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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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说:“广平王尚未正式立为太子。现在国步艰难,众人所瞩目的对象都在元帅身上。如果建宁王立下大功,陛下即使不想立他为继承人,但是同他一起立下汗马功劳功的人肯罢休吗?太宗太上皇帝就是最好的例子。”
肃宗于是任命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要求令诸将服从他的号令。李倓听到这件事,向李泌致谢说:“这正符合我的心意。”
50、王叔文
【原文】
王叔文以棋侍太子。尝论政至宫市之失,太子曰:“寡人方欲谏之。”众皆称赞,叔文独无言。既退,独留叔文,问其故。对曰:“太子职当侍膳问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太子大惊,因泣曰:“非先生,寡人何以知此?”遂大爱幸。
[冯述评]
叔文固憸险小人,此论自正。
【译文】
唐朝人王叔文(山阴人,顺宗时谋领财柄与兵权)以棋艺服侍太子(后来的顺宗)。东宫的属官在一起谈论政事,谈到宫内设立之市场的弊病。
太子说:“寡人正想去劝谏父皇。”
众人都赞成,只有王叔文不说话。
众人退下之后,太子单独留下王叔文问原因。
王叔文回答说:“太子的职务只在服侍陛下用餐与问安,不应该谈论职权以外的事。陛下在位已经很久了,如果怀疑太子收买人心,您要怎么解释?”
太子大惊,于是哭着说:“没有你的提示,寡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从此非常宠信王叔文。
[冯评译文]
王叔文其实是阴险的小人,不过他这个意见是对的。
51、李泌
【原文】
贞元中,咸阳人上言见白起,令奏云:“请为国家捍御西陲,正月吐蕃必大下。”既而吐蕃果入寇,败去。德宗以为信然,欲于京城立庙,赠起为司徒。李泌曰:“臣闻‘国将兴,听于人’。今将帅立功,而陛下褒赏白起,臣恐边将解体矣。且立庙京师,盛为祷祝,流传四方,将召巫风。臣闻杜邮有旧祠,请敕府县修葺,则不至惊人耳目。”[边批:妥帖。]上从之。
【译文】
唐德宗贞元年间,咸阳人进言说看见白起(战国·秦人,善用兵),县令禀奏说:“国家应加强防卫西方边塞,正月吐蕃一定会大举进兵入侵。”
不久吐蕃果然入侵,后来又兵败而去。
德宗因而相信白起果真显圣,就想在京师设立白起庙,追赠白起为司徒(相当于丞相之官吏)。
李泌说:“臣听说国家将要兴盛的话,一定会听信于人,而不是鬼神。如今将帅立功,而陛下却褒扬秦朝的白起。微臣恐怕边防以后会要解体了。而且在京城立庙祭祀,排场盛大,一旦流传出去,可能引起百姓迷信的风气。听说杜邮有一座旧的白起祠,请陛下命令府县维护修建一下,比较不会惊动天下人的耳目了。”
德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52、苏颂
【原文】
苏颂执政时,见哲宗年幼,每大臣奏事,但取决于宣仁。哲宗有言,或无对者;唯颂奏宣仁后,必再禀哲宗;有宣谕,必告诸臣俯伏而听。及贬元祐故官,御史周秩并劾颂,哲宗曰:“颂知君臣之义,无轻议此老。”
【译文】
宋朝人苏颂(字子容)在执政时,见哲宗年纪幼小,每逢大臣有事上奏,都取决于宣仁皇太后。偶尔哲宗有话要说,有时没有人加以应对,只有苏颂在奏报皇太后后,必定再禀告哲宗;哲宗凡有要事宣读,苏颂必定告诉诸大臣,使他们俯首听命。
后来哲宗亲政,元祐时期旧党的老臣都被贬职,御史周秩想一并弹劾苏颂,哲宗说:“苏颂素明君臣之义,不要轻率议论这位国家的元老了。”
53、宋太祖
【原文】
宋太祖推戴之初,陈桥守门者拒而不纳,遂如封丘门,抱关吏望风启钥。及即位,斩封丘吏而官陈桥者,以旌其忠。
至正间,广东王成、陈仲玉作乱。东莞人何真请于行省,举义兵,擒仲玉以献。成筑砦自守,围之,久不下。真募人能缚成者,予钱十千,于是成奴缚之以出,真笑谓成曰:“公奈何养虎为害?”成惭谢。奴求赏,真如数与之。使人具汤镬,驾诸转轮车上。成惧,谓将烹己。真乃缚奴于上,促烹之。使数人鸣鼓推车,号于众曰:“四境有奴缚主者,视此!”人服其赏罚有章,岭表悉归心焉。
[冯述评]
高祖戮丁公而封项伯,赏罚为不均矣;光武封苍头子密为不义侯,尤不可训。当以何真为正。
【译文】
宋太祖赵匡胤刚被拥戴为皇帝之时,陈桥的守门人拒绝让他进入,只好转而来到封邱门,守关的人看情势如此,老远就敞开城门让他进城。
太祖即位以后,处死封邱门的官吏,而赏赐官位给陈桥的守门人,以表扬他对当时王朝的忠心。
元顺帝至正年间,广东有王成、陈仲玉作乱,东莞人何真(字邦佐,任广东行省右丞,向行省(地方行政官署)请命,率领义兵擒拿陈仲玉呈献给上级。而王成却建筑营寨防守,围攻了很久都无法攻破。
何真悬赏一万钱捉拿王成,王成的家奴绑着主人来求赏。
何真笑着对王成说:“你怎么养虎为患啊?”
