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煮鹤-第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卫鹤鸣注视了楚凤歌许久。
眼前这人并非是他心目中的君主,甚至并非一个仁善之君,在这副靡丽精致的皮相下,是尸山血海堆砌出的冷漠狠辣,若是放在乱世,说不得也是一个枭雄,放在如今,却并非百姓之福。
他明明清楚这一点,却仍是对这样一个人俯首称臣。
卫鹤鸣阖了阖眼,终是轻声开口:“殿下至今不肯让我插手府上事宜,若是王爷想要……在下总会有其他法子的。”他的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复杂。“胡人凶猛,请殿下收回计策罢。”
楚凤歌原本在桌案上一点一点的指尖停了下来。
卫鹤鸣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楚凤歌话语中透着说不出的凉意:“你这话,是为了宋漪,还是为了你的黎民百姓?”
卫鹤鸣叹息一声:“皆有,殿下……”
楚凤歌却站起身来:“此事非我所为,卫鹤鸣,你肯不肯信我?”
卫鹤鸣一顿,却正瞧见楚凤歌脸上那凉薄和嘲讽交织的神色,明明如此刻薄,在他的脸上竟也不显得丑陋。
绸缎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楚凤歌捏起他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唇角的笑意带着莫名的荼靡和悲凉。
卫鹤鸣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卫鹤鸣,你肯不肯信我?
卫鹤鸣神色微微迟滞了片刻,唇上便已经传来了痛感,眼前的人正啃着他的唇瓣。浓重的压抑正透过这人的唇舌传达而来,一时间,他感到自己胸口有些发闷。
“殿下……”
卫鹤鸣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楚凤歌却抽身而去,只剩下唇舌微微的刺痛,仍在提醒着他方才的一切。
楚凤歌的衣袍一角却已然消失在了房门外。
他的家国天下,他的黎民百姓。
他看重的,他从始至终都替他守着,哪怕他对这些不曾怀抱过一丝半点的善意。
只不过是为了当初他那一跪一问,一生一死。
明明是自己一时戏谑不肯告知自己身份,却为了他的误解生出十二分的懊恼来,楚凤歌知晓自己的愤怒没有来由,可却仍旧克制不住这毫无由来的情绪。
仿佛是在提醒着他,他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有如一在碧落、一在黄泉。
而那人心中,永远是怀揣着苍生百姓,而非他楚凤歌的。
永远都与他不同。
=========
卫鹤鸣次日上朝时,眼下乌黑了一圈,引得贺岚多瞧了他许久:“你昨夜去做了什么,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卫鹤鸣只得苦笑叹息。
楚凤歌分明解释了,他却不信,他着实心生愧疚,想去道歉,却又没捉到楚凤歌的身影。
而此事尚未理清,他破费了一番心神,也没有想出若不是楚凤歌,究竟还有谁如此煞费苦心挑起战乱。
贺岚瞧他这样子,在联想宋家之事,心下便已然有了定数,低语道:“宋家的事我已听闻,宋漪……多半是捞不回来了,你自己权衡,莫把自己也栽了进去。”
卫鹤鸣点了点头,屏声敛气站成了木桩子,忍不住想去瞧瞧位列朝会前面的楚凤歌,却又忍住了。
皇帝上朝,首要提的便是宋家、梁家勾结北胡一案,虽然如今刑部结果还没有出,可所有人都知道宋家完了,自然也不吝于再踏上几脚。
众人只等着刑部拿出一份差不多的结果来,给这两家定案,便好揭过这一页去。
却不想众人刚将这波石头落井,便有人当朝启奏,北胡新王登基,有意同景朝和谈。
北胡、又是北胡。
众臣心里忍不住翻起了嘀咕。
卫鹤鸣清楚的很,景朝这些年重文轻武,养出了一群身居高位的文臣,却打压了一众武将,以至于如今民间崇文弃武,年纪大的将领已然垂垂老矣,年轻些的竟无人才可用,竟令将才青黄不接,更别说帅才了。
这些年能称上帅才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少年将军萧栩,前世暴病而亡,一位就是文瑞王楚凤歌。
如今萧栩尚未出头,楚凤歌是个藩王、又年纪尚小,只怕满朝文武一提起打仗一个头要比三个大,能和谈自然是最好。
可问题就出在了和谈的人选上。
如今景朝也得了消息,新上任的北胡王并非是皇族,谁也不了解他的脾性,此去几乎是充满了未知,而对方和谈的意愿似乎瞧起来也并不是很强烈,若是对方临时变了主意,或者提出非分的要求,那前去和谈的使者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苏武了。
谁都想要功劳,可谁也不想做牧羊人。
这下群臣倒真有些犯难了,遣个蠢些的去,怕做不好事,遣个聪明些的去,又怕折在了北胡损了己方一棵好苗子。
朝堂上提出来的人选一炷香就变了十几个,皇帝竟也不发话,只瞧着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
贺岚站在卫鹤鸣的身边,瞧着跟菜市场一样的朝堂,掩袖打了个哈欠:“他们荐的这些人没一个靠谱的,不是蠢,就是奸,这时候,谁也不敢真放自己的臂膀出去。”
卫鹤鸣却仿佛刚才思考中回过神来,冲他眨了眨眼:“那你瞧我怎么样?”
