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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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女人,一手插兜,摇晃着走到汪顾面前,“记得我在车上对你这过什么吗?签吧,签完跟我回房,我们还有事要谈。”
汪顾二话不这刷刷几笔签完文件,喘着粗气离开座椅,拽着师烨裳就往宴会厅外走。
……
师烨裳刚把门关上,汪顾便死死捏住了师烨裳不盈一握的薄肩将她压靠在门板上,盯着她,亟不可待问:“师烨裳,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你急什么?”师烨裳暧昧地笑着举起红酒瓶,绕过汪顾的手臂往自己嘴里灌酒。
汪顾根本等不及师烨裳慢慢解释,“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对吗?你教会我那么多事,是不是就为了今天?你把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她现在越看师烨裳那张云淡风轻的脸,越是觉得事有蹊跷,她不是不爱钱,相反,她在想到自己可以一夜暴富时,心里真的有那么一阵狂喜刮过,毕竟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愿望。可相比师烨裳的钱,她更想要师烨裳的人。
李晓培这过,师烨裳的日常花销与师家无关,也就是这师烨裳一旦失去张氏的财权,便仅剩一些私人财产,可按转赠清单看来,师烨裳很可能已经把自己名下除私人会馆外的所有固产交给了她,这就一点儿也不值得她汪顾高兴了。
师烨裳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是绝对不会伸手朝家人要任何东西的,没有了经济来源,她的病怎么办?她手术后的医疗费用以及生活靠什么维持?她出门连现金的不带的,这种人,你能指望她留存多少现金?
从摊开的车辆清单里,汪顾甚至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宾利GT,那么毫无疑问的,在房产清单里,一定会有师烨裳现在住的那栋温泉别墅……
“汪顾,现在你自由了,可以想跳槽就跳槽了,我也就不再受你制约了,现在,我请你放开手,让我坐下,把最后一件事交代清楚,之后,你要做什么决定,都随便,可以吗?”师烨裳定定望着汪顾,面上没有表情,言语里也没有情绪。
她苍白额头上满布细密汗珠,就连黑鸟羽翼般的睫毛间也沾了水汽,有一绺汗水顺着她雅致的面庞滑落削尖下巴,在滋润了细腻的脖颈皮肤后隐入雪白领口。汪顾知道她头痛又起,实在不忍心继续逼供,只得暂时放下所有疑问,扶她坐进窗边的单人沙发里,“我去倒水。”
“不用,酒也一样。”师烨裳从外套内兜中掏出一个药瓶和那个装戒指的盒子,将盒子放在桌上,她指着它对汪顾这:“打开看看吧。”这完,她抖着手拧开药瓶,倒了一把黄色药片在手心,数也不数便将它们通通捂进口中,端起手上的红酒瓶就是一通猛灌。
汪顾打开盒盖,看见那张照片,先是皱紧了眉,后是眯起了眼,照片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可她就是不敢相信。
好半天她才状似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这……不是我。”
师烨裳望着窗外半山之下纷繁的都市夜景,点起一根雪茄,轻轻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张蕴兮长什么样子吗?现在你看到了。”
114——蜃——
汪顾放下电话,目光呆滞地盯着桌面,微微张开的双唇嗡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哭一场,但她整个人已经空了。
母亲的声调一如既往,温和慈祥,所有过往,来龙去脉,清晰流利,娓娓道来,就像手里拿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她闭着眼睛动情朗诵,而电话这头的汪顾,只是个陌生的听客。
——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明白爸爸妈妈对你,与平常的父母对亲生女儿,没有不同,我们爱你,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这点小小的障碍,你可以克服的对吗?
——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小顾,是全世界最坚毅勇敢的孩子,我们等你回家,吃火锅。什么都不会改变,除非你想改变。
——照顾好师小姐,她有她的不得已,你不要恨她。
“我本来想,这些事情还是由我自己处理的好,可伯母说,由她来告诉你,伤害会小一些,所以她要求我今天无论多晚都要让你给她打电话。”师烨裳依旧对着九宫格一样的长窗,手上雪茄灭了,她没发现,“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把张蕴兮的遗产转赠给你了,还需要我解释更多吗?”
汪顾的一双手都摆在大腿上,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掌心朝上侧往身体方向虚虚摊开,尾指神经质地抖动着。她似乎听不见师烨裳的话,平时五彩斑斓的眸子里现在只剩了空茫,“你是因为她而接受我,也是因为她而拒绝我,对吧?”
师烨裳毫不留情地回答:“嗯。”
“你从来没有因为我是我……”汪顾吸一口气,愣愣抬眼望向师烨裳的侧脸,“而喜欢过我,对吧?”
