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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部分

月老志-第6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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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钦怔了一怔,大道三千,法门众多,倒也不一定自幼修行,大抵人在年幼的时候未必恰有机缘,三教中半路出家的比比皆是,中年以后学问方成的更是车载斗量。反而少年早慧,夭亡的也不少。

    修行之道,首在于明师指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并非虚语。可惜明师并不易得,其次在于读书,武人多希求奇功秘笈,蔡邕读《论衡》,言谈大进,人说他不遇奇人,必得奇书。书籍虽不能耳提面命,传世之作多属精心结撰。尤其是异代之人,本无面晤的机会。孟子私淑孔子,卓然而成大家,读书总是开蒙启智的重要途径。

    如若两者都不得其便,想要师心自悟可就难了。陆九渊虽说,‘纵然不识一字,须还做一个堂堂之人’。这究是学问大成之后,方才有此自信。

    世间不识字人何多,有些族类匿居深山老林,与鸟兽为伍,昏昧未开,亘古如斯,莫说有所建树,与文明人种尚且差之甚远。

    大抵一人性行之养成,赖于教育和环境。环境不能有善无恶,全赖教育深植其仁心善念,遇有困厄才能守正不移。

    教育需由父母、师儒或读书自学完成,而父母、师儒又无法保证其学问人格皆光明俊伟,自学更容易流于偏执喑暗,孤陋寡闻,古代师徒传授,往往形成家法学派,党同伐异,聚讼不休,这都是教育失当的弊害。

    至于现实环境更加复杂多变,世间物类莫不趋利避害,人类智巧尤高,是以世故圆熟之学向来受世俗青睐,达于其极,则寡廉鲜耻,无所不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皆不识字之忧,又何来堂堂正正可言。

    古来王道仁政首重教化,孔子有德无位,遂开教育之风,成百世之师。仙道昌明尤赖教育,教育之道,非只识字学文而已。韩愈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识字断句,不过文章小道,小学大遗,普通教育大抵也至此而止。

    教育有国民教育,有人道教育。国民教育不过济一时之用,有时甚至沦于愚民教育。人道教育又叫圣贤教育,造就的是有智识、有担当,济渡苍生的命世之才。

    古代的帖括、八股都属于前者,书院讲学则近似于后者。

    仙道教育提倡的自然是自繇博大的人道教育。然非蝇营狗苟、丧心失耻、不学无术、假公济私的门徒党人所能胜任,且要深恶而痛绝之。

    “夫人若有向道之心,自然为时不晚。”

    明钦不知端木漪何以忽然动了学道的念头。以她的家世财力,自然要比穷苦之人易于为力的多。

    修道是一件靡费无算的事,固然有道之士可以觅地清修,古人著为《列仙传》,《神仙传》,秦汉之际修行得道的大多有所记述,也不过数十百人而已。其余人等大抵是老死荒山的居多。

    抱朴子葛洪是四大天师中葛仙公葛玄的侄孙,传有金丹之术,自信能炼制金丹大药,可惜由于家贫,一直难以措办。仙家非常重视师承亲缘,所谓夙慧、慧根,都是先天的因缘。书到今生读已迟,不遇真仙难成道。

    八仙中的韩湘子是韩文公的侄孙,济公则是降龙罗汉降世。佛门虽云普渡众生,古今人如恒河沙数,纵然不眠不休,岂能济渡得过来?

    是以佛祖找寻取经僧,还是选定二弟子金蝉子投胎的唐长老。儒家讲究‘爱有差等’,‘推己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幼’。墨子兼爱,孟子讥之为无父,与鸟兽无异。

    当然,随着神道的崩毁,道术已成为天下公器,孟子说,‘尧舜与人同,人人可为尧舜’。这话显然不是从地位上说,而是从德行智能上立言。

    虽然说,‘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官员终非世袭贵族,古代学者既能经国安邦,又能著书立说,名传千古,比比皆是。

    富贵人家虽然在修行上有其便利,可以延揽名师,博极群书,但是这些终归是外力条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道术成就。

    至于灵丹妙药,仙宝法器,可以给修行者带来一些助益。但丹药是炼制之物,利弊参半,‘是药三分毒’,无法和服食古法相比。

    纵有古法,据说服食天然之物,会遍体生毛,是福是祸还在两可之间。

    修行条件的差等还是缘于社会现实的不公平,如若社会上贫富不甚悬殊,或者不义而富贵尚非常态,自然也就不会戾气充塞,人心不安。‘为富不仁,为仁不富’,富与贵,是人心之所欲,富与仁,又不可兼得,安得不世风日下?

