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煮鹤-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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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鹤鸣原本看在楚凤歌受伤的份上打算跟他好生商量,却不想路上又瞧见了这帐册,立时肝火大动。
他虽算不上什么善人,可至少光明磊落,若是杀俘虏他还能说是战场莫测,谋害将领说是情势所逼,可擅改那些将士的军功实在辩无可辩——
将士们在前头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后脚却抹杀了他们的功劳,移花接木成了别人官职的垫脚石。
若是眼前的人不是楚凤歌,他倒真要上去问问他还有良心没有。
楚凤歌见他动了真火气,目光微闪,拉过卫鹤鸣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你慢些说,我伤没好,疼得听不真切。”
这些日子他只要一用这招卫鹤鸣几乎是千依百顺,怎么用怎么灵。
万没想到这回竟不好用了,卫鹤鸣一甩手,冷着一张脸道:“我就该先把你这胳膊废了,也好过让你出去”
他始终对楚凤歌说不出一句重话来,看了他半晌,最终只能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楚凤歌目光暗了下来:早该知道这些事纸包不住火,只是没想到卫鹤鸣竟在一天之内全都知道了。
他沉默了许久,还没来得及开口去安抚,便见卫鹤鸣怒气冲冲地上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床上,横跨着坐在他的腰上,脸冷得几乎要结了冰。
“我问,你答,若你敢有半句虚言——”卫鹤鸣眯起了眼。“你且给我等着!”
至于等着什么,卫鹤鸣也不知道,打不得骂不得,他横不能把这人给办了,那开心的还只不准是哪个呢。
“好。”楚凤歌轻声应道。
“为什么杀俘虏?”卫鹤鸣问。
楚凤歌瞳孔幽深得没有一丝温度:“不知真假。”
既不知真降假降,那干脆就都杀了,这样便能达到他要的结果了。
卫鹤鸣也大抵猜到了些,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又问第二个:“为什么杀贺谨云?”
楚凤歌却勾起了唇角:“贺谨云是哪个?”
卫鹤鸣盯着他:“随军将领。”
楚凤歌那笑渐渐扩大,看得人冷到骨子里:“我在边疆共杀了二十一名将领,你说的贺谨云是哪一个?”
卫鹤鸣按着楚凤歌的力气加大,面色愈冷:“你”
楚凤歌脸上的笑半分都没有映到眼里:“他们是各方的人,有皇帝的,也有各藩王皇子的他们都想让我死在北胡。”
于是他就将那些人通通杀了个干净。
“那为什么篡改军功?”卫鹤鸣神色复杂。
楚凤歌伸手去触摸卫鹤鸣的脸,目光里渐渐染上了阴霾:“军官里我要安插自己人,鹤鸣,我要军权。”
卫鹤鸣感到那只手略微粗糙,在他的脸颊上暧昧不明的摩挲着,忽然冷笑:“杀俘虏顺便立威,杀将领正好清了势力,如今就差让你的人顶上去了?”
楚凤歌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笑的开心:“正是。”
卫鹤鸣怒斥:“你真当旁人看不出来么?若是皇上——”
楚凤歌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出征将领本就有消耗,我没有留下痕迹,他奈何不了我——更何况,如今我身负救驾之功。”
卫鹤鸣只觉得一阵疲软,楚凤歌这幅样子,他实在不知如何去劝。
说道理?说礼法?卫鹤鸣都觉得可笑。
楚凤歌只怕根本就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那又有什么能拿来束缚他的呢?
卫鹤鸣瞪着他半晌,口气生硬道:“军功册改回去,你的人让他们自己赚军功去。”
楚凤歌竟断然应了声:“好。”
卫鹤鸣看着他,又说:“北胡之事,可一不可二。”
楚凤歌也应:“好。”
却轮到了卫鹤鸣狐疑:“你怎么答应得这样利落?”