贺岚一愣:“你说笑呢吧?”
卫鹤鸣理了理衣袍,笑道:“无人荐我,只能求贺状元推我一把了。”
贺岚皱眉:“你此话当真?”
卫鹤鸣眨了眨眼:“自然当真,你难不成要等到散朝再说?”
贺岚迟疑了片刻,终是轻叹一声,手执笏板上前一步:“臣有一人,堪当此重任。”
第七十八章 使臣()
第七十八章使臣
“臣以为翰林院修撰卫大人堪当此重任。”
贺岚的话在朝堂上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竟都有些熄了声。若不是这两人方才还言笑晏晏,他们几乎要以为卫鹤鸣是哪里得罪了贺岚。
贺岚却将脊背挺得笔直,神色淡然令人难以生疑,只将理由娓娓道来:“此行为求边关安宁,非智勇双全之人不可。卫大人是臣昔年同窗,弓马娴熟、精于骑射,又得中探花,在国子监中颇以辩学闻名……”
不曾想贺岚举荐他不说,还会对他大加赞赏,倒让卫鹤鸣听得颇有些好笑。
只不过这些理由都是明面上的,朝廷众人都知道,先前举荐的那些,不是些连弓都拉不开的、不通世事酸儒,就是些不善言辞的武官,这才你推我、我推你没个定论。
谁也不放心谴这样的人去,可谁也舍不得谴更好的去。
是以提出来的那些没有一个可用的,也没有一个比卫鹤鸣合适的。
贺岚将理由陈述完毕,便兀自站在一侧,无视了所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窥伺和猜测。
朝堂一时间寂静了下来。
皇帝沉吟半晌,声音自玉阶之上传来:“卫卿,你意下如何?”
皇帝虽不如当年看重卫鹤鸣,心里却还惦念着当年卫尚书和卫家的一点旧情,此去北胡吉凶未卜,若是卫鹤鸣在北胡出了万一,那卫家就是当真绝了嗣。
皇帝再怎么缺德,也难以对曾经兢兢业业的老臣独子做出这等事来,只得将这选择又交回了卫鹤鸣手中。
群臣的目光盯着卫鹤鸣,他们几乎在脑海中都能模拟出卫鹤鸣的说辞来:无才无德,不敢担此重任。
可卫鹤鸣站在原地,利落的一礼,说的却是:“臣愿往。”
皇帝复又问一次:“卫卿愿往北胡?”
卫鹤鸣的声音在寂静中更为清晰响亮:“臣,愿往。”
一时之间竟无人能说出话来,谁也猜不透卫鹤鸣在想些什么。
若说争功劳拼出头,他是世家出身,又有贺岚文瑞王这样的朋友,纵然一事失意,却总能熬出头来的。
文治武功,无论哪种方法进身,都要比做一个前途未卜的使臣容易的多。
卫鹤鸣一身浅绯色的官袍瞧着极衬他的少年模样,原本看着应该更骄傲风流的,如今安稳地立在那里,竟凭生出一种莫名稳妥平和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的信任。
他手上的笏板空无一字,却只朗声道:“臣有一事请奏。”
若说宋家之事,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卫鹤鸣连眼都不眨,信口胡说:“圣上容禀,臣昔日与那宋漪在叙州,宋漪曾用计以污物拒敌,数度同臣聊起北胡辛密,当时臣年少,只以为他博览群书,不曾深想,如今想来,宋漪只怕在北胡的身份并非寻常人等。”
“臣以为,若以宋漪等人为质,或可与北胡交换条件,为我景朝牟利。”
当朝便有大臣反驳:“竖子无知,宋家与北胡勾结谋刺圣上,按律当斩,岂因区区北胡而赦之?”
卫鹤鸣神色不变:“宋家与北胡有勾结一事确凿无疑,只是谋刺圣上一罪仍旧有待商榷。”
大臣冷声道:“一派胡言,难不成还有旁人不成?”
卫鹤鸣盯着那大臣,竟慢悠悠的笑了:“刑部尚未定罪,大人急什么?”
