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传-第14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的人生，难道就为了杀一个段虎么？”朱北旭面色微愠。
尔绚霍然扭头，讶然瞪着他，噏动嘴唇，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
“尔绚。”朱北旭哽咽一下，颤声道：“我为你感到可惜。”
“你不必为我感到可惜。”尔绚淡淡一笑。
“我为你可惜”朱北旭显得非常忧伤，心疼地盯着她，小心道：“这个仇要用一生一生来报么。”
“这是我的命。”尔绚无所谓似的笑着，却难掩眼中淡淡忧伤。
“别杀段虎了。”朱北旭沉吟片刻，忽然鼓起勇气道：“跟我走罢。”
尔绚大惊，讶然望向他，双眼闪动一层薄薄泪光。
“尔绚没有人能选择父母，选择周围发生的事情，但是”他酸涩一顿，凝视她，认真道：“我们可以选择脚下的路。”
尔绚冷冷一笑，缓缓调回了头。
“我们走罢！”朱北旭几乎是哀求，那般坚定，那般真挚，用力说清每一个字，诚恳道：“我们放下过去，往前走罢，轻装前进。”
尔绚不再看他，默默垂下头，幽光中双目缓缓凝霜，将泪光冻结成深不可测的冰层。
“少爷！你可知道外面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你知道洛阳城里的穷人住在哪里？靠什么谋生？你可知道，五湖四海内，有多少人饿死在跨省逃荒的路上？前进？放下过去？轻装？那是你怀中揣满元宝珠玉，想都不想便能说出口的笑话！你可知，离开平安山庄，你连饭都吃不饱？你可知我全家几十口一夜被赶尽杀绝的恨和痛？你可知人与人宿命中的差异？放下过去？”尔绚忽然站起来，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说完这些，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有意与朱北旭拉开一段距离。
一段明显的距离，带着警觉和敌视。
朱北旭怔怔望着她，脸上略过一阵失望，进而变成绝望，忽然凄怆一笑，嘶声道：“你说得没错，我是平安山庄的二少爷啊，一落地就衣食无忧！可是”他的眼，闪动哭泪，酸涩凝视她那苍白无血的秀美面孔，哑声笑道：“你所知道的我，就只是平安山庄的二少爷么？你所知道的我，就只是个不知人间甜苦的贵公子么？你所知道的我，就是如此薄情寡义？这就是你所知道的我么？”
尔绚无言以对，透过凝霜泪光瞪着那面色坚定的贵公子，五味杂陈地发现，自己或许并不了解这个一同长大的男人。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他叹息道，却还是依依不舍地凝视她。
“我”尔绚忽然无言以对。
从进入平安山庄的第一天起，铸剑，铸一把可以杀了段虎的剑，就是她全部的心愿和目标。这不是人生，这不是一天一天渡过的平淡人生，而是一个荒诞的约定，一个自己和自己的约定。每一天，活在那个约定中的她，却没有一刻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冰海般绝黑绝寒的深渊中，朱北旭，是她仅有的一脉光，一丝温暖，是唯一代表人生的希望。
每一夜，他们在“望云亭”中练剑，切磋武艺，共赏诗文，那是她每一天最美好的一个时辰，漫长一天中唯一的期盼和甜蜜。
然而，美梦终究要醒，如果醒来之后会留下累累伤痕，不如从来没有入梦。
“如果你没有生在铸剑秦家，我没有生在平安山庄，是不是你就不会说出这些刺心的话了？”朱北旭疲惫道，颓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门外早已天光大亮，清晨的空气格外沁人心神。
朱北旭满心悲怆，摇摇晃晃往门外走去，风一吹，忽然神思一清。
“朱北旭！”尔绚忽然起身，一步跃到他的面前。
晨光灿烂，恣意在她身后绽放，映亮她那动人的面孔，夭红的长裙。
朱北旭双目一闪，忽然动容一笑，只瞬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朱北旭”尔绚一怔，下意识轻唤一声。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朱北旭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苦涩一笑。
这一刻，他是朱北旭，不是平安山庄的二少爷。
对于朱北旭来说，这是如此难得的一刻。
第207章 甩不掉的活路（）
天光大亮之时，冷汗早已濡湿衣衫，鞠公子忍耐剧痛，终于躲进一条背巷之中。此刻，昏背小巷中恰好躲开刺目烈日，给了他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