王成为自己没有眼光而不好意思。
他家奴请求赏钱,何真如数给了他,又派人准备汤镬(古代的酷刑,用来烹人),架在转轮车上。
王成很恐惧,以为要烹自己。
何真却把那家奴绑起来放在汤镬车上,催部下将他烹了。又叫几个人敲鼓推车,当众宣布:“有家奴捆绑出卖主人的,以后都比照这种办法处理!”
大家佩服他赏罚分明,岭南一带的人心里都归顺他。
[冯评译文]
汉高祖杀死背叛项王的丁公(名固),而封赏拚死保护自己的项伯(项羽的叔父,鸿门宴上保护沛公),赏罚实在不公平。
汉光武封奴仆之子为不义侯,更不足取。
何真的做法最标准。
54、宋太祖
【原文】
初,太祖谓赵普曰:“自唐季以来数十年,帝王凡十易姓,兵革不息,其故何也?”普曰:“由节镇太重,君弱臣强,今唯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上曰:“卿勿言,我已谕矣。”“边批:聪明。”顷之,上与故人石守信等饮,酒酣,屏左右,谓曰:“我非尔曹之力,不得至此,念汝之德,无有穷已,然为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吾今终夕未尝安枕而卧也。”守信等曰:“何故?”上曰:“是不难知,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守信等皆惶恐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上曰:“不然,汝曹虽无心,其如麾下之人欲富贵何?一旦以黄袍加汝身,虽欲不为,不可得也。”守信等乃皆顿首,泣曰:“臣等愚不及此,唯陛下哀怜,指示可生之路。”上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欲富贵者,不过多得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汝曹何不释去兵权,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久之业,[边批:王翦、萧何所以免祸。]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君臣之间,两无猜嫌,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称疾,请解兵权。
[冯述评]
或谓宋之弱,由削节镇之权故。夫节镇之强,非宋强也。强干弱枝,自是立国大体。二百年弊穴,谈笑革之。终宋世无强臣之患,岂非转天移日手段?若非君臣偷安,力主和议,则寇准、李纲、赵鼎诸人用之有余,安在为弱乎?
熙宁中,作坊以门巷委狭,请直而宽广之。神宗以太祖创始,当有远虑,不许。既而众工作苦,持兵夺门,欲出为乱,一老卒闭而拒之,遂不得出,捕之皆获。[边批:设险守国道只如此。]
神宗一日行后苑,见牧猳猪者,问:“何所用?”牧者曰:“自太祖来,尝令畜,自稚养至大,则杀之,更养稚者。累朝不改,亦不知何用。”神宗命革之,月余,忽获妖人于禁中,索猪血浇之,仓卒不得,方悟祖宗远虑。
【译文】
宋太祖有一次对赵普(幽州蓟人,字则平)说:“自从唐朝末年以来的数十年之间,天下改朝换代已经更十次,战乱不止,这是什么原因呢。”
赵普说:“由于藩镇太强,王室太弱的缘故,当今应该稍微削弱他们的权势,限制他们的财物和粮食,取消他们的精锐部队,那么天下自然就能安定。”
赵普话未说完,太祖就说:“不用再说,我已经明白了。”
不久,太祖和老朋友石守信(浚义人,领归德军节度使)等人一起喝酒,喝到尽兴之时,太祖屏退左右侍奉的人,说:“我如果没有你们的协助,也没有办法到现在这种地步,想到你们的恩德,实在深厚无穷。然而做天子也很艰难,实在不如当节度使快乐。我现在就早晚都不能安心,睡不好觉。”
石守信等人说:“为什么?”
太祖说:“这不难明白。天子这个位子谁不想坐呢?”
石守信等人都惶恐地叩头说:“陛下为什么这样说话?”
太祖说:“你们虽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是如果部下想要富贵,有一天用黄袍强加在你们身上,就算你们想不做也不可行啊!”
石守信等人叩头哭道:“我们都愚笨得没有想到这种事,希望陛下可怜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
太祖说:“人生如白驹过隙,追求富贵不过是多得一些金钱,多一些享乐,使子孙不致贫困罢了,你们何不放下兵权,购买良田美宅,为子孙立下永久的基业。再多安排些歌舞美女,每天喝酒作乐一直到老。君臣之间也没有嫌隙,这样不是很好吗?”
