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重生之代玉-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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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死。只是胸前血肉模糊,跌在草丛中呆了半晌,作了一件事——
他大声哭起来。
此剑童虽已是一流剑手。也毕竟不过是个孩子。
年青人抱剑一揖,郑重道:“止水山庄门下剑客魏如生,承让于剑神门下剑童,多谢赐教。”
然后转身。踏上左边的路,在童子的痛哭声中。穿过累累坟包,任伤口血渍微微渗红了外衣,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每一步的步伐也都一样的稳。
他是一名剑客。以生命奉剑,舍此无他。
山路转过一个弯。
剑童的嚎哭忽然停止。
年青人听到了水声。
清洌山泉,自白石间活泼泼的流下来。阳光下亮得耀眼。
泉上有个亭子。
亭子很旧,但是很干净。木头柱子上刻着些斑驳字迹,后面蜿蜒出两条路。
一条依山、一条傍水,一条没进花叶之中、一条却伴着坟茔。
坟也并不是很多。
不过一十八座。
每座前面都立着块木碑,上面刻着名字。
邱观史,汤逢雨,夏光中,司马玉周……
只有名字,没有头衔。
但是年青人知道得很清楚,每一个江湖人也都知道得很清楚,这些名字中,哪一个曾生裂虎豹、哪一个曾叱咤雄关、哪一个血债满中原、哪一个侠骨尚留香。
当人们还记得他们的事迹时,他们的名字,是不需要头衔的。
而当人们不再记得他们的事迹时,这些名字,也不需要头衔了。
年青人忽然觉得守这一关的剑客,对生命的敬重、和豁达,比前一关的剑童又进了一层。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静默片刻,以表达对对手的敬意。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他的对手。
这个中年文士,好像是突然出现在白石上的,又好像早就坐在那里了。
甚至,波光云影间,他好像随时会重新消失。
这个人就像他脸上的笑影一样,闪烁不定。
他在目光在年青人剑鞘的花纹上一闪,停住,文绉绉道:“此饰文为隶体,上承篆籀,下启行草,而用笔圆带长方、横波直垂、纵逸尽势,绝非今日碑作,当为秦末笔势。汝剑为秦末旧物?”
这番话简直是在讨揍。江湖上是没人这样说话的。江湖上要是有人敢这么嚼酸文,豪客们口吐白沫之余,会冲过去将他脑袋捶扁的。
打架就是打架,用鸟语研究人家剑鞘上的花纹干什么?
年青人神色不动,仍然只回一个字:
“是。”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把舌头捋直了:
“好剑。你叫什么?”
“魏姓,名如生。”
“好名字。”
年青人目光也一闪:“怎么好?”
“不繁不简,好刻碑。你知道太简与太繁的字都不容易写好,一不当心就毁了一块碑。”中年文士笑道。
年青人盯着他:“可是你没有问我选择哪条路。”
“啊,是。现在你也可以砍下半条手臂,走右边的路,但是我没问。”
“为什么。”
“因为走到这里的人,都不会砍断自己的手的。”
年青人不由得笑了。
宁肯舍生、不肯断臂,在此处不是不自量力者的愚蠢,而是身为一个剑客的骄傲。
中年文士要问他肯不肯断臂,那才是污辱。
这是剑客对剑客的了解和尊敬,年轻人怎能不会心一笑。
中年文士出剑。
窄、长,吞吐间银芒不定,是口软剑。
中年人手指缓缓抚过这口剑:“在下余成祥,自幼习五禽戏,书攻经史、性癖金石,三十一岁始学剑,师从游鱼,如今心在剑在,无处不至。魏门如生君可欲挑战?”
“是。”
年青人只答一个字。L
☆、第六十一章 剑神三关
中年人就不再说话,手指正抚至软剑剑尖,静止。
如鱼停水中,谁知下一秒将向何处去?
年青人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只怕稍一恍惚,就会失去面前的敌手、而代价就是发现那柄软剑滑进了他的脖子。
此中年文士学剑之晚、成就之高,令人惊骇。
这,还只是剑神门下第二关。
年青人出不了手。
只是静立、等待。
静待,是他习剑的第一门课。
只有静得、等得的人,才配出剑,才配在时机成熟时使出致命的一击!
水波一闪。
晃在中年文士眼睛上。
大脑下令出击!
