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传-第15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说得不错。”段虎歪了嘴角,笑得略显疲倦。
“他真的想保隆帝,为何不把那些都毁了?还要费尽心思让蓝啸海把刀藏起来?”密棋微微一笑,眼中掠过一丝狡黠,接道:“之所以还留着,不就是不甘心,觉得有天或许能用到。他的心,终究是摇摆的。”
“七星中,或许他想得最周到。”段虎淡淡一笑,陷入无尽的回忆中。
“七星中,只有他和薛飘还相信‘姬’姓天下。”密棋笑得很微妙。
“余阳也未必靠得住。”段虎拧起眉头。
“我信余阳,余阳至少有诚意扶起‘七条’。”密棋撩开窗帘,望了望窗外夜景,嘴角呵出一口气来。
“我没想过那么多,只想先凑齐白书。”段虎亦望向那小帘轻启投进车内的一脉冷光。
“白书重现之前,你最好还是提前想好。”密棋神色微妙道:“翻天覆地之前,先想好,才有机会活下去。如果没有余阳军,你也不会这么看好余阳罢?那你最好快点动手,隆帝动手整理余阳之时,不远了。”
“嗯。”段虎双目一闪:“但是动手前,他还是会好好想一想的。余阳城,不是那么好破的,同宗同族暂且不论,且说这罪名和人心,就是他最忌惮的。”
“人心算什么”密棋讥诮一笑:“罪名也不过是‘何患无辞’,白书才是他最大的心病。”
“也许罢”段虎的眼神开始涣散。
“你亲眼见过白书?”密棋却来了精神,追问道。
段虎点了点头,神色沉沉。
“真有惊天秘密?”密棋继续道。
“嗯,是亲笔”段虎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瞬间吞没在车外纷扰人声中。
马车“嘎吱”一声停下,骏马嘶鸣,车外传来赶车老头的声音:“主人,到了。”
密棋微微一笑,冲段虎点了点头,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对老头笑道:“你先送这位朋友回去,再来等我。”
“是。”赶车老头恭敬道,瞬间策马离开,只留下马车后才从马背跳下的小在,正牵着马恭敬肃立。
“真是令人感到厌倦呐。”密棋裹紧身上雪白的大氅,抬头凝视“通天阙”门口高挂的一对红灯,自言自语间已经敛起了眉头。
此刻,通天阙内等待密棋的众客,早已喝得面红耳赤,均是格外兴奋。二楼的高阁内,锦衣少女早已不耐烦地斜靠在栏杆上,向外张望。她的身后,依然肃立着那锦袍青年。
老板韩天涯也正在大厅,仰头望向二楼,瞧瞧那少女微愠的俏脸,再瞧瞧面容凝霜的顾沧溟,不由叹气摇头。
密棋款步上台的瞬间,人群中立刻响起喧哗掌声,二楼的少女,这才重新焕发神采,踮脚向高台挥手。其实,那少女正是当今隆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仁清公主。那近身守卫她安全的,自然是禁卫军大将,卫将军顾沧溟。
令仁清公主感到吃惊的是,平日里目不斜视的密棋,今日竟然扬起清俊面孔,向自己所在之处望了几眼。这样的反常,几乎令仁清公主欢喜发疯,整颗心“呯呯”乱跳。人海中,密棋缓缓褪去白色大氅,露出艳丽的宝蓝长衫,瞬间黯淡所有,那通身光华,风采照人。
“密棋!”人群中爆出欢呼。
与平日一样,密棋依然站在那铺着红毯的高台上,享受万人钦慕的华丽瞬间,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在耳畔此起彼伏,犹如翻滚波涛。
然而今天,他的注意力全部在仁清公主身上。
如何利用仁清公主混入禁城,是今天前往“通天阙”之前,段虎找他商议的唯一一件大事,是寻找涨墨剑的最佳捷径。在这之前,仁清公主每次来,每一次套近乎,都被他拒绝了,因为他从来也不喜欢与贪慕伶人之色的闲人往来。
这女子,一看便是从小锦衣玉食,不懂人世风雨之人,仗着生活无忧,闲来无事,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伶人身上。
伶人,对这种人来说,不过是个玩物。
这是密棋最不能忍受的地方。然而,大任面前,他必须忍受,要接近她,利用她,只因为她是仁清公主。
只是,当他抬眼斜睨那满脸期待的女子,却只觉一切令人作呕,此外无他。
第230章 粉碎的记忆()
想到这里,他终于裂开嘴,对着二楼栏杆内那双目闪光的少女微微一笑。这一笑,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也充满伪装和勉强,却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只因他是密棋,是“璃彩苑”十年培养出来的绝代伶人,一笑一颦都足以令世人倾倒。
