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传-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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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丝涟漪正渐渐荡起,在阿嗔凝霜的双眸散开。
璃彩苑
她默念此三字,脸上渐渐浮上一丝冷笑。
璃彩苑,虽是中原江湖的终极传说,近百年却极少真正浮出水面,露出身影。那神秘莫测的璃彩苑,在口口相传中,是极为隐秘强大的存在,盘踞在无人能及的星芒山顶上,于完美戒备中安度百年,它似乎掌握着能与皇家匹敌的惊天财富,也掌握着天下最难以防范的刺客,同时,它还拥有绝美的伶人,精致的歌舞。可是,那谨小慎微的璃彩苑主人,却又好像胆小到了极致,似是从未下山,从未以真面孔示人。
远在东海的澜霞船,自然与璃彩苑素无瓜葛,此刻,素昧平生的客人,却已经来到东海岸边。
无事不登三宝殿
阿嗔冷笑了。原本被搅扰的烦恼,忽然化作一丝好奇之心。瞬间后,她忽然很想亲眼瞧瞧那璃彩苑主人,到底是如何一个三头六臂的绝世高人,能成为中原江湖中如此特别的存在。
第356章 红娿()
澜霞船的顶层甲板上,阿嗔依然保留着父亲留下的花园,花园里,仍旧满种着父亲钟爱的南疆花草。
此刻,威风正轻轻吹拂整座大船,那白衣落落的璃彩苑来客,早已被安排那花园之中,等候主人到来,一面欣赏波光粼粼的碧海,一面品尝东海香茗。
阿嗔在护卫的跟随下,方才绕过楼梯,一眼便瞥见了那花海中的雪白背影,只一望,便立刻判断出,来客是个女子。
“久等了。”阿嗔淡淡一笑,虽爽朗,却疏远,人已迈进花园之中,顺手解下身上夜黑的大氅,丢在下人手中。
那白衣客人霍然转身,轻盈笑道:“久闻碧海王风姿卓绝,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确是个女人,声音轻柔的女人。阿嗔却被自己的客人一惊,难掩双眼波澜。那白衣女子,脸上端正戴着张雪白的木质面具,勾勒着充满玄妙的花纹,每一笔,似乎都颇费心机,成就了一张充满震慑力的可怖面孔,令人望之心惊。
面具虽然狰狞,却未能隐藏那双格外动人的眼睛,面具后女子笑了起来,泠泠悦耳,她的眼睛,宛若清晨第一颗露珠,在晨雾掩映下,迷离而怅惘,带着清冷的哀愁。
阿嗔眉头微动,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心碎的眼睛,像是即将碎裂的乌黑水晶,仿佛正发出“嚓嚓”的断裂之音。“请坐!”她收起自己的感慨,只淡淡一笑,指了指花海中的石凳,请来客入座。
四只石凳,白玉凿就,拥着一方晶莹剔透的白玉石桌,上面摆满了五颜六色、娇艳欲滴的各色水果,有红宝石般的樱桃,也有少女笑颜般的蜜桃。
白衣客人点了点头,款步而去,轻盈落座,她的姿态十分优美,从容不迫中透着妩媚端庄。阿嗔微微一笑,在她对面落座,端起下人奉上的清茶。
茶香袅袅,微微咸涩,那白衣客人轻轻吹开茶雾,不紧不慢呷了一口,赞叹道:“海王住在这宝船上,当真叫人羡慕”
阿嗔不置可否一笑,伸出芊芊玉指,抓起一只鲜红的樱桃,送入口中。那白衣客人静静望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发出一声轻笑。
男子装扮的阿嗔,不能隐藏的,是她女子的精致;狰狞面具下的白衣客人,不能隐藏的,是她女子的柔情。两人对望间,心照不宣,均是双目一闪,却都没有开口。
清风徐动,花海送来阵阵香气,海天一色,弥漫丝缕湿咸气息。二人品茶赏景,沉默中,阿嗔看出,来人并不是那传说中的璃彩苑主人。
对方似是看出她的怠慢,于是先开口笑道:“海王猜得不错,小女子只是璃彩苑主人的使者,名字唤作红娿。”
阿嗔双目微澜,暗叹对方心思细密,却只不动声色,微微笑道:“本王久不在陆地,极少入碧海关,又向来与中原武林疏远,却也听过璃彩苑主人的大名,虽敬慕钦羡,却终究无缘相见。今日姑娘来到船上,不知有何见教。”
红娿听出话中隐约有敷衍之意,转了转玲珑双眸,笑道:“海王言重了,见教不敢当,不过是来求证一桩传闻。”
阿嗔双目一闪,淡淡道:“哦?”
她话音未落,便有几个下人鱼贯而入,悄悄摆上几碟精美点心,依次退了下去。红娿瞧着那几样点心,每一样都极致精美,不由笑指其中一碟,问阿嗔道:“这点心模样真好,可是东海特产?”
