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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部分

希声-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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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殷静静地看着,终是有所感悟,一时感动无以复加,是有一些觉悟。

    风,吹皱了水面,一如岁月留痕——

    生寂往复,见而不见。

    是年隆景二十年,斯人体犹未壮羽翼渐成,正是弱冠之年。

四十 动物世界() 
荒野之中,林木稀疏。

    一只花豹兀立于风干的矮崖上,前爪探出,以将纵身飞扑之势,一动不动。

    静极,似一副画。

    石崖之下,是一丛荆棘,其间有物伺伏。

    那是一条巨蟒,首尾长及丈半,粗若海碗,细鳞灰黑二se。

    一豹一蟒长久对峙,物静,风也静,一丝平静之间,是雷霆万钧的杀机!

    忽而那豹呜咽一声,缓缓伏下身形,静静趴在崖石上。

    呜咽,呜咽,低沉哀婉,蟒蛇肚里,是它的孩子。只在外出觅食之间,藏在崖石间的小花豹已为蟒蛇吞吃,看那细长蛇腹中凸起的一团,便是。巨蟒头面之上皮开肉绽血迹斑斑,那是不久前花豹抓的,花豹舐犊情深,是绝不会放过了它!二者是僵持不下,蟒于荆棘之间,豹不得入,然而豹伺于侧,蟒亦不得脱。

    方殷远远立着,也是看了许久。

    小花豹被巨蟒吞掉的那一刻方殷是没有看到,但母豹咆哮如雷扑击搏杀疯了也似撕咬巨蟒那一幕场景,已然深深印在方殷脑海之中。是的,若以体形而论,若以习xing而论,花豹不会选择这样难缠的对手。方殷没有猜错,正是此前小花豹葬身蟒腹,母豹追踪而至之时,爱子的气味血腥的气息已将它彻底激怒——

    “嗷呜——嗷呜——”母豹在叫,其声切切,短而急促,它在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是这样的,小豹没有死。它只以为,小豹还活着。

    方殷心头酸楚,方殷有些想哭。

    小花豹早就死了,蟒蛇从来不吃活物,小豹子未入蛇腹便已气绝。

    杀子之仇,刻骨之恨,方殷以为,蟒蛇绝对难逃此劫。

    但方殷错了,正如花豹母亲以为自己的孩子没有死,方殷此时也绝对不会想到——

    又过一时,巨蟒于荆棘从中,缓缓探出蟒首。

    花豹忽地立了起了,吡牙舞爪又将作势,花豹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它!

    巨蟒张口,缓缓,缓缓,吐出一物。

    黑乌乌,湿漉漉,小小一团什物,正是小花豹的尸骸。

    花豹飞身跃下,闪电一般叼了就走!

    少顷巨蟒飞快游走,而花豹无视,将小豹尸体置于崖上,伏于其侧垂首相顾。花豹的视线只在小豹身上,花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小豹。母亲夺回了自己的幼子,低低呼唤着,反复舔舐,直至此时竟是仍然以为小豹未死,它是想要唤醒自己沉睡之中的孩子:“嗷嗷!嗷嗷!”其声细弱,而柔绵,就似是:“宝宝!宝宝!”

    方殷别过头去,两道泪水刷地流了下来——

    “方儿——方儿——”“方儿一口,咩咩一口,方儿一口,咩咩一口……”“娘!娘!方儿吃了,该小羊吃!”“娘!”声声轻唤如在耳畔,醒时梦里音容宛然。这使人忧伤而又无奈的一幕生生刺痛了方殷的眼,心头是丝丝地痛,方殷又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娘,娘,方儿吃,方儿听你的话……”

    空旷的原野上,苍茫的天地间,一人孤独地走着。

    剑挑行囊。

    风声呜呜,草木簌簌,尤显天高地远,空寂而又荒凉。

    其实不是这样,方殷并不孤独。天上有鸟雀,草间有鼠兔,生机处处在,天地有万物。生机处处,也是危险四伏,看那远处一群野羚,安静地吃着草,浑不知一只斑斓猛虎正在暗处伺伏。虎出,羊四散,追追逃逃,尘土飞扬处,一只小羚羊又葬身虎口。是的,虎吃羔羊,这不奇怪,正如蟒吞幼豹,这并不奇怪。

    若花豹捕食小羚羊,一般会狠辣无情,不会去在乎母羊怎么想。

    无关仇恨,只为生存。

    是的,是的,万物有道,生生不息,在浩瀚的天地之间,方殷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走着,走着,走过光明与黑暗,走过生存与死亡,走在永无止境的人生路上。

