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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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怎么办呢?〃嫪毐一副焦急的可怜相。
“看你急成这个样子,你不要忘记我是掌握全国大权的太后!”
她对着铜镜,挺了挺高耸美丽的胸部,自言自语地说:
“我是太后,生的孩子不是王就是侯,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假冒阉者的宦人!”10
尽管吕不韦极力反对,但拗不过太后的坚持,由太后以秦王的名义封嫪毐为长信侯,封国为山阳地区。
这个消息传出,全国大哗,宗室大臣纷纷上奏反对,御史大夫更提出,按秦律宗室非军功不得封爵,何况是一个伺候太后的寺人。
但嫪毐封侯的事根本没经过讨论,诏封书已下达和公布,谁也不敢说要秦王收回成命,全国所有的土地都是王土,所有的秦人都是王臣,君王要分点土地给什么人,要什么人做什么官封什么爵,那是君王自己的事,从来也没有讨论过的先例。何况秦律并未规定,阉者不能封侯。
吕不韦以成事不谏的道理,分别将那些反对的大臣一一安抚说服,说服的工作他做得好辛苦。
他也没有想到太后竟是这样敢作敢为,而且一出手就是这样大手笔,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只有感叹:
“在恋爱中的女人真是疯狂!”
太后不顾一切反对和舆论,为嫪毐在山阳大兴土木,宫殿规模、车马、服具、林苑,全与咸阳宫同,起内部的奢侈豪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方面,太后有天晚上突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立一处山顶,周围乌云密布,突然间雷电交加,将她惊醒过来。
次日召太卜来问,太卜解梦说,山顶表示太后所居的甘泉宫,乌云密布表示有忧心病患之事,所以应暂时移离咸阳。
于是太后将整个甘泉宫人员全迁移到雍地的大郑宫。
嫪毐当然随侍在侧,大郑宫的事,不管大小也完全交由嫪毐决定。
嫪毐初尝权力滋味,一心一意学吕不韦的榜样,吕不韦是文信侯,他是长信侯,学吕不韦的样,谁能说不恰当?谁敢说他学不像?
于是他广招门客,人数也达千余人。不过吕不韦门客中多博学多才之士,而他的门客中,十之八九都是游侠博徒之流。吕不韦无事是和门客谈论天下大事,或者是清谈天文地理修身养性;嫪毐的门客则是斗鸡走狗,赛马赌博,日夜歌舞荒淫,更是不在话下。
他另养有家僮数千人,并且加以军阵训练,按军队编制操演,俨然是一支小私人军队。
他和太后都专心等着孩子出世,在两情最热的时候,太后甚至会喃喃道出:
“毐郎,嬴政不听我的话,常违背我的心意,等我们的孩子出世后,我们想法将嬴政废掉,改立我们的孩子!”
嫪毐也积极往这方面作准备。11
至于被假借名义封嫪毐的秦王政,在得知嫪毐封侯的事情,先是跳脚大怒,口口声声说是要向大臣否认这项封命,但随即他就想到老人的话,他冷静下来,不断告诉自己:
“你能忍受的!你能忍受的!”
结果是他真的觉得,这种事并不像最初他所感到的那样不能忍受,太后是他母亲,父亲不在,她就是一家之主,拿点家里的东西赏给家奴,她有什么作不得主的?
最主要的是他自己也在谈恋爱,在恋爱中的人,除了恋爱的对象外,其他一切事情都没有什么重要。
他召见了公孙玉的丈夫嬴得。
一个相当俊秀的年轻宗室子弟,看上去和公孙玉很配。秦王政给了他不少赏赐,并升他为郎中右令,掌管秦王内宿警卫。意外的赏赐和晋升,使得这位年轻郎官感激得流出眼泪来。
其实秦王政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方便他去看公孙玉。他交代郎中令,嬴得专负责白昼警卫,晚上不必留宿当值。这样一来,他去看公孙玉,永远不会和嬴得碰面,而晚间公孙玉也不会寂寞。
于是,几乎是每天早朝一完,他就劲身猎装,单人品马前往公孙玉家,他不告诉任何人,连成蟜都不知道,他要独享这个秘密。
每次他去,其实也没做什么,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织布,偶尔交谈几句。看到她谈起丈夫近日升官,得到秦王赏识时的兴奋模样,满脸都散发着喜悦的光辉,他也就分享了她的快乐。
“这下可好了,〃她一边投着机梭,一边说:“嬴得每晚都可以回家吃晚饭,不然,说老实话,有时他要轮值留宿,晚上一个人真的有点害怕。只是秦王为什么这样赏识他?”