    推究起来,富与仁并非根本对立的事物,‘笑贫不笑娼’,这是风气使然,当道者之罪也。

第1023章 国士() 
“那你教我呀。”

    端木漪话一出口,不由玉颜微红,露出一丝赧然之色,似笑非笑地看着明钦。

    “我?”

    明钦哑然失笑,他自知修为尚浅,前度杨小弥和小镜皆央他传授道法,都被他推搪过去。

    “我道术浅薄,哪里有资格做你的师傅?”

    孟子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天之生斯民,使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传道授业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孔子说,‘自行束修以上,我未尝无诲焉’。且又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允为万世师表,遂开教育风气。孔子也说,‘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老子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道’。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智之。教育的效力毕竟有限,孔、孟、墨、荀都是当世圣贤,弟子虽杰出,未闻能青出于蓝也。

    明师固然重要,学生的根性和态度尤其重要。时人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过于看重老师的态度和方法,实在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师徒教育中,学生是主动力,老师是推动力,学生的怠惰和逆反,不但会降低教育的效力,甚至会产生反效果。

    孔子说,‘惟上智与下愚不移’。大抵孔子和老子认为有一部分是不可教诲的。或者教育成本太高。

    老师毕竟不是生身父母,本没有教育的义务。视其可教而教之,却也无可厚非。孔子是人所难及的教育实行家,弟子三千,学费据说不过五条干肉,公西华、原思出使、游宦,孔子皆支出粟米帮其养家。可见孔子在弟子身上耗费了不少心血,然而杰出者七十余人,成材率达到百分之二十,已非后世师儒可及。究竟也不能人人成材。

    孟子‘人人可为尧舜’,禅宗,‘众生即佛’,不过是理论如此罢了。然而这也是指学生的主动力,而非依赖老师教诲能有此功效。

    《庄子》中说,孔子前去劝说当时有名的强盗盗跖,遭到盗跖的羞辱,差点性命不保。这固然是子虚乌有之事,也印证了‘礼闻来学,不闻往教’的道理,否则恐会自取其辱,有损师道尊严。

    好为人师的错误就在于老师单方面的努力无法确保教育的效力,甚至会适得其反。至于老师的才德和教育方法还在其次,尧舜与人同,师教毕竟只是一种言教,如若学生无心向学的话,就算孔孟尧舜也无能为力。

    然而社会上正不乏好为人师的,以老师为主动力,学生为被动力,已属本末倒置,家长、学生为谋前程,老师为财利所使,教育乃成销金之窟,自然不能责望太厚。

    孔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惟有如此,方堪为人师,否则好为人师,必至于误人子弟,当然也是不好的。

    司马光说,‘德胜才为君子,才胜德为小人’。是以古人传道授艺皆有品行之考量。知识教育则没有,近似于商业行为,偏重于功利。好在商业社会有完备的律法为之约束,也足以补偏救弊。

    端木漪本是心血来潮,并未深思熟虑,谁知明钦拒不答应,反而让她有挫败之感。

    “你也不必太谦,我这人还不算太笨。我听说道术修行有天人、真人、神人之类的品次,你只要能教会我,我付你钱就是了。”

    明钦老脸一红,开口欲言。

    端木漪摆手笑道:“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知你并非挟技居奇的人。但是风气如此,我也不得白学你的道术。这样吧,我每年付你二十万钱,如若我能修成天人境,再给你五十万钱的报酬,真人境,二百万,神人境,五百万,怎么样?这只是学费,若是需要购买修行材料,咱们再商量就是了。”

    端木漪家资富厚,这个条件并非奢滥,在她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过她对道术修行到底不太了然,明钦自己也没有神人境界,哪里能指教她修炼到此般水准。

    端木漪说完,不由心头微虚,啮着芳唇道:“你不会嫌少吧。”

    “不是钱的问题。”

    明钦微微摇头,其实指点端木漪一点道术,能有这样优渥的待遇也算不错。但他冗事缠身,哪里有心思指示端木漪修行,正要措辞解释。忽听窗外响起咯噔一声,明钦心头微凛,喝道:“谁——”

    “怎么了?”