阿嗔微微一笑,端起那精美瓷碟,亲手送到她面前。有下人在旁,恭敬答道:“回客人,正是东海特产,宝鱼酥。”
“哦?”红娿双目闪过一丝喜悦,伸手自碟中抓起一块,小心送到嘴边,方才咬了一口,立刻大喜赞道:“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阿嗔微微一笑,轻轻放下瓷碟,端起了自己的茶盅。那下人亦微微一笑,继续道:“这宝鱼酥,乃澜霞船独门秘诀,姑娘下了船,怕是没地儿再尝了”他恭敬一笑,见好就收一拜,顺势退到一侧。
阿嗔依然悠然吹着茶雾,微微敛眉,品着那澜霞船上特有、用海盐炒过的清茶。那清茶,乃是老茶以海盐炒制,不但别有一番风味,还有驱病爽神的功效。
红娿则仔细品尝那据说下了船便无处可尝的宝鱼酥,双眼尽是满足。阿嗔冷静望着她的眼睛,试图透过那道面具,看清她或许隐藏的狡诈。然而,红娿那双眼睛,虽然云遮雾罩,却是格外干净,只充满品尝美食的快活,毫无一丝矫揉做作。
忽然间,她对红娿多了一分好感。
石桌对面,红娿吃完一块,又情不自禁再拿起一块,方才送到嘴边,便露出一丝羞赧。那丝难以为情,在她眼中弥漫,反倒透出一股娇憨。
“多吃点!”至此,阿嗔方才卸下几分冰冷戒备,展眉一笑,温言道。
红娿又吃了几块,又饮了几口那淡淡咸涩的清茶,方才露出满意眼神,一面轻轻放下茶盅,一面难为情道:“这宝鱼酥,差点误了我的正事。”
阿嗔闻此,不由大笑,在侧众守卫下人,方才敢忍俊不禁地跟着笑起来。一时间,安静的小花园内充满笑声,连阿嗔都觉得轻松了几分。她的神色缓和几分,于是先开口问道:“红娿姑娘方才所言,一桩传闻?”
“嗯。”红娿点头笑道,显然对这个台阶感到满意,遂接道:“江湖传闻,东海澜霞船上,有一样宝贝。”
阿嗔闻此,眼中霎时兴起一丝波澜,虽不易见,却终究没能逃过红娿的眼睛。红娿见她不答,于是继续道:“那宝贝,据说能开天辟地。”
阿嗔没有回答,微微敛眉,不觉间轻轻咬了咬嘴唇。
红娿淡淡一笑,接道:“主人知道,那必然是海王极为珍视的宝贝”一丝犹豫掠过她的眼睛。
“哈哈!”阿嗔忽然大笑起来。
红娿双目微澜,不知如何作答,只沉声道:“海王在笑什么?”
“本王笑璃彩苑主人,道听途说。”阿嗔毫不掩饰轻蔑之意。
微妙的不悦掠过红娿眼底,她顿了片刻,方才接道:“主人自然不会道听途说,只是大雪山庄的董文竹,亲自见证过那宝贝的威力,方才有此一说。”
“董文竹”阿嗔皱起眉头,自牙缝里吐出这个名字,忽然脸一沉。“董文竹不过是条狗,不足为信。”她不屑道。
“哦?”红娿双目一闪,笑道:“海王的意思是,东海没有这样宝贝?”
“没有。”阿嗔一字一顿,沉声道,忽然阴沉的面孔,一扫方才和气,瞬间冻凝了周遭气氛。在侧众人,均是浑身一震,大气不敢再喘一声,陆续低下了头。
红娿却微微一笑,继续道:“看来,海王是不愿意交主人这个朋友了。”
“他在星芒山上,本王在碧海关外,素昧平生,何来的‘朋友’之说?”阿嗔眼中掠过一丝冷光,淡淡道。
红娿显然不悦,方才明媚的眼睛,那晨露般的眼睛,正撕裂雾气,露出刀子般的凶光,寒气弥漫。
“请姑娘留在船上,赏玩风景,消遣几日。”阿嗔话音未落,已经站起身来,转身便要往花园外走去。
“海王!”红娿霍然起身,银铃般娇俏的声音,瞬间凝霜,冷涩道:“主人诚心诚意,想交海王这个朋友,不过是问一桩闲事,海王何必生气,倒是红娿不好交代了。”
“你不必交代。”阿嗔转过脸来,笑道:“此非澜霞船针锋相对,更非澜霞船妄自尊大,只是这澜霞船,自我外祖父起,便立下了规矩,少问关内。”
“海王!”红娿声音提高,不甘道:“你一口回绝于我,到底是何缘由?红娿不明白!”
“规矩。”阿嗔淡淡道。
“规矩!”红娿冷笑,叹道:“好个规矩!那么,既然海王少问关内,又何故助董文竹一臂之力,开启瓶山密室,攫取宝藏,搅扰中原武林?”
一丝冷光,陡然掠过阿嗔双眼,她缓缓皱起眉头,忽然问道:“世上有何等精妙的易容术,完美无缺,姑娘为何要用面具,笨重且易摘去?”
