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传-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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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正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几弯错落石桥,横卧碧翠小池,池中浮着深秋残荷,依然美得动人心魄。那池水,泛金色粼光,一圈圈扩散开来,逐渐露出一尾尾红鱼。嶙峋瘦削的假山交相错落,中间隐隐露出亭台高檐。不远处,隐约可见月门内种满翠竹,遥望去一片青葱。
王遮山从小长在大雪山庄,见惯了江南宅邸的婉约,顿时为眼前一派壮美沉厚的北方美景深深惊叹。
他与柳邦华,一前一后,跟着下人穿过竹林间的石板小路,一路往一处高阁走去。那朱红的雕栏,青翠的高檐,在一片竹海的掩映下,愈发美得庄重。
“这里便是庄主为大爷布置的住所,小的敦阳,专门在阁中听大爷使唤。”领路的下人顿在高阁门口,作揖道。
王遮山淡淡一笑,负手抬头间,正瞧见门口挂着一块匾,上写着“听雾阁”。
“听雾阁好名字!”王遮山大笑道:“足见这园子雾气浓重。”
“正是,此园中翠竹林立,入夜后直到黎明,浓雾缭绕,飘渺动人,大爷可从二楼外廊欣赏到,非常好看。”敦阳恭敬道,抬头指了指二楼那向外突出的一道外廊,围着朱红栏杆,被翠竹青天衬得鲜艳明亮。
“哈哈!好地方!”王遮山朗笑一声,转身入阁,往二楼走去。
柳邦华略微垂头,跟在他身后,余光中暗自打量四周,但见阁内铺满大红绣金的波斯地毯,整齐林立的紫檀书架上摆满典籍古书,古意典雅。二楼,以细密珠帘将外廊与内室隔开,屋内既清静整洁,又不断透进阵阵竹响香,沁人心神。
敦阳放下一壶新茶,便躬身退了出去。
“这朱沅宝当真是富得流油啊!”柳邦华继续环视四周,不由慨叹道:“待客之处,如此讲究!这回他请来那么多客人,得有多少院子楼阁才装得下。”言毕啧啧叹气。
“朱沅宝自然不缺钱。”王遮山淡淡一笑,伸手撩开脆响的晶莹珠帘,缓缓来到外廊,越过那朱红的栏杆,再越过满园翠竹,远远望到了几丛错落假山,在竹海尽头,只剩巍峨幽黑的模糊影子。那交叠嶙峋的山影中,隐约露出一抹线条优美的廊檐影子,好像藏着一座亭子。
“在看什么?”柳邦华随后来到外廊,见王遮山神色一肃,极目远眺,便顺着他的目光,直望到竹海尽头,却只瞧见几座假山,遂笑道:“是假山!”
“嗯,是假山!”王遮山若有所思道。
“怎么?”柳邦华瞧见他面色凝重,不由奇道。
“竹林假山,浓雾”王遮山微微一笑,喃喃道。
“怎么,有猫腻?”柳邦华面露疑惑,望着他。
“这些东西”王遮山压低声音,轻轻道:“都是极好的掩护”
“啊!”柳邦华恍然大悟,一砸栏杆笑道:“原来如此。”
王遮山淡淡一笑,望向仿佛深不可测的竹海,那隐隐约约升起的白雾,正在凝集交叠。入夜后,冷风轻抚,便凝成飘渺浓雾,影拂烟霄间,掩盖一切。
好个狡猾的朱沅宝,这是请君入瓮,只等鞠公子拜访“听雾阁”罢。
他微微一笑,转身往长廊一端走去。右侧尽头,向下俯瞰,正是个四周嵌满大石的水池,清粼粼泛着翠光,却又错落泛着淡淡金光,交叠中格外清澄。小池不远处,是此园另外一道月门,像是通往另外一个院落,遥遥望去,被错落树影遮住,望不真切。
清风掠过,含着秋凉,他不由打了冷战,正欲转身回房,却赫然发现那月门内正闪烁着一个光点,再定睛一看,原来门边上立着个少女,一袭月白长裙,遥望去素净简朴,将一头乌黑长发衬得光华耀目,动人非常。
冷风拂动,那少女伸手拢了拢凌乱长发,左右踱了几步,像是在等什么人。王遮山不由向前凑了凑,想要看得更清楚。
隐约中,那少女面容清秀,模样娴静,王遮山瞧了几眼,正要离开,却发现月门处飞快闪进一个人影,他不由来了兴趣,继续观望。
月门处,出现了一个身子挺拔的少年公子,气度非凡,光芒华贵,身穿着暗红长袍,款步而来,最后顿在那少女面前,竟是朱沅宝的长子,朱北径。
王遮山一惊,急忙向一侧闪去,不愿让朱北径发现自己。
然而,朱北径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那月白长裙的少女身上,完全无意查看四周。只见他口中不断说着什么,又伸手轻轻将那少女揽入怀中,微微俯身,在她耳畔呢喃着什么。
那少女微微颤动,缓缓伸出手来,环在朱北径腰上。
原来是一对小情人。
王遮山抿嘴一笑,便回身往屋内走去。
朱北径和朱北旭,正是婚配年纪。他一面想着,一面撩起珠帘走进屋内。屋内铺满厚厚地毯,踏上去一点声响都没有,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消除所有脚步声的地毯,不是给刺客创造条件么?
