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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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不但不去阻止,反而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观摩那姐妹两人不断升级的战火,直到郝君袭耐性全失地站起身去夺被郝君裔拿走的菜碟时她才开口劝道:“郝君裔,你就让她吃一块嘛,一块里头没多少糖的。”
“一块也不行,你没看她下午吃了一堆慕斯蛋糕呢?”郝君裔的筷子指向郝君袭的鼻子,“坐好,不然我打电话给你家熊T,顺便告诉她你下午吃了一整个六寸的慕斯蛋糕,然后你就等着指头被扎针吧。”
郝君袭嘴里原本是在用各国语言骂闲街的,一听“熊T”两个字立刻“咯”地变哑,朝郝君裔吹胡子瞪眼半分钟,最后只能认栽地坐回座位上,埋头去吃自己面前的清水捞青菜。
“君袭,你下回想吃糖醋排骨,告诉我一声,我用代糖做。”邢晴笑着安慰郝君袭。她也爱吃甜食,她知道不能吃甜食的痛苦。
郝君袭听完这话,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一把搀住邢晴的手臂,眼角泛着白光瞥向郝君裔,她先是欢天喜地地朝邢晴道了谢,随后便阴阳怪气地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姐夫’就是好,哪儿像某些人,书呆子,冷血动物,长手长脚的大猩猩!”
郝君裔身材随奶奶,手脚修长,一米七五,但五官随爷爷,鹫目鹰鼻,峰眉薄唇。很少有人像她这样浑身上下都靠隔代遗传的,唯一能让郝连事把她当女儿而不是妹妹的有力证据是她那柔细的头发,这点随邝水瑺,好歹也有了个“爱情结晶”的样子。郝连事的三个孩子中,就属郝君裔身材条件最好,郝君袭虽然也漂亮,但漂亮得不像姐姐那么出格,也就是没有漂亮到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步。于是从小到大,郝君袭一生姐姐的气就管姐姐叫大猩猩。
“大猩猩的妹妹是该叫小猩猩吗?”
郝君裔瞄一眼郝君袭,正打算夹块糖醋排骨给端竹,却发现端竹碗里已经有了一整个鸡腿,邢晴还在往端竹碗里塞青菜,一副生怕端竹营养不良而死的样子。
及近七点,郝君袭的熊T骑着拉风的二八大侉来接她回家,端竹也该把下午拉下的课补上了——郝君裔之所以能不慌不忙地带她去买车就是因为下午端竹要上的是由邢晴任教的礼仪课。
“端竹,好好跟你大Q阿姨学,争取为社会主义四化建设做贡献。”郝君裔打开电视看新闻之前心不在焉地对着端竹的背影叮嘱了这么一句。
礼仪与两个文明建设兴许还有点儿搭尬,但和四化建设是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的,邢晴在路过郝君裔时顺手巴了她脑袋一下,让她严谨些,别把端竹带沟里去。小孩子学政治多不容易,背死背活到头要是弄个概念混淆答了错题,那得多冤枉。
邢晴根本想不到端竹脑袋里的政治概念比郝君裔这个专门搞党政的人还清晰。郝君裔有回刻意将两次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搅和在一起说,硬把她往阴沟里带,可她连书都不翻便把郝君裔驳了个体无完肤,从那以后,郝君裔便全然放心地在她面前满嘴放炮,偶尔忘了这个方针,那个政策的还可以让她提供语音搜索服务。
“端竹,你应该知道我教的是礼仪吧?”进了活动室,邢晴关上门,让端竹坐到椅子里。
端竹乖巧地点头,手上还拿着圆珠笔和笔记本。
“我想知道你从你钱阿姨那里学了多少东西,”邢晴在端竹面前的书桌上摊开原有教学计划表,上面按日程满满当当排列着各种名目的内容,“我跟你钱阿姨是没法比的,她的专业知识丰富而扎实,我和她虽然是一所学校出来的学生,但自问无论理论基础还是实践经验都与她相差甚远,所以她教过的东西,我就不再教了,你只需要按她教的去做就好。”说着,她递给端竹一支马克笔,让端竹划掉计划表上没必要再讲的内容。
说起来,咪宝也是个冥顽不灵的学究派,一般大人教小孩礼仪只会告知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样做最好,实在不行应该怎样对付,照常理,大人们都会善意避过“仪表礼仪”、 “联会礼仪”、 “应酬礼仪”之类会令小朋友觉得艰涩的概括性名词,以防小朋友听着听着就跑了神,就算顺口说出名目,也不会说得像她那么系统,那么深入,那么巨细靡遗,有时候靠说的不足以将各种关系表达清楚,她还会拿出纸笔画下结构图,附带文字说明,往往几个小时下来,那张纸上已是大标题套中标题,中标题套小标题,小标题套小小标题……总之是能怎么复杂就怎么复杂,要多枯燥就有多枯燥。
