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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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了一场。
斑疹伤寒造成第十二集团军各师、团的大量减员,简直比波兰军队的机枪还要厉害。
这个集团军战线很长,几乎守卫着乌克兰整个北部广大地区,阻挡着波兰白军的进一步
推进。保尔刚刚痊愈,就归队了。
现在,他们那个团正在卡扎京——乌曼支线上,据守着弗龙托夫卡车站附近的阵地。
车站在树林子里。站房不大,旁边是一些被遗弃的、破坏得很厉害的小房。这一带
根本没法住下去。两年多来,隔不多长时间,就要打一仗。这个小车站真是什么样的队
伍都见识过了。
现在,一场新的大风暴又快要酝酿成熟。虽然第十二集团军损失了大量兵员,一部
分部队已经失散,在波兰军队的压迫下,全军正在向基辅方向撤退,但是,正是在这个
时候,无产阶级的共和国却在部署一项重大的军事行动,准备给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波兰
白军毁灭性的一击。
久经战斗考验的骑兵第一集团军各师,从遥远的北高加索向乌克兰调动,这是军事
史上空前的大进军。第四、第六、第十一和第十四这四个骑兵师,相继向乌曼地区运动,
在离我军前线不远的后方集结;他们在走向决战的进军中,顺便清除了沿途的马赫诺匪
帮。
这是一万六千五百把战刀,这是一万六千五百名在酷热的草原上经过风吹日晒的战
士!
红军最高统帅部和西南战线指挥部尽最大努力,使这个正在准备中的决定性打击事
先不被毕苏斯基分子察觉。共和国和各战线的司令部都小心翼翼地掩蔽着这支庞大的骑
兵部队的集结。
乌曼前线停止了一切积极的军事行动。从莫斯科直达哈尔科夫前线司令部的专线不
停地发出电报,再从那里传到第十四和第十二集团军司令部。狭长的纸条上打出了用密
码写成的各种命令,其基本内容都是:“骑兵第一集团军之集结万勿引起波军注意。”
只有在波兰白军的推进可能把布琼尼的骑兵部队卷入战斗的情况下,才采取了一些积极
的军事行动。司令部总的部署,反映在下面这道简要的命令中:
第358号令(密件第89号)
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拉科夫斯基,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托洛茨基,第十二、十四和
骑兵各集团军总指挥兼集群司令亚基尔同志:
乌克兰境内波兰军队有两个集群:基辅集群和敖德萨集群。其部分兵力部署在第聂
伯河左岸,主要兵力,其中包括科尔尼茨基将军(原外阿穆尔骑兵团团长)的由十个骑
兵团组成的突击混成骑兵师和陆续开到的波兹南师的部队,则集结在白采尔科维、沃罗
达尔卡、塔拉夏、拉基特诺地区。敖德萨集群的主力在日美林卡—敖德萨铁路和布格河
之间我第十四集团军战线附近活动。上述两集群之间,大体在拉沙、捷季耶夫、布拉茨
拉夫一线,分散部署着第一波兹南师的部队。
罗马尼亚人继续持观望态度。我西方战线各集团军突破敌方防线后,继续顺利地向
莫洛杰奇诺、明斯克方向推进。西南战线各集团军的主要任务是击溃并消灭乌克兰境内
的波兰军队。
敌上述集群兵力分散,可资利用,考虑到其主办移向基辅地区,且在政治上具有极
重要影响,兹决定以敌基辅集群为主要攻击对象。
命令:
1.第十二集团军的基本任务是占领铁路枢纽站科罗斯坚,主力在基辅以北地段强
渡第聂伯河,其近期目标是切断博罗江卡站、捷捷列夫站一带的铁路线,阻止敌军向北
撤退。
在战线的其余地段要坚决牵制住敌人,在敌军退却时尾追不舍,伺机一举攻占基辅。
战斗于五月二十六日开始。
2.亚基尔同志的集群应于五月二十六日凌晨向白采尔科维、法斯托夫方向全线发
动强有力的进攻,其目的是尽量吸引更多的敌基辅集群兵力投入战斗,与左翼的骑兵集
团军相互配合。
3.骑兵集团军的基本任务是击溃并消灭敌基辅集群的有生力量,夺取其技术装备。
五月二十七日凌晨向卡扎京方向发动强有力的进攻,割断敌基辅集群和敖德萨集群之间
的联系。以果断猛烈的战斗扫清沿途遇到的一切敌人,于六月一日前占领卡扎京、别尔
季切夫地区,并依靠旧康斯坦丁诺夫卡和舍佩托夫卡方面的屏障,向敌人后方挺进。
4.第十四集团军要保证主力突击部队战斗的胜利,为此应将本集团军主力集结在
右翼,发动强大突击,于六月一日前占领温尼察—日美林卡地区。战斗于五月二十六日
开始。
5.各部队活动分界线见第348号令(密件)。
6.收到命令后望回报。
西南战线司令 叶戈洛夫
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 别尔津
西南战线参谋长 佩京
1920年5月20日于克列缅丘格
篝火的红色火舌抖动着,褐色的烟柱盘旋着升到空中。一群群蠓虫,躲开浓烟,慌
慌忙忙地飞来飞去。战士们稍稍离开火堆,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篝火在他们脸上抹上了
一层紫铜色。
篝火旁边,有几只军用饭盒埋在淡蓝色的炭灰里。
饭盒里的水正在冒泡。突然,一条火舌从燃烧着的木头下面贼溜溜地蹿了出来,在
一个低着头的人的乱头发上舔了一下。那人慌忙把头一闪,不满意地咕哝了一句:“呸,
真见鬼!”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红军战士,穿着呢上衣,留着一撮小胡子,刚刚对着火光检查完
步枪的枪筒,用他那粗嗓子说:“这个小伙子看书入了迷,火烧头发都不知道。”
“喂,柯察金,把你读的东西也给我们讲讲吧!”
