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熹妃传-第9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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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起身道:“娘娘有兴趣,臣妾自当奉陪,只是臣妾棋艺不精,怕是会扫了娘娘的兴。”
“下着解闷罢了,无妨。”这般说着,瑕月命人撤下膳食,取来棋盘与棋子,她执黑子,苏氏则执白子。
随着轻脆的落子声响起,原本空旷的棋盘上多了一枚又一枚的棋子,或黑或白,进行着一场不见硝烟的厮杀。
银炭在铜炭中燃烧着,不时发出“哔剥”的轻响,瑕月在取走被她围住的白子后,道:“慧妃除了抱怨本宫之外,还曾说过什么?”
她突然来这么一句,苏氏险些将棋子落在目光盯注的地方,定一定神后,手移开几分,一边落子一边道:“旁的倒也没什么,不过慧妃提过二阿哥……”她瞅了瑕月一眼,道:“似乎对二阿哥很不满,觉得二阿哥根本没看到当时的情景,是在撒谎,不过二阿哥身份尊贵谅她也不敢做什么。”
“最好如此!”随着这四个字,一枚黑子再次落在棋盘上,将苏氏刚刚才救活的局面,再次逼入死地,之后的形势再无任何意外,白子被杀得七零八落,无力回天。
苏氏一边拭着手心的汗一边笑道:“娘娘棋艺精湛,实在令臣妾佩服,看来臣妾回去后,得好好钻研棋艺,否则往后可再不敢与娘娘对弈了。”
瑕月笑言道:“纯嫔过谦了,其实你的棋艺功底很扎实,只是缺少了变化,不过就算是这样,本宫刚才也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才赢了你,一点都不轻松。你往后若是有空,就常过来陪本宫下棋或是说说话,这样时间也过得快一些。”
苏氏连忙顺着她的话道:“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妾一定经常过来。”
“你肯过来,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若是方便,就把永璋也带上,这孩子玉雪粉嫩,本宫很是喜欢。”
苏氏答应之后,看了一眼摆在旁边的西洋钟,道:“天色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改日再带永璋来给娘娘请安。”
瑕月点头道:“阿罗,送纯嫔出去。”
阿罗答应一声,恭送纯嫔离去,在回到偏殿后,发现瑕月站在桌前,目光一直落在未曾收拾的棋盘上,赶紧道:“奴婢这就把棋盘收下去。”
在阿罗手指碰到棋盘之前,瑕月阻止道:“慢着。”
如此一看就看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令阿罗颇为费解,不知这棋盘有何好看的,她小声问过一直陪在瑕月身边的齐宽,但后者也是全然不知。
许久,瑕月终于收回了目光,道:“行了,把棋盘收拾了吧。”
在知春奉命将东西收拾下去的时候,阿罗小声道:“主子,您刚才在看什么?”
瑕月扶着齐宽的手坐下后道:“看本宫与纯嫔所下的棋。”
阿罗皱眉道:“棋?不是早就下完了吗?而且您也赢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赢?”瑕月嗤笑道:“本宫一直说韬光养晦,但事实上,有一个人远比本宫更懂得韬光养晦之道。若非入宫之后,多有接触,本宫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齐宽在一旁道:“主子,您是说纯嫔娘娘?”
瑕月恻目道:“你可懂棋?”待得齐宽点头后,续问道:“那你觉得纯嫔这盘棋下的如何?”
齐宽低头道:“其实奴才懂得不多,只是粗通一点罢了,纯嫔娘娘的棋艺,正如娘娘所言,功底扎实,只是变化不多,所以落了下乘。”
第六十二章 高明()
“下乘?”瑕月神色复杂地摇头道:“你错了,她不仅不是下乘,甚至比本宫还要高明。…………”
齐宽与阿罗俱是一惊,道:“主子此话何解?”
“你们可曾留意到,她每次落子之前,都会盯着棋盘看很久。”对于瑕月这句话,阿罗不以为然地道:“这不是很正常吗,纯嫔棋艺不精,自然要多想一会儿,看清棋盘的形势才好下子。”
瑕月唇角微弯,扬眸道:“可偏偏她盯的地方,大都是没有棋子的空白之处,你问问齐宽,若换了是他,会这样吗?”
不等阿罗询问,齐宽便道:“不会,这般说来,纯嫔娘娘确实有些怪异,可要说纯嫔棋艺上乘,奴才还是不太理解。”
“很简单,她看的都是她所能走的棋路,还有本宫可能会下的棋路,而她从中选了一条刚好能够输给本宫,但又不会输得很惨的棋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现在再问你,她的棋艺好还是不好?”
齐宽额头见汗,垂目道:“若真是这样,纯嫔不止是棋艺好,心思更是一等一的好。”
阿罗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怀疑地道:“主子,纯嫔真有这样高明的棋艺与心思吗?这……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再说她既然棋艺好,赢也就赢了,何必一定要输给主子呢?”
