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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部分

飞白传-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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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雪珍由栗鹏云扶着,走出石门,一眼便瞧见胡老大直挺挺躺在不远处,不由热泪迸射,嚎哭着向前蹒跚而去,栗鹏云捉不住她奋力挣脱的身体,只好在旁护着。他的腰畔,挂着两柄剑,那青黑色的“涨墨剑”,还有银白的“流云”。

    吕信怅惘伫立,垂首注视胡老大,五味杂陈。燕雪珍伏在胡老大僵硬的身子上,热泪如雨。晨风清冷,拂过众人,燕雪珍背心伤口已经溃烂,显然已经中毒极深。

    吕信认得那毒,是璃彩苑极品刺客才能使用的“几时”。之所以名为“几时”,是因为若不能及时解毒,便是死路一条。此时,他盯着燕雪珍发黄的溃烂伤口,心中明白,她已经无救了。

    一时间,酸泪涌上眼底,吕信左右一晃,深深跪地,跪在燕雪珍身旁,抓住她不住颤抖的肩膀,嘶哑道:“别哭了,他已经”他哽咽了。

    栗鹏云立在不远处,不敢再上前一步,亦是感慨万千。想胡老大,不久前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一刻便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骸,当真是世事无常。

    露毓将两只手举过头顶,生怕王遮山碰到一粒青沙。王遮山这才发现,她和燕雪珍一样,都中了刺客喂毒的飞刀,燕雪珍在背心,她在肩头。

    这时候,那被整夜变故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栗鹏云,方才得空瞥了眼最后赶来的救命恩人,旋即目瞪口呆。

    眼前人,正是那日在洪云斋外碰到丫鬟,那令他牵挂许久的笑靥,此刻看起来却是苍白沉定,与初见时不尽相同,依然英武,却多了分霜冷。

    “你是”他不由笑了,摇摇晃晃向露毓走去。

    露毓自然认得他,却只微微一笑,隐秘地向他摇了摇头。栗鹏云止步,会心一笑,便将那日里发生的种种当作秘密。二人又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燕门最后一个传人燕雪珍,三日后终究离开了世界。露毓虽然肩头淤青,却终究捡回一条命来。医馆里的人,一面包扎一面惊叹,道露毓的血比普通人冷,流动更慢,而且,本身带毒,因此没有被喂毒飞刀夺了命去。

    王遮山终于明白,露毓瞒着他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你在练青沙!我现在也知道青沙到底是什么了。”王遮山道。

    窗外风清云淡,秋高气爽,屋内却是沉闷得令人窒息。露毓顿了片刻,忽然笑了:“不是不想告诉你,总是没机会。”

    她说的是实话,多少次,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即便是有机会,王遮山也不会在意去听。

    于是她接道:“即便说了,你也未必在意。”

    王遮山双目一闪,掠过一丝歉意,陷入了沉默。露毓说得没错,长久以来,他何曾有耐心坐下来听她说几句话?又何曾关心过她练什么功,用什么兵器?他又何尝关心过她是否会流血,会流泪,会痛?

    露毓是血肉之躯,他似乎已经忘记了。

    总以为,那是钢铁铸就的女子,天生没有一颗人心,能做出世上最残忍的事。只是到了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更残忍。

    露毓静静瞪着他,眼底涌上一层水光,叹了口气,幽幽道:“毒王典籍,你全部看过,应该知道毒人。我和青夫人一样,都是毒人”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王遮山还是吃了一惊,愕然瞪着她,颤声道:“你说什么,你是毒人?”

    “所以该死的时候都没死,所以能使用闻风丧胆的青沙?”露毓怅然一笑,故作不以为然。

    她分明,在为这样的命运喟叹,却依然是平日里冷淡镇定的模样。王遮山却无法镇定,霍然捉住她冰冷的双手,泪如雨下。

    第一次感到绝望心痛,只有此刻。便是经历了那么多风雨挫败,在大雪山庄的废墟,身佩镣铐行走至今,他也从未感到此刻般心痛。像是世上难寻的绝顶锐器,毫不留情刺入胸口最深处,实在疼痛难捱。像是世上最扭曲的毒药,瞬间侵入脾脏,痛如刀绞。

    滚烫热泪,落满露毓青白色的手,她的脸比平素里更加苍白,扎着绷带的肩头依然肿胀疼痛。只是这些痛,终究不能比此刻面对王遮山的眼泪更痛。王遮山的眼泪,滚滚落满双手,如刀般直刺心窝。

    “为什么为什么”他凝噎嘶吼,终于俯下身去,将脸伏在那双冰冷的手上,不能止息喷涌的热泪。

    为什么

    他撕心裂肺地问她。

    她却安静而怅惘地微笑着,微微扬起的脸上,落满深秋阳光。她没有答案,似乎也是到了这一刻才知道,王遮山需要的,不止是一具无坚不摧的躯壳。

    是她自己,过早地认定结局,认定王遮山一辈子也不会爱上自己。既然不能爱上,便情愿用铁石般的身躯,铁石般的心,来护他周全,了此一生。

    她报着如是念头,一过便是二十年,却在此时此刻恍然大悟,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能过早定论。

    为什么?