楚凤歌轻笑一声,就着卫鹤鸣的姿势,一伸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压低了他的身子,两人便亲密地挨在了一起:“只要是你说的,无论什么,我都应。你若想要什么,也只管说,我都肯给。”
卫鹤鸣挣扎着要起身:“你不必如此,我只是”
楚凤歌言辞却隐含温度:“卫鹤鸣,你若在,便有人能管着我,拘着我,你若不在,那我能做出什么来,便不一定了。”
卫鹤鸣一愣,哪有这样威胁人的。
可他却偏偏听了,又偏偏真有些怕了。
第六十三章 如影()
第六十三章如影
卫鹤鸣这一番折腾,险些让他肩上的伤都迸裂开来,下人早早就被楚凤歌遣退,换药的差事便只能落到了卫鹤鸣的头上。
明明气没消,却要轻手轻脚地替他换药,卫鹤鸣那哀叹的神情竟有几分可爱,就像是落在他肩头的发丝,勾的他心底发痒。
卫鹤鸣将白纱一圈一圈缠绕上的肩膀,自言自语:“也不知你这脾性是哪来的。”
他只无声的笑笑。
从哪来的?卫鹤鸣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整个人都跟他离不了关系。
仿佛是天生情感寡淡,他对父亲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对哭哭啼啼从未关注过她的母亲也没有什么感情,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名为文瑞王的傀儡,被关在这偌大的王府中,无人理会,也无人在意。
直到他有一日,被叫去宫中以示恩荣的时候,瞧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
真要让他追溯什么时候开始窥伺着记忆里那个少年,他一定说不出,仿佛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是在默默注视着他的。
年少时他不过是个可以任人搓磨、有名无实的王爷,在北胡一役里吃尽了苦头,勉勉强强才保住了性命回京。
可那时他是念着卫鹤鸣的身影熬过来的。
此后便仿佛上瘾了一般,他日日都要想到他,也日日都要念着他,继而发展到,他想见他,他想看看他,他想同他结交,想听这个人对自己说的话。
这念头便如野草一般,在他脑海里不可遏制的疯长。
而他最落魄的时候,却是卫鹤鸣年少气盛、光鲜亮丽的时候。
他竟不愿自己以这样的面目去见他。
没人教过他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只有在北胡时那些欺侮他的人曾告诉过他,缺少什么才如此狼狈。
权利,地位。
他开始联络父亲在岭北的旧部,一些旧部毕恭毕敬的对待他,一些人却对他嗤之以鼻。
没人教他要如何才能收服人心,只有那些一心盼着他消失的人曾经身体力行地教授过他,如何去抹杀一个麻烦。
于是他开始杀人立威,将所有服从他的留下,拒绝他的抹杀。
他一天一天注视着那少年越发耀眼,成为了年少有为的代表。
他一天一天地沉沦于阴谋和杀戮,他得到了想要的权利和地位,再没有敢轻视他,相反,他们在他的面前战战兢兢。
他可以轻易抹杀掉那些让他不快乐的源头,他忽然品尝到了这些东西带来的快感,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终于脱离了那个毫无用处的自己,变成了阴沉冷漠的文瑞王,变成了嗜杀成性的楚凤歌。
那时少年已经官拜大理寺卿。
他想,他大概可以光鲜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想好了见面时的情景,该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用什么来威逼,用什么来利诱。
他在一次文会上跟他相遇,借旁人之口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姓名。
那时卫鹤鸣笑着说:“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这果真是个好名字。”
那一刻仿佛他体内的某一处被喜悦充盈了。
可也就是那次,他却忽然发现了什么,无意中被他遗忘的东西。
那时候的卫鹤鸣,哪怕嘴上打着哈哈,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可满心满眼的,仿佛都在看着不一样的地方。
和他截然不同的地方。
是了满京城都在夸赞着少年的才华、少年的样貌、和少年的风骨。
他们说他敏而好学,说他才华横溢,说他是国之栋梁。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和沉溺于**沼泽不可自拔的自己,仿佛已经在两个世界了。
他忽然开始惶恐,可他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他习惯了谈笑杀人,习惯了一手掌控,习惯了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得到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哪怕他学着露出一个相对不那么冷厉的外表,哪怕他学会了其他的手段,哪怕他凭借着这些收到了一群愿意奉他为主的门客。
可他心里仍是清楚的,他跟卫鹤鸣,从骨子里就已经南辕北辙了。
他可以去争原本不属于他的下属、军队、甚至皇位。
可他要怎么去争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属于他的人呢?
