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重生之代玉-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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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了,要是六小姐这病好冶、诊金又优厚,恐怕还真轮不到他手里,其他大夫就抢走了。于大夫出道至今,没做出什么有说服力的病例,他的竞争力实在是不太强的。
为了好好过年,于大夫发了狠,不能让谢六小姐再这么拖下去了!他看准了六小姐是经络受邪,入腠理而侵脏腑,为寻常药物所难拔,故此缠绵病榻,正风不通、客气干忤,越拖越竭乏,非要以雌苦楝根、柴胡大黄等物,好好发散一下,否则这条命都是迟早保不住的。为了做出成绩来给人看看,他再一次提出要下狠方。
方三姨娘听见这个提议,为难得都哭了:“大夫,这病若对孩子好,你就用罢,非要我们妇道人家拿主意则甚?我们哪晓得行还是不行?”
于大夫急了:要这么简单,他不早下了吗?是药三分毒,尤其猛药,这不有风险嘛!哦,这帮病人家属,指望大夫一把脉,念叨几句,开个药方,包好,绝无变坏的可能性,万一坏了,锁了大夫去见官:“你知道有可能坏了你还给孩子服?!”大夫当得岂不是太悲催了!
不不。于大夫是个很慎重的大夫,他不惜磨破嘴皮子,也要说清楚,若病人只服常规药,面临的处境是怎般如何、如何怎般,若是服险药呢,好处坏处各是怎样分等,势必叫病人家属听懂了、作出决择来。谢六小姐病到这份上本来就是匹死马,若肯搏一搏,拼活转来,那是他药石奏效、妙手回春,若不行呢,那就是病人命该如此,与他无尤了。L
☆、第十二章 在下斗胆再诊脉
方三姨娘拿不定主意,只好斗胆去求问二太太。二太太推拖着不给准主意,倒叫丫头旁敲侧击、撺掇方三姨娘去问二老爷、甚至老太太。方三姨娘在这点上很明白,哪敢去惹老爷的烦心,只想着:也许能问问老太太?
计议未定,明珠真是好人,听着信就来了,劝方三姨娘道:“姨奶奶,早两年三少爷偶感风寒,越冶越重,何尝不是病了几个月,您想必记得,也有大夫提及下些狠药的事,老太太回说‘只听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听说病来这么久了,要病去如山倒的。我看悬,且慢慢儿调冶妥当。’末了还不是调理到入冬才渐渐好了。姨奶奶,您担心六小姐,婢子明白,准给您去回,但您想想,这些年有些乱嚼舌根的说老太太不疼六小姐,那自然听他不得,手心手背原都是疼的,只不过老太太听见哪个后生小辈生病受苦,不免哀叹难受,那却是有的。佳节在即,老太太本就劳神,姨奶奶若还引老太太难受,恐落人口实,伤了姨奶奶孝名。这么着罢!婢子一定找机会替姨奶奶回六小姐的事,总不至令姨奶奶为难!只是姨奶奶自己却须想想,回头老太太还照三少爷那次处置,您心里如何?若是愿意的,照婢子说,竟不用问老太太,您就做得了主,只照往常调理便是了。若觉着那大夫的话有半分可信,还想试一试的,姨奶奶您别怪罪婢子直说,不如在老太太发话前,便允了那大夫!毕竟您是六小姐生身母亲,骨肉连心。六小姐有万一,谁能及您痛切?”
方三姨娘听懂明珠话里意思了,真是一片好心!
果然被说动,回去自己拿主意去,想了许久,天都擦黑了,想着明天还要过重阳节。拖延不得。最终同意用药。
于大夫兴高采烈,便拿了那个早开好的药方叫人熬上,知道今夜是走不了的。定要陪着看病人情况,几个婆子引领他在偏屋憩下了。才过半个更次,六小姐屋里急着来说:小姐胸闷晕厥!他就知道坏了。
按他的计算,六小姐这个邪虚之症嘛。吃了他的药方,理应是腹痛暴下。怎么会胸闷郁结呢?胸闷应该是三阳逆躁、恶血留内,腹痛则出于下焦虚浊、伤乎津液之府,这可全错了!
好在是,他一开始也没把话说得太通俗——要是一开始就说腹泻。这会儿人却痰迷,那谁都能看出是错了。可他前头说的是“恐阴阳相搏,肝脾一时不得调和。气上而不下,积于经络内”。这会儿最多再补两句:“果然五脏受气、血气郁结,以至内热”,这不又绕圆了回来吗?
这就是于大夫最喜欢老祖宗的地方了:祖宗传下来这套理论,正反内外,怎么都能转回来,只要你舌头更圆活,端是立于不败之地啊!