又止住。
年青人全部的变化,只是右手肌肉紧了一紧。
虚假的机会,比没有机会还要害人。
中年文士方才身形似乎是一晃、眼睛似乎是一闭,但手中软剑却微妙一闪,把另一道波光投在年青人眼睛上。
年青人幸好没有妄动,但一刹那间完全不能视物。
他静立、不动,呆若木鸡,却已把耳朵、鼻腔、全身毛孔都张开。对手哪怕动动小指头,他都将敏锐的捕捉到。
此刻的年青人,像株静立诱敌的猪笼草。
可惜中年文士也不是莽撞苍蝇。
他也没有动。
波光平息下去,暗中闪闪。
两人又回复到原先的对峙状态。
却已交手一个回合。
无胜无负。
年青人忽然觉得他先前被晃到的眼睛已经开始发酸了。
而且先前被剑童刺伤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这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是在一点一点消磨他的锐气、和镇定。
泉水的波光,较之原来似乎更刺眼了。
中年文士箕坐于白石上,却似乎与这天地山水融为了一体。
这不是对峙。而是敌正以逸、待我之劳。我消彼长,岂能久哉?年青人知道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此念既生,再没有等的心境,也不得不出手了。
任斗志昂扬,倾刻间涨至最高点,吼!
剑出。如怒蛟。劈开面前泉溪,成匹练、惊碎玉、震游龙!
他这一剑,走的又是刚猛之路。
中年文士倏然不见。
在年青人劈起的水花中一闪。已游至。
身法快如鬼魅、滑若游鱼,软剑出。
锵锵锵锵锵锵锵。
倏忽二十招,倏忽四十招,倏忽上百招。
年青人适才以剑劈水。诱逼中年文士欺至身前,软剑出时他的秦剑已迎上。
软剑如蛇。端是妖滑,年轻人古剑沉重,竟只以剑尖接敌剑,剑路细腻端秀。而方寸间变化闪电,以快打快,倏忽便拆过上百招。
此打法如方才的静峙一样。都是极耗神耗力的比斗方式——对年青人而言。
中年文士方才如融入山水之间,此时又如激流中的游鱼。只顺着风声水势灵动跳脱,竟像不要耗力气的。
世间只有脱力而死的战士,几曾见脱力而死的鱼?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剑声如爆豆子般一路响下去。
年青人额上已有汗渗出。
此役之艰辛,如一弹指间就要判断百十道闪电的去势,每一剑之回应要如针尖刺在绣花绷的一点上那么精确,否则就是死。
不过十个呼吸间,两人的对剑,已足以录成厚厚剑谱、传诵江湖!
这十个呼吸间的妙着,已经比有的剑客一生所能使出的,还要多。
年青人魏如生纵然今日埋骨于此,也当自豪。
任何一个剑客达到这步造诣都当自豪。
只是,纵然出剑已密、准、秀、狠兼具,又怎敌得过中年文士如臻化境一柄游鱼软剑。
剑软软、如鱼尾,在秦剑剑尖只一粘,轻轻荡开半寸去,年青人急回剑身侧挡,游鱼剑剑随人转,已翩然划过后方、鱼尾甩起一个剑花,年青人急以剑尖击之,却慢了半分,剑花在年青人手臂上点开一朵血花。年青人神色如铁,反肘下击,游鱼剑却轻轻一颤,流星般弹开,划出一道劲韧弧线,打在年青人剑势弱处,便把秦剑打开去,那道弧直劈年青人前胸!
年青人急后退、折腰、回剑横挡,那道弧已没入他胸中!
被秦剑一挡,并不力抗,在他胸前轻轻一吻便甩尾退开去,弧尖粘起一道血线。
年青人的胸前已出现一道深深伤口!
他已半身浴血。
可是他的背,仍然挺得很直。
死也要挺直肩背,他是一个剑客。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剑客便该死于剑。
年青人是否已看到了自己的死?
他的剑变急躁了,剑式更大开大阖,好像放弃了原先细致的路子,又像适才对付剑童一样开始砸。
可惜中年文士不是剑童。
年青人一式狠狠直劈,中年文士滑步便让过,游鱼剑柔腻一拂、顺势上削,年青人剑颤外荡、以挡带击,却被游鱼剑上带的潜力一震,肘间露出一个空档;游鱼剑轻点淡回、直投这个空档。
好一个空档!
年青人虎目圆睁,大喝一声“吼!”
右臂将这软剑狠狠夹在自己肉身上困住,秦剑抛左手,一扫原先诱敌时的急躁之气,便划出一道劲致的弧。
“大风起兮云飞扬”。
其抛生去死、一往无前者,是为剑势;其飞扬大张、秀劲圆润者,是为剑式;其一气呵成、画龙点就而无迹者,是为剑意。
剑势、剑式、剑意俱尽善若此,此一剑叫人击碎唾壶!
