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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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力向中博出兵,第一个要打的就是这些山野杂王。
“无名之辈也有无名之辈的好处,”沈泽川稍稍后仰,“起码戚竹音出师无名,不能绕开其余五州来打茨州。”
茨州既无匪患,也无野王,八大营出兵追捕的是率领禁军的萧驰野,沈泽川顶多是个“逃犯”,茨州也顶多是在“窝藏逃犯”。周桂没有明目张胆地挂上反旗,他在境内仍然是“州府”,对阒都的命令置若罔闻,都可以借用路途遥远来推脱,就凭这一点,戚竹音就没办法攻打茨州——除非她假借剿匪一事,绕兵到茨州的西边,再用借道为理由顺理成章地进入茨州。但是这样劳动兵力,所需的军饷开支就要成倍增加,阒都未必给的起钱。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八大营出兵,有丹城的粮食支援,挨得很近,又能借搜捕拘传沈泽川的理由和茨州开战,然而韩靳过于急切,不仅被萧驰野打散了,还被萧驰野打傻了,导致八大营龟缩回去。
可是这个局面不能长久。
因为八大营势必会卷土重来,等阒都三方进入稳定期,兵部就会重选主将。为了提防这个情况,萧驰野和沈泽川才会从周桂手中买下北原猎场,用来做禁军的营地。这样一来,两万禁军就是茨州西边的盾牌,专门用来抵御八大营。但同时,禁军只要回到了茨州境内,戚竹音就能用叛军为理由直接北上攻打茨州。
因此沈泽川不着急除掉樊州翼王,他要让翼王成为横在他与启东之间的山,但他也不能放任翼王做大。
“我曾提议同知要迅速拿下樊州,如今已经不是好时机。”姚温玉掌中的茶凉了,他说,“同知要养翼王,就得先砍断他往北伸出的手。”
“数月以前,”沈泽川眼里一片清明,“雷惊蛰被策安送回了洛山,成为了众矢之的,不能再号令群匪,致使洛山乱作一团,内部各派反目成仇。现在翼王想要和洛山达成联盟,一心东山再起的雷惊蛰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姚温玉眼中一动,说:“同知的意思是……”
沈泽川倏地打开折扇,掩了半面,目光含笑,缓慢地说:“我要助他一臂之力。”
窗外风起,眼看又要下雨。
* * *
韩靳抠墙皮抠得十指秃了,他在茨州狱内待了快三个月,瘦得不成人形,还要被人辱骂。最初他受不住,还会以泪洗面,可是随着时间,他逐渐麻木了。
“吃饭。”狱卒提着捅,用木勺挨个敲着牢门,大声喝道,“吃饭了!”
他们精于此道,可以迅速地舀出汤饭,把碗扣满,不漏一滴。韩靳听到声音,赶忙凑到了牢门跟前,伸着手够碗。谁知后边过去的狱卒一脚把饭碗给踢飞了,汤水米面混杂着滚了一地。
韩靳饿得胃里发酸,他跪着身,用手指捻着地上的饭,拼命往嘴里塞。里边混杂着沙土,还有些小石子,硌得他牙疼。他用额头抵着牢门,把脏手伸进了口中去抠石子。
正使劲间,忽然看牢门外停下了一双脚。
韩靳小心抬眸,躲闪般地往外看。
高仲雄哪知韩靳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本想来看一看旧主。
韩靳是韩丞的亲弟弟,在阒都时也算是风流公子。他接替奚固安出任八大营的总督,在官沟案里也下过水,当时还很敬重萧驰野。
高仲雄喉间发涩,他几度想要开口,都说不出话来。
韩靳怔怔地瞧着高仲雄,骤然扑了过去,抓着栏杆,带着哭腔问:“我哥哥来了吗?是我哥哥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 富品中文
160、谣言()
高仲雄被韩靳吓退几步,撞到了背后的栏杆。
韩靳行军打仗时连蚊虫叮咬都受不住; 哪里还受得住肮脏牢狱; 变成这样实属违心。他看见高仲雄的神情,不禁号啕大哭; 说:“你这贼人!是你害我落魄至此!”
高仲雄岂敢应答,贴着栏杆往外走。
韩靳恨起来; 破口大骂:“你投靠沈贼; 不知廉耻!你这以身侍贼的三姓家奴!高仲雄; 你就是孤魂野鬼!你别走; 你回来,你……”
高仲雄狼狈地推开狱门; 把背后阴魂不散的声音甩掉了。外边凉风直吹,吹得他背上一片冰凉。文人惜名,谁不想做个名垂青史的清流?三姓家奴四个字打得高仲雄险些爬不起身。他胸中有万千委屈无处诉说; 最终变为翻江倒海的恶心; 竟然“哇”的一声撑着墙壁吐了出来。
高仲雄把今日吃进去的粮食都吐了出来; 吐得酸水逆流。他靠着墙壁; 逐渐滑坐在地,看苍天茫茫; 想起了渝州的父老。他用帕子擦着嘴; 可是面上泪流不止,便接着用袖子擦,最后抱着双臂,滚身蜷缩在墙角; 压抑地哭了起来。
谁情愿为了五斗米折腰?