柳邦华正靠在椅中喝茶,见王遮山进来,便起身为他斟茶,笑道:“三少爷,喝茶!”
王遮山微微颔首,缓缓来到柳邦华身边落座,接过茶盅,却依然不住打量四周。这是间摆满珍奇书籍的屋子,更像是书房,床边的书架上摆着几件精美玉器,晶莹剔透,华美之极。
王遮山呷了口茶,却不由叹了口气。
这房间,看上去奢华舒适,却总是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第186章 阿嗔()
入夜之后,风更凉了。
从外廊处俯瞰,整个竹海一片迷蒙,沉浸在飘渺无尽的浓雾中。那乳白细密的冷雾,夜色中格外清晰。
王遮山静静伫立在栏杆内,极目远眺,却连远处那层叠的假山都望不见了。高天上,正挂着多半个冷淡月亮,散发淡淡清辉,拂动大地,却也无法照进竹林,穿不透那轻纱般的冷雾。隐约中,耳畔擦过轻风,他微微合眼,凝神细辨,只听竹林“沙沙”,宛若涛声,却好像藏满危机。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个细瘦黑影,静静伫立在浓雾弥漫的竹林中,抬头注视他。那黑影只望了他片刻,便“唰”一下,闪电般急掠而过,瞬间便消失在小池边的月门处。
那黑影,正是脸遮面罩,身着夜行衣的鞠公子。
此次鉴宝大会,他并没有接到朱沅宝的请柬。朱沅宝自然知道,就算是备了请柬,琼烟岛也不会赴会。然,如果鞠公子的至交到了,他便一定会来。
这就是朱沅宝邀请王遮山的根本原因。
此时,鞠公子翩然如鹤,正轻盈掠过重叠院落,疾奔而去,路过“听雾阁”,只短暂在白雾掩护下看了眼王遮山,并没有贸然出现。他知道,王遮山是朱沅宝的诱饵,整个“听雾阁”,只是个巨大的陷阱。
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凌虚教碍着玉门关内余阳城城主上官虑行的面子,不得已间才入关参加此次鉴宝大会,却也只来了孟川简一个重要人物,多多少少令朱沅宝感到失望。他之所以邀请凌虚教,其实是希望孟川笙出席,最好能携鞠莹同来。虽然打错了算盘,朱沅宝还是客客气气,把凌虚教众安排在了开阔华丽的“紫风园”中。
那“紫风园”,坐落在平安山庄最西,常能见紫霞满天,因此得名。
此刻,鞠公子正披着夜风,机敏前行,一路往“紫风园”赶去。然而,他刚出了王遮山的“听雾阁”,擦着墙根掠了几步,却忽听到身后响起一声轻笑,难掩戏谑之意。大惊之下,他急忙回身,霍然弓了身子,做出防守姿态。
幽暗中,眼前正是个模糊人影,玲珑瘦削,正继续轻笑,颇为从容。
“谁!”鞠公子只露双目,冷光一闪,轻叱道。
“面罩去了罢,我认得你!”那声音清脆悦耳,熟悉非常。
鞠公子不由一惊,借树间错落漏下的淡淡月色仔细一辨,不由更加吃惊。
眼前正是阿嗔,依然是女扮男装的公子模样,腰间弯刀华贵,闪着宝石光彩。她沉着端立在影影幢幢的树影中,正笑吟吟瞧着鞠公子,眉清目秀。
“是你。”鞠公子如释重负,轻笑一声,淡淡道。
“咱俩很有缘分呐!”阿嗔娇俏一笑道。
鞠公子双目一闪,却只淡淡轻笑道:“如此碰到,不像是缘分罢?”
“不是缘分,又是什么?”阿嗔依然笑吟吟。
“呵呵。”鞠公子拱了拱手,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阿嗔急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在此?”
“以后再问罢!”鞠公子没有回头,起身便走。
“等等!”阿嗔见状,眉一皱,急掠而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嗔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以后再说罢!”鞠公子双目一闪,挣脱她,眨眼间掠至半空,踏风而去。
“等等!”阿嗔怒道,一跺脚,追了上去。
鞠公子眉头紧皱,飞速翻身越过高墙,急速往“紫风园”奔去,却感觉身后风动雾摇,有人正御风追来。
“别跟着我!”他不由眉一敛,轻声道。
“那你停下!”阿嗔在身后怒道。
鞠公子无可奈何,只好止步,瞬间落在一个水池边上。
那一汪不大的池塘内,洒满月光,正泛着淡金粼光,起伏间发出低低呢喃。
鞠公子赫然停下,颀长挺拔的身姿倒影在那暗蓝池水中,只露出一双精锐目光,冷冷凝视阿嗔。
阿嗔急忙乘风落下,正停在鞠公子面前不远处,月光清浅,冷辉落满她清秀的面庞,虽是少年装扮,却难掩秀美姿容。
鞠公子静静望着她,神色忽然柔和下来,涩声道:“你要什么?”