剑尖穿入中年文士左肩窝,向下,入心口。穿右肋而止。
鲜血呆了一呆,飙出,如眩目烟花。
完美的一剑,要饮完美的鲜血,成就它的威势。
年青人脸上有一丝歉意。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是那么愿意杀人的。
他是个剑客,不是个杀手。
可是剑道到了一个地步。只有杀。才能完结。
只有死亡,才是一柄剑的归宿。
中年文士已几乎张不开眼睛了,嘴角却挂着一丝笑。耳语般吐出了最后八个字:
“以命奉剑,死而何憾。”
年青人肃然。
那抹歉意荡然无踪。
只余敬意。
缓缓放手、退后,任软剑在肋间划出的一道深深血槽开始喷血,只肃容、拱手:
“止水山庄门下剑客魏如生。承让于余先生,谢先生赐教!”
中年文士缓缓倒了下去。
有些人倒下去。比有些站着的人,还要高大。
年青人又上路了,虽然已点穴止血,却已元气大伤。可他腰板还是很直,眼睛也还是很亮。
有些人,可以死。可以倒下,却绝不会熄灭眼中的光亮。
他走上左边的路。
对右边那条。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甚至不去想:为什么会有两条路?如果走上那一条路会通向哪里、会发生什么事?
他这个人,只要选定了一条路,对其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他相信人只有一生,只能集中精力走好一条路。
这条路上只有三关。
剑神之路,生死三关。
已过其二。
年青人又转过一个弯。
山道笔直向上,劈开一块巨大山石,形成两丈远的“一线天”,这道“一线天”中肩摩着山壁穿过,眼前便豁然开朗,只见主峰已在眼前,其上几株奇松,生得甚是霸气,于乱岩间直刺云天,尤显清奇。松间巍峨的托出一座石宫来,纯是山岩劈就,也无雕琢,却王者之势毕现。
年青人沉步走上去。
云雾尽在脚底,群峰连绵的伸展开去,他却已看不见了。
他只看见,一座宫、一座碑、一个人。
宫其实不是宫,不过山石劈出的一架巨大石门,人需屏息仰视才能见到门顶,而门后几根摩天石柱、一铺石床,仅此而已,可就是让人觉得惟有皇中之皇才配住于此地,枕石幕天、席云卷雾。
碑其实也不是碑,乃是峰崖边临着深不见底山涧的一块岩面,给削平了,其上草草几个大字道:“老夫若死,当抛骨此涧中,以山为陵、岩为识、满山松木为封土,长啸哀之可也。”
何等气魄!
碑旁一把剑,一个人。
剑中之剑,皇中之皇。
剑中之皇和他的皇剑。
剑神之路第三关,守卫之人赫然竟是剑皇!
二十年前与剑神差不多同时退隐的剑皇,原来竟在这里为剑神守关。
除了他,又有谁配在这里守关;除了剑神,又有谁配让他守关!
年青人闭紧了嘴巴。
不能动。
剑皇的剑气,已逼面而来。
那是“皇者之气”,君临天下,令所见之人都不由得要匍匐膜拜,似乎无形、却强大得不能抗拒之气势!
而年青人不能屈膝。
一个剑客,在任何势力面前,都不能屈膝!
所以荆柯能在秦皇面前谈笑自若,而年少即闹市杀人的秦舞阳只能汗出如浆两股战战。前者是千古剑客,后者不过一介屠夫。
“剑”到了一定程度,便超越生死、甚至超越“武学”,而成为了一种“道”。
剑,道!
年青人屹立不动。
剑不能折。他不能屈!
剑皇的眼中掠过一丝激赏。
徐徐道:
“来者何人?”
年青人还是闭紧嘴巴。
非不愿答,乃不能也。
剑皇之声音虽徐,却如海啸山崩。一片海徐徐推来、一座山徐徐倒下,这平静而巨大的力量谁能抵抗?
年青人只觉得自己渺小如一粒尘埃,在这样巨大的压力面前,能保持住心底一点清明已经极不容易,他只怕自己若一开口,连这点清明正气都要憋不住泄出去,那膝盖说不定就要酥软了。
有谁能忍住、不向至高的权威屈膝;有谁能忍住、不向倾国的压力低头;有谁能在无人支持的命运狂涛中,仍然肯逆流挺直自己的脊梁?
这需要怎样坚强的脊梁!
——只有一种人不需要多么坚强的脊梁,也能跟剑皇相对。L
☆、第六十二章 上善若水
能跟一个皇者冷静相对的,只能是另一个皇者。
苦苦支持的年青人,显然不具有这样的力量。
剑皇眼中出现一丝蔑视:
“既来此处,何不开口?”
年青人不说话。
眼望着地上的尘埃。
风吹云动,云脚的影子遮上尘埃,尘埃仍然是尘埃。
风吹尘动,将一片尘埃吹下深涧,那跌落的尘埃仍然是尘埃。
云可以遮住尘埃的阳光,风可以将它们全部吹落深涧,然而强力如他们,也不能改变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