高仲雄不情愿,可是他没有这五斗米就会死。他为了求个出路,连面子也舍弃了。若是五年前有人对他说,日后他会为了做个胥吏向衙役点头哈腰,他宁可去死。但如今他不仅做了,他还为了蝇头小利肯学着恭维人。
不知过了多久,高仲雄起身收拾好自己,沿着墙壁向外走去。他路过衙门时,觉得周遭的窃窃私语都在说自己。但是他好似没感觉,正如姚温玉所说,往事南柯,他也醒了。
“在下高仲雄,草字神威。”高仲雄跨进衙门,躬了身与人说,“受同知保举而来,专供笔墨。日后衙门有什么檄文、告示,都由在下负责起草。”
* * *
转眼已至八月底,去往槐州的孔岭与余小再回来了。槐州的事情谈得顺利,就是他们在路过落霞关时,觉得落霞关守备的态度微妙,远比他们去时更加温和。
“那落霞关守备,”余小再说,“想打探咱们同知的消息,问了好几次同知婚配的事情。”
“该不是想要给同知说亲吧?”周桂想起萧驰野,赶忙问,“那你们怎么回答的?”
“我原先想答同知家中有人了,”余小再这一趟黑了不少,“可是成峰劝我不要这样答,只回了尚未娶亲。”
他们俩人不明白,孔岭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听闻离北世子妃来过茨州,回程时特地留意了一下落霞关的态度,对其变化的原因心知肚明,无非是离北打过了招呼,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王爷还是世子,想要通过他们了解沈泽川。
孔岭端起茶,说:“同知原本就没有娶亲,这事儿还是得明说,以免落人口实,引起误会。”
周桂正想跟孔岭说一说上回审查胥吏的事情,乔天涯就掀开了帘子。他们起身相迎,齐声说:“同知。”
外边在下雨,沈泽川从宅子里一路走过来,即便打了伞也免不了沾雨。姚温玉被推进来,倒是裹得严实,就是人太清瘦,坐在四轮车上也没有实感。最后跟着高仲雄,一身打扮很简朴,抱着沓册子,湿了半肩。
“诸位先生都坐,”沈泽川落座,用帕子擦净手上的水珠,道,“此番远行,成峰先生与犹敬着实辛苦。这几日就不必着急当差,休息休息。”
孔岭与余小再先后称谢。
“神威也坐,不必拘谨。”沈泽川抬掌示意高仲雄,同时对孔岭说,“这位是新入我帐下的神威,专供笔墨,眼下正在衙门里历练,许多事情还要靠成峰先生指点。”
孔岭连说不敢,把高仲雄看了。高仲雄今日简略地挽了髻,他如今成日要在衙门里跑,以利落为主,倒不那么像书生了。
高仲雄搁下册子,对孔岭作揖行礼,说:“久仰成峰先生大名。”
孔岭起身回了。
沈泽川待他们各自入座以后,说:“槐州顺利,茶州也顺利,今年大家都能过个好年。丈量田地的胥吏都已经派下去了,为了确保亩数准确,后面还要再派两次核查,事情办完也到年底了,但好在能赶在今年量完。如今录籍的事情完成了,茨州的秋收上仓也结束了,雪一下来,就该商议分田的事情。”
姚温玉适时开口:“过去阒都下征田赋徭税都是实物,粮食集征入库后由人稽核折算,递运所的人力费用也要摊到其中,未必准确。现在我们就在茨州,免去了押运粮食这部分,但要增加粮仓和粮仓修备的费用,合并杂税收取银子最合适。”
“粮食的生意也不能久做,”孔岭说,“茶州今年整顿结束,明年开春就能垦田,熬过去就是丰收,不再需要跟我们做粮食生意。”
“那其余四州总需要吧?”余小再没有他们那么了解中博详情,说,“我看那翼王也做不久,樊、灯两州穷得人吃人,他还在大行封赏,封了一圈乱七八糟的朝臣。我们不跟茶州做生意,那就和他们做。”
其余几个人都笑了。
沈泽川说:“犹敬果真是都察院出身。”
孔岭见余小再不解,便说:“你见人如此行径,就想着弹劾,忘了他们既然穷得人吃人,又哪来的钱从咱们这里买粮食?”
“樊州的拐卖猖獗,人牙子横行,让他们买粮食,他们指不定把孩子都拿出来易物,这群人坏得很!”周桂提起此事就不齿。
“这是得打击,源头还在洛山。至于翼王,左右他不能死,”姚温玉略微放松些,露了笑,“他如今就是我们在南边的屏障,没有了他,我们要直面的就是戚竹音。”
“说到戚竹音,”余小再微微挽了袖口,“我就想到了戚时雨,我可听着消息了,那花三小姐嫁过去,拜堂时老帅见新妇生得沉鱼落雁,一高兴,竟然躺下了。”
周桂一愣,说:“躺下了?”