“本宫刚才盯着棋盘看了许久,并且在脑海中将彼此下过的棋子全部重演了一遍,不会有错的。”说到此处,瑕月眸光微眯,寒声道:“本宫确实赢了,却是在她的控制下赢的,她将本宫也给当成了棋子!”
阿罗听得不寒而栗,颤声道:“她……她究竟想做什么?”
“本宫与她在潜邸相处数年,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安于现状,不争不夺之人,如今看来,本宫真是错得离谱。”瑕月抚着领襟的绣花道:“不过,之前她与本宫所说的几句话,倒是让本宫猜出了她与慧妃的关系。”
“是什么?”阿罗急切地问着,齐宽虽未说话,却也对此充满了好奇。
“本宫刚才套出她入潜邸之前的居处,本宫记得,高氏也是出生于太平府。换而言之,她们很可能在入潜邸之前就已经相识了,只是故做不识罢了。以便在潜邸乃至后宫之中,可以互相借力。”
知春收拾好东西后,带着几分疑惑道:“您之前说纯嫔会自己告诉咱们,她今夜的来意,可是纯嫔并没有说起。”
“她已经说了。”说话的是齐宽,在得到瑕月的点后后,他续道:“纯嫔说慧妃对主子与二阿哥很是不满,就是隐晦的在告诉主子,慧妃很可能会因为不满,而再次动手,这便是她来此的目的。但是……”齐宽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慧妃真的会动手吗?”
“这个本宫可回答不了你,不过以纯嫔的为人,应该不会做无用之事。只是若慧妃真的要害本宫与二阿哥,她为何要专程来此提醒。她若是站在慧妃那边,就应该盼着本宫有事才对,如今看来,却好像在帮本宫一般。”瑕月皱紧了眉头,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阿罗在一旁道:“会不会……连这也是纯嫔的阴谋?”
瑕月久思无果,摇头道:“本宫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本宫自己倒是不担心,就怕永琏那边会有麻烦,若高氏真动起手来,以皇后的手段,是万万挡不住的。”
齐宽想了一下道:“二阿哥是嫡长子,身份尊贵,又深得皇上与太后欢心,慧妃应该不敢如此放肆。”
瑕月轻叹一声道:“希望如此吧。”
齐宽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既然您知道纯嫔不是什么好人,为何要让纯嫔的弟弟继续去考乡试,万一真一举中第,岂非间接帮了纯嫔?她越得势,对主子您就越不利。韬光养晦只是一时之计,终有一日,她会露出獠牙。”
瑕月笑着摇头,红翡耳铛在颊边轻轻晃着,划出道道流光,“本宫不是帮她,而是让她掉进更深的欲望之中。若苏氏的图谋,只局限于后宫之中,那么她的心思与手段足够应付,但若是再多一个前朝,就该捉襟见肘了。”
“奴才还是不明白。”不止是齐宽,阿罗与知春两人同样是听得一头雾水。
瑕月笑笑道:“本宫再说明白一些吧,当纯嫔的弟弟考中科举,入朝为官后,纯嫔就会希望弟弟的官越做越大,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她弟弟,包括向皇上进言,借此提升母家地位,摆脱一直以来母家卑微,无人为官的局面。殊不知,树大招风,一旦苏家真的崛起,必会引来无数关注,若是他们循规蹈矩,凡事小心谨慎还好一些,否则必将应了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齐宽仔细听着她的话,随后道:“主子所言甚是,但……此事终归还是有些风险,奴才以为,局限在后宫之中,或者更好一些,毕竟……恕奴才说句实话,主子如今无母家可依。”
“或许吧,不过母家强盛,有好有坏,前朝的敦肃皇贵妃如何,兄长立下赫赫战功,位极人臣,结果呢,还不是一朝灰飞烟灭。”说完这话,她吩咐道:“这段时间,给本宫盯紧景仁宫与翊坤宫,本宫要尽可能知道她们的举动。”
“奴才知道。”齐宽等人退下去的时候,瑕月亦跨过门槛来到檐下,原本明亮皎洁的月亮,此刻已经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夜空中,只有些许星辰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明月不显,是在预示着后宫之祸将近吗?
高如鈺,苏映雪……这两人,还真是不肯消停,不过无所谓了,任何敢于害她与永琏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翌日清晨,瑕月与平常一样,去慈宁宫请安,原以为又会吃一顿闭门羹,没想到竟是得以来到佛堂。
凌若正跪在薄团上,闭目轻颂,她不敢惊拢,静静等在一旁,待得凌若睁开眼后,方才屈膝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第六十三章 一清二楚()
“起来吧。”凌若抚着水秀的手起身淡然道:“之前哀家身子不适,未曾见你,你不会怪哀家吗?”
