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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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生灵莫不自生自长,若有一个造物存在。而人类总不满足于这种无所知觉,常欲于生存寻求一个意义。以万物言之,则万物皆从于自然,莫能自外,当然也没有所谓的意义。譬如生、老、病、死也是生命之故常,而佛陀惟以为苦,锐意超脱于宇宙常规之外,道家讲长生久视,也是一样的道理,其中的智能之士孜孜以求,于是造就了一辈神圣仙佛,虽然未足与造化相抗,到底是凌蔑万物,自居于所谓灵长的位置。
自往古以来,有修行了道白日飞升的,也有物故灯灭清魂上浮的,于是便造成这煌煌仙界。其民人也无非从凡间而来,因此这人情物理亦和凡人习知的无多大不同,实是并不奇怪的。
穆清绝又道:“这些年来,狮狏王、禺狨王失了故居之地,因南疆山深林恶,小国众多,都和鹏魔王聚到一处,兵力雄强。摩夷国从前原是一老大帝国,四夷无不宾从,对外政策又极温和,周围小国贪他物产丰饶、往往以内附为荣。可惜被修罗族荼毒一场,又被莽祖的恶党惨虐一度,颇有些醉生梦死的光景。譬如一人家境富裕,当家的偏是个贪婪猥琐之徒,邻国度他外强中干,自要时时欺凌。这三大妖圣颐养多年,久不兴风作浪,至此也有些伸腰蹬腿的意思。”
“禺狨王辟下有一个有鼻国,北边多有帝释后裔聚居,因唤作‘苍梧野’。很不为彼国所容,他今为图自保,向三界天家血裔求助,咱们天汉三派和织女渊源不浅,织女又名天孙,是鸿钧天帝的孙女,和帝释本是血脉相连。本门素来以正道自居,怎能置先祖骨血于不顾。”
帝释天众是天皇帝俊所封,又称天家,为八部天龙之首,八部中龙众是地皇祖龙后裔,天众是皇天鸿钧后裔,后来帝俊退位,他的族裔也都并入天众之中,乃至修罗盛极而衰,一些族类也混入天众。所以如今摩夷国的天众可说是一个很宽泛的指向,毕竟盘古神王开天辟地,三界中谁非其血裔儿孙,又何分鸿钧、帝俊?
秦素晖恍然道:“南疆战事我也有所耳闻。据说还误伤了不少边州仙民。不过人说七曜府已经调遣天兵天将陈师边境,震慑宵小,想来有鼻国也该有所收敛,掌门且不必太过担忧。”
穆清绝轻轻摇头,反问道:“倘若有鼻国依然故我,素素以为七曜府又会如何作为?”
“这……”秦素晖沉吟道:“七曜府行事虽则有些不孚人望,但于军国大事上倒还不甚怯懦。昔年与罗刹、鹰吻、竺月、新天等国皆有交锋,总还胜多败少,有鼻国纵然仗着几个妖圣撑腰,难道不怕触怒天庭。”
穆清绝失笑道:“你若把希望寄托到天庭身上,这仗不用打已是输了。以我所见,今日可大不同以往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往时七曜府不惮兵戈,总是他无所顾惜,民气可用。如今么,可就难说了。我看这一回调兵就不是与有鼻国交战的,反是做给自家人看的居多。倘若再有侵扰,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罢了。”
第220章 献宝()
明钦听穆清绝谈论起南国战事,心想这莫非和杜芳惜有些干系,她带着沈荷裳返回苍梧野,欲拜天南神尼为师,这数日光景想必已是到了吧。
穆清绝道:“我和两派道友商议,欲调遣门中精锐南下应援,只是‘诸天论道会’开放在即,对任何宗派来说都是绝佳的机遇,失之交臂殊为可惜。值此多事之秋,我也感分身乏术呢?”