偏偏这世上有什么样的马桶圈就一定有个合适的马桶盖来配它,咱们华端竹同学还就好这一口。凡是知识,你讲得越系统越枯燥她就越听得津津有味,似乎她的脑袋长了来就是装这些条条框框的。此乃天赋。几乎所有认识端竹的大人都会达成一个共识:她日后就算再不济也可以轻松谋到一份目录编辑的差事。
“除了这个,咪宝阿姨基本都讲了。”端竹放下马克笔,亮晶晶的大眼睛对上邢晴眼内泄露疲倦的血丝。
邢晴一看,仪表、餐饮、交往、会话、应酬、出行、联会、生活,八大项礼仪被端竹划掉七项,只剩“出行礼仪”四个字孤零零地在一堆红线中保留着自身清白,而其下的九小项还被划掉了“乘车礼仪”、“行走礼仪”和“乘电梯礼仪”,可见咪宝对端竹的礼仪教育精心到何种地步,几乎所有端竹目前能用上的礼仪,她都教过了。
“哇哦,”邢晴故意夸张地发出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感叹词,但端竹还是发现了她眼中浓浓的失望,由于靠得近,端竹还“顺便”发现了她脖子上两块颜色即将褪尽的红痕,她用哄小孩的语调对端竹说话,殊不知这个小孩正在用审视嫌疑犯的目光看她,“小竹子真厉害呢,已经知道那么多东西了。剩下这些个咱们花半小时就能讲完了。”
合起敞开的笔记本,端竹出人意料地摇摇头,从椅间站起,口气诚恳地对邢晴说:“大Q姐姐,如果礼仪课的任务只有这些,留到明天再讲好吗?您很累,需要睡觉了,您的瞳孔收放已经变得迟缓,再熬下去,您的身体会垮掉。林小姐就是累垮的,咪宝阿姨很心疼。如果你累垮了,郝老……郝君裔也会心疼的。”
邢晴听了这话,很吃一惊。因为既要忙自己的工作,又要负责郝家一票小鬼的礼仪教育,她确实已经有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但她每每精神不济时都会仔细用妆遮掉脸上疲倦的痕迹,正常人很难分辨出她是否熬过夜,没想,今天却被一个刚认识的小鬼识破了。
“没事,上半小时课不碍事的,”邢晴勉强笑道。无论什么借口都不能耽误工作,这是邢晴在咪宝那里学到的第一课。可邢晴不知道现在咪宝为了林森柏,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得翘几天班,她唯一谨守着的工作原则,如今只剩了最基本的“不迟到不早退”而已,“郝君裔不知道我熬夜,一会儿我回家睡一觉就好。”
端竹像是没听见邢晴说的话一样径自将桌上的计划表按原有折痕折起,放到一堆资料顶端,再将琉璃镇纸压在上面,“不是的,郝君裔知道。她一会儿如果不送你回家就会留你过夜,不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开车回去的。她那么懒,又已经换了睡衣,应该会留你过夜才对。”
邢晴猛然回想起几次郝君裔留她在这边过夜,都是在她熬夜之后,于是她对端竹的话,便不得不信了。“说起来……你怎么会对她这么了解?我认识她半年了,知道的都没有你多。”
知道邢晴准备采纳她的意见,端竹便不想再浪费时间,走出活动室大门之前,她简明扼要地回答邢晴的问题:“因为我在学的,是她曾经学过的东西,我在做的,是她曾经做过的事情。老爷爷说她装傻充愣一级棒,让我也学着她点儿。可我本来就傻,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对她了解得更快一些。”
164——居——
晚上九点,咪宝准时熄灭房间里的灯。林森柏正抱着钱小筠在床上看文件呢,虽然床灯还亮着,但她的眼睛不能适应突然变暗的光线,呼一下,她又半盲了,“啊呀呀,开灯啊,开灯!看不见字儿了!”瞎咋呼,她其实还是能看见的,就是费点力而已。
“少废话,睡你的觉,九点了都。”咪宝用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身上不是惯常的浴袍,而是她因嫌麻烦而极少穿的绸面吊带睡裙。
林森柏把那些电子文件打印稿往床下一丢,用钱小筠的脑袋遮住自己的脑袋,闷不做声。咪宝还以为她胃疼呢,赶紧问她要不要吃些颠茄片止止疼。“不是疼,是肚子饿……”她双臂环着钱小筠,右手在钱小筠盖着苏格兰小短褂的肚皮上拍拍,好像是钱小筠肚子饿一样。
经过上消化道气钡双重造影检查,医生发现她的胃里有一个不算严重的溃疡面。本来院方意见是让她再做一次纤维胃镜检查的,但她坚决不肯,打死也不肯,肺炎稍微好转便着急着要出院。因为胃镜检查比较痛苦,咪宝看她惨白惨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自然也舍不得让她多受一份罪,医生说不查也可以,但回家得养着,并嘱咐林森柏少吃多餐,可以的话最好将日常一天的食物分为六餐摄入,如果有条件还可以分为更多餐。
李孝培从医生对病人负责的角度出发,劝咪宝说服林森柏接受胃镜检查,或者多留院观察几天。她是一月三十一日入院的,截止出院,不满七天,对一个重症肺炎病人来说,这个治疗周期已然经过压缩,要不是主治医生在李孝培的好言相劝下相信了她的后续家庭护理能够有效延续治疗原则,她打死休想在这个阶段出院。毕竟病人一旦入院,主治医生就有义务对病人负责。她要是死在家里,医生可要挨板子的。