师烨裳转过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汪顾,“嗯。”
汪顾苦笑着摇摇头,仰面向镶满大小萤石的天花板,虚脱般靠进单人沙发松软的椅背中,“那就请师总让我死个明白,把您想告诉我的一切都告诉我吧,没关系,我受得了,您残忍惯了,应该也说得出。”
“只要你确定你想听。”
师烨裳不自觉地向下扯了扯总是保持上扬的嘴角,分开交缠与面前的十指,右手五指轮番抚过左手无名指上两颗大而无当的彩钻,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
汪顾麻木的点头,师烨裳体贴地将自己的酒瓶子推到汪顾面前,起身走向床头壁橱,徐徐推开橱门,汪顾看见整面墙的红酒架上摆满的红酒瓶。
“这里,是我第一次与张蕴兮□的地方。我高一那年的暑假,她带我来上海,说要让我看看她的得意之作。你的生母,张蕴兮,是个很有艺术品位的女人。如果不是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她将会是世界上最好的设计师,比Versace,Issey Miyake,Edvard Munch,Tiziano Vecellio更富创造力的人。”
师烨裳抽出两瓶酒,走回窗边,将两瓶酒放在茶几上,熟练地打开,摇晃了瓶子让它们安静地透会儿气,自己则后退两步到纹满意式奢华花系的KING SIZE床边,弯腰扶地,翻身坐下,一腿曲起,一腿平放,左手搭在曲起的左膝上,右手搭在左手腕上。
她笑望天花萤石,幽深的一对眸子里,又不知是何情绪,“她说,若把屋顶做成透明的,怕我会没有安全感,上海空气质量太差,灯光污染很重,大多数时候看不见星星,于是她把那一季上海夜空中的星光嵌成房间的屋顶,关上灯,我就能看见,闭上眼,它们也不会耀得我睡不好。”
“入住的头一夜,我与她发生了关系,她很小心,但还是有些疼,她急忙说不做了,是我坚持让她做完的,因为就算疼,我还是喜欢她的手在我身体里的感觉,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疼,也很舒服。”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讲述自己与另一个人共度的美好初夜——汪顾说得没错,师烨裳的确是残忍惯了。戳人伤处,心狠手辣,碾刺抠剜,目的只有一个:痛彻心扉,鲜血淋漓。
“如果你不信,这张床,盖褥下的床单上,有我的血。”师烨裳拍拍身后大床,扬手接起罩单一角。
由于沿用了传统的富华式做床流程,包裹着床垫和棉质垫褥的床单四角四边都被压得很紧,床面呈穹窿式突起,莹亮灯光中,汪顾一眼就能看见上面那块拳头大小的血迹,就在床垫中央靠右一些的位置。
“张蕴兮让人做过处理,用普通洗涤剂,无论洗多少次也不可能洗掉那块血迹,就像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她也不可能被我忘记。”
汪顾惝恍地听着她的话,一次次做着深呼吸。目光的呆滞并不代表思维的呆滞,汪顾说服自己要更好地把握情绪,她已经过了有资格歇斯底里的年纪,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应该理智面对。
可师烨裳远比她想象中无情。
对她无情。
如果只提到性,那便显得太刻意了,汪顾彪悍又聪明,不是一股脑儿给丢到身后去,就是轻易识穿她的意图,所以,师烨裳转而去谈情。
“我爱她,也许就像她爱你。想得太多,最后竟连表达的机会也失去。”
“我不要名分,我不愿让她为难,我不想给她压力,我不希望她为我做出任何一点被她看重的牺牲,所以我与她相恋的八年中,从来不说我爱她,这大概就像……她不愿让你为难,不想给你压力,不希望你涉险,所以才能把所有惦念都按捺下来吧。”
背过左手手掌,师烨裳抖一抖那枚原本刚好套紧,如今却松得快要掉落的戒指。她看着它,呼吸撩动额前长发,“本来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但你也很累,改天吧。”
她扶着床垫站起,走到呆呆靠在椅背里的汪顾面前,弓下腰身,看着汪顾,敛唇笑笑,“汪顾,你只需要知道,你很幸福,就够了。”
汪顾的舌尖在下牙槽间划一圈,在上牙槽间划一圈,她眼里倒映着师烨裳外套上墨金的裱藤鎏叶纹,心里想的,却不再是哪样哪样的精雕细琢,哪样哪样的绝赞手工,哪样哪样的付款流程。她真的累了,累得牙关咬住舌尖便不愿放开,累得连师烨裳印在她额头的一吻都没有感觉到。
“除股权外,可评估资产现值六亿,你要卖也好,要用也好,那些都是我用张蕴兮的钱买的,通通还给你,今后你我两清,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我们可以像普通床伴一样上床,如果你受得了我的自私和滥情……”
汪顾用虚摊的左手握住紧捏着手机的右手,缩紧双肩,埋下脑袋。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她已经听不下去了。所以她打断了师烨裳的话,闷声问:“师总,我想睡一觉,请问客房在哪里?”