那个青年战士摸了摸那绺烧焦了的头发,微笑着说:“啊,安德罗休克同志,这可
真是本好书,一拿起来就怎么也放不下。”
保尔身旁坐着一个翘鼻子的青年战士,他正在专心地修理弹药盒上的皮带,想用牙
把一根粗线咬断。听保尔这样说,他好奇地问:“书里写的是什么人哪?”他把针插在
军帽上,又把多下来的线缠在针上,然后补充了一句:“要是讲的是恋爱故事,我倒挺
想听听。”
周围又响起了一阵哄笑。马特韦丘克抬起他那剪了平头的脑袋,狡黠地眯起一只眼
睛,做了个鬼脸,对他说:“是啊,谢列达,谈情说爱,可真是件好事。你又挺漂亮,
简直是画上的美男子!你走到哪儿,哪儿的姑娘就成天围着你转。你只有一个地方美中
不足,就是鼻子太翘了,活像猪拱嘴。不过,还有办法补救:鼻尖上挂个十磅重的诺维
茨基手榴弹[诺维茨基手榴弹,重约四公斤,用来爆破铁丝网。——原注],保险只消
一宿,鼻子就翘不起来了。”
又爆发了一阵笑声,吓得拴在机枪车上的马匹打了一个响鼻。
谢列达慢腾腾地转过身来。
“长得漂亮不漂亮倒没什么,脑袋瓜好使才行。”他富有表情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前
额。“就说你吧,别看舌头上长着刺,挺能挖苦人,只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蠢货。你这
个木头人连耳朵都是凉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眼看就要翻脸,班长塔塔里诺夫赶忙把他们劝开。
“得了,得了,同志们!吵什么呀?还是让保尔挑几段精彩的给大伙念念吧。”
“念吧,保夫鲁沙,念吧!”周围都喊起来。
保尔把马鞍搬到火堆跟前,坐在上面,然后打开那本厚厚的小书,放在膝盖上。
“同志们,这本书叫《牛虻》[英国女作家伏尼契(1864—1960)描写十
九世纪意大利民族民主革命斗争的长篇小说,牛虻是小说的主人公。——译者]。我是
从营政委那儿借来的。我读了很受感动。要是大伙好好坐着听,我就念。”
“快念吧!没说的!谁也不会跟你打岔。”
当团长普济列夫斯基同志同政委一道骑马悄悄走近篝火时,他看见十一对眼睛正一
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念书的人。
普济列夫斯基回过头来,指着这群战士,对政委说:“团里的侦察兵有一半在这儿,
里面有四个共青团员,年纪还很轻,个个都是好战士。你看那个念书的,叫柯察金。那
边还有一个,看见没有?眼睛像小狼一样,他叫扎尔基。他俩是好朋友,不过暗地里却
在较劲。以前柯察金是团里最好的侦察兵,现在他可碰上了厉害的对手。你看,他们现
在正在做政治思想工作,不露声色,影响却很大。有人送给他们一个称号,叫‘青年近
卫军’,非常合适。”
“念书的那个是侦察队的政治指导员吗?”政委问。
“不是,指导员是克拉梅尔。”
普济列夫斯基催着马向火堆走去。
“同志们,你们好!”他大声喊道。
战士们一齐转过头来。团长轻捷地跳下马,走到坐着的战士们跟前。
“在烤火吗,朋友们?”他笑着问。他的两只小眼睛有点像蒙古人。现在他满面笑
容,刚毅的面孔也不像平时那样严峻了。
战士们像对待自己的知心朋友和好同志一样,热烈地欢迎团长。政委没有下马,他
还要到别的地方去。
普济列夫斯基把带套的毛瑟枪推到背后,在保尔的马鞍旁边坐了下来,对大家说:
“一起抽口烟,怎么样?我这儿有点好烟叶。”
他卷了一支烟抽起来,转脸对政委说:“你走吧,多罗宁,我就留在这儿了。司令
部有什么事找我,通知我一声。”
多罗宁走了。普济列夫斯基对保尔说:“接着念吧,我也听听。”
保尔念完了最后几页,把书放在膝盖上,望着篝火,沉思起来。
有好几分钟,谁都没有说话,牛虻的死使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震动。
普济列夫斯基默默地抽着烟,等着听战士们谈感想。
“这个故事真悲壮。”谢列达打破了沉默。“这就是说,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本
来这是一个人没法忍受的,但是,当他是为理想而奋斗的时候,他就什么都忍受得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很激动。这本书给他的印象太强烈了。
原先在白采尔科维给鞋匠打下手的安德留沙·福米乔夫激愤地喊道:“那个神甫硬
把十字架往牛虻嘴边送,真该死,要是叫我碰上,马上送他上西天!”