余小再说:“中风了!”
不论戚时雨是真的中风,还是假的中风,这件事都昭示着他不会跟花香漪同房。太后得到了跟启东的姻亲关系,却也无法再深入。花香漪没有子嗣,戚竹音的帅位就不会动,她如今嫡母在手,有的是理由压制其他兄弟。
“人算不如天算,”周桂感慨道,“得亏戚竹音不是男儿。”
他们又笑谈了些别的,今日孔岭和余小再才回,沈泽川也不能真让他们通宵达旦地坐谈。约摸丑时,便散了。
周桂亲自送孔岭归院,在中途把审查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讲述了,最后说:“杀了个受贿的先生,让衙门清净到现在,但是近来总有传闻,说同知到茨州是来胁迫我的。你听听这话,唉,我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就怕这些话传到同知的耳朵里,害得彼此留下疙瘩。”
孔岭把着伞,说:“我早就给你提过醒,‘州府’这个称呼不要也罢。此事若是搁在性情多疑的人跟前,你我早已在同知面前失了信任。”
“可我,”周桂急道,“也不知道改成什么好啊!”
“你改成什么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态度。”孔岭斜了伞,让周桂把灯笼抬高,说,“茨州如今已经成势,自然不能再在这上面含糊。你心里是没那意思,但经不住三人成虎,所以尽早把主次分清楚,要让别人也分清楚,茨州已经易主了。”
两人交谈间已经上了阶,后边的侍从跟着,孔岭入廊子前回首,示意他们慢几步,不要跟得太近。
“称布政使,不合适;称总督,不合适。那你给我想一个,”周桂追着人说,“我明早就能办。”
“那都是阒都下设的职称,自然不合适。”孔岭一时片刻也想不出来,站了会儿,头疼道,“沈卫是建兴王,但被褫夺了爵位和封号,这脉关系也不能再让同知沾了。”
他们两个并立寒夜,风萧萧拂过衣袂,冻得两个人整齐地哆嗦起来。孔岭又累又冷,赶着人说:“你回去自个儿想吧。”
* * *
两日后周桂呈递文书,请求改“同知”为“府君”。他本意是想称“沈君”,但沈字联着沈卫,便修成了州府的府。这个府字能活动,按照往后的层层递进,方便再更改。这是茨州首次明确地以沈泽川为尊,周桂自降原职,成为了沈泽川的境内下属。
此事一出,樊州翼王最先着急起来,连发几道告示怒斥周桂投靠贼子。茨州如今有了高仲雄,倚马千言,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他一边骂翼王薄情,不顾樊州境内百姓死活,大兴土木奢靡享受,一边编写谣歌给中博以东的四州,把沈泽川千里送粮,反受其伤的事情唱得闻者落泪。那传闻越走越夸张,等到了萧方旭耳朵里,已经变成了“身受重创”、“险断一臂”。
萧方旭吓了一跳,半夜揪了勤勤恳恳的萧驰野,问:“他的手断了?”
半月内连续跑腿的萧驰野才睡着,被他老爹拽起来,还没醒透。萧方旭摇晃着他,又问了一遍。
萧驰野被晃得烦,哑声说:“谁,谁手断了?”
萧方旭说:“沈泽川!”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富品中文
161、余晖()
萧驰野宛如兜头一盆凉水,浇得他不仅清醒了; 连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坐起身; 盯着萧方旭片刻,脑子里竟然空了; 好似被人一拳打得太狠,连胸腔里面都烂掉了。他猛然推开萧方旭; 下了榻想要穿靴; 可是撞在桌角险些没站起来; 靴子就是他妈的找不到。
晨阳和骨津原本立在帐子外边守夜; 见那帘子“唰”地掀起来,萧驰野孤魂野鬼般的一脚趿着靴; 一脚踩地上,连外袍都没套,就去解浪淘雪襟的缰绳。
骨津反应最快; 一步跨出去; 拖着缰绳; 急声说:“主子!”
晨阳紧随其后; 要进去找衣服和靴子。
萧方旭弯腰出来,纳闷地问:“你不知道?这事儿不早就有了吗?他去那茶州的时候。”
晨阳看萧方旭的神情; 忽然心神领会; 一拍脑门,转身喊道:“茶州!主子,是茶州!公子没事啊!”
这几嗓子喊得响,把萧驰野的惊魂给炸了回去。他掉头就冲萧方旭去; 被激得眼眶都红了,到了萧方旭跟前,又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抹了把脸,道:“亲爹!”
* * *
沈泽川掌心的疤都落了,只剩下条伤痕。
八月一过,茨州的雨就停了,寒霜加重,天气更加冷了。姚温玉近几日染上了风寒,抱着汤婆在室内甚少出去。沈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