    这是身在何处,方殷并不知道。

    这是去向何方,方殷也不知道。

    便就走罢,向前走就是了,多半心不在焉脑中空荡荡,什么也不想。

    当行走成为一种习惯,当孤独成为一种习惯,方殷的一颗心终于沉静下来。实则方殷走得并不快,风餐露宿信步而行,早晚打坐修习内功,练上几式三清剑法,多半也是游山玩水看着沿途风景,闲云野鹤一般逍遥。时遇路人,打上一声招呼,也入城镇,换得几本诗书,便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怡情养xing磨练筋骨——

    实则万里路,说长也不长,一天走上几十里,一年到头也就走过了。

    苦不苦?乐不乐?苦中作乐,便是。

    终是有些事,看淡了。

    终是有些话,领悟了。

    忘不了的是人,忘不了的是情。

    黄昏降至,云霞漫天。

    旷野间,一木下,篝火燃起,香味四溢。

    一只野兔,外焦里嫩,一个野人,大口啃吃。

    这就是方老大,独自烧烤大吃大喝,走到哪里也不会委屈了自家。这就是方道士,从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明明包里还有干粮,偏偏又贪口腹之yu。关乎仇恨,不为生存,谁叫野兔子生得那么肥美可人呢,也许上辈子它是欠了方道士二百两银子。真正的道理,就是没道理,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最讲道理的是人最不讲道理的也是人——

    比如方道士,这个高级动物。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方道士一边撕咬兔肉,一边笑着说。

    方道士想起了许多和尚,一个又一个的光头:“来来来,无禅兄弟,请你吃肉,方殷一口,无禅一口,无禅一口,方殷一口,定海空闻,灵石灵秀,还有还有,无能——”当然若是无能大仙在此,那就没有别人的份儿了。当然方道士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因为一个人独自呆得久了,有时候会忘了怎么说话:“袁,袁,方,方,嫣儿——”

    哎!

    还是,忘不了。

    那时心动,刻骨铭心!但却再也记不住,她的容颜。

    方道士笑着笑着,又伤心地流下了眼泪,呜咽,呜咽,觉得自己很是可怜。可怜而又可悲,可悲更是可耻,根本就不是人,是人也是多余的人。所以说,方道士是一个矛盾的人,时而聪明时而愚蠢,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狂放不羁的表相下是一颗脆弱而又敏感的心。自是忘不掉,那便记在心!方道士用牙狠狠撕下一块兔肉狠命地嚼,转眼之间便就悟道了——

    一个人有一个样,千万人有千万样,形容样貌大同小异,本就是记也记不住的。

    是这样,细细一回想,身边一个个的人,都是一张张模糊的脸。

    就如同看着镜中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

    纤毫毕现,只在镜心。

四十一 狼来了() 
狼来了,狼来了。

    大白天的,说来就来了。

    数十头狼,灰白有之黄黑有之,皮毛多为杂se,白森森的牙齿红红的牙龈就在方道士眼前,焦黄的眼珠黑而细小的瞳孔,一双,一双,又一双,将他瞪住。

    时为深秋,万物萧瑟。

    方道士是在树上,手持青钢剑,喉里呜呜低吼,作困兽犹斗状。

    而群狼静默,围而不攻,一头青se的大狼昂首立于其间,顾盼之间极有王者风范。

    话说,方道士因为荼毒生灵欺负弱小动物,受了报应遭了天谴,终于迎来命中注定的这场劫数。

    一个字,该!

    但方道士不想死,方道士知道哭也没有用,所以方道士奋力抵抗!

    这是狼,不是狗,方老大是个识货的。

    这是狼,不是豺,这种事情方道士也不是头一回遇上。

    上回是有青云相助,这次谁来救下方殷?

    “救——命——啊——”

    风沙起处,四面八方,呼声远远传出,一人飞奔而来——

    好个光头!正是无禅!

    怒目小金刚,铁拳退群狼,正是英雄惜英雄,方大侠终于得救了。

    “哎!”方道士叹一口气,强打jing神收回目光。

    也无怪乎方道士胡思乱想,实在是闲得无聊就要发疯,除了等死还能怎样?狼xingjian狡,又极有耐心,群狼只是围而不攻,方道士便就爬到树上保得一时周全,末了儿也是个惨被分尸的下场。当然方道士不是个一般的人,方道士是个聪明人,不会傻到渴死树上饿死树上然后再给恶狼拖到树下分着吃掉——

    树也不高,躯干只一人多高,枝叶稀疏,实非久留之地。

    “老大老大,商量一下。”方道士嘻嘻笑道:“你放我走,我给你肉。”

    肉,就是一条兔腿。

    正是兔腿,格外地香,吃着吃着,招来了狼。

    老大就是狼王了,狼王就是狼王,狼王看也不去看他,神情轻松泰然自若。

    “好香!好香!”方道士眉开眼笑,已是吃得满嘴流油:“你老大,我也老大,本老大死也要做饱死鬼,哈哈!”