安德罗休克用小棍子把饭盒朝火里推了推,坚定不移地说:“知道为什么而死,问
题就不同了。到了那个时候,人就会有力量。要是你觉得真理在你一边,你就应当死得
从容。英雄行为正是这样产生的。我认识一个小伙子,叫波莱卡。白匪在敖德萨把他包
围了,他一冒火,向一个排的匪军冲了过去。没等敌人的刺刀够着他,他就拉响了手榴
弹。手榴弹就在他脚下爆炸了。他自己当然是连整尸首都没留下,周围的白匪也给炸倒
了一大片。从外表上看,这个人普普通通,也没有什么人给他写书。可是他的事迹真值
得写!在咱们同志中间,这样了不起的人物有的是!”
他用匙子在饭盒里搅动了几下,舀出一点茶水,用嘴尝了尝,又接着说:“可也有
人死得像只癞皮狗。死得不三不四,很不光彩。
我们在伊贾斯拉夫尔打仗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一桩事。伊贾斯拉夫尔是一座古城,
在戈伦河上,基辅大公统治时期就建立了。那儿有座波兰天主教堂,像个堡垒,很难攻。
那天我们朝那边冲了过去。大家列成散兵线,顺着小巷朝前摸。我们的右翼是拉脱维亚
人。我们跑到大路上,一看,有一家院子的围墙上拴着三匹马,全都备着鞍子。
“好哇,我们想,这回准能抓几个波兰俘虏了。我们十来个人朝那个院子冲过去。
他们拉脱维亚人的连长拿着毛瑟枪跑在最前面。
“我们跑到房子跟前,一看门敞开着,就冲了进去。原以为里面一定是波兰兵,哪
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原来是我们自己的三个侦察兵,他们早来了一步,正在干坏事。
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正在欺负一个妇女。这儿是一个波兰军官的家。他们已经把那个
军官的老婆按在地上了。拉脱维亚连长一见这情景,用拉脱维亚话喊了一声。三个家伙
全给抓了起来,拖到了院子里。在场的只有两个俄罗斯人,其余的全是拉脱维亚人。连
长姓布列季斯。尽管我不懂他们的话,一看也就明白了,他们是要把那三个家伙干掉。
这些拉脱维亚人全是铁汉子,性格很刚强。他们把那三个家伙拖到石头马厩跟前。我想,
这回完蛋了,准会把他们崩掉!三个人里边,有一个棒小伙子,长相难看极了,拼命挣
扎,不让绑,还破口大骂,说不该为了一个娘们就把他枪毙。另外两个家伙都在求饶。
“我一看这情景,浑身都凉了。我跑到布列季斯跟前说:‘连长同志,把他们送军
事法庭算了,干吗让他们的血弄脏了你的手呢?城里战斗还没完。哪儿有工夫跟他们算
帐。’他转过身来,朝我一瞪眼,我马上就后悔不该多嘴了。他的两只眼睛简直像老虎。
毛瑟枪对着我的鼻子。我打了七年仗,这回可真有点害怕了。看来他会不容分说就把我
打死。他用俄语向我喊,我勉强才听明白:‘军旗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可是这几个家
伙却给全军丢脸。当土匪就得枪毙。’“我吓得赶忙跑到街上去了。背后响起了枪声。
我知道,那三个家伙完蛋了。等我们再向前进的时候,城市已经是咱们的了。事情就是
这样。那三个人像狗一样死掉了。他们是在梅利托波利附近加入咱们队伍的,早先跟着
马赫诺匪帮干过,都是些坏蛋。”
安德罗休克把饭盒拿到脚边,打开装面包的背囊,接着说:“咱们队伍里混进了一
些败类,你不能一下把所有的人都看透。从表面上看,他们好像也在干革命。可这些家
伙是害群之马。我看到这种事,心里总不痛快,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他说完,就喝起茶来。
骑兵侦察员们睡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谢列达大声打着呼噜。普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