至暗之潮-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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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至多两天,他下了结论。正是一年中天气正热的时候,无论如何坚持不满三天。现在,沙漏里的沙子比白龙的鳞片更宝贵,想起吉内尼斯所说,黏糊的冷汗布满莱昂额头。
要不是黑龙那自以为是的把戏,自己怎么会来到这艘见了鬼的船上?他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了它好几句。
怨恨来得快,去得也快,吉内尼斯也是受害者,这件事怪不到它头上。埋怨毫无益处,尤其眼下,指望全在黑龙身上。
船舱里的光线始终昏沉,不随太阳升起落下有何不同,很难感知时间的流逝。他偶尔听到布蕾在对吉内尼斯说话,始终是同一句——没有吃的送来。
这种感觉就叫做坐以待毙吧。儿时听过的故事浮上心头,被困在无人废墟中的冒险者断了粮,为了活下去而自相残杀,像野兽一样抢食同伴的尸体……
我们几个会沦落到那般丑恶的地步吗?他找不到答案。即便现在告诉自己不会,也没有任何意义。言语很容易作伪,而行动很难,尤其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又想起教头的话。当饥饿与干渴无休无止,活下去的欲望占据意识的全部,我们还能记得自己是人,不是野兽吗?
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去啃食伊芙琳,薇妮,还是德斯弗?
他打了个寒颤。不对,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黑龙身上,要想想自己能够帮到些什么。难说拿着剑朝舱门走就一定是正确的,那只是种尝试。而且,需要的是统治者的血,并不需要流着统治者之血的人亲自上阵吧?
某个念头忽然窜了出来。从头到尾,只有伊芙琳一人能读懂那种文字,万一,只是万一,她欺骗了我们……
他急忙用力甩了甩头,把这念头赶出脑海。不可能,她不会对自己怀有恶意,他固执地认定。
只是想到文字,怪异的熟悉感蓦地浮上心头,怎样也无法释怀。那些文字具有许多精灵文的特征,而精灵文字自己虽然说不上精通,读写和正常交流都没问题。熟悉感是来自于此吗?
轻声的呼唤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又一次睡着了。我未免也太能睡了,他揉揉眼睛,这地方果然不正常。
“莱昂大人,”薇妮在他面前单膝跪下,“马上就到午夜了。”
“这么快?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他吃力爬起来,浑身不像平时那么有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很显然,饿的。来到吉内尼斯的舱室里,大家都已到齐,而墙上的画正好开始浮现。火堆仍在燃烧,火焰的规模却小了许多,只有几点零星的火苗在焦黑的木头上跳动。
“来得正是时候,星辰卫士莱昂,”黑龙如在低吟,“请把剑给我。”
莱昂点了点头。不知是否心理作祟,他总觉得吉内尼斯有气无力。尽管如此,把沉默从剑鞘拔出的那股灵能仍旧充满了力量,丝毫没有衰颓的迹象,而长剑在飞向黑龙的途中也始终平稳。
连话也懒得说,黑龙唰地从众人面前消失,行动比上次更加迅捷,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德斯弗道。
真的只能等待吗?莱昂凝望墙上的画,疑惑如涨潮的海水般自胸中升起。真是奇怪,反复搜刮记忆,他确信自己绝对没见过这种文字,可为何就是觉得熟悉?
这种熟悉也影响了他对画的感观。背向自己的白甲骑士手里的双手剑,越看越觉得和神剑梵尼汀相像;而白甲骑士本身,他也认为似乎是个与自己既相熟又陌生的人;再看下去,就连远处看台贵宾席上的女孩,他也开始隐隐觉得在哪见过。
说起来,画和文字是什么时候画在这面墙壁上的?旗帜上的纹章里有塞尔兹王族塔罗恩的金叶红玫瑰,所以一定是在塞尔兹王国建立以后。字迹遮挡了一部分画面,所以时间还要更晚些。而这艘船本身,要是伊芙琳说的那个故事没弄错的话,在上古时期就已经被神灵诅咒……
他忽然意识到了个问题。是谁到这艘受了诅咒的船上,留下这幅画和这些文字的?
“过去多久了?”沉思中的他听到伊芙琳问。
“大概十分钟。”布蕾答道。
“之前的探索,吉内尼斯殿下花了大约一个小时,”女巫移步画前,与莱昂并肩而立,“我们看来还要等一会。我从刚才就发现,你好像对这幅画很有兴趣,已经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
莱昂把视线从画中骑士的背影上挪开。这幅画是谁画的——这个问题来得及问出来之前,正好薇妮也站了过来:“对不起,莱昂大人,我……”
“怎么了?”