皇帝这些日子性情颇为暴躁,尤其是在行刺一事上,更是仿佛一垛干草,一点火星都能燃起他的熊熊怒火。
只这一次,皇帝竟没有说话,隔着玉旒瞧着他们唇枪舌剑,不知想了些什么,最终道:“宋家一案,朕已着刑部处理,如今理应令刑部查明宋漪身份,一切等北胡消息传来再行议定。”
卫鹤鸣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仍一派淡然。
皇帝这话出口,便是定了卫鹤鸣的使臣身份,旨意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见前排一人出列,紫袍玉带,带着一身的冷冽气息,眉目却精致如画——正是楚凤歌。
“臣请与卫大人同往,求圣上恩准。”
楚凤歌在朝堂上从来都是穿着朝服的摆设,无论再怎么风云变幻唇枪舌剑都同他毫无关系,寻常的世家大臣也不会不开眼将战火引到他的身上。
这次他站出来,竟是令所有人都一愣。
卫鹤鸣才是最愕然的那一个,他刚同楚凤歌不欢而散,原本想着只怕这次出使前都未必瞧得见楚凤歌的面,却不想一转头,正瞧见这人请命与他同往。
原本就不甚舒坦的胸口,如今更有什么噎在当中,又酸又涩,不知是内疚还是惭愧。
“文瑞王身份尊贵……”有臣子干巴巴地相劝,却怎么听都无甚诚意。
“本王再尊贵,也尊贵不过这天下安宁。”楚凤歌说出的话倒是大义凌然,只是从他漠然的神色中瞧不出一星半点的大义来,只瞧得见阴冷和郁郁。“本王不善言辞,只愿鞍前马后,护送卫大人直至北胡。”
这话旁人听着没什么,落在卫鹤鸣的耳朵里却扎得很,竟也不顾这时朝堂,低声嘀咕一句:“臣并非文弱书生,无需王爷费心。”
楚凤歌却听得一清二楚:“卫大人何必多礼,这点心力,本王还是劳得起的。”
朝堂上众人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竟有些莫名。
大臣之间互相讥嘲是有的,你恭维我一句,我回敬你两句,也是有的,独独这两个,说是嘲讽仿佛不是,说是吹捧更不像那么回事,不似仇敌,又不似亲友,怎么听都好像有些古怪。
卫鹤鸣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只垂了首,不再言语。
明明早就过了说话不走心的年纪,今日却因为这人的一句话而失态,实在是有些窘迫。
玉阶上的帝王瞧着楚凤歌的模样,不知是说笑还是另有意味:“难得文瑞王有此拳拳之心,朕又岂有不成全之理?”
第七十九章 背弃()
第七十九章背弃
上朝时天只是微微阴翳,退朝后却已经落下了雨水,众臣俱是形色匆匆的模样,只是经过卫鹤鸣时仍忍不住抬眼去瞧,再垂首相互窃窃私语一番。
贺岚撑开手中的油纸伞,不知是不是被朝堂上那一番话耗空了精神,神色颇有些萎顿,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嘴里还抱怨道:“瞧你给我找得差事,他们一准当我打压你呢。”只是虽然他嘴上这样说着,神色却没有半丝在乎的痕迹。
卫鹤鸣也只笑笑:“待我去北胡前,必登门谢罪。”
京师的并不似江南那样细软、雾蒙蒙的一片,一滴一滴黄豆大小,落在地上便溅开一朵花来。
卫鹤鸣隔着雨幕和数人的肩头,瞧见了楚凤歌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和紫色的官袍。
卫鹤鸣抿了抿嘴唇,终是对贺岚嘱咐了一声,拔腿追了过去。
“劳驾。”“借过。”
卫鹤鸣从挨挨挤挤的臣子中间穿梭过去,只听背后一声熟识的声音:“鹤鸣。”
卫鹤鸣转过头去,正对上楚沉那张面带忧虑的脸。
“你不该去北胡,”楚沉低声说,“你知道的。”
细碎的雨声掩盖了两人的声音,卫鹤鸣定定地注视了他半晌。
“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竟是你做出来的。”卫鹤鸣眼里带着冷意和显而易见的失望。“楚沉,我从不知你能为一己私利冷酷若斯,是我小觑你了。”
他知道楚沉多疑,知道楚沉工于心计,却从不知道楚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记得楚沉年少时,也是曾满腔热血,同自己说过要改变这天下,要求一个山川太平、海晏河清的。也是曾说要立下不世基业,令这天下盛世再无饥馁的,乃至后来他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依然是这样践行的。
卫鹤鸣那怕对楚沉心灰意冷,也从不曾将所有的恶意都加诸于他的身上,在卫鹤鸣看来,这样的事,是楚沉做不出的。
可楚沉偏偏做了。
楚沉竟露出一丝苦笑来,他清醒的太晚,这一世没了卫鹤鸣,许多都与前世不同,楚鸿和楚凤歌手中的底牌都要比他的多,他只能另辟蹊径争取时间和资本。
比如引战北胡。
宋漪一死,北胡跟景朝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还能一举两得除掉楚鸿——若不是楚凤歌那边的戒备太甚,他甚至想祸水东饮到楚凤歌头上的。
只是这些话,在卫鹤鸣那失望冷然的目光中竟都说不出了。
卫鹤鸣与其说是在指责,不如说是在感慨:“原本我只以为是我错信了你,却不想竟是我一早就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