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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警世通言-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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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情了。”放了夹,叫书吏取了口词明白。知县在傍,自知才力不及,惶恐无
地。
况爷提笔,竟判审单:“审得支助,奸棍也。始窥寡妇之色,辄起邪心;既
乘弱仆之愚,巧行诱语。开门裸卧,尽出其谋;固胎取孩,悉堕其术。求奸未能,
转而求利;求利未厌,仍欲求奸。在邵氏一念之差,盗铃尚思掩耳;乃支助几番
之诈,探箧加以窬墙。以恨助之心恨贵,恩变为仇;于杀贵之后自杀,死有馀愧。
主仆既死勿论,秀婢已杖何言。惟是恶魁,尚逃法网。包九无心而遇,腌孩有故
而啼,天若使之,罪难容矣!宜坐致死之律,兼追所诈之赃。”况爷念了审单,
连支助亦甘心服罪。况爷将此事申文上司,无不夸奖大才,万民传颂,以为包龙
图复出,不是过也。这一家小说,又题做:“况太守断死孩儿”。有诗为证:俏
邵娘见欲心乱,蠢得贵福过灾生;支赤棍奸谋似鬼,况青天折狱如神。
第三十六卷  皂角林大王假形
第三十六卷  皂角林大王假形
富贵还将智力求,仲尼年少合封侯。时人不解苍天意,空使身心半夜愁。
话说汉帝时,西川成都府,有个官人,姓栾,名巴,少好道术,官至郎中,
授得豫章太守,择日上任。不则一日,到得半路,远近接见,到了豫章,交割牌
印已毕。元来豫章城内有座庙,唤做庐山庙。好座庙,但见:苍松偃盖,古桧蟠
龙;侵云碧瓦鳞鳞,映日朱门赫赫。巍峨形势,控万里之澄江;生杀威灵,总一
方之祸福。新建庙牌镌古篆,两行庭树种宫槐。这座庙甚灵,有神能于帐中共人
说话,空中饮酒掷杯。豫章一郡人,尽来祈求福德,能使江湖分风举帆,如此灵
应。这栾太守到郡,往诸庙拈香。次至庐山庙,庙祝参见,太守道:“我闻此庙
有神最灵,能对人言,我欲见之集福。”太守拈香下拜道:“栾巴初到此郡,特
来拈香,望乞圣慈,明彰感应。”问之数次,不听得帐内则声。太守焦躁道:
“我能行天心正法,此必是鬼,见我害怕,故不敢则声!”向前招起帐幔,打一
看时,可煞作怪,那神道塑像都不见了。这神道是个作怪的物事,被栾太守来看,
故不敢出来。太守道:“庙鬼诈为天官,损害百姓。”即时教手下人把庙来拆毁
了。太守又恐怕此鬼游行天下,所在血食,诳惑良民,不当稳便,乃推问山川社
稷,求鬼踪迹。
却说此鬼走至齐郡,化为书生,风姿绝世,才辨无双,齐郡太守却以女妻之。
栾太守知其所在,即上章解去印绶,直至齐郡,相见太守,往捕其鬼。太守召其
女婿出来,只是不出。栾太守曰:“贤婿非人也,是阴鬼诈为天官,在豫章城内
被我追捕甚急,故走来此处。今欲出之甚易。”乃请笔砚书成一道符,向空中一
吹,一似有人接去的。那一道符,径入太守女儿房中。且说书生在房里觑着浑家