秦素晖浅浅一笑,柔声宽慰道:“帝释遗裔的存亡固然是一件大事,但本门毕竟是孤陲小派,实力有限,即便掌门率师亲征,若与三大妖圣相敌,只怕也没有什么胜算。七曜府既然无动于衷,咱们便只能略尽本份。万一遭遇酷毒,只好将他的孤寡老弱接应出来,别图安置。”
“素素所虑甚是。”穆清绝叹息道:“摩夷国究竟是天众的根本,倘若七曜府能出面收拾人心,比咱们这些江湖门派有用的多。只是他对本国的仙民尚且麻木不仁,又哪会顾念到种裔的死活呢?再者七曜府为了当国,本就是认贼作父了的,虎狼为面,鸱枭为心,巧言令色,惟利是图。你看他甘言蜜语煽惑百姓,有哪一句是兑现了的。”
“‘击壤歌’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炊,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是吾人几千年前便懂的道理呢?奈何莽祖党徒生于文明昌化之时,反而懵若无知耶?所谓‘无彼教,则无斯民斯世’的说法,真是无知无耻到了极处。普阅古今,无论中外,哪一家朝廷不是食民膏,饮民血。所不同者,有的能做点人事,有的就只合与禽畜为类。”
“中夏自来是男耕女织,耕作可得米谷,桑织可得衣裳,有衣有食便可以维持生计。孟子说,五亩之宅,种上桑树,蚕桑吐丝,织成布帛,百姓就能有衣穿。不违农时,五谷蕃熟,畜养鸡豚,百姓就能吃上肉。再建设学校,教以孝悌之义,百姓就知道敬老爱幼,人人不受饥寒之苦,仁亲和睦,这便是王道了。”
有人说孟子说的太过简略,事实上平人所求也不过衣食两端,王道是一个社会普遍生活标准,自然不能求人人富贵。富贵必然要损人肥己,僮仆千百,人人都想役使人不愿为人役使,这于平等社会绝无可能。
世人常常艳羡骄奢淫逸的生活,然而这种生活须以奴役一群体为代价,必不能周之于全社会。社会上群体创造的价值平均到人人则不足,聚敛到一部分人手里则富厚有余,争心由此而生,谲诈由此而兴,可见从前那些出人头地,做人上人的观念和王道政治完全是背道而驰,社会一般心理惟以此种为甚,无怪孔孟之道只成为画饼了。
近世国人有鉴于风气不振寻求衰弱根源总说是儒家孔教的过错,甚至有博学该通的学者也声言董仲舒、朱熹为千古罪人。然而孔、孟、董、朱危害如此之大,国人对其学说应该了如指掌,深以为戒才是,实际能读‘论语’‘孟子’的,多不过千分之一,至于董、朱就更是寥寥了。推寻数千年间各个朝代,能读书的总不会高过这个比例。
世人对于无知的小儿总觉得哄不如吓,一句某某要来吃你了,常骇的小儿不敢夜啼,至于某某身世为人究竟如何,便非小儿思力所及。百姓如此易欺,大约还有赤子之心未泯吧。
“百姓所求如此寡薄,还常常不能满足,皆因常有一朝廷加著其上,‘苛政猛于虎’,何其可哀。朝廷稍有益于百姓的,不过是治安与自卫。然而谚云:‘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贪官恶吏荼毒百姓又胜于盗匪。一切欲求全都仰赖于民,反倒大言不惭的以父母自居。彼与百姓有何功,何德,真不知世间有羞耻事。”
穆清绝感于帝释遗裔生事艰难,七曜府文恬武嬉,数其贪贼,不胜唏嘘。
秦素晖哂道:“当年莽祖为了谋夺摩夷国,甘愿拜罗刹大帝为父,孝子贤孙至今流传不绝。那些肉麻无耻的话真让人掩耳厌闻,我堂堂华胄竟长慑于这儿皇帝的淫威之下,炎黄二帝面目何存?”
“七曜府这般不成体统,赴援苍梧恐怕是难以成事。”
穆清绝有了计较,暂且放下此事,目光转到明钦身上,莞尔一笑,“听紫儿说,明公子得了‘月绝书’,造化玄机,真是难测。”
明钦将‘还素珠’吐到手里,终于有机会说话,“没什么‘月绝书’,只是无意撞入月宫天子梦境,赠我一块阴阳鱼。”
穆清绝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缓缓道:“自从月老历劫,天河界无数眼睛无不关注着月绝书的去向,月宫天子和天孙祖师颇有渊源,敝门对此物也是绸缪已久。公子若肯割爱,清绝不胜荣幸。”
比目鱼环是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宝物,若是轻易拿出来未免减价,明钦不置可否,岔口道:“我姐在织云仙子门下学道,不知近况怎么样?”
穆清绝毕竟是大家风范,胜私制欲之功卓有境界,虽然对比目鱼环早存必得之念,既将明钦领进门里,不怕他中途飞咯,当下不疾不徐的道:“令姐荆师侄是难得的修道美材,云师妹慧眼如炬将她收入门下悉心传授,进益当不在紫儿之下。来日‘诸天论道会’极有可能代表本门出战,若能夺得‘重明铠’,这掌门的位置便非她莫属。你虽将‘比目环’献于本门,终究还是你自家之物,想来公子不会和荆师侄分甚彼此吧。”
这番话说的十分动听让人几乎要心花怒放,明钦嘿然一笑,心知这话虚虚实实,是认真不得的。连忙逊谢道:“不管是资历还是修为谭师姐都是掌门的不二人选,家姐在危难之中能得织云仙子收留,授以道术,实是莫大恩德,倘能代宗门出战也是稍效微劳罢了,怎敢贪求掌门之位,似此出于非望,岂不让人耻笑。”
穆清绝大感讶然,想不到这少年如此谦退,没有丝毫志得意满的意思,和秦素晖交换一个眼色,暗暗点头。谭凝紫也没想到明钦会为她缓颊,不由心生感激。穆清绝那番话虽是为了安抚明钦起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总是让人倍感失落。
明钦适时将鱼袋摸了出来,恭谨说道:“天女门于我姐弟二人有恩,小可颇读过几年书,怎不知感恩图报的道理。自古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比目环’本是天河界物,理应归于有德之人,听谭师姐说,掌门熟知此物端委,必能参透个中玄奥。”
第221章 长老()
“你这孩子倒会说话。”
穆清绝喜动颜色,接过鱼袋观看了一回。鱼袋的材质非丝非革,式样粗朴,里面包裹着一块五彩美玉,雕的是比目鱼形。这玉佩是个通灵之物,往时能口吐红丝,还曾和神兵气机感应,自为幻化。常时倒和普通玉饰一般,看不出什么奇妙之处。
明钦见穆清绝摆弄着比目玉凝眉忖思,心想:她若是疑心我拿赝品诳骗,那可说不清楚。
“我听说东方有比目鱼,南方有比翼鸟,西方有比肩兽,北方有枳首蛇,这几样物种不能单独生存,必得成双成对,相濡以沫。”穆清绝望着明钦露出探询之色,“想那月宫天子掌管三界姻缘,于阴阳化合之道必有阃奥,这玉佩作比目鱼之形,不知可有什么深意?”