“你打算死在平安山庄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远处，一个人影遮住了巷口漏进的幽光。那大步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阿嗔，已经换上一身华贵优雅的黑色长衫，腰间刀鞘闪着冷冷刀光，混合宝石的光彩。
“哈！”鞠公子眉头紧皱，忍住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哼道：“莫非，你一天到晚尽跟着我了，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阿嗔也不生气，步履轻盈，瞬间来到他的面前，清秀眉眼带着淡淡讥诮，笑道：“嘴巴还真厉害，一点不饶人呐。”
“要不然”鞠公子忍住痛，敛眉戏谑道：“怎么会到处都是你。”
“到处都是我！”阿嗔冷哼一声，缓缓在他面前蹲下，蔑笑道：“到处都是我又如何？”
“你是谁？”鞠公子脸一沉，正色道。
阿嗔一怔，旋即笑道：“帮助你的人。”
“哈哈！”鞠公子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你到底是谁？”
幽暗中，阿嗔那娇润的面孔显得格外俏丽，虽是少年装扮，却掩盖不住那娇红双颊，含露秀目，当真是楚楚动人，任谁瞧了都要心动。鞠公子冷冷瞪着她，忽然心口一颤，急忙调开目光，继续冷笑：“不管你是谁，不要再继续跟着我了。”
阿嗔闻此，立刻脸一沉，秀眉紧蹙道：“没有我！你早死一百遍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鞠公子按住胸口痛楚，嘶声道。冷汗纷纷滚落，那苍白清秀的面容，显然掩藏这巨大伤痛。
阿嗔亦瞪着他，虽气愤，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一搭他那布满冷汗的额头，立刻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天！你的伤口发炎了！额头滚烫！”
鞠公子一怔，立刻伸手拂开她的手，望向另外一面，咳嗽了一声，冷哼道：“你快走罢！”
“你不找王遮山了！”阿嗔凝视他，敛眉道。
鞠公子一颤，却未回头。
眼前男子，分明有最明媚的笑容，却非要冷脸相对。阿嗔的心，不由掠过一丝忧伤。
你本身如此，还是因为讨厌我？
她心里一酸，却依然忍不住接道：“我知道王遮山在哪。”
鞠公子闻此，方才回头凝视她，认真道：“真的？”
“是不是不提王遮山，你就不会理我！”阿嗔皱眉道。
“什么意思？”鞠公子一蹙俊眉，惑道。
什么意思！
阿嗔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心中顿时升起一团怒火。那双秀美的眼睛，瞬间闪动冷光，气道：“你这人真无趣！”
“以前，你自己说的，我很有趣！忘记了？”鞠公子终于露出一个笑脸，狡黠道。他虽笑着，脸色却更加苍白，双颊渐渐酡红，显然是体温过高。
阿嗔瞪着他那双桀骜难驯的眼睛，心中充满挣扎。
片刻间，依然是关心压倒了愤怒。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倒的身体，焦急道：“这么下去，你会死的！跟我走罢！”
“王遮山在哪？”鞠公子提高嗓门，推开她的手。
“他没事，不急这一刻。”阿嗔气道。
“到底在哪！”鞠公子怒视她，皱眉道。
“你心里除了那个王遮山，就没别的事么？”阿嗔脱口道。
霎时间，鞠公子听出了非常不同的滋味，忽然心里一颤。眼前女子，美得几乎令人窒息，他却不能看她。
莫名其妙的，这女子确实救了他很多次。
然而，这才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都能预知所有危险，救他于万一？而且那么从容，仿佛早就掌控所有的步骤。
这，才是他最疑惑的地方，她最可怕的地方。
“你先告诉我，他在哪？”他挣扎起身，气喘吁吁道。
阿嗔一跺脚，紧蹙着眉，却还是伸手扶住他左右摇晃的身体，气道：“这次，王遮山铁定不能活着离开平安山庄！你还是省省心罢！”
“你说什么？”鞠公子大惊，霍然望向她，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是露霜阁的仇人，还是大雪山庄的叛徒！这种人身上带着中原武林人人神往的飞白刀！你没脑子么？这样的人一旦进了陷阱，还有活的希望么？他”
“我就是他的希望！”鞠公子双目迸射冷光，咬牙打断她道。
“哈！真是感天动地啊！你是他的希望！如果不是你，他说不定不会这么悲惨！他为什么来平安山庄，你不清楚么？”阿嗔脱口道。
说完这句，她忽然后悔了。
果然，鞠公子一怔，忽然陷入沉默，噏动的嘴唇苦涩震颤。
一丝歉意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鞠公子沉默片刻，忽然蹒跚向小巷的一端走去。