可惜人的身子摆在这儿、草药摆在那儿,这两样东西金风玉露一相逢,该咋的就咋的,是不以大夫舌头为转移的。于大夫实在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错、也吃不准六小姐会怎么样。
最优秀的大夫,是冶好病人,还能让病人及家属深切认识到他有多优秀;最蹩脚的大夫,是冶不好病人,还能让病人及其家属深刻认识到他有多蹩脚;至于中流大夫嘛,有时立点功、有时犯点错,即使犯错,重点是犯了错也不能让病家觉着是大夫的错。于大夫时运不济,未臻上流,但至少能力争中流。当下他舌粲莲花,信誓旦旦六小姐的变化在他的意料之中,就是他事先警告过的危险。“只要挺过去,六小姐的身子逐渐能康复如初。”他满口价许给人希望,想了半天,呕心沥血又开了碗芩桂莪甘汤补救,满心觉得就算不能一举让她痊愈,至少也不会更坏,于是心安理得又回偏屋睡觉了。
云华饮了新药,睡了片刻,忽然喉头有甜腥粘稠的东西涌上来,把呼吸都窒住,只能绝望的抓着喉头。还亏洛月机警,一骨碌翻身爬起,不怕冒犯,在云华背后狠狠拍击,云华自己也拼尽力气往外咳。
以后谁再说六小姐自己恹恹取死的,洛月想叫她们自己看看谢云华那晚的样子。就算再娇弱,也是拼了全身的力气在求生哪!
终于一口血痰吐进半旧雕漆盒子,
却忽闻窗外又有鸟儿乱叫,旋即一声惨呼,似竟被人摔在地上死了。
然而深更半夜,云低光晦,屋外院里,怎可能会有人?
洛月吓得半边身子也是瘫软了,更怕小姐病势要被吓得更沉重。
云华却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俯在枕上喘息了一会儿,渐渐好些。洛月也总算想起来,取了豆青暗刻花茶碗倒了温水给她饮下,看看她果然好些,忙打发人去叫大夫。
于大夫梦里被叫醒,连忙披衣而去,听了房里头病人咳嗽声,似乎凶烈,但丹田之气也还足,暂时是死不了了,先是一喜,再看里头捧出来的痰盒子,若是鲜血自然不好,但那是陈血,总算认得出来的,又一喜,斟酌片刻,道:“在下斗胆,再请一请小姐的脉。”
丫头们给云华披了件衣服,放下帷帐,取右手在帐外,卷起一点袖子,手掌与袖子均用锦帕掩得严严实实,单露出一小段手腕,连这段手腕上也遮了层轻纱,
于大夫已跟着邱妈妈进来,垂手把脉,云华但觉手腕一暖,
于大夫的手其实也并不算多暖和,凌晨从被窝里被人拉出来,他的手简直是凉的,但谢云华手腕比他更冷,如一段冰雪。
于大夫心就往下沉。
明显的胸盈仰息、五藏不安、谷气衰微、血慢阳脱。人总要点血气才能活着的。谢六小姐再这么冷下去,怕要冷死了!得给她烧把火、活一活血,烧什么呢?于大夫有了好主意!叫丫头们以体温焐着云华。他自己又拿出了暖洋洋的万金膏,叫给抹上!
第二天早上,方三姨娘来看女儿时,便听得左右报喜:姑娘精神爽利,气色极佳!L
☆、第十三章 孽种做干净
“姑娘好了?!”方三姨娘喜得卷一阵香风进了房间,眼睛在屋内一扫,见新摆上的重阳糕,便拈起一片来,照习俗给云华搭在额上:“我儿诸事皆高!”
当时她喜孜孜的,想自己真是机谋果断!昨晚认可的药方,今儿就见效。还有,昨晚没守着女儿病床,免得今日重阳会上精神不济、面青眼肿,容颜失色,又是何等的明智!瞧今天,岂不一切都好?
她当时没想到,重阳会上,传来消息,六小姐吐血而亡。
现在想想,那天早晨,云华不过是回光返照。而方三姨娘在端详她时,还想着自己头发梳得好不好、衣裳穿得俏不俏。她准备的一些故事,能不能逗得老太太开心。
女儿一死,如一声雷,震得她哑口无言,回头再看,才知都是假的。仍有那么多人声音清脆、眉目秀媚、言笑晏晏。只一切鲜妍笑谑,已与她无关。她只想一个贴心贴肉的人陪在身边,却已没了。如今她才想到,那晚云华独自躺在床上,是怎样的感觉?她觉得一层层的凉,凉得血液都要冻住。捂多少层丝棉都暖不过来。不是她矫情,是她真的病了。额角似有重槌在槌、心头似有针在刺,骨髓里都透着冰凉,却没有药能医治,人们且要怪罪她愁眉苦脸、太不讨喜。
从前云华何尝不是这样?何四姨娘不能不警醒:当年她私下也曾同众人一样,埋怨自己的女儿太孤寂不讨喜。等自己到这地步,才知伤病如斯,实难讨喜。
她心里也疑惑着云华死得这样早。但总以为是自己关心不够、庸医又下错了药,才害了云华。庸医已被打了一顿、赶出城去了。还能怎样?她一惊之下,颜色都老了、神经也受了损伤,再养不回来,又能怎样?这院里的花,若是经了霜,开得不好看了,无非是移出门去而已。
而今二老爷要把她扫地出门了。眼不见。他们就干净了么?就像她那晚。没有病恹恹的女儿在眼前,以为就干净了么?早着呢!不是不报,时辰不到。报应终久都要来的呢!