“恕我冒昧,我觉得各位大人好像没发现,”她犹犹豫豫地说,“从刚才起,就听不到吉内尼斯殿下的任何声音了。”
小女孩的话令所有人屏息,船舱里一时间悄无声息。过去好半晌,耳中仍然静悄悄的,莱昂能听到伊芙琳那极细极细的呼吸声。
第61章 女巫的鲜血(1)()
没有声音意味着什么?莱昂突然发现剩下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包括拉米拉斯的王子在内。
他们在等我拿主意,却不知道我和他们一样迷惘。冷静,他对自己说,吉内尼斯准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在观察,在思索。
“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人人神经紧绷,首先得让气氛缓和,他有意调侃,“只是一天没吃东西而已,应该不会是饿晕过去了吧?”
“不会,”布蕾说,“殿下虽然一天就能吃掉一百头牛,但没有食物时,就是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没有关系。”
莱昂向外走去:“如果要打仗,这倒是很方便的天赋啊。可以一个月不吃不喝的士兵,组成军队的话——”
这时他跨出了舱室的门,看到沉默安安静静躺在走道上,而吉内尼斯却不知所踪。它跑到哪间舱室里去了吗?
“殿下?您在哪儿?”莱昂边走向自己的佩剑边出声呼唤。
没有回音。布蕾也喊了好几遍黑龙的名字,同样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
冷汗爬上莱昂脊背。如果吉内尼斯在开玩笑,那这场面一点也不好笑。他连剑也顾不上拾起,推开身边一间舱室的门。没有,门后空空荡荡,黑龙不在里面。船舱本就不大,几个人转眼就把所有的舱室都找了一遍,结果一无所获。
在这无法离开的小小船舱里,吉内尼斯竟然失踪了。
“该不会找到了出去的办法,丢下我们几个跑了?”德斯弗提出了一个可能。
“绝不会,”布蕾并不激烈,但无比坚决地反驳,她的拳头紧紧握起,“吉内尼斯殿下的品性在整个龙族中也是最为高洁的,它绝不会抛弃我们。恰恰相反,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牺牲自己来拯救同伴,殿下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王子低头:“抱歉,是我失言。”
“但它能去哪里呢?”莱昂茫然四顾,“照这情形看,它确实已经离开了船舱,离开这个困住它三十六天的地方了。”
“也许,”薇妮提出,“吉内尼斯殿下并非自愿离开。它可能遇到了危险,来不及出声示警也来不及留下信息。”
莱昂望着布蕾,这个问题,该属她的见解最有分量。果然,女护卫直摇头:“吉内尼斯殿下远比展现的强大。即使四五条巨龙围攻,也不可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束手就擒。何况真有那么多龙族一起出手,灵能的反应会剧烈到足够吵醒死人,至少我不会毫无察觉。”
“对、对不起,”薇妮当即红了脸,“我不该胡言乱语。”
“没那回事,任何想法都有存在的意义,”布蕾咬了咬嘴唇,莱昂看到她的虎牙又长又尖,完全不是人类牙齿的形状,“殿下未必是遇到危险,但肯定有个状况令它默不作声地离开。”
“还是让我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吧。”伊芙琳朝沉默俯下身去。
“你懂得……这类法术?”布蕾的语气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多少懂一点,”伊芙琳笑着用双手捧起长剑,“身为女巫,总是拥有一些谁也不知道原理的秘术。啊呀呀——”
她突然发出一声痛叫,接着把一根手指头放进嘴里吮吸。莱昂急忙抢上前去,从她手里摘下剑。
“剑这种东西要小心!”他盯着她的手,“让我看看,伤得重吗?”
“一点小伤,”女巫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瞧这伤口,没点眼力还瞧不见呢。”
莱昂可没有她那么放得下。像她这样的外行人不了解掺入龙银的长剑可以有多锋利,只消轻轻一划,便可能留下终身遗憾。他抢过她的手。
算是运气相当好,当真只有一道极浅的小口子,比德斯弗手指的伤痕更小。一滴殷红的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莱昂放下心来:“你要对我的剑做什么?不管怎样,还是让我拿着吧。”
伊芙琳撇了撇嘴:“好吧,那就有劳莱昂大人了。请把剑举起来,向上,向上,尽量保持竖直。”
莱昂依言照做。女巫双手编织出纷繁的手势,犹如某种轻快的舞蹈。有些星星一般的光芒在长剑四周萦绕,散发着缤纷的色彩。这些星星自空气中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好像伸手可及,又好像虚无缥缈,他看得出了神。
布蕾又一次诧异:“这种法术……其他人触碰到物体,也能有效吗?”
“是……啊……”伊芙琳缓缓回答。
语声中的颤抖让莱昂纳闷。他抬起眼睛,不禁大吃一惊。伊芙琳满头豆大的汗水,额前青筋暴起,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动作也变得缓慢,双手像是在粘稠的黄油中搅拌,而不是在空气中挥舞。这是个很费力的法术吗?