    端木漪看明钦神情严肃,不禁脸色微变。

    明钦扑到窗前,就见隔壁窗扇大开,郦飞白已然追了出去。阎鸣筝和孔雀也快步冲进房间。

    “我过去看看。”

    明钦看阎鸣筝赶至,顿时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说,阎鸣筝修为不弱,比端木漪单独留下强多了。

    明钦飞身而出,耳听得风声呼啸,来人和郦飞白已经交上了手。施展生息术,提一口真气,往屋顶掠去。

    上了房檐,视野登时开阔了许多,这时残月将尽,东方渐白,郦飞白和一个灰衣人缠斗在一起,那人面孔干瘦,留有短须,身材矮小,看来有些年纪,身法却甚是伶俐,绰一条烟袋,上窜下跳,快如电闪,郦飞白虽有龙虎气,一时却施展不开。

    那人一边闪躲,一边大呼小叫,嘿笑道:“丫头,你这招不错,可惜比起我老人家还差那么一点。”

    郦飞白面罩寒霜,一言不发,袍袖微动,使出龙缠之法,耳听得一声咆哮,掌中云气勃郁,好似一条飞龙,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那人怪叫一声,腾身而起,将烟嘴送到嘴里,吸一口气,烟锅里火星明灭,耳听砰訇一声,云气四散,惊起层层气浪。

    郦飞白不虞有此,差点被自己的云气伤到,连忙挥动拂尘,飞身而退。

    明钦暗暗惊异,郦飞白是她见过的有数高手,除了明月楼的轩辕朗,便是神秀宫三位宫主这等神人境强者恐怕也有所不如。

    郦飞白生擒姬元苏、打伤只眼道人,战败孔琇和鹰长唳,皆轻描淡写,不废吹灰之力。明钦虽然没有和她交过手,自忖硬拼的话也是必败无疑。

    想不到此间藏龙卧龙,高人辈出,这灰衣老者貌不惊人,居然能破去郦飞白的龙虎气,修为只怕不在她之下。

    郦飞白一击无功,顿时持重了许多,打量着灰衣老者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窥伺?”

    灰衣老者在外面鬼鬼祟祟,不知有何图谋。郦飞白用拂尘隔窗打了他一记,才惊动明钦等人。

    灰衣老者哈哈大笑,不慌不忙的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何住在我的家里?”

    郦飞白盯了明钦一眼,娥眉微蹙,她是跟着明钦回来探视秦素徽病情的。只知道这家姓阮,至于他们家里有什么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明钦对阮家有所了解,除了阮锦香母女之外,只有一个老妈子,对老者所言可不怎么相信。

    明钦飞身上前,冷笑道:“郦真人,不必听他胡言乱语。他若是阮家的人,何须鬼鬼祟祟在这里窥伺。”

    “不错。”

    郦飞白微一点头,轻哼道:“你这人贼眉鼠眼,藏头露尾,断然不是好人。”

    “什么?我老人家贼眉鼠眼?”

    灰衣老者指着自己的鼻子,面露愤激之色,愤愤不平的道:“我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可比你身边的小子漂亮多了。”

    郦飞白看他模样滑稽,绷紧的面孔不觉柔和了一些,不耐烦道:“你躲在这里到底有何图谋,再不说实话,本仙可就不客气了。”

    灰袍老者鼻孔朝天,哈哈一笑,洋洋得意的道:“你也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是天外天的人。”

    “你到底是谁?”

    郦飞白眸光发寒,她的师门极为隐秘,这些年很少有门人在世间行走,知道的自然不多。

    “天外天?这是什么地方?”

    明钦来仙界已有数年,这两年四处游历,去过不少地方。东华国名头响亮的道派不外乎聚麀门和八大辅翼,之前则是江、河、湖、海四大道门。海外则有造化门、神秀宫、天罗殿风头正劲,其他道派皆不能相比。倒没有听说过什么天外天。

    灰袍老者背负双手,瘦小的身躯隐然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黑如点漆的眼珠露出缅怀之色,缓缓道:“一甲子之前,黄金台推选国士,炼气、炼器、炼体三宗一共推举出九九八十一人。你们想必有所耳闻。”

    郦飞白微吃一惊,当初江山门当国,礼贤下士,斥建黄金台,推举道术大师为国士,其时群彦汪洋,人才济济,炼气、炼器、炼体三大法门皆有仙道强者应选,在东华国堪称是空前绝后,是道术发展的鼎盛时期。

    聚麀门得国之后,仿效江山门的所为,建造碣石宫,推举国士。人才已远不能和黄金台时相比。况且聚麀门本无道术,魁君又摧抑师儒,碣石宫的国士大多晚景凄凉,无所作为。

    江山门分崩离析之后,虽然保留了黄金台,凭借已经大不如前,师儒也不能如前时超卓。是以这一次的国士推举便成为道术界的绝响,为人所津津乐道。

    “阁下莫非是八十一位国士之一?”

    单论道术修为,郦飞白已迈入神人境界,但和黄金国士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江山门当国的时代正是诸天争霸,百家争鸣,人才鼎盛,皆有匡君辅国之志,济世救民之心。当时人杰只有春秋战国可比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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