    她回答不出,苦涩一笑。

    “为什么”王遮山热泪纷落,依然不能温暖那双百毒不侵的手。

    为什么

    他问露毓也问自己,为什么在漫长岁月里,都不能回眸一个人的真心,都不能珍视一个人的真心。直到一切落幕,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追寻的那一抹鹅黄,不过是梦境的残余,少年的执着。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一刻,才看清楚身边之人,才看清那将自己从堆积尸骸中扒出,带回大雪山庄的人;那将自己从危难时刻拯救,带回不霁楼,总是在生死边缘将自己带回去的人。

    那个人,才一直活生生存在于血泪模糊、或豪情或失意的人生中,终究长成了自身血肉之躯的一部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于是哭得更伤心,似乎是自己醒得太迟,终究造成如今一切。

    “为什么”露毓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无言以对。

    此时,窗外阳光更浓,金灿灿的秋色中,栗鹏云正立在窗下,听到屋内那一番话,早已顿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他苦笑了,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告诉露毓,自己多么想念她。那日洪云斋外,惊鸿一瞥,当是终生难忘。然而,却只能当作秘密,藏在最深心底。但也是同一时刻,他下定决心,要寻求毒人解法。

    既然能中毒成为毒人,便一定有相当解法。

    他至少,可以悄悄为她做些什么,总好过独自煎熬。

    风那样轻,栗鹏云的呼吸那样轻,他忽然伤心起来。人与人相遇,总有先来后到,他忽然很羡慕王遮山,能比自己早认识她。

    他自己,终究是来迟了

    屋内那对伤心之人,分明是彼此相依,却总隔着一层轻纱。栗鹏云明白,时间适当,那层纱终究会破,该拥有的人,终将拥有。

    就当作秘密罢

    他轻轻叹息,转身往偏院走去。燕雪珍和胡老大的丧事正在操办中,待到出殡那日,又是一场伤心。不觉间,他已走到停放灵柩的偏院中,两口棺,在暗影中沉默不语,却似乎在向他嘱咐,要他一定完成使命,将燕雨前与栗哲未竟之事好好完成。

    他忽然感到肩头沉重,亦是感满心喟叹,他与燕雪珍、胡老大,还来不及面对面坐下,好好饮上一盅热酒,聊一番江湖,就已阴阳两隔。当真是造化弄人,也不过是一声叹息,相见恨晚。

第320章 一别栗云雪() 
在王遮山的记忆中,这几年大约经历了最多的葬礼。从师父屠风扬开始,接二连三送走的,不止是至亲挚友,还有自己的心。

    每失去一个人,心的某个部分便会随之枯萎。哪怕生命依然继续,阳光还能滋润生命,枯萎的,却是永远枯萎了。

    吕信似乎比任何人更显伤感,哭红了双眼。铁骨铮铮的汉子,露出鲜见的张皇和凄凉。

    几日后,偌大个栗云山庄重新恢复平静。初冬第一场雪悄然飘落,整个世界瞬间陷入初冬的肃穆清冷之中。

    王遮山兀自伫立在院中,抬头望向苍穹深处,却只瞧得见烟灰色的天幕,正不断落下细密白雪。天格外冷,露毓的伤也好了许多,他只静静等待,待她再无大碍,便一同返回嘉兴不霁楼,过安静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吕信出现在他的身后,神色憔悴。王遮山感到那沉重气息,回首间亦是惨淡一笑,二人笑得凄凉,心照不宣。

    细密霜雪,覆满王遮山眉睫肩背,静得令人心酸。吕信一步一个脚印,踩着那尚未成型的雪毯,款步来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遥望远天,却也只瞧见苍茫天际,灰沉沉令人感到忧伤。

    “三少爷。”他依然没有改口。

    王遮山也懒得反驳,只扭头瞥了他一眼,自嘲一笑。

    “随吕信回大雪山庄罢。”吕信凝视他,诚恳道。

    “我要回不霁楼了,从此后不愿再踏足江湖。”王遮山转回头,重新望向满天飞雪,坚决道。

    吕信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三少爷,如今天下危势,匹夫有责”

    “与我何干?”王遮山冷冷凝视他,笑着反问。

    吕信眉头轻轻一颤,旋即笑道:“大雪山庄,如今在董文竹手中,他与平安山庄结盟本也不是坏事,只是,如今这平安山庄”

    事情过于错综复杂,纵然是吕信自己,亦觉云遮雾罩,思绪万千。王遮山亦对“七星”之事颇感疑惑,遂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道:“我与大雪山庄无干,早已是除名之人,何苦非趟浑水?”