“你就宠她吧,宠死她算了,”李孝培多次劝说咪宝无果,只得无奈地用朋友的身份埋怨咪宝这种放任自流的方针,“她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无组织无纪律,当攻当成这样,把咱们攻的脸都给丢尽了。这样下去你肯定被她吃死,没说的。”
咪宝虚心地点了点头,深刻检讨自己左的错误倾向以及自己不尊重医生意见,放任病人作威作福的偏心态度,“是,我也觉得我这么做是不好的,是不对的,但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去做胃镜,每次想劝她,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感觉就像要推她上法场一样。”转头她又好似漫不经心地朝李孝培叮嘱一句,“所以你一定要让席之沐多多注意身体,不然到时候连你也陪我犯错就不好了。怎么说你也是医生。立场问题很难解决的。”
李孝培滋地倒抽一口冷气,立马拿起电话打电话给席之沐,让席之沐出门多穿件衣服,别要风度不要温度,三餐要定时定量,不能因为工作忙就让自己饥一顿饱一顿……可她还没说两句,咪宝便隐约听见电话那头席之沐困蒙蒙晕乎乎却气势汹汹的声音,好像是在骂李孝培吃饱了撑的,这时候往家里打电话……
“你想吃什么?”咪宝坐到床上,拍拍林森柏弓成圆弧状的背,“别再说想吃炸鸡翅了,你把炸鸡翅都吃光了,让人家寒国人怎么活啊?”她今天已经吃过五餐,早上一份皮蛋瘦肉粥,中午一份牛扒,午睡醒来一小碗肉丸捞面加炸鸡翅,晚饭猪肝菠菜粥加炸鸡翅,晚饭后三块用牛奶泡软的全麦消化饼,由于咪宝在旁守着她嚼,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吐,不但没吐,反倒饿了。
“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只知道饿。”
她用脸去蹭钱小筠后脑勺,蹭得钱小筠头顶那朵小白雏菊一歪一歪的,以至咪宝觉得钱小筠如果有思想,现在肯定恨不能咬死林森柏——她一天到晚对它上下其手也就算了,还尽把人家往丑了倒腾。钱小筠的外套小褂、苏格兰裙以及领带均是能够自由穿脱的,林森柏从中午睡醒到现在,除了看公文就是琢磨怎么把它的领带弄成腰带,把它的小褂和短裙换个位置。咪宝下午回了趟会馆,处理前夜遗留的杂事,顺便交代节前的注意事项,她回到家,推门进房时,林森柏正像杨白劳一样给钱小筠扎着红头绳,边扎,还边用她那销魂的青蛙嗓子悲悲切切认认真真地篡改白毛女选段:人家的姑娘有花戴,老伯我没钱不能买,扯上二尺金项链,给我小筠扎起来。
“不知道吃什么就别吃了,医生说你最好睡前禁食,除非饿得厉害。”咪宝侧趴着,半挺起身子揉揉她的头,也揉揉钱小筠的头,目光瞥到床头柜上的定量药盒,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阿乖,你吃药了吗?”
从钱小筠后脑勺上探出一双怯生生的桃花眼来,这双桃花眼眨了眨,桃花眼的主人没出声。
按正常人的理解,这种表态应该是“吃过了”的意思,可咪宝太清楚林森柏的为人了,一个挺身,趴压在钱小筠身上,连带压住了钱小筠身下的林森柏,伸长手,取过药盒,不用打开,哗啦哗啦,一晃就知道里面单次分量的药还没被动过。
“眨眨眨,就你会装可怜。”说着,咪宝起身去吧台倒水,“让你吃过饭马上吃药的,这下好,又饿了,又不能吃药了。快说,要吃什么,吃完赶紧给我把药吃了。”林森柏的药里含有一定剂量的抗生素,为减轻抗生素对胃壁刺激,咪宝历来主张饭后十五到三十分钟之内吃药。
但林森柏真的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她不是装的。人类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有时明明晓得饿,却什么也不想吃,或者说不知该吃什么更好。好在昨晚林森柏与咪宝头挨头地挤在窄小病床上,一起温习了笔记本里永久保留的一部影视经典,她临时想起某段流芳百世的内容,于是道:“鱼丸粗面。”
咪宝冲天花板翻白眼,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跟她对台词,但又因现实问题而不得不跟她对台词:“木有粗面。”林森柏仰躺在床上,挠挠头,“是吗?来碗鱼丸河粉吧。”咪宝接了杯热水,放到桌面上凉着,“木有鱼丸。”“是吗?那牛肚粗面吧。”林森柏闭上眼睛,抱着钱小筠在床上滚来滚去。咪宝站在吧台里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腹下不合时宜地涌起一阵潮湿热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