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潜鱼在渊-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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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无极示意地问：“是客人？需要吾准备些什么吗？”实际上，慕少艾能让蠹鱼孙找到这里，色无极已经知道，她与殷十九所居住的地方，对于某些人并不是秘密。
　　“你来了，要坐一坐吗……你的教派，还好吗？”殷十九拽着色无极的手，步入庭院，面对神情不善的醒恶者。
　　醒恶者当然不会很愉快。他昨天才被人抢走了刚刚到手的魔心，而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偏生不惧蛊毒，他并不是其对手。
　　那个女人，是百年前买下这片山的主人，是本该死去的“邪雨”下属之一。
　　翳流的邪雨……那是将整个翳流拖入深渊的男人。若非是他的出现，好友南宫神翳又怎会着了魔似的研制长生不死之法！醒恶者深深吸一口气，道：“要怎样做，你才肯出手？”
　　“不用怎样做，我都会出手。”殷十九勾唇道：“你不是已见过我出手了吗？”
　　葑玉络的行动，便是他的出手。
　　月色下一阵寒意，色无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感觉对面的人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如果此时能下毒，醒恶者一定会顺风洒出一堆最恶毒的蛊。
　　“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肯救神翳。过往情谊，你当真已抛弃了吗？当初若非神翳，西苗亦无你容身之地，何况临死之前他已是后悔……好友，邪雨！”醒恶者声音低沉，一字一字，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威胁。
　　过往之事，翳流的事，好久远的事。
　　南宫神翳杀了他一次，他其实不救也没有什么。何况现在殷十九，身为中原正道啊。
　　“好。你把‘道流溯源’留给我。”紫衣黑发青年依旧平静，看向醒恶者的眼神也挺温和，给人以错觉他还是昔日那个脾气很好、有求百应的好朋友。
　　但越是如此，醒恶者越是内心警惕。他是见过那时的邪雨是怎样一点一点将翳流变为后来模样，又是怎样说服了慕少艾帮助他从死劫中脱身。这样的人，往往是在“有求百应”时，暗藏致命陷阱！
　　“……只有这样吗？”
　　“见到你低头我便高兴了。”殷十九挑起眉。
　　“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醒恶者从怀中掏出得自玄宗的道流溯源，直接丢在了身后的藤椅上：“什么时候？”
　　“明日清晨，便会有人去到你那里。”
　　“时至如今，吾仍信你。”
　　其实是不得不信，如今也没有别的路好走。醒恶者目光从紫衣黑发青年身上划向色无极，色无极忍不住又往后藏了藏。
　　“醒翁，南宫若是复活了，记得告诉他我的事。”
　　醒恶者沉声道：“吾会。”身形一展化为虚影，这名翳流最后的元老，西苗修为有成的先天高人便这样消失在夜幕之中。
　　“好了恶犬已退。”
　　殷十九一只手牵着色无极，一只手扇了扇庭院里的空气：“应该没有毒，回家吧，一会儿我告诉你方才这人究竟是何方……”
　　忽然他抬眼，笑道：“无极你可以放心做菜，今夜真有客人来了！”
　　只见看似无人的木屋，门无风而自动。
　　有一人声音清雅：“空前乱世岂无非，镜里尘缘不识机，洗耳砖声磨岁月，人情莫与古风违。”　　　　　　　　　　　　　　　　　　　　　　　　
作者有话要说：　　色无极：为什么我可以放心做菜？
殷十九：因为来的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挑！

☆、山风徐来

　　木门打开，无风自动，内中走出一个人。
　　这人身具佛门气息，手中持有檀木佛珠，黑发披肩似是带发修行之居士，面容清俊却闭着双眼，身着白褐相间之长衫，肩膀上还挂着海蓝色的珠串。
　　“抱歉，不请自入是谓失礼，但为躲避恶客而不得不为，还请见谅。”
　　这名带发修行者语气清雅，声音悦耳，举止有礼，不似一般佛门中人那般庄重自持，却别有一种气质而使人心神平静，一丝一缕檀香随风而止，让夜风也渐渐平静。
　　忘尘缘慢慢踏出木屋。