石守信等人便一再拜谢说:“陛下这样顾念我们,恩同再造。”
第二天,这些人都宣称自己生病,请求解除兵权。
[冯评译文]
有人说宋室的衰弱,是由于削夺藩镇的兵权造成的。
其实藩镇强大,宋室并不能因此而强大起来。
强干弱枝才是立国的根本。
从唐朝安史之乱两百年以来所累积的弊端,在谈笑之间就革除了,难道不是很高明巧妙的手段吗?
如果不是君臣上下苟且偷安,力主和议,那么,任用寇准、李纲(邵武人,字伯纪,金人来侵,主张力战被贬谪)、赵鼎(闻喜人,字元镇,与秦桧论和议不合,谪岭南—)这些人来对付北虏,就绰绰有余了,哪里会衰弱呢?
宋神宗熙宁年间,工场中的工人认为门巷弯曲狭窄,请求改直拓宽,神宗认为门巷是太祖创始的,必有远虑,不准许改建。
后来,很多工人因为工作太苦,心生背叛,拿着兵器想夺门而出,结果只有一个老兵站在巷口挡住他们,他们竟都出不来,全体成擒。设险固守,这就是太祖的用意。
有一天神宗在后园里走着,看见有人养公猪,问他有什么用,牧养的人说:“从太祖以来,就命令要从小把它养大,再杀掉,换养小的,几代都没有改变,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神宗便命令把这件事取消了。
一个多月以后,宫内忽然捉到施放妖术的人,仓卒间要找猪血来浇他却找不到,神宗这才领悟到祖宗的远虑。
55、郭钦
【原文】
汉魏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之塞内诸郡。其后数因忿恨,杀害长吏,渐为民患。侍御史郭钦请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之略,渐徙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此万世长策也。不听。卒有五胡之乱。
[冯述评]
只有开国余威可乘,失此则无能为矣。宋初不能立威契丹,卒使金、元之祸相寻终始;我太祖北逐金、元,威行沙漠,文皇定鼎燕都,三黎来庭,岂非万世久安之计乎!
【译文】
汉魏以来,匈奴、鲜卑等部族来投降的人,朝廷多将他们安置在塞内各郡居住。后来这些人多次因为忿恨杀害当地官吏,渐渐成为民间的祸患。
侍御史郭钦建议将平定吴国的威势,谋臣猛将所定的策略,将渐渐转移到内地杂居的胡人安置在边境,严防四方夷人的出入,阐明先生对夷狄的制度,这是万世长远的策略。皇帝不听,最后终于发生五胡乱华的事。
[冯评译文]
只有开国的余威可以利用,失去这个机会,就无能为力了。
宋朝初年不能对契丹建立威严,导致金元之祸,循环不止。
明太祖北败金元,威势远扬沙漠;成祖定都燕京,连海南黎族都前来归顺,这些难道不是万世久安的大计吗?
56、吕端
【原文】
李继迁扰西鄙。保安军奏获其母,太宗欲诛之,以寇准居枢密,独召与谋。准退,过相幕,吕端谓准曰:“上戒君勿言于端乎?”准曰:“否。”告之故。端曰:“何以处之?”准曰:“欲斩于保安军北门外,以戒凶逆。”端曰:“必若此,非计之得也。”即入奏曰:“昔项羽欲烹太公,高祖愿分一杯羹。夫举大事不顾其亲,况继迁悖逆之人乎?陛下今日杀之,明日继迁可擒乎?若其不然,徒结怨,益坚其叛耳。”太宗曰:“然则如何?”端曰:“以臣之愚,宜置于延州,使善视之,以招来继迁。即不即降,终可以系其心,而母生死之命在我矣。”太宗拊髀称善,曰:“微卿,几误我事!”其后母终于延州。继迁死,子竟纳款。
[冯述评]
具是依,则为俺答之款;具是违,则为奴囚之叛。
【译文】
宋朝时李继迁(西夏人)在西方边境上骚扰。保安军上奏朝廷说,捕获李继迁的母亲。宋太宗想杀了她。
当时寇准任职枢密院,太宗单独召见他商量这件事。
寇淮退出来经过宰相办公处,吕端(安次人,太宗时的宰相)问道:“皇上叫你不要对我说吗?”
寇准说:“没有啊。”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吕端。
吕端问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她?”
寇准说:“想在保安军北门外处斩。以警诫造反的乱党。”
吕端说:“这不是个好办法。”随后入宫禀奏太宗说:“从前项羽想烹煮太公(刘邦的父亲),刘邦还扬言想分尝一怀羹呢!做大事的人不会顾忌亲人,更何况李继迁那种叛逆的人。陛下今日杀了他的母亲,明日就可以擒到李继迁吗?如果不能,则不过是出出气罢了,徒然结下仇怨,更坚定他叛逆的决心罢了。”
太宗说:“不然怎么办?”
吕端说:“以微臣的愚见,应把她安置在延州,派人好好服侍她,以招引李继迁来。即使他不立即投降,也可以牵系着他的心。再说他母亲的生死权还操在我们手里。”
太宗高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