阿嗔闻此,却忽然羞涩一笑,扭脸望向池中荡漾涟漪,娇嗔道:“你跑什么跑怕我宰了你不成!”
鞠公子闻此,无奈笑出声来,忍俊不禁道:“怕你宰了我?哈哈!”
“笑什么?”阿嗔面色微愠,嗔道:“杀你,对我来说,不过动动手指!”
“哦!”鞠公子轻笑一声,若有所思片刻,忽然道:“不过,你杀我却是为什么?”
“我”阿嗔被他这话噎得满脸通红,咳嗽一声,正色道:“打个比方。”
“你比方也打完了,我可以走了罢?”鞠公子淡淡一笑,淡然道。
“你去哪?”阿嗔急道。
“这个跟你没关系罢?”鞠公子又好气又好笑,皱眉道。
“你!”阿嗔秀目圆睁,瞪了鞠公子片刻,方才恢复镇定,故作从容道:“不告诉我,就是有鬼。”
“确实有鬼。”鞠公子淡淡道。
“你还欠我一坛酒!”阿嗔沉吟片刻,突然道。
“哈?”面罩下,鞠公子不由笑出声来,奇道:“什么时候?”
“两次在不霁楼,都是我请你喝酒!”阿嗔撅嘴道。
“那又如何?”鞠公子急着要走,敷衍道。
“那又如何?”阿嗔眼睛瞪得更大,无奈盯着他,气道:“我请了你两回!你就不应该请我一回?”
“哦。”鞠公子淡笑道:“请别人喝酒是为了让别人请自己喝酒?”
“你!”阿嗔闻此,登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瞪着鞠公子那双波澜不惊的温和眼睛,气得脸颊轻搐。
“以后再说罢!”鞠公子转身点地腾空,口中笑道:“下次还你!”言毕已经掠至丈外。
阿嗔双眉挑起,惊怒之下,忙乘风追去,口中气道:“你回来!我还没说完呢!”
“以后”鞠公子已经走远,优雅从容的声音留在风中,飘进阿嗔耳中。
那骄傲美丽的少女闻此,顿时气从中来,追得更紧。
离“紫风园”不过百步之遥,鞠公子微微回头,余光中能望见阿嗔急追而来的身影,乘着风,好似一道瘦削电光,轻盈迅捷。他不由皱了眉头,忽然旋转落地,转身迎向身后那紧追来的身影。
阿嗔正发力紧追,陡然见鞠公子落地,不由大惊,在半空中摇晃两下,方才翩然落地,指着鞠公子喝道:“站着别动!”话音未落,人已疾奔而来。
鞠公子苦笑拧眉,被她缠得心烦,却又想不到脱身的法子。
“你这人!真无趣!”阿嗔来到他面前,怒目而视,秀眉上挑,道。
“哎!”鞠公子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上次你还说我有趣”
“我说过么!”阿嗔眼珠四转,蛮横道。
“你没说过么?”鞠公子敛眉道。
“我没说过!”阿嗔怒道。
“你没说过。”鞠公子无奈点头。
“所以”阿嗔双目一闪,狡黠道。
“所以?”鞠公子叹气道。
“所以”阿嗔琢磨片刻,忽然道:“所以你不能走!”
“所以我不能走?”鞠公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冷笑道:“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阿嗔双眉一敛,道:“今晚,你必须还我的酒!”
“以后再说罢。”鞠公子抱拳拜道:“今夜实在不行!抱歉!”
“不行!”阿嗔不依不饶道:“我说今晚,便是今晚!”
“我没酒可以还你!”鞠公子耐着性子道。
“我有!”阿嗔顺口接道。
“你”鞠公子闻此,澄清星目瞪得老大,瞧了阿嗔片刻,奇道:“不是让我还你的酒,怎么又变成请我喝酒了?”
“我!”阿嗔差点被这话噎死,只盯着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鞠公子瞧着她,双目忽然露出笑意。他心中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这是要拖住他的步子,却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心惊,遂收了笑意,正色道:“阿嗔,今夜我有要事,非办不可,你这么拖着我,却是为何?”
阿嗔闻此,双目微澜,怔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沉着道:“你凭什么说我拖着你?”
“那你让我走!”鞠公子苦笑一声,抱拳道。
“不行!”阿嗔眼珠晶亮,闪动一下,却依然坚定道。
“你不让走,就是拖着我!”鞠公子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