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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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李治也不知哪来的闲工夫,竟向陛下请旨说要来终南山闭关读书。陛下很是高兴,几乎将半个皇家图书馆都搬来了樊川。
有这尊小菩萨守在这里,我基本已绝了在樊川久呆的愿,只得无比珍惜这山中岁月,每日数着时辰过。
转眼,终南山积雪融尽,再现翠绿青苍,棠梨开过,又是漫山桃花灿然之时。
我早就听说这山中有处桃花坞,地势周高中低,因而层层叠叠的桃花林中有一个天然的小湖,湖水清凉,几可见底,湖也不深,最深处也没不过脖颈。
今年上巳春浴,我便打算在那里进行。
其实每年春浴的习惯我一直坚持得很好,只是去年由于脚踝受伤,便停了一年,今年既有这样一个绝佳的去处,我是断不会放弃的。
李治到碧落园时,我正好在准备春浴所用之物,他一听说我的计划,便吵着闹着也要跟去。
我无奈至极,便道:“男女有别,你若实在喜欢这桃花坞我便让给你,我不去就是了。”
李治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便改了口,“小爷不过与你玩笑罢了,骊山华清宫的温泉,小爷尚且瞧不上,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桃花坞。”说罢,他便摇着扇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叫良瑛云屹都不必跟着,便自己骑着马,上了终南小道,往桃花坞而去。
第198章 一阵风过()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我牵着马在山中行了一阵,身上已有薄薄汗意。
沿着山间小路往山沟里行进,不多久便见到那一片茂密的桃林。我系马于树枝,而后抱着衣物径直往里走,时有东风轻抚,桃林随风震动,不多久我的头发衣襟之上尽沾花瓣,如此情景,我也懒得去管,一心只去找那清澈的湖水。
湖水静谧,我将装有轻薄春衫的包裹置于湖边平整的巨石之上,然后解去衣衫,踩着湖底碎石,小心翼翼地走入湖中,待湖水没至胸口,我方停下,放任轻柔湖水洗去一冬的困顿。
我微眯双眼,身心十分舒坦,正考虑着,要不要哼上一曲轻柔小调。
还没待我开口,便被一双大手,搂进了怀中。
山中人少,难不成遇到了浪荡之徒?
我吓得正要惊呼时,那搂住我的人却轻轻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过得很舒坦呀!”
冷冷的却温柔的声音,我在他怀中转过身,果然见到了心中日夜思念的那张脸,“你何时回来的?”
“刚到樊川,就见到你骑马而出的身影,我就追了过来。”
李恪的话语刚落下,我俩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微妙状态之中,方才我一时情急还没注意到,现在松散下来,我才发觉,自己片衫未着,而李恪虽然穿戴整齐,那素白的衣衫却已然被湖水浸湿,我甚至还能隐约见到衣衫之下那完美有力的肌肉线条。
我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我洗好了要上去。”我低着头,用手尽量遮住自己的胸口。
“嗯,那你上去吧!”李恪抱着我的手却未动弹半分,他的双目也是一点未转,直直地盯着我。
“可是”我垂着头,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妨碍到我去岸边穿衣服这件事。
“洛来,你何必如此害羞呢?反正我俩迟早是要成亲的。更何况”李恪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不知道你在此处做甚,所以便一直躲在一旁的桃树之后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
我又急又气,挣扎着抬手,拍了李恪一脸的水花,“你怎么这样?”
他柔声解释道:“洛来,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待看清你要干什么时,你的衣衫已然滑落,我想唤你却又怕你误会,便只好待着原地动弹不得。”
我还是极不自然地道:“那你你为何下来?”
没想到,他却轻轻吻了我的唇角,道:“洛来,我无半分龌龊心思,这一点,你且信我。我只是一时忍不住,想过来抱住你,还想将你好好藏起来,不被别人看见。”
我缩在他怀中,半晌不知如何答话,过了许久,我方道,“你如今浑身湿漉漉的,不如先去那边的桃林中捡些干柴过来,然后在湖边巨石下点个火堆,将浸湿的衣物烤一烤吧!”