“你别走。”她追了上去，素手落在他那瘦削的肩，歉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的没错。”鞠公子回头瞧着她，失魂苦笑道：“确实是因为我。”
“我的意思是”她心里一酸，正欲辩解。鞠公子却已挣开她的手，继续往巷口走去。
“这么固执，到底有什么好处！”她气得跳脚，“呼啦”一声飞掠而去，起落间便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伸展纤细双臂，挡住他的去路。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按着胸口，勉强张开干涸失血的嘴唇，嘶声道。
“你这么跑出去，除了送死，就是送死！你死了，谁来救王遮山？你死不足惜，王遮山呢？非要让他给你陪葬么？”
她话音未落，鞠公子那涣散的眼睛忽然一闪，霍然转向她，一字一顿道：“你说得没错。”
“我说的没错！”她缓缓放下双臂，多么想拥抱他。然而，望着他那冷漠警觉的目光，她终于颓然落魄地垂下双臂，苦笑道：“如果我说的没错，你就听我一句罢！我向你保证，让你们离开平安山庄！”
“你凭什么帮我？”鞠公子冷冷一笑，漠然凝视她。
那目光，不止有冷漠，还有怀疑。
阿嗔鼻子一酸，却无法责备他，只淡淡一笑，沉声道：“我是你们唯一的活路！信不信由你！现在，决定罢！如果现在甩开我，就这么从我眼前走了我保证绝不再管你的闲事！只是”她顿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凝视着眼前清俊的少年，认真道：“只是你要想一想王遮山。我”她的双眼，像星星一样明亮，她的嘴唇，如花一般娇美，一字一顿道：“我就是你们最后的，唯一的活路。”
鞠公子瞪着她，微微颤抖，片刻间忽然大笑一声，皱眉道：“好！”
“好什么好！”阿嗔不悦道：“分明是该你求我的事情，为什么反而是我求你？”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如此美好，直看得鞠公子心口震颤。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不是该我来求你的么？”他忽然狡黠一笑。
阿嗔脸一沉，愤怒凝视他，撅起了嘴。
你是如此美好的女子。
他心中惊叹一声。
然而，惊叹终究不能湮灭心中的疑惑。
你应该是我的敌人。
他坚定想，静静凝视她，神色忽然变得非常复杂。眼前，阿嗔却渐渐舒展眉头，褪去愤怒，倔强和骄傲之后，不经意间竟只剩一张纯真的面孔。
时间静止了。
鞠公子盯着她，不由咽了口吐沫。
那张纯真得宛若孩童一般的面孔，片刻间，忽然绽开一个绝美笑脸，一瞬间点亮了整条幽暗的小巷。眼前，仿佛不再是杀戮危机，化作一个平和安静的美好人间。
他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
“咳”他刻意咳了一声，正色道：“去哪里？”
阿嗔这才收起笑脸，瞬间恢复一贯骄傲的模样，沉声道：“跟我走就好。”
令鞠公子感到吃惊的是，这名唤“阿嗔”的神秘女子，竟然住在平安山庄中贵客才能住的“游龙阁”中，而且能够从容地将他藏在阁内。包扎换药，一切都做的有条不紊，最后竟亲自端一碗苦香药汤，款步走了进来，缓缓在他塌边坐下，笑着将药碗送到他面前，装出男子的声音道：“喝罢！”
鞠公子斜睨她，心里笑了一声，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原来你还会救人。”
“我会的还多着呢。”她笑了一声，伸手用勺子搅动药汤。
空气中，立刻弥漫一阵浓烈药香，闻起来很安全。
他静静瞧着她故作男子的娇憨模样，不觉间，已经放下了戒心。这样的片刻，弥足珍贵，对于他来说。哪怕，此刻，他还在怀疑她，深深地怀疑她，却无法再拒绝她。
一碗药汤下肚，身上的伤口仿佛好了很多，虽还隐隐作痛，却终究不再刺心。昏昏发热的头脑，高热渐去，却忽然涌上一阵沉沉睡意。
我不能睡去
昏昏沉沉中，他的心坚定呐喊，却喊不出声音，睡眼朦胧中，一切变成了幻影。
“好好睡一觉罢。”床边的阿嗔缓缓起身，凝视他那俊秀的面孔，轻声道，转身往门外走去。
第208章 终极一剑（）
鞠公子跟着阿嗔离开小巷的同一时刻，“铸剑斋”的大门正缓缓开启，一袭红裙的尔绚款步迈出门来，整了整袖口，盈盈向“建正阁”走去。
身后，大门缓缓对合，大门外伫立着另外一个人，清拔颀长，却显得格外疲倦。一脸怅惘的朱北旭，此刻正遥遥凝视那夭红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路的尽头，心中涌上无尽不安。
然而，他不能阻止她。没有谁，能用“爱”作为理由，去束缚左右另外一个人，哪怕是处于好心。
可以爱她，却不能阻止她去杀段虎。
这是他的悲哀，还是她的悲哀？
他的心，盈满最深忧愁，无可化解。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