“你……怎么了?”不太对劲,莱昂下意识地捉住伊芙琳的一只手。这手烫的可怕,绝不是人类该承受的热量。
没时间犹豫也没时间考虑法术中断会造成何种后果,他立即想到要把剑放下。无形中有股怪异的力量笼罩住了长剑,他连续拉扯了好几下,沉默纹丝不动。他甚至连手也松不开,手指像是被摁在了剑柄上,根本不听使唤。
伊芙琳嗫嚅着说了什么,声音微如蚊呐。她在求救,莱昂大叫起来:“剑,我的剑!”
德斯弗和薇妮当即一左一右凑了过来。“剑?剑怎么了?”德斯弗问。
“让开!”布蕾出声警告。随即灵能如风暴扫过,莱昂的身躯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摔回地板,脑袋不知磕到了哪里,疼得他眼前发黑。跟着嘭的一声,躲闪不及的德斯弗和薇妮先后落下。
这……是布蕾干的?莱昂一时爬不起来。他挣扎着抬起头,差不多十五尺开外,女护卫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满脸歉意:“对不起啊,伊芙琳小姐有危险,我着急了点。”
她的拳头竟有这种威力?莱昂为之咋舌。刚才的一拳强劲无比,更胜一周前德斯弗王子在三叉戟客栈的那一击,布蕾完全没有蓄力或者准备,几乎是瞬间的就把灵能提升到了这种水平。
“没什么好对不起,我们该谢你才对。你们呢,”他一咬牙,撑起身子站起,“大家有没有事?”
“我不要紧,”德斯弗王子拍拍身上的尘土,“只不过从提醒让开到出手,中间留给我们的时间短了点。薇妮小姐呢?”
“我也没事,殿下。”薇妮气喘吁吁,左手按着右边肩膀,蹭着墙壁起身。老实说,她看起来不像是完全没事的样子。
还有一个人呢?为什么不回答?莱昂回过头,伊芙琳趴在地上,双眼紧闭,鲜血正从她身下渗出,渗出……
第62章 女巫的鲜血(2)()
“不,不是我干的!”布蕾焦急地摆着双手。她的肤色本就白得像是牛奶,此刻脸上更是见不到一丝血色。
“我知道不是你。”莱昂听见自己说,声音沙哑得可怕。布蕾的攻击固然可怕,却不至于造成如此大量的出血。他双膝跪下,翻过伊芙琳的身子,一道伤口自左肩直延伸至右边腰间,汩汩的鲜血如同涌泉。
他连呼吸都忘记了。相同的场面莱昂见过太多,这道伤口对任何人而言都足以致命,即便有资深祭司在场,如此沉重的伤势也未必能靠神术挽回。
看着双手被完全染红,一阵眩晕袭来,莱昂坐倒在地,他知道眼泪一定已经流了下来。是我的剑造成的吗?他扭头寻找。这可能是自亚伦父亲手中接过之后,他对沉默关心最少的一次。
不是,他在远处见到了自己的佩剑,斜斜倒在地板上,剑刃上没有沾到血——除去先前两位王子留在剑刃上的。布蕾的目标就是沉默,所以剑飞得格外远。
可即便知道了不是沉默造成,又能怎样?他不是第一次浑身浴血,可他之前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血可以如此炽热,炽热到让他浑身灼痛。
“不要紧,”女护卫在他身边跪下,“这种程度,我能治好她的伤。”
“那还不赶快!”莱昂急不可耐,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布蕾没有计较他的粗暴。寻常祭司或者修士施展神术需要祈祷与吟唱,咒语和法师们的法术大同小异,分为序言、结语三部分。黑发的女护卫则完全没有这么麻烦,她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头,乳白色的光芒便将伊芙琳的身体轻柔地裹住。
“止血没有困难,”她说,“只是她流了太多血,这我也无能为力。”
伤口在愈合,然而正如布蕾所指出,伊芙琳流了太多的血。鲜血染红了莱昂的半个身子,染红了布蕾的手脚与衣裙,染红了大片的地板。很难想象,她那小小的身躯里竟有如此多的血液。
“可她究竟是如何受伤的?”莱昂又瞥了眼自己的佩剑,那股牢牢攥住双手的力量令他心有余悸。
“我没有女巫的能力,”布蕾擦拭额上汗水,治疗伊芙琳似乎令她相当疲惫,“这种事只有向她本人询问。可是……缺少食物和水的关系,她本就虚弱,能不能醒来……我们只有祈祷诸神保佑。”
“莱昂先生,我不是在说伊芙琳小姐醒不过来才好,”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