李恪应了声好,但还是扭捏了一阵才松开手,转身离开湖面,去了桃林之中。我趁他不在,赶紧爬回岸边,将准备好的春衣穿上。待李恪回来时,我已经盘腿坐在巨石上,仿古人模样,吹起了风。
他将火堆点好,然后脱下自己湿透的外衫,用树枝架好,放于火堆边烘烤。
我拍了拍身边的空处,道:“你来我身旁坐吧,春寒未过,当心着凉。”
李恪很顺从地坐下,我则挪了挪身子,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也许是对刚才的失态有些难为情,李恪的脸从离开湖面时便一直板着。如今见我并未生气,他的面色才又略略缓了过来。
“李恪,你要多笑,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我喃喃道。
他嗯了一声,却说:“我只对自己喜欢的人笑。”
我无力再反驳,便闭上了嘴。恰此刻,一阵风过,桃花瓣落在我和他的衣襟之上,铺满了整个石台。
第199章 是否属实()
上巳一过,我就在李治地严密“监视”之下整理好行装,返回长安。
长安城果然比终南山中热上许多,我一回到长孙府,便迫切地想要喝凉茶,但是这个时节府中哪有多余的冰块,于是,我只得步行去花园中,摘几片薄荷叶回来泡水喝。
薄荷水果然是止渴的佳品,待我一大碗下肚,正坐于西窗之下发呆时,义父的小厮便进来通报说——他回来了。
我其实一早有种迫切相询的愿望,但时机真正到来时,我却又有些胆怯。
“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去书房。”我对来人道。
他行了礼便退下了。
而我,在夜色幽昏之中,无意间看到了放于墙脚的日月流光。我一咬牙,起身抱起它,便往义父的书房而去。
书房里亮着灯,义父已换了家居的常服,见到我来,他温和地招招手,道:“快过来让义父瞧瞧。”
我不知道该不该笑,便只答了句是,而抓着日月流光的手,又不自觉紧了几分。
我行过礼,跪坐于义父对面的软垫之上。
“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吗?”义父似乎发觉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将日月流光放在腿上。
“你手里抱的什么?”义父沉声问。
日月流光装在琴套里,但明眼人一眼就能察觉那是什么,义父似乎没料到我会不听他的命令,因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和惊异。
“是一件义父很熟悉的东西。”我决定不再躲躲藏藏,而是直面他的问话以及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很熟悉的东西?”义父喃喃道。
“正是。”说罢,我解开琴套,将日月流光展示于他的目光之下。
“洛来,你难道不记得义父对你的要求。”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冷静平和,似乎并不生气。
我低着头,沉声回答:“不学七弦琴。”
“还有呢?”义父继续道。
我猛地一抬头,目不转睛地顶着头,复又轻轻偏头,咬着嘴皮道:“不入李氏门。”
“谁教你奏的琴?”
我知道此事一定瞒不住,李恪在樊川别墅住了那么久,虽然我俩在人前有意保持距离,但精明忠诚如何管家,一定早将蜀王认出,并且将此事禀报给了义父,“是蜀王殿下。”
“这个李恪胆子不小!”义父简洁明了地道。
我心下叹了口气,心想,义父果然久居朝堂老谋深算,就这样不着痕迹地将我的话题带偏,但我既然下定决心要将心中疑惑探查清楚,便不可以有任何的胆小犹豫。
于是,我叩首于地,道:“义父,洛来自小喜爱琴音,是我求着蜀王殿下教我的”我顿了顿,鼓足勇气道,“难道义父不认得这把琴吗?”
他瞥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如此特别的一把琴,我当然识得,你从何处得的?”
“只是机缘巧合落在了我手中,”我微微抬起头,又道:“义父,我在樊川山中,遇到了一个疯言疯语的黑衣女子,那女子说”
“说了什么?”义父冷着脸问。
“她说,我是秦衣和罗成之女”,我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精明而温和的中年人,道:“洛来请问义父,她之言语,是否属实?”
第200章 与亲生无异()
义父起身,走到我面前,我双眼盯着他的足尖,等着他说出答案。
过了许久,他伸手将我扶起,静静地看着我的脸庞,柔声道:“洛来,这些事,义父本想过上七八年,再告诉你,可如今你既然问及,我就对你实话实说吧!”