道:“我去必死!”那书生口衔着符,走至栾太守面前。栾太守打一喝:“老鬼
何不现形!”那书生即变为一老狸,叩头乞命。栾太守道:“你不合损害良民,
依天条律令处斩。”喝一声,但见刀下,狸头坠地。遂乃平静。
说话的说这栾太守断妖则甚?今日一个官人,只因上任,平白地惹出一件跷
蹊作怪底事来,险些坏了性命。却说大宋宣和年间,有个官人姓赵,名再理,东
京人氏,授得广州新会县知县。这广里怎见得好?”有诗道:“苏木沉香劈作柴,
荔枝圆眼绕篱栽。船通异国人交易,水接他邦客往来。地暖三冬无积雪,天和四
季有花开。广南一境真堪羡,琥珀璖玳瑁阶。”当下辞别了母亲、妻子,
带着几个仆从迤逦登程。非止一日,到得本县,众官相贺。第一日谒庙行香,第
二日交割牌印,第三日打断公事。只见:冬冬牙鼓响,公吏两边排。阎王生死案,
东岳摄魂台。知县恰才坐衙,忽然打一喷涕,厅上阶下众人也打喷涕。客将覆判
县郎中:“非敢学郎中打喷涕。离县九里有座庙,唤做皂角林大王庙。庙前有两
株皂角树,多年结成皂角,无人敢动,蛀成末子。往时官府到任,未理公事,先
去拈香。今日判县郎中不曾拈香,大王灵圣,一陈风吹皂角末到此,众人闻了皂
角末,都打喷涕。”知县道:“作怪!”即往大王庙烧香。
到得庙前,离鞍下马,庙祝接到殿上,拈香拜毕。知县揭起帐幔,看神道怎
生结束:戴顶簇金蛾帽子,着百花战袍,系蓝田碧玉带,抹绿绣花靴,脸子是一
个骷髅,去骷髅眼里生出两只手来,左手提着方天戟,右手结印。知县大惊,问
庙官:“春秋祭赛何物?”庙官覆知县:“春间赛七岁花男,秋间赛个女儿。都
是地方敛钱,预先买贫户人家儿女。临祭时将来背剪在柱上,剖腹取心,劝大王
一杯。”知县大怒,教左右执下庙官送狱勘罪:“下官初授一任,为民父母,岂
可枉害人性命!”即时教从人打那泥神,点火把庙烧做白地。一行人簇拥知县上
马。只听得喝道:“大王来!大王来!”问左右是甚大王。客将覆告:“是皂角
林大王。”知县看时,红纱引道,闹装银鞍马上坐着一个鬼王,眼如漆丸,嘴尖
数寸,妆束如庙中所见。知县叫取弓箭来,一箭射去,昏天闭日,霹雳交加,射
百道金光,大风起飞砂走石,不见了皂角林大王。人从扶策知县归到县衙。明日
依旧判断公事,众父老下状要与皂角林大王重修庙宇,知县焦躁,把众父老赶出
来。说这广州有数般瘴气:欲说岭南景,闻知便大忧:巨象成群走,巴蛇捉对游。
鸠鸟藏枯木,含沙隐渡头。野猿啼叫处,惹起故乡愁。赵知县自从烧了皂角林大
王庙,更无些个事。在任治得路不拾遗,犬不夜吠,丰稔年熟。
时光似箭,不觉三年。新官上任,赵知县带了人从归东京。在路行了几日,
离那广州新会县有二千馀里。来到座馆驿,唤做峰头驿,知县入那馆驿安歇,仆
从唱了下宿喏。到明朝,天色已晓,赵知县开眼看时,衣服箱笼都不见。叫人从
时,没有人应。叫管驿子,也不应。知县披了被起来,开放閤门看时,不见一人
一骑,馆驿前后并没一人。荒忙出那馆驿门外看时:经年无客过,尽日有云收。
思量:“从人都到那里去了?莫是被强寇劫掠?”披着被,飞也似下那峰头驿,
行了数里,没一个人家。赵知县长叹一声,自思量道:“休,休!生作湘江岸上
人,死作路途中之鬼。”远远地见一座草舍,知县道:“惭愧!”行到草舍,见
一个老丈,便道:“老丈拜揖,救赵再理性命则个!”那老儿见知县披着被,便