卫鹤鸣。
可想得再多,他也无法阻止自己去注视着那人的眼睛。
那人在校场上表演了五箭连珠,那人不善诗词又一次推了朝中大臣诗会的邀请,那人分外受皇帝看好却喜好跟最不受宠的五皇子为伍,那人生了一张利口,四皇子几次三番的拉拢挑衅都被他奚落了去,连朝中大臣都有的不是他的对手。
看得越多,越难放手。
后来他成了闻名遐迩的鹤相,他仍是那个阴影中的文瑞王。
那日卫鹤鸣代父进香在山上遇了暴雨,他一时脑热便冒雨赶上了山,假装自己也是上山被阻了路,要在山上寺庙熬过一宿,其实无非是想跟他多待些时间。
那时卫鹤鸣的眼极为清亮,瞧见他仿佛还带着一丝庆幸:“有这位仁兄我便放心了,否则要一个人跟这些六根清净的大师捱过一个晚上,我还真有点怕枯燥。”
只是话没说过三句,便见有宫人冒雨来报,说是雨大路滑,皇帝回宫的路上摔伤了脑袋,如今不知如何是好。
卫鹤鸣那时的表情极为镇定,只冲他笑了笑:“对不住了兄台,只怕你今晚要一个人跟这群大师念佛吃斋了。”而后竟二话不说地顶着暴雨赶了回去,只剩他一个在寺庙的屋檐下,忍不住对着雨水笑出了声。
卫鹤鸣笑起来极好看,半点身为鹤相的架子都没有,令他不由得有些惊讶。
再后来他的权势愈发的大,连门客的心思都活络了,劝他取而代之,他想到卫鹤鸣的模样,竟犹豫了。
怕离这人愈发的远了。
有门客自以为善于揣度他的心思,劝说道:“那朝堂上君臣二人,王爷已经待他们仁至义尽,没有丝毫不臣之心。他们仍是几次三番想要拿殿下开刀削藩,实在可恨的很,若是殿下夺了皇位,那二人岂不任由王爷处置?”
任由处置。
竟是这四个字撩动了他的心思。
若是那样遥不可及的卫鹤鸣是他的,若是卫鹤鸣肯任由他摆布甚至玩弄
这样不该有的心思却在心底落地生了根,带着一丝诡异的期盼和兴奋。
他想自己大概是因为亡父之仇,或是心中不甘才硬要夺这个皇位来。
并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这样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久,卫鹤鸣同楚沉的关系出现了一丝裂痕,仿佛是来源于卫鹤鸣的阿姐。
门客不知转了几道弯才打探到卫家似乎正在考虑将女儿外嫁,他也在考虑范畴之中。
门客便分析道:“若是娶了那卫家小姐,当今鹤相便成了王爷的小叔,正巧君臣二人如今不合,再有我等从中调停运作,令他二人离心,鹤相便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了。”
门客说的半点不错,可他下意识的不肯答应。
明明想同那人亲近,想从楚沉手中夺来那人,可事到如今,他却又不肯应,究竟是为了什么?
门客以为他嫌弃世家女姿容不够秀美,便道:“我听闻那卫家小姐同鹤相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瞧着鹤相的长相,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王爷大可不必担心。”
他摇了摇头:再像也不是一个人。
此刻他才隐约发觉,自己对卫鹤鸣的念头,似乎并不是单纯的仰慕或是想要结交。
而是一种连自己都恐惧的吸引。
而在他意识到这件事不久,卫家满门抄斩,彼时他正在岭北,竭尽全力也没赶上去再看卫鹤鸣一眼。
那些日子混混沌沌,他深知不知晓自己每日都做了些什么,全靠着惯性在维持着生活。
而在半个月之后。
一个面目全毁的男人寻上了他的门,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人。
只不过已然面目全非。
想来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些年来,仿佛像是卫鹤鸣的一个影子,因着他的一举一动而生,也因他的消逝而消逝,只不过卫鹤鸣是阳面,他便是那个深陷在泥土中的阴暗模糊的影子。
分明是向阳而生,却长成了这般模样。
卫鹤鸣,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楚凤歌想着想着,竟勾起一个笑来。卫鹤鸣将他的药换完,又给他披上外袍,瞧着他的笑,心又软了半截。
罢了罢了,终归还肯听劝,那也还有救。
大不了以后自己劝着些就是了,只当自己上辈子欠了他的罢!
岂不知,还真是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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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来,多谢萧兄的一力支持了,否则在下短短几月里,无论如何也修不好这堤坝的,更别提治水了。”一青衫少年在堤坝前负手而立,面容清秀,一双眼却分外的澄澈明亮。
白衣少年爽朗一笑,一手搭在他的肩头笑道:“这本就是魏瑜你的图纸,我就能出些人力物力罢了,照我说,这功劳,咱俩对半分才是。”这位比身旁那位高了近一个头,虽然一身白衣,却衣料贵重刺绣精致,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青衫少年微微一拱手,那姿态有如松竹一般,极为谦和有礼。
两人正闲聊着,却听远处有小厮挥舞着家书高喊着青衣少年的名字。少年也不避讳,拆开书信匆匆阅览,神色颇为复杂,辨不出喜忧来。
白衣少年见他这样便问:“魏瑜你可是家中有事?”
那被唤作魏瑜的少年点了点头:“家弟好似立了功,过程却又有些惊险,这才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