方三姨娘这样咬牙念叨着。
别人都当她是疯的。也不来管她。唉,疯子当得倒比正常人轻松得多!真要去尼痷,也好。眼不见这些牛鬼蛇神,也好。纵然尼姑们也是假惺惺的……这个世界根本是假的。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门外丫头道:“哪一个?——呀,大姨奶奶!问大姨奶奶的好。恕婢子先前没认出姨奶奶。”
安大姨娘进门来。轻声问方三姨娘:“三妹妹,你神智是清醒的罢?”
清醒又怎样?疯又怎样?方三姨娘低眼望着桌面。
安大姨娘低声而急促道:“我知道我们交情不深。但上次说的话,如今你还是这条心不?那末明晚三更放一把火,事情就成了。别的你就别问了。”
“你们?”方三姨娘非问不可。
安大姨娘只好透露一点:“你可知青翘小产了……”
刚说得半句,又听外边丫头给四姑娘问好。
谢二太太最近在嘱咐媒人好好地给五公子云柯说媒。
怪也怪云蕙母女不争气,做下这等混帐事——二太太当然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其中有什么牵扯的!
总之她们人已经死干净。一了百了。二老爷受此打击,长吁短叹。了无兴味。琐事就交给二太太一手操持了。
二太太跟安大姨娘商量:“等过了七,还是找个温顺可意的,给老爷解解闷罢?却是得看好了懂事的。咱们再经不起闹腾了。”
安大姨娘盛赞:“太太贤明!太太见得是。”
二太太被夸得很高兴,还不忘埋怨一句:“我人老珠黄也罢了,要是你好看些,还能哄老爷高兴。”
安大姨娘谢罪:“哪里比得上太太命好、气色好。都怪三妹妹、四妹妹自己不惜福,五妹妹又有孕。要不,着二妹妹陪老爷说说话?”
二太太不置可否,道:“五公子配哪头呢?她自己生的,也不操点心!”
安大姨娘附和:“总要累着太太了。”
二太太很受用这句奉承,想着,幸亏是把那丫头肚子里的孽障做掉了,干干净净!这样去说媒,才好操作嘛!她已经看中一头亲事了,跟她娘家也是有渊源的,若是哄进门来,才发现原来藏着个小孽种,怎生交代?还是做掉干净。
想那丫头不过就仗着几分年轻颜色,这女人一落胎,如同春天里的嫩树遭了斧斫,大伤元气,颜色必然大大受损,若要类比,但看方三姨娘丧女之后的样子,就是个大大的例子。安大姨娘从前也……嗐!这便先不说了!
总之青翘人既然丑了,急痛之下说话也没以前和顺了,云柯是多坏的脾气?岂能容她?两下里感情定然坏了!二太太再趁着办亲事,把“养病”的青翘请到外头养一养,且放缓口气,多赏些衣裳吃食,只说养好了就接回来。以后回不回来,谁说了算?这屋里就打发干净,好迎新人——还有新人的嫁妆啦!
二太太既得了钱财,又把庶子交到了自己信得过的女人手里,这叫人财两得,好不快活。
这般主意打定,她笑眯眯跟安大姨娘聊天,安大姨娘一味奉承:“真亏得太太斩截!是谁给太太出的好主意呢?”
“是……”二太太脸上浮出一个笑,“是天意安排。你别问那么多了。”
安大姨娘又陪二太太说了几句闲话,就告退出来,花园里慢慢地走,渐渐就走进了影子里。
影子里早有一个人,从黑地里往外看,看得真切,轻轻唤了一声,唤的是安大姨娘嫁进谢家以前用的名字。
安大姨娘也应了一声,应的却是云柯的生母卓二姨娘闺中名字。
两个女人手挽着手,听见旁边虫子一声声的叫,两个人的心都嗵嗵跳。卓二姨娘不复平常的木讷,急着问:“怎样?”
安大姨娘也不复往常的寡淡,便道:“我去寻方三时,差点被四小姐撞破!”
卓二姨娘倒吸一口冷气,道:“我原说不该拉上方三!”L
☆、第十四章 姨奶奶们送上门
安大姨娘对卓二姨娘道:“看方三怪可怜的。”
卓二姨娘就不语。
安大姨娘又道:“却也没什么。四小姐也不过是听说咱们老爷要把方三送出去了,惯常的做好人,过去看看,碰到我,只是巧了。我看方三心底也是明白的,倒比从前还明白些,不会放话给她。”
“她……”卓二姨娘疑疑惑惑道,“你看她到底是个好的,还是个有心计的?”
安大姨娘长叹道:“咱这院子里活下来、还要活得好的,谁心里没一把算盘?但凡算不到我们头上,就是好的了。四小姐像明珠,不给人下绊子,这就算好的啦。”
卓二姨娘恨道:“还说呢!我当明珠慈悲心肠,她把我柯儿的长孙给活活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