道:“官人如何恁的打扮?”知县道:“老丈,再理是广州新会县知县,来到这
峰头驿安歇。到晓,人从、行李都不见!”老儿道:“却不作怪!”也亏那老儿
便教知县入来,取些旧衣服换了,安排酒饭请他。住了五六日,又措置盘费撺掇
知县回东京去。
知县谢了出门,夜住晓行,不则一日,来到东京。归去那对门茶坊里,叫点
茶婆婆:“认得我?”婆婆道:“官人失望。”赵再理道:“我便是对门赵知县,
归到峰头驿安歇,到晓起来,人从、担仗都不见一个。罪过村间一老儿与我衣服
盘费。不止一日,来到这里。”婆婆道:“官人错了!对门赵知县归来两个月了。”
赵再理道:“先归的是假,我是真的。”婆婆道:“那得有两个知县?”再理道:
“相烦婆婆叫我妈妈过来。”婆婆仔细看时,果然和先前归来的不差分毫。只得
走过去,只见赵知县在家坐地,婆婆道了万福,却和外面一般的。入到里面,见
了妈妈,道:“外面又有一个知县归来。”妈妈道:“休要胡说!我只有一个儿
子,那得有两个知县来!”婆婆道:“且去看一看。”走到对门,赵再理道:
“妈妈认得儿?”妈妈道:“汉子休胡说!我只有一个儿子,那得两个?”赵再
理道:“儿是真的。儿归到峰头驿,睡了一夜。到晓,人从、行李都不见了。如
此这般,来到这里。”看的人扌牙肩叠背,拥约不开。赵再理捽着娘不肯放。点
茶的婆婆道:“生知县时须有个瘢痕隐记。”妈妈道:“生那儿时,脊背下有一
搭红记。”脱下衣裳,果然有一搭红记。看的人发一声喊:“先归的是假的!”
却说对门赵知县问门前为甚乱嚷?院子道:“门前又一个知县归来。”赵知
县道:“甚人敢恁的无状!我已归来了,如何又一个赵知县?”出门,看的人都
四散走开。知县道:“妈妈,这汉是甚人?如何扯住我的娘无状!”娘道:“我
儿身上有红记,是真的。”赵知县也脱下衣裳,众人大喊一声,看那脊背上,也
有一搭红记。众人道:“作怪!”赵知县送赵再理去开封府,正直大尹升堂。那
先回的赵知县,公然冠带入府,与大尹分宾而坐,谈是说非,大尹先自信了。反
将赵再理喝骂,几番便要用刑拷打。赵再理理直气壮,不免将峰头驿安歇事情,
高声抗辨。大尹再三不决,猛省思量:“有告劄文凭是真的。”便问赵再理:
“你是真的,告劄文凭在那里?”赵再理道:“在峰头驿都不见了。”大尹台旨,
教客将请假的赵知县来。太守问:“判县郎中,可有告劄文字在何处?”知县道:
“有!令人去妈妈处取来呈上。”大尹叫:“赵再理,你既是真的,如何官告文
凭,却在他处?”再理道:“告大尹,只因在峰头驿失去了。却问他几年及第?
试官是兀谁?当年做甚题目?因何授得新会县知县?”大尹思量道:“也是。”
问那假的赵知县,一一对答,如赵再理所言,并无差误。大尹一发决断不下。那
假的赵知县归家,把金珠送与推款司。自古“官不容针,私通车马。”推司接了
假的知县金珠,开封府断配真的出境直到兖州奉符县,两个防送公人,带着衣包
雨伞,押送上路。
不则一日,行了三四百里路。地名青岩山脚下,前后都没有人家。公人对赵
再理道:“官人,商量句话。你到牢城营里,也是担土挑水,作塌杀你,不如就
这里寻个自尽。非甘我二人之罪,正是上命差遣,盖不由己。我两个去本地官司
讨得回文。你便早死,我们也得早早回京。”赵再理听说,叫苦连天:“罢,罢!