明钦想起和谭凝紫之间因足系‘软红丝’而出现的奇妙感应,眼目微垂,默不作声。
穆清绝约集几位长老商议南下赴援之事,不便于此时详察比目玉的妙用,恋恋不舍的拢进袖中,回神笑道:“难得你肯成人之美,本掌门也绝不会亏待你。你先跟着素素在园中住下,闲暇时让她指点一些本门的道法,看看能领悟多少,再作计较。”
穆、秦两人关系亲密,将明钦交给秦素晖照看,一者可以保守私密,以示信重,再来也可对明钦妥为约束,毕竟天女门是众香之国,倘若放任明钦四处游逛,难保不生出事来。
“我理会得。”秦素晖笑吟吟的点点头。
明钦对此安排也不甚在意,询问道:
“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一见我姐?”
“荆师侄一直在后山依从云师妹静修,这段日子或许还在闭关。你既然入了门,何愁不能相见。”穆清绝宽慰道:“等我布划好了眼前这事,也正想会一会云师妹,介时你跟我一同前往便是。”
“如此就多谢掌门了。”明钦拱手谢过。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外面的弟子轻敲窗棂,“启禀掌门,六大长老求见。”
“有请。”
穆清绝连忙拂展衣袍,端直了身子坐候。秦素晖则离席而起,在下首立定,谭、明钦两人就只能站到她身后了。
二三弟子将厅门推开,几个衣饰修洁的女道缓步走了进来。明钦扭头觑看,见这五六个女道年貌在三四十之间,姿容虽不难看,但都比不得穆清绝三女。
前面两人是掌门的师伯、师叔,一名支机、一名飞梭,后面的则是穆清绝的师姐、师妹。各唤作织缣、织素、织锦、织华。本来‘织云仙子’云轻素的资历修为都足以厕身长老之列,只是她奉命在接天崖守护‘月绝书’多年,又性情淡薄,很少过问门中事务,因而没多少根基。
六大长老走进门来,朝着穆清绝施了一礼,分左右坐定。支机长老身形高大,眉目粗砺,很有几分男子风采。仰身往椅背上一靠,开口道:“掌门召集六大长老聚会,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穆清绝点头道:“近日有鼻国大肆进攻帝释遗裔,想必师伯也有所耳闻。青牛、鹊仙各派使者前来,约我门南下应援,清绝念天汉三派都是天家后裔,和苍梧毅族血脉相连,当此危急存亡之秋,料无不救之理。”
“掌门此言差矣。”支机长老皱眉道:“天女门不过是摩夷国中一个小派,七曜府乃摩夷天之主,救与不救只好惟其马首是瞻便是,倘若自作主张,岂不是目无天主,万一使得两国不合,七曜府降罪下来,掌门如何应对?”
“是啊,大长老此言大是道理。”
几位长老左顾右盼,纷纷点头称是。
织华长老扬声道:“我听说枕戈山城的况汉升在苍梧野贩售乌香,家资巨富,是彼处的三大毒妖之一,不知害得多少好人倾家荡产,这样的恶鬼救他作甚。况且苍梧野已被划为有鼻国地域,我门劳师远征,实属师出无名呀。”
穆清绝黛眉紧锁,似未料到几位长老意见如此之大。六大长老中自以支机、飞梭辈份最高,言谈最有分量。飞梭长老生的慈眉善目,一团和气,穆清绝无可奈何,轻咳道:“清绝也是念在同宗血脉,血融于水,倘若见死不救,恐让六道非类耻笑。……飞梭师叔以为如何?”
“掌门师侄宅心仁厚,思虑深远,老拙深表赞同。”
飞梭长老颔首微笑,说着稍一停顿,见支机长老面罩寒霜,神色不善,意味深长的道:“不过支机师姐顾及七曜府见怪也不可不虑。依老拙愚见,还是莫要兴师动众为上,最好先派遣一二弟子到苍梧野打探一番,看那况汉升的所为是否尽公无私,再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