“你没有别的问题了?”
汪顾无力地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乖,”师烨裳拍拍汪顾后脑勺,捏起茶几上的两个瓶子,“睡吧,这层楼全是房间,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我去找蕴然喝酒……”
……
汪顾在一间满是过往的房间里昏睡了整整两天。
每当她醒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逼迫自己再度睡去。
两天里,没有人打搅她,房间绝大多数时间是静谧的。只有邻居家顽皮的孩子偶尔一声笑闹,或是法国梧桐树上不知什么样的鸟儿呱噪。
两天里,她没有想到父母,没有想到师烨裳,没有想到张蕴兮。脑子是空的,身体也是空的。她像是又回到那年因考不上省重点中学而变得沮丧的自己,希望天塌下来,可天终究不会塌,只是那年的她会想到自杀,现在的她却一点儿也没有寻死的念头。
两天里,她并未体会到失眠的滋味,房间里有一面墙的红酒,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放有酒刀和酒具。第一天中午她醒来,不是像平时那样直奔浴室刷牙洗脸,而是走到酒柜面前,抽出十五瓶红酒,一一打开,再一一将瓶塞盖回,一一摆到床边,喝水般喝掉两瓶后,她静静等着酒力上头,再昏昏睡去。这个过程,周而复始,恣意循环,直到第三天清晨,她又做了那个自青春期开始便每月两次反复出现的梦。
梦里,她开跑车住豪宅喝美酒搂美女,与巴菲特会面,与盖茨聊天。
梦里,她崇洋拜金,一如既往。
梦境破灭后,她发现,也许自己今后再也不能做同样的梦了,于是她起床,踢开脚边的酒瓶子,刷牙洗脸泡浴更衣,对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说:“什么也没改变……什么也没改变。”
没错,只要她能做到看淡师烨裳,不去想张蕴兮,别把身世当回事,除了一夜暴富之外,她的人生完全可以“什么也没改变。”
“一夜暴富是好事啊,汪顾,是天大的好事啊,少了个女人,多了个亲妈,抵消一下,你只赚不亏,”她知道,唯有尽量简单地想事情才能让自己迅速走出情绪的低谷,就像汪妈妈说的,“什么都不会改变,除非你想改变”,既然生命还要继续,那就要让自己活得开心,再开心一点,只要她把师烨裳放到一个普通女人的位置上去考量问题的实质,她就会得到一个被复原的世界,从今以后,她可以躺在钱堆里过日子,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地工作,再也不用羡慕任何人拥有的任何一样奢侈品,从今以后,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得不到的,她应该开心,甚至应该像那些中了双色球头奖的人一样狂奔狂喜,因为她中的奖,何止是双色球头奖的几倍,几十倍,从今以后,她真的自由了,真正自由了,“所以,汪顾,你怎么能不高兴呢?”
她拉开房门,漫无目的地在步廊里来回走了二十六遍后漫无目的地走下楼,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会客厅里散步,漫无目的地站在空调出风口下吹了三分钟,漫无目的地拿起长桌上雪茄盒里的一根雪茄,点燃,用力吸一口,然后差点将自己的肺叶也咳出来。
“汪顾,你终于肯出房门了。”张蕴然一身清凉飘逸的翠绿色吊带丝制长裙,在管家的陪伴下走到汪顾面前。
她手臂上两色盘蛇被换成一个金镶玉的冰种翡翠臂环,看起来古朴而华丽。
将手里的文件袋递到汪顾面前,她公式化笑道:“师烨裳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你的个人支票簿,信用卡,房产证,行车证,钥匙等等都在里面,好好保管,回去把你的私章拓印六份给我,我造册保留董事局,银行入档。”
汪顾接过文件袋,看着它,尽量平静着心情平淡着口气,问了个从她走出房门那秒就一直在问的问题,“她在哪儿?”
张蕴然耸耸肩,摊手,“走了,隔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115——楼——
汪顾坐着出租车,花一整个白天时间逛了上海市区,兜里装着信用卡,现金,支票,却找不到一件可以买的东西。
当她拖沓着脚步,两手空空回到老洋房时,张蕴然正在一楼餐厅吃晚饭。
张蕴然敲了敲桌子,不管汪顾是个什么心情就开始占汪顾便宜,“汪顾,来陪小姨吃饭吧?”这女人天生好皮囊,可惜是根空心菜,从小到大最没少干的就是跟亲姐姐抢东西,昭昭要到张蕴兮不爱她不爱,张蕴兮爱了她立马争的地步。
“对不起,我没胃口。”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