死去阴司告状理会!”当时颤做一团,闭着眼等候棍子落下。公人手里把着棍子,
口里念道:“善去阴司,好归地府。”恰才举棍要打,只听得背后有人大叫道:
“防送公人不得下手!”吓得公人放下棍子,看时,见一个六七岁孩儿,裹着光
纱帽、绿遥馈⒂袷⑻鹦煌啵吹侥壳啊9宋适撬克档溃骸拔曳鞘�
人。”吓得两个公人,喏喏连声。便道:“他是真的赵知县,却如何打杀他?我
与你一笏银,好看承他到奉符县。若坏了他性命,教你两个都回去不得。”一阵
风,不见了小儿。二人便对赵知县道:“莫怪,不知道是真的!若得回东京,切
莫题名!”迤逦来到奉符县牢城营,端公交割了。公人说上项事,端公便安排书
院,请那赵知县教两个孩儿读书,不教他重难差役。然虽如此,坐过公堂的人,
却教他做这勾当,好生愁闷,难过日子。
不觉捱了一年。时遇春初,往后花园闲步散闷,见花柳生芽,百禽鸣舞。思
想为官一场,功名已付之度外。奈何骨肉分离,母子夫妻,俱不相认,不知前生
作何罪业,受此恶报!糊口于此,终无出头之日,凄然堕下泪来。猛见一所池子,
思量:“不如就池里投水而死,早去阴司地府告理他。”叹了口气,觑着池里一
跳。只听得有人叫道:“不得投水!”回头看时,只见个光纱帽、绿遥馈⒂�
束带孩儿道:“知县,婆婆教你三月三日上东峰东岳左廊下,见九子母娘娘,与
你一件物事,上东京报仇。”赵知县拜谢道:“尊神,如今在东京假赵某的是甚
人?”孩儿道:“是广州皂角林大王。”说罢,一阵风不见了。
巴不得到三月三日,辞了端公,往东峰东岱岳烧香。上得岳庙,望那左廊下,
见九子母娘娘,拜祝再三。转出庙后,有人叫:“赵知县。”回头看时,见一个
孩儿,挽着三个角儿,棋子布背心,道:“婆婆叫你。”随那小儿,行半里田地
看时,金钉朱户,碧瓦雕梁,望见殿上坐着一个婆婆,眉分两道雪,髻挽一窝丝,
有三四个孩儿,叫:“恩人来了。”——如何叫赵知县是恩人?他在广州做知县
时,一年便救了两个小厮,三年便救几人性命,因此叫做恩人。知县在阶下拜求。
婆婆便请知县上殿来:“且坐,安排酒来。”数杯酒后,婆婆道:“见今在燕京
夺你家室的是皂角林大王,官事如何断决得?我念你有救童男童女之功,却用救
你。”便叫第三个孩儿:“你取将那件物事。”孩儿手里托着黄帕,包着一个盒
儿。婆婆去头上拔一只金钗,分付知县道:“你去那山脚下一所大池边头,一株
大树,把金钗去那树上敲三敲,那水面上定有夜叉出来。你说是九子母娘娘差来,
便带你到九宫海藏取一件物事在盒子内,便可往东京坏那皂角林大王。”知县拜
谢婆婆,便下东峰东岱岳来。到山脚下,寻见池子边大树,用金钗去敲三敲。一
阵风起,只见水面上一个夜叉出来,问:“是甚人?”便道:“奉九子母娘娘命,
来见龙君。”夜叉便入去,不多时,复出来,叫知县闭目,只听得风雨之声。夜
叉叫开眼,看时:霭霭详云笼殿宇,依依薄雾罩回廊。夜叉教知县把那盒子来,
知县便解开黄袱,把那盒子与夜叉。夜叉揭开盒盖,去那殿角头叫恶物过来,只
见一件东西,似龙无角,似虎有鳞,入于盒内。把盒盖定,把黄袱包了,付与知
县牢收,直到东京去坏皂角林大王。夜叉依旧教他闭目,引出水中。
知县离了东峰东岱岳,到奉符县。一路上自思量:“要去问牢城营端公还是
不去好?我是配来的罪人,定不肯放我去,留住便坏了我的事,不如一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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