红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惊,怔了怔,方才答道:“易容术虽好,却终究是骗人之术,毫无诚意。而面具,不过是不愿以面容示人,却并没有骗人。”
“说得好!”阿嗔展眉大笑,拊掌道:“面具是明摆着的假脸,好歹没说是真面孔!”
一丝得意掠过红娿眼底,她笑了笑,依然不甘道:“现在,海王看出璃彩苑的诚意了么,可愿与主人见面?”
“见面?”阿嗔一惊,沉声道:“无缘无故,不必见面。”
“自然是有缘有故。”红娿笑道。
“本王不上星芒山。”阿嗔冷淡道,转身便要离开。
“主人不下星芒山。”红娿不卑不亢,笑道:“今日,红娿有幸尝了海王的宝鱼酥,不是否有幸,请海王尝尝璃彩苑的九真汤。”
阿嗔沉默离开,只留下个淡漠背影。红娿兀自伫立,远望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她知道,新任海王冷峻难亲,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刀枪不入。
第357章 心口余悸()
再踏入玉门关之时,已是春深时节,王遮山心中隐约期盼,或许能在玉门关遇到鞠公子。
“很多人都在找飞白刀。”怅惘间,剑歌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嗯。”王遮山下意识接道。
“涨墨剑在璃彩苑主人手中。”剑歌皱眉道。
“嗯。”王遮山点头。
“怎么?”剑歌见他愁容满面,不禁笑道:“你有心事?”
王遮山一怔,缓缓摇了摇头。
露毓正兀自立在窗边,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西陲小镇,人声鼎沸,在春景里一派生机。
“璃彩苑主人,也在寻找飞白刀,所以我们要快,却要安静”剑歌沉沉道。
“实际上,那飞白刀已经断了。”王遮山轻声道。
“如此甚好。”剑歌笑道:“便是璃彩苑主人先找到那刀,也不得其法,无法令其复原,还得去找吕刀子。”
王遮山闻此,终于如释重负,心里有了点底。此刻,他却在想另外一件事,犹豫片刻,方才轻声道:“我打算再上璃星山。”
窗边的露毓豁然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波澜。王遮山也正望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睛微微闪光。
“怎么?”剑歌奇道:“你要再访蓝啸海的后人?”
“嗯”王遮山望着露毓,缓缓点头,眼中流过一丝复杂神色。
不远处,露毓敛眉,嘴角忽然浮上一丝冷笑。
王遮山又出关了,告别了剑歌,打定主意再上一次璃星山,无论丘羽羽如何冷淡、回绝,他都要厚颜无耻,继续追问。
不止是为了飞白刀,也为了自己那颗事到如今也不能死去的心。
露毓羁马在后,不愿与他并肩同行,她甚至不愿再上璃星山,却又终究放不下心来。她走在后,迎着大漠的荒风砂舞,拧眉望着王遮山疲倦的背影,五味杂陈。
“为什么还要上璃星山,她必然不会告诉你。”出发前,露毓放下自持冷静,用几乎嘶哑的声音问王遮山。
“我不知道。”王遮山望着玉门关高拔的城门,盯着那覆满尘埃的红灯,叹息道:“冥冥中,总觉得这一次,她会说点什么。”
“你还是惦着她罢”露毓也望向那高拔的城门,苦涩而酸冷地笑了。
冷静如她,面对那一刻的王遮山,亦不能泰然自若。
王遮山静如死水的双眼,在提到“丘羽羽”的瞬间,忽然闪过一丝明媚的光。露毓捕捉到那丝微光,不由心口一酸。
她知道,王遮山那千疮百孔的心,若还有一处柔软完好,保存所有美好情怀,便是安放丘羽羽之处。
王遮山没有回答,那丝光熄灭了,他恢复了冷寂而落魄的模样,转过脸来,对着她苦涩一笑。
那一笑,多认命,多酸楚,多
片刻间,她终于跟着认命一笑,笑自己终究不过是他的知己,不过是一起赴汤蹈火的挚友,却未曾有过瞬息温存。忽然间,她终于明白,很多执拗,原本无药可救。
此刻,漫天的黄沙只令人丝毫不能感受春的明媚,烈日当头的焦枯令人感到烦躁,她走在后,依然凝视着王遮山的背影,却只冷笑。
王遮山走在前,分明感到背后那两道冷如冰却又烫如火的目光,那冰与火交织的目光,是露毓此刻极端复杂的情怀。
只要踏上前往璃星山的路,王遮山便认清了自己,永远也不能摆脱那抹鹅黄的束缚羁绊。于是良久之后,他终于再次缓缓伸出手,使了点力气,按在心口的位置上,立刻感到一阵熟悉的悸动。
那悸动,伴着他不能沉静的心跳,于掌心微微颤动。那串熟悉的起伏轮廓,依然温润如初。只是他太久没有触摸,几乎就要忘记,年少的记忆中,曾经有过如此美妙的片段。
那一天,他紧攥着那串攒珠璎珞,却终究没能拿出手来。
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去触碰心口的位置,或许是因为过于珍贵,或许是因为恐惧那份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