果不出所料,他如此一笑,仁清公主立刻陷入了疯狂和混沌,踮脚尖叫起来,口中尽呼“密棋”二字。
人群跟着激动起来,紧接着,台边传来悠悠笛声,格外清脆。密棋优雅从容,自眼底扫视众人,微微欠身一拜,转身间翩然起舞。
栏杆内的仁清公主,涨红了清秀年轻的脸,踮着脚望向台上那秀美的少年,脸上放射奇异光彩,一旁的顾沧溟看在眼中,也只能暗暗叹气。
此刻,靠窗处的朱北旭亦是酒足饭饱,一面余兴未了地晃着杯中烈酒,一面通过朦胧醉眼望向高台上的名伶。密棋的绝世风采,久违之后依然光芒万丈。这时候,朱北旭却发现,不远处的太叔懿已经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望着高台上旋转轻舞的男子。
一阵异样涌上心头,朱北旭瞧瞧斜睨太叔懿,仿佛感到了什么。
高台上的密棋,早已将曲谱与舞蹈捻熟于心,一动一静间不过是驾轻就熟。此刻,他的心思全部集中在来之前和段虎的计划之上。
如何和仁清公主走近一些,如何才能自然而然跟着她进入禁城,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他知道段虎选择自己的原因,一来是因为段虎自己身份特殊,行动不便;二来是因为所有人中,没有人的轻功能比他密棋更好。
作为刺客,没有人比他更出色,作为伶人,没有人比他更倾世。
想到这里,他忽然悲哀地笑了。无论作为刺客还是伶人,他都没能按照本真的模样活过一次。或许,在世人眼中,他只是,也只能永远是密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姓“薛”,本该有个男儿本色的好名字。然而,终究错过了那样的机会,此生,他的名字都只会是“密棋”,没有姓氏的“密棋”。
没有人知道,退下华美高台的他,藏进马车里之时的疲倦与酸楚,孤独与荒芜。没有人知道,洗尽铅华的他,本有张简单清秀的面孔。更没有知道的是,他对白书没有一点兴趣。
只是,他是七星的后人,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然而此刻,仙乐袅袅,轻歌曼舞中,他只是冷静扫视台下那一张张热切而扭曲的面孔,那些带着猎奇与垂涎的诡异面孔,包括仁清公主那张莫名兴奋的面孔,他的心中,忽然觉得很恶心。
节奏越来越急,盘旋越来越急,人海涌动,灯火摇曳间,尽是攒动纷乱的人头,接踵摩肩的身躯,将他层层包围。
“密棋!”二楼的仁清公主终于兴奋大喊,卖力抛下了数不清的珍宝。人群再次沸腾,珠宝钱物纷纷自人群抛出,有些落在台上,有些砸在密棋身上。他的思绪,却走了很远很远。
很小的时候,“璃彩苑”的大主人花冷就教会了他一件事,“孤芳自赏”是一个伶人最好的姿态,永远引人注目的秘诀。于是从小他便学会了,从眼底看人,不为任何情境动容,在纷乱中翩翩起舞,并且乐在其中。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天赋,也没有人能假设自己的人生。
密棋微笑着,在凌乱抛上高台的珠玉间保持着绝对的从容和不屑。实际上,那些东西砸在身上只有痛,那些东西落在地上只会令人心烦。但是他早已学会忽略这些。
小时候学会这一切,是为了不要再趴在冰冷地板上睡觉。现在保持这些,是一种习惯。
再也不要像狗一样生活。
此刻,他的脑海中之剩下这一句话,也只剩下了一张最纯真的面孔。恍惚间,人海中,他忽然很想找到那张面孔。然而,只在抬头一瞥的瞬间,他几乎惊呆了。人海中,他居然真的看到那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正怅惘地凝视着他,双目泫然。
然而,他不过怔了片刻,旋即对那人微微一笑,仿佛说了什么,又仿佛在安慰对方,翩然转身间,留下一个释怀的笑脸。
望着他的人,正是余阳城的大小姐太叔懿,那复杂的神色,是痛彻心扉的不甘和苦涩。
密棋不敢再回头,不敢再去看太叔懿。从来,他都不敢仔细看一眼她,从前不敢,现在更加不敢。因为只要看一眼,就会放弃所有,就会忘记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忘记必须要走的路,忘记自己的身份。
再也不要像狗一样生活
这句话不断回响,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眼前出现的,正是太叔懿那张骄傲倔强的面孔,还有她离开“璃彩苑”之时留下的这句话。
他忽然仰天大笑,一面笑着,一面伸开双臂,尽情旋转,眼泪的飞旋中渐渐流回眸中,缓缓风干。炙热人海中,太叔懿兀自伫立,怔怔凝望高台上神色模糊的男子,却只看到他眼中的伤感怅惘,看到了他的无奈叹息。