“多谢义父。”我小声回应。
时值傍晚,天色渐渐低沉,房中光线也变得甚是昏暗。义父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以至于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凭声音推断其情绪的变化。
“你也许已经知道,当年正是我帮助秦衣逃离长安,前往洛阳的。她和罗成在洛阳成婚,婚后的秦衣避世而居,所以,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她怀孕这件事。”
“那义父又是如何得知的?”我问道。
“我原本也不知晓,武德四年,陛下率军围攻洛阳,却连攻数月不下,战事陷入了焦灼。我自请将令,前往洛阳劝降,见到了孤注一掷的罗成,罗成感激我帮助秦衣之事,但并没有接受我的劝降。”
“随后,他为了稳定军心,让我去将军府暂住,没想到,我一进府门,便碰见去外间请产婆的婢女,那时,我方才知道,秦衣临盆在即。”
“秦衣早年流离,身体底子很差,不多久她便由于出血过多而亡而罗成,自感不可于人世苟活,便也放弃洛阳,跳崖自尽了。”
我心中一震,想到秦衣罗成的悲惨遭遇,眼泪便要夺眶而出,但我立刻又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传言,“义父,秦衣不是殉情而死的吗?”
“那是我编出来骗陛下的谎言,因为,秦衣虽死,她的女儿却活了下来!”
我怔怔地盯着义父,他也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君心难测,若非如此,是很难将这个孩子保全的,再加上之后幽州罗艺谋反,我便更加只能将此事隐瞒下去。”
“义父,我真的”我哽咽问。
他却重重点头,道:“你确实是罗成秦衣的女儿。”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苦地跌坐于地,而后嚎啕大哭起来。
义父蹲在我身旁,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我,放任我的宣泄和哀戚。
“义父,我想去洛阳,去拜祭我的爹娘。”过了许久,我才低声开口道。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之前去洛阳,我亦去你爹娘合葬的坟头前洒扫过,也命人对墓园进行了翻修,只是,他俩合葬一事不足为外人道,所以,那墓碑之上只刻了秦衣之名。”
我虽然为我爹感到委屈,但情势特殊,也只能对此表示理解。
“洛来,如今你既已知道了自己爹娘之事,前去拜祭也是应该。”义父拍拍我的肩,又道:“义父瞒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会生义父的气?”
我赶紧摇头,道:“义父给了洛来第二次生命,是我的至亲,我对义父只有尊敬和感激,又怎么会生您的气。”
义父轻轻笑了笑,道:“我也知道这一日终会来临,你终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所以,我从一开始便对所有人说,你是我的养女。”他拉起我的手,道:“可是,洛来,在义父的心目中,你从来便与亲生的无异,只望你永远记着有我这个义父才好。”
第201章 禁足两月()
我直直跪在地上,叩首道:“义父,洛来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只要义父一日认我这个女儿,我便一日是长孙家的人。”
我哭声未止,如今又一口气说出这番话,自然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义父再次将我扶起来,劝慰道:“如今,你既已知晓自己的身世,便也应该知道当初为什么义父不准你学琴。”
我点点头,伸手抹了眼角的泪,道:“我明白。”
“其实,在义父心中,一直有个疑虑。”他幽幽道。
我抬眼望着他,安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洛来,”义父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道:“你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陛下面前。”
我惊讶地微张着嘴,但很快便明白,义父的提醒印证了之前许多人的话语。
“你可知道,这些年,你和秦衣长得越来越像,若你着上昔日秦衣之衣物,弹奏那把日月流光,我可以断言那几乎与她一般无二。”义父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我也随之变得紧张。
“义父,我会尽量避开的。”我小声答道。
“不,洛来,你并不明白陛下对秦衣的执念有多深,若有朝一日叫他注意到了你,他到底是会因为对秦衣的爱而囚禁你,还是会因为对罗成的恨而杀了你,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到这个结果义父,不能眼看着你去冒险。”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你要远离李家之人,一辈子都不可与诸皇子有分毫的纠缠,你可明白?”义父的问话,让我僵在当场——我当然明白,可是如今的我,又如何能够做到?
“义父我”我支支吾吾地,不晓得应不应该告诉他有关李恪的事。
现在,话题似乎又回到了谈话的一开始,我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因为我不仅犯了长孙家的禁忌,更是将他的一切担忧都变成了现实。
“你和李恪走得很近?”义父果然质问道。
“因缘际会,我和他,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我遮掩道。
义父叹了口气,跪坐于书案之前,道:“你果然是翅膀长硬了,竟把我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我见义父真的生气了,便赶紧跪地,道:“义父,李恪答应过我,若您允许,他便自请敕旨离开长安,永不参与皇权的争斗。”
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