    一人独食,群狼无视。

    过一时,一条腿骨丢下了树,方道士抹抹嘴巴:“呃——”

    群狼视若无睹,正如狼王一般。

    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方道士这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尽管脏了些臭了些黑了些瘦了些,勉强还是可以下肚。

    一个人,一群狼,仍在僵持。

    不用担心,方道士机智灵活身手利落,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脱身。

    譬如见笑,六出牛毛,其实要杀死这群狼也不过分分钟的事,轻松而又简单。

    当然那些都是外物,方道士也不想那样。

    招猫逗狗,方道士拿手:“过来过来,再来耍耍。”嘻笑声中,方道士一跃而下,比划着手中长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是八头狼,人一落地八狼齐上,缓缓上前,四下将之合围。余者不动队形不乱,竟似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狼王一声低呜,八头狼有若得令,霎时探爪吡牙飞身扑上——

    “哈!”方殷一跃而上,摇头晃脑:“以多欺少,不是好狼!”

    人于树上,居高临下,八头狼也不凌空扑击,一击不中齐齐退开。

    如是,再三。

    方道士蹿上蹿下,灵活地就像是一只野猴子,怪笑连连大扮鬼脸,极尽挑逗之能。

    狼群忌他手中锋刃,仍是围而不攻,进退有度。

    不论人和,天时地利,这是一群聪明的狼。

    又过一时,方道士懒洋洋地坐在树杈子上,直打哈欠,吊儿郎当。

    而群狼远远退开,仍是合围之状,狼王立于不远处一个土山上,众容调度。

    “厉害!厉害!”方道士在翻看着一本兵书,心下极为称道。说是兽类无知,实则不逊于人,这是做足了准备,要打持久战了。一个字,耗。只围,不攻,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便是狼王的打算也是狼群的共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方道士是跟这群狼耗不起,要想全身而退只有动手了。

    便用见笑,一一定住!

    功法三境,成者自知,其时方殷得空冥神功之锐更得无名功法之辅,三清真鉴已修至上清境,可谓是一ri千里。内力发诸于外,终将见笑运用自如,而此时无风无雨四下无人,恰好是见笑发挥奇效之时。不用多时,便可从容脱身,方殷也不打算杀了这群狼,本就是相逢偶遇,权当作见识见识——

    狼来了,狼要吃人,这不奇怪,一点儿也不奇怪。

    方殷只是很奇怪,为什么狼来了,该来的人,还没有来。

    应当有人来,方殷是在等。

    狼王头颈之上有一黑se钢圈,其下坠一铜片,刻着古怪文字。

    绝非天成,自是人为,此处地广人稀,却不知是何方神圣,将这狼王当作狗养。

    是有人,也是狼。

    那是西凉文字,方殷不识得:音为呼巴次楞,意为巨大的狼。

    “嗷——呜——”

    忽而青狼呼嚎,继而群狼齐嚎:“嗷——嗷——嗷呜——”

    方殷正待下树,一时却又怔住。

    此处有草有木,远方有山有谷,声起绝非一处,竟似铺天盖地无休无止:“嗷——嗷——嗷——呜——”

    万狼齐嚎,巨狼现身!

    地平线上,有物现身,缓缓而来,有若来自远古洪荒——

    巨大,魁梧,伟岸,雄壮。

    须臾近前。

    是一巨汉,身形高大,有如一木,遮天蔽ri。

    他就立在树下,与方殷四目相对,头与头齐,肩与肩齐。

    斗大的头,粗短的发,目如铜铃狮鼻阔口,一手有如大蒲扇:“呼——”

    便就单手抓过,势如泰山压顶:“叭咪吽!”

    呐尼?哪里红?神马情况?方道士当时也是吓傻了,脑筋短路了:“喂!喂!你有——”是有病,有毛病,巨汉抓住方道士的头,就像抓住了一只皮球,抓了一下,拍了两下:“嗬,嗬嗬。”

    方道士毛骨悚然!

    这才是一个野人,兽皮裙,jing赤上身,高是丈二有余,筋肉强健雄浑!原始人!巨人族!方道士只以为白ri作梦,却眼睁睁看着那张血盆大口——

    有点儿臭。

    这就是呼巴次楞,巨大的狼。眼见这小小猎物一动不动毫无反抗之力,呼巴次楞满意了,张开大嘴吡着大牙傻笑,以示友好之意。呼巴次楞不是一头狼,呼巴次愣是一个和善的人,对于弱小的动物总是充满了怜悯爱惜之意,只因呼巴次楞的大师兄多吉次仁说过,呼巴次楞,你又调皮了。

    “呼巴次楞,你又调皮了。”摩尼来了,一个红衣喇嘛。

    摩尼的意思就是:多智多闻。

    嗡!嘛呢叭咪,吽!

    ——红莲上的宝珠,神圣吉祥啊!

四十二 密宗传人() 
呼巴次楞大步走在前方,口中呜呜低吼,有虎啸狼嚎。

    方殷遥遥在后,一时暗自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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