离开“璃彩苑”那日,天空格外湛蓝,是秋高气爽的一日,苑内错落的梨树上挂满了金黄的雪梨,散发阵阵清香。来不及一起渡过中秋,她便登上锦车,离开了“璃彩苑”,也离开了密棋。难道就因为她是余阳城主的女儿,难道就因为密棋只是“璃彩苑”中一个普通的孩子,就注定了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幸与不幸,她说不出来,至少此刻,她没有答案。
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啊
她望着高台上的少年,心中叹息一声。华服盛装的密棋,美得令人心碎,锦衣浓妆的密棋,在她眼中是那么遥远陌生。她的心中,只记得他那眉目清淡,神色清澈的模样,她记得为了保护自己,他曾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如果不是密棋,自己或许早已死在“璃彩苑”中,再也不能回到余阳城中。只是此刻,她忽然很后悔离开了“璃彩苑”,离开了密棋,或许他们应该一起逃走。
然而,一切假设都过于苍白无力了。眼前,只剩下看不清真实模样的帝都名伶密棋,和即将与“平安山庄”联姻的余阳城大小姐太叔懿。没有少年密棋和少女太叔懿,没有小窗下一起撩拨琴弦的静好岁月。
“密棋!”高台上的仁清公主,终于再次来到高台下,仰望台上那绝美的少年,喊出了他的名字。这一次,密棋没有冷冰冰地无视她,只是忽然放慢了脚步,缓缓收刹正在旋转的身体,一对明亮的眸子,框在深深勾勒过的眼中,忽然望向她,含着淡淡笑意。
“密棋”仁清公主浑身一颤,失神唤道。
密棋依然凝视着她,越笑越灿烂,再也没有充满敌意的疏远,没有视若无睹的忽略,仿佛在这偌大人海中,是剩他二人,密棋就那么静静凝视她,笑得如同深春。
“密棋。”仁清公主心神一荡,霎时间双目泫然,忽然觉得自己身在幻境之中。这不该是真的,怎么那双凝霜的眸子里,竟藏着如此明亮的春天,那冷峻妖冶的浓妆面孔,竟也有如此美好的笑容。
乐声渐渐散去,人海沸腾间,密棋缓缓停下脚步,眼睛却从未离开仁清公主。远处的太叔懿,正目瞪口呆地瞧着他,紧紧皱了眉头。她不会明白,从什么时候起,那一向清高难近的密棋,竟然露出如此献媚的笑容。一瞬间,她的心口冷了。仁清公主却来不及分析密棋的笑容,她所有的心神,已经全部被那魅惑笑靥深深吸引,清澈闪光的眸子,亦是舍不得移开半分,直怔怔盯着他。
灯火灿烂间,密棋终于舞毕,微微欠身向众人一揖,忽略了所有的激动欢呼,只款步来到台边,在仁清公主面前缓缓蹲下身去,对她微微笑道:“小人斗胆,想请小姐喝一杯薄酒,不知算不算失礼”
面颊绯红的仁清公主闻此,瞬间张口结舌,怔怔望着他,只噏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不必了。”身后的顾沧溟早已警觉上前,拦在仁清公主身前,冷冷道。
密棋微微一笑,斜睨那充满杀意的铁青面孔,只继续对仁清公主道:“不知小姐会不会赏光?”
“我”仁清公主面红耳赤,只觉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声来。
“小姐!”顾沧溟面色沉重,在仁清公主耳畔低声劝道:“该回去了!太危险了!”
“我愿意跟你去。”仁清公主却完全无视顾沧溟的存在,片刻后方才开口,对密棋道。
“如此,谢过小姐!”密棋优雅一笑,转身跳下高台,来到仁清公主面前,仔细端详着她那清秀的面孔。那张脸,本就极美,带着两抹羞赧飞霞,平添一番风姿。
“小姐!”顾沧溟神色惶然,急忙上前,一面拦住就要跟随而去的仁清公主,一面回头对密棋道:“你想做什么?”
第231章 边镇风雪()
深冬时节,整个中原普降大雪,仿佛还是几年来的第一次,就算是遥远的碧海关,也跟着降了一场大雪。
碧海关外,有浩瀚东海,藏满关内人望而却步的传说。碧海关内,早已银装素裹,白皑皑的天地间凄茫茫一片,呼啸咆哮着凛冽的寒风。碧海关内的第一座小镇,名字叫做“踏雨镇”,夏日里常下雨,冬日里常飞雪,不知从哪偶得这个雅致的名号,竟然流传下来了。然而,对于关内人来说,踏雨镇是出关前最后一站,藏满太多的心酸离别。
此时的踏雨镇,正笼罩在无尽的烟灰苍穹之下,充满朦胧烟雪。镇上唯一一个迎风挂着酒幌的酒馆,恐怕也只有“刘记”了。“刘记”,据说有碧海关内最好吃,最新鲜的海产。就算是这样跋涉艰难的大雪天里,“刘记”里也挤满了喝酒吃饭之人,显得很热闹。为挡风雪而紧紧关闭的门窗,令屋内昏昏暗暗,只剩头顶一盏摇晃的铜灯照明。
一片熙攘中,不会有人留意到靠窗处角落里,一人身着黑衫,正兀自扒拉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