“君王的事情很难说,〃秦王政装得若无其事地说:“也许是因为嬴哥平日工作努力,表现得好;也许是秦王认为他有才华而欣赏他;也许什么都不是,那天他心情好,随便抓个人来赏赐一下。”
“你哪来这么多的'也许'?〃她望着他轻笑:“你的嬴哥的确是个人才,不但外表过得去,而且书也读得很多,除了执行公务以外,他总是册不离手的。”
“哦!〃他为她高兴,却又为自己难过,老人的话真的不错,做个普通平民,有个爱你的妻子,比生在帝王家,为了权力,父子不和,手足相残,互相勾心斗角,要来得快乐!真的,次都未见到过嬴得,哪天你来吃晚饭,他一定会在家的。”不行,老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晚上不敢外出。王政支支吾吾地连忙推辞。
“我常和他提到你,他也很想见见你。〃她又说。
“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到我。〃他不禁冒出这句话来。
“为什么?〃她先是惊诧,接着似乎明白了,她坦然微笑地说道:“他人很好,心胸没有那么狭窄。”
“男人的事很难说,〃秦王摇摇头:“总之,你想我常来看你就少在他面前提到我!”
她不解地注视他很久,没说什么又回到织布上去。
和往常一样,他留下吃中饭,饭后帮她洗好碗,就告辞回去,不到半日的相处,滋味比什么都好,他感到无上的满足。
这样比什么都好!他常想,他大可以公开身份,甚至召公孙玉入宫任职,他就能天天时时看得到她,但那样他就会失去这样平等交往和等待不可知的乐趣。
临走的时候,和经常的那样,她会塞点钱在他口袋里——老爹老了,身体不好,需要吃好点,秦王最近常有赏赐,他们的经济状况宽裕得太多。
他默默接受,回宫以后再找藉口,百倍甚至千倍的偿还给嬴得。
这是他自认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插曲,每天都有期待,每天都有满足,却没有强烈占有的欲望,也就没有患得患失的痛苦。
世俗的人是否都和他一样的看呢?这就很难说了,但他决定,他不管这么多!
第八章手足相残
1
秦王政七年正月,彗星先出东方,再现北方。
太史启奏:彗星在日旁,主子杀父,弟犯兄;现在北方则主刀兵。
秦王政置之一笑,他既无父可杀,相信成蟜也不会犯他。
五月,彗星见西方,军中使者来报,将军蒙骜急病死于军中,相国吕不韦建议暂时退兵河内,秦王准奏。秦军还师,顺道攻下汲城。
五月十六日,彗星复现西方。
庄襄王生母夏太后死。
夏太后因非正室,不得与孝文王会葬,单独葬在杜原东方,庄襄王则早死,葬在蹵E阳。故夏太后生前指定及建筑陵墓时就曾说过:
“东望吾子,西望吾夫,后百年,吾墓旁将有万家城市出现。”
几十年后,杜原果成大城。2
夏太后盛大的葬礼过去以后,秦王政又开始享受他那份独有的秘密快乐。他往桃源庄去得更勤了。
祖母的死,再加上朝中的政争,使得他非常忧郁,只有在公孙玉处才能完全摆脱烦恼,过几个时辰普通人的生活。
等夏太后下葬,守丧三月期满以后,时间已值冬季腊月(十二月),掌管礼仪的奉常和掌宗室事务的宗正联合上奏,秦王政和公子成蟜都将年届二十,应该准备行冠礼了,他们并选定明年正月正日(初一)午时为举行冠礼最佳吉日良时。
但奏简呈到相国吕不韦那里就打了回票,他批驳的理由是:周礼男子二十而冠,乃是按照实足年龄满二十计算。他更找出那些当过他门客而经他引荐入朝当博士的官员,纷纷引经据典力争,这次行冠礼的事就此打消。有些宗室大臣直接上奏秦王政,他内心虽充满愤怨,表面却微笑着说:
“先前多少年来,也许大家都错了,照相国所议好了。”
朝中有些耿直却不明利害的大臣又纷纷上奏,要求秦王亲政,相国吕不韦将这些人找来责备了一顿,他说:
“各位这个请求是什么意思?主上现在不是凡事都亲自批答吗?丞相总领百官,就各位上奏拟定批答建议,让主上选择,或是作另外批覆,这也是我的职责,各位为什么要怀疑是我独揽大权呢?”
这些大臣明知道他是强辞夺理,但一时还找不出话来驳他,只落得个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最后吕不韦自己又打圆场说:
“也许等到主上行冠礼以后,我就不会再替他拟批答,一切政务交由他自己去办了。”
大家一想,再等一年是没有关系的,只不过临时他又要玩什么花样,就没人知道了。
有人向秦王政秘密启奏,他只笑了笑说:
“吕相国能者多劳,就让他多辛苦点,不要去烦他!”
秦王政这种莫测高深的态度,有人认为他懦弱,有人判断他是属于〃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君王类型。但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忍,尤其是桃源庄这样一个找得到慰藉的地方,目前再大的烦恼和痛苦,他都能忍受得了。
于是,只要他感到心中烦躁,忍无可忍的时候,他就往公孙玉处跑,只要听到她柔和而清脆的声音,他的一切烦恼都丢开了;只要看到她欲语还笑的娇靥,他就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除此以外的事物,只不过是一些杂音和干扰,不值得去在意,只要不在意,还有什么要忍不忍的!