瑕月连忙道:“儿臣怎会怪皇额娘,儿臣来此请安礼佛,也是希望皇额娘身子康健,皇上诸事平安。”顿一顿,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皇额娘哪里不适,可曾好了?”
凌若摆摆手道:“年纪大了,经常会不舒服,如今也说不上好,只是稍微舒服一些罢了。”说罢,她走到一侧的桌前,翻开尚未眷抄完的经书,道:“娴妃,可愿再为哀家眷抄佛经?”
瑕月哪有不应之理,赶紧道:“儿臣愿意。”
随着这句话,她走到长案前,恭敬地接过凌若递来的经书,就着早就已经磨好的墨仔细眷抄,不敢有一丝马虎。
凌若拨动着手中的沉香佛珠,看着在瑕月笔下一个个成形的字道:“慧妃的事,哀家都知道了,你险些受了无妄之灾,幸好有永琏为你做证,方才未曾蒙冤。”
瑕月恭谨地道:“是,儿臣这次真要多谢二阿哥,否则儿臣也没机会在这里眷抄佛经。”
凌若目光在瑕月脸上扫过,令后者感觉面颊微微刺痛,仿佛有钢针在扎一样,不敢抬手。凌若缓缓道:“自从你入宫之后,本宫从未与你谈论过你姑姑的事。”
瑕月浑身一颤,赶紧搁下笔,从椅中起身跪下道:“皇额娘,那拉氏虽是儿臣姑姑,但儿臣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离开那拉氏一族,与她再无关联,还请皇额娘明鉴。”
凌若未曾叫起,只是凉声道:“同宗同族,血脉相连,岂会没有关联。”
瑕月急得掌心冒汗,急切地想要解释,凌若抬手道:“你放心,哀家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与你算以前的旧帐,是因为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瑕月赶紧跪直了身子,道:“儿臣恭听皇额娘教诲!”
“你虽是那拉氏的侄女,哀家却没有就此将你们混为一谈,否则你今日也不会跪在这里。”听着落入耳中的话,瑕月连忙道:“皇额娘慈悲,儿臣感激不尽。”
“这条生路,不是哀家慈悲网开一面,而是你自己大义灭亲,还有救皇上性命所换来的。哀家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不要自绝生路。”
“儿臣知道,儿臣这些年来,一直牢牢谨记,未曾再犯。”瑕月这番话,惹来凌若一阵冷笑道:“或许是还没有再犯,但心思已经蠢蠢欲动了,哀家说得可有错?”
“儿臣没有!”面对瑕月的矢口否认,凌若声音一厉,道:“既然没有,你为何利用永琏来挑拨哀家与皇后的关系?哼,不要以为哀家整日待在慈宁宫中礼佛,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哀家告诉你,这宫里头的事,哀家一清二楚。”
见凌若将这件事挑了出来,瑕月心头剧跳,连忙垂低了头不敢言语,耳边的声音在片刻的停顿后,继续道:“娴妃,哀家警告过你,不要自作聪明,可眼下看来,你并未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中。”
瑕月慌声道:“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其实儿臣并非存心,只是……只是儿臣觉得很委屈。”
凌若盯着她道:“何来委屈二字?”
瑕月哽咽道:“儿臣是真心喜欢二阿哥,也是真心待他好,可是皇额娘却不由分说,不许儿臣再见二阿哥,儿臣心中委屈,所以才会那么做。儿臣知错了,求皇额娘再原谅儿臣一回。”
凌若眸光一闪,凉声道:“娴妃,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永琏是皇后的儿子,你觉得哀家会相信你是真心待永琏好吗?”
“儿臣知道皇额娘对儿臣有所误解,儿臣不敢奢求皇额娘能立刻相信儿臣,只求皇额娘给儿臣机会,让儿臣可以证明给您看。”说到此处,她抬头迎上凌若的眼睛,没有任何躲闪,“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若是在慧妃一事之前,瑕月说这句话还会有些心虚,现在却是一丝也没有了,因为这根本就是她的真心话,毫无虚假。
凌若审视瑕月许久,缓缓点头道:“好,哀家记着你这句话,若是有朝一日让哀家发现你今日之言皆是谎言的话,哀家必不饶你。”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儿臣明白,但儿臣相信皇额娘不会看到这一日的。”
待得瑕月退下后,杨海道:“太后,您真相信娴妃的话吗?”
“刚才哀家一直盯着她,并没有发现任何撒谎的痕迹,除非哀家眼力不济,否则她说的应该就是真话。”说到此处,凌若叹了口气道:“哀家实在没想到,永琏竟会如此维护她,甚至不惜为她撒谎做假证。”
从知道瑕月因为永琏的作证,摆脱谋害高氏龙胎的嫌疑后,她就知道永琏在撒谎,因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