    “三少爷。”吕信迎着风雪,神色荒凉,抱拳道:“吕信今日便要离开,他日定会再访三少爷。”言毕转身往门外走去。

    “吕信。”王遮山忽然唤他。

    吕信转身,隔着凄迷雪雾,但见王遮山兀自伫立于烟雪中,岿然静默,宛若一尊雕像。他看上去格外疲倦,亦是怅惘非常,与在苦云堡时那俊朗的模样颇为不同。吕信不由心里一酸,悲叹王遮山如此衰老得飞速。

    时光只会让意气奋发的少年慢慢老去,而残酷的现实,则能梦魇般一夜夺取青春。

    他不忍再看那风雪满面的年轻人,遂抱拳,深深一揖。

    这一揖,既是告别,又是珍重。他久久没有起身,几欲哽咽。王遮山却哽咽了,缓缓伸出双手,抱成拳,对着他亦是深深一拜,风雪吞没了吕信精锐的眼神,却留下了他悲怆的神色。

    王遮山深深拜别,片刻未起,亦是五味杂陈。他想,再一次努力割断自己与“大雪山庄”的牵连,挣脱枷锁,再一次选择人生。

    这一拜,有道别,也有愧疚。

    天下之事,江湖风波,终究不是他王遮山心之所望,终究也不是他王遮山能够力挽狂澜。

    就这样,销声匿迹罢。

    于是他道:“我没拿到飞白刀,怕是救不了吕老前辈了。”

    “吕刀子之事,你不必在意。”吕信笑道,转身消失在风雪之中。

    王遮山久久凝望那空无一人的院门,任风雪覆满身体,岿然不动,百感交集。

    屋内,火盆依然“兹兹”作响。露毓斜靠在榻上,皱着眉头。她听到了王遮山与吕信那一番感怀颇深的道别,听出了那其中的无奈心酸,也听出了他二人不可避免的重逢。

    她知道,王遮山绝不能挣脱“大雪山庄”四字,纵然费尽心力,亦不能。所谓“道义”,终将落在少数人身上,要他们流血,要他们牺牲,以成全“天道有常”。

    露毓知道,王遮山命运中,绑缚着大雪山庄赋予他的“道义责任”,此因缘,从二十年前,屠风扬将他从街边带回大雪山庄的那一刻起,便埋下伏笔。今日,以后,终将上演本该发生的注定命途。王遮山不能躲避在那小小的不霁楼里,纵然躲避其中,亦不能躲开命运之手,重新将他拉回风雨如晦的世上。

    “王遮山”她皱眉,轻声唤他。

    那极轻的一声呼唤,将王遮山从冰封凝滞中带回现实。他知道,吕信终究是离开了,却分明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江湖,分明不是微微一笑便能离开。

    这一点,他或许比任何人更加清楚。

    “你醒了?”他一面掸落身上覆满的霜雪,一面跺掉脚上的泥泞,走进屋内。

    隔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珠帘,露毓显得格外瘦削。王遮山撩起那“叮当”作响的珠帘,款步向她走去。他的脸色逐渐缓和,纵然是忧伤之极,也只露出个从容笑脸。

    他知道,露毓为他经了太多心酸泪水。这一刻,他只想对她微笑。

    “院里风大雪大,仔细着凉。”她淡淡一笑,镇定如常。

    他双目一闪,知道她已经听到自己与吕信的对话,遂叹道:“吕信走了。”

    “早晚还要回来的。”露毓望向那层薄薄窗纸,直言不讳。

    他们都知道,吕信终将会回来,江湖风云,迟早漫卷而来。

    “待你养好,咱们回不霁楼罢。”王遮山抱着决心道。

    露毓盯着他,瞧了片刻,忽然笑了。

    “笑什么?”王遮山拧眉,走到塌边坐下,憧憬道:“你做你的老板娘,我给你跑堂”

    露毓没有回答,认真打量他郑重的表情,只笑。

    “怎么?”王遮山仔细瞧了瞧她的笑脸,正色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乱跑了就是。”

    露毓依然没有回答,凝视他的眼睛,忽然蒙上一层薄薄水色。曾经何时,那钢铁铸就的露毓,越来越多的流露出此般神色。王遮山忽然觉得无所适从,颤了颤,笑道:“怎么?不好?”

    露毓依然不说话,只瞪着他。

    王遮山只好闭嘴,叹了口气,起身去扒拉火盆,听得炭火“兹兹”直响,再细听窗外呼啸风雪。他忽然觉得,风雨飘摇之中,能有一方容身之所,是何等幸福之事。比如此刻,风雪中,他与露毓能在四面墙中,有这么个温暖的火盆。比如,在昔年里的风风雨雨中,他们终于能有一座不霁楼。

    他终究是累了,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勇猛,不再盼着闯荡江湖,一番作为之时,他终究不再害怕那笼子般的不霁楼了。

    因为没有翱翔的愿望,牢笼变成了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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