可是他不知道,他利用别人的家当作阻止烦恼的城堡,利用别人的妻子来做慰藉的工具,虽然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别人是否能忍受得了呢?
时间久了,成蟜也发现他的异状,尤其是夏太后去世,成蟜在自居的宫中待不住,下朝后又常找不到他,为了好奇,他跟踪过他几次,发现到这个秘密。但他从未问过秦王政,也没去过桃源庄里面,王兄有个什么情妇类的女人养在那里,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觉得这样太危险。他常会在秦王政走后,带着四个力士护卫在上林中等候,看到秦王政安全回来,进入上林回宫,他再打发走四个力士。他对他们所下的禁令是:
“全力保护主上的安全,但不要让主上知道你们在跟随护驾,违者死!”3
那天,时值岁尾,前几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整个大地万物全是一片白皑皑的。上林直道两旁的参天古木,枝桠全压满了雪,沉重地下垂,就像站立在路旁的白发白须、弯腰驼背的老人。上林直道一直有专人整理,雪刚停,就已将雪铲推到路两边去了。
久雪放晴,正中稍偏西的太阳,在万里无云的高空气照,天空是带着金色的蓝,地面白得发光,空气中弥漫着雪后特有的清新。
秦王政刚从桃源庄回来,心情特别的好。他穿着一套貂皮短猎装,外面却套着破旧的夹衣裤,他需要保暖,却又不能让公孙玉看出他的底细。头上的小獭皮也弄得脏兮兮的,猛看上去好像是狗皮做的。
她还真被瞒过去了,整整瞒瞒了近两年!他不能不佩服自己装假得到家。
他告诉她过年要照顾老爹,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她。其实是过年前后,他要祭天拜地、祀祖、大臣朝贺、春宴群臣等等,不过了正月,他真的抽不出身来。
他喜欢看到她眼中那股依恋和失望的神情。
临行前,她又塞了一点金子在他口袋里,还取出一件新裁制的羊羔皮袍,她说:
“将你这套又旧又脏的衣服脱掉,现在就穿上去!”
他怕露出里面的貂皮猎装,只得装着舍不得穿的样子,用脸偎着柔软的袍毛说:
“等回去弄干净身子以后再穿,我从来没穿过这样暖的袍子。”
的确,这件皮袍给他的温暖,是他从来未享受过的。
“还是试试的好,我没给量身做的,回去又没有人给你修改。〃她坚持要他试穿。
他却笑着将皮袍塞在猎物袋里,上马急驰而去。
“过年后我再来看你!〃他回过头来喊。
现在他让马在直道上走步而行,马蹄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跪的踢踏声,他心中那股温馨犹存。虽然要过年后才能再见到她,但等得越久,希望不是越浓么?
忽然〃嗖〃的一声,一支强弩箭由他耳边穿过,接着是嗖!嗖!嗖!
他拔出猎刀舞动,挥下几支箭去,两腿一夹,白马长嘶一声,放开四蹄向前飞奔。他冷静下判断,弩箭是从前后两面射来,白马在直道上奔驰,目标太明显,他应该转到道边树林中去。正当他刚起此念,只见白马长嘶人立,原来道中间拉有一条绊马索,宝马性灵,紧急刹住,不再往前冲。但在白马人立的顷刻间,又是几支弩箭,分别射进马腹和马颈,有一支箭正穿透马颈的大动脉,马惨叫一声,斜倒下去,鲜血泉水般涌了出来,还冒着热气,好在他跳得快,才未被压在马身下;但右脚已扭了筋,行动大为不便。马则是悲鸣几声,用哀伤的眼神瞪着他,激烈的抽搐几下就断了气。
他跛瘸的躲进一处雪堆后面,只见左右各有三个身上反穿皮衣,手执利剑的蒙面人,包抄搜索过来,原来他们就躲在路的雪堆后面,皮毛向外,与雪地一点都分辨不出来。
秦王政心中暗暗叫苦,但想起老人的话——君王即使是死,也要死得像个君主。他执着猎刀站立,凝神气息以待,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
“他在那边!〃左边有一个蒙面人说:“我们上!”
“看他那么沉着的样子,好像是有埋伏,他出门不会不带护卫!〃另一个蒙面人说。
“我早四周侦察过,没看到什么人。〃右面一个蒙面人接话。
两组人已合围,缩小了包围圈,彼此间说话都已听得见。
“上,不管那么多,上!〃右边另一个看上去像是指挥者的蒙面人大叫。
两面六个人快奔冲了过来,手上利剑在阳光下发出慑人的光亮。
正在此时,背后树林中冲出五骑快马,也是一色白色劲装,手执骑兵专用的短戟,全都以白绢蒙着脸。这些人马分从前批蒙面人的背后发动攻击,来回几个冲杀,六个蒙面人全部倒卧在血泊中。
这些蒙面骑者在杀完人后,就像来时一样神出鬼没,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