　　那紫衣黑发青年握住色无极的手，含笑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之目光似是已对他之来意了然。但殷十九的目光却很快转向夜色的另外一端，看了看林中柳树，以及天边的月。
　　“无极今日客来，有劳取酒做几道小菜，容我与旧友小酌几杯……”
　　殷十九如此说道，忘尘缘淡笑不语。色无极松手离开去做饭，但估计灶台冰冷，生火还需要好一阵子。
　　不过，善解人意的贤惠女主人先送来了酒。此时月上柳梢，夜风徐来，庭院里青藤环绕，一片宁静寂寥。
　　石桌被从院子一角搬过来，擦擦灰，放好木凳，便能对饮了。
　　“要喝吗？”
　　虽然是佛门修行者，忘尘缘看上去丝毫不像是持戒的样子，欣然举杯一饮而尽。
　　殷十九问：“有什么感觉？”他看起来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一丝淡淡如冰之冷冽。”忘尘缘想了想，如此回答。
　　“看来味觉还未恢复。”殷十九摩挲着杯子，挑起眉道：“可惜了。”
　　“当年若非主人，忘尘缘亦不能得偿所愿。”
　　忘尘缘唇边扬起真挚笑容：“虽不受五感所扰，然不入世如何出世，如今能重获光明纵然有一瞬，却已是收获良多。”
　　“最好如此。”殷十九轻笑道，侧耳倾听厨房里色无极叮叮当当的锅铲乱响，猜测她会做怎样的美食。
　　忘尘缘放下杯子，月光之下双目似闭非闭，表情平静无波，一派佛门之自在悠然。
　　只看表面，谁能想到此人便是蛇屋之中，除去殷十九之外唯一成功掌握制造鬼差技术之人？只闻这一身清圣檀香，又谁能知晓，这不识五感之人双手曾是如何平稳地截断血肉之躯，将一颗魔族的头颅，完好无损地接续到方死不久的人类躯体之上？
　　曾经因一场变故而五感俱失，虽然因此正合了佛门修行真谛修出第六识，但毕竟与常人是不同的。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不同，他才能在鬼差作坊那种残酷景象下保持最平静的心态，才能在殷十九之后接管鬼差作坊，并这一管便是百多年。毫无疑问，忘尘缘拥有一双适合修改人体结构的手。至于殷十九，或许只因为他本就不是人。他不是“人”很久了。
　　“元祸天荒已离开，行踪俱在掌握。慕少艾答应与异度魔界交换魔心佛心，翳流大概是真有些着急了。”忘尘缘依旧温和：“吾看中翳流那名叫做北辰元凰之少年，历经生死之人，也会拥有一双格外稳定的手，很适合作为吾之继任。”
　　“你想要的人，大可自己去取。醒恶者的话你也听在耳中，有什么条件，在翳流之主复活之前，他大概是不会反对的。”
　　殷十九轻轻松松地道：“你要离开了？”
　　“是。如今你已归来，吾也该返回天佛原乡，毕竟身为客座，百年不归已是过分。”
　　忘尘缘温和道：“你有你的路，吾也该继续吾之修行。”
　　“那么顺走。”
　　殷十九慢慢喝了口酒，平平静静举杯示意：“这段时间，辛苦了。”
　　厨房里的声音已经渐渐平息下去，似乎色无极成功地干掉了一条鱼，此时正在煮鱼汤。
　　而石桌边壶半满，只剩下沐浴月光紫衣黑发青年一个人。
　　一片枫叶缓缓坠入庭院，被殷十九抬手接住，夹在两指之间。
　　“你觉得这个人怎样？”他缓缓地问。
　　当年玄雨身躯半残，正需要一名助手帮忙建立紫蛇屋，正巧救了一名手很稳希望能够根植自己五感俱失之症的佛门修者，便毫不在意地将所有技术传授出去。但毕竟忘尘缘只是忘尘缘，不是殷十九，也做不到殷十九能够做到的那些事。但缝缝补补一下损坏的鬼差，将砍下的头再接起来，换换血液心脏，甚至弥补受损之元气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十数天前，殷十九只知道忘尘缘是自己曾经偶尔救过的一个人，苦境佛门天佛原乡的苦修者，为自身五感俱失之症而拜师学艺者。
　　“如果册上记载为真，忘尘缘与欲界之关系，必然早于当年他加入紫蛇屋。”
　　“我以潜欲之名义与他接触时，他还未成为佛乡客座。看来欲界应是有注意到小小的潜欲了。”殷十九如此道。
　　柳林月色昏暗。
　　似有一道同样紫衣高冠之人影依树而立，手持折扇，飘渺而风雅。枫岫主人的声音如流水般在月下响起，虽然不高不低，却清晰可闻地传入殷十九的耳中，低沉而平稳：
　　“你认为呢？”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个的问题，而你确实是有回答我了。”
　　“那时吾之答案，是三！”
　　“这世上有没有能够破除植入人脑楔子命令的方法……那么，现在你的答案呢？”
　　“大概只有一种。”
　　羽扇一转，似有风吹落四周柳叶，柳叶随风飘向庭院，却同时坠到两人紫衣上。“便如目视树叶即将接触人之皮肤，而人则有所准备，心中自然会有所反应。”枫岫主人示意道：“将一根针当面刺入你之脑海，你会如何？”
　　“我会反抗。”
　　殷十九道：“原来如此，这确实是最有可能挣脱楔子命令的方式！”
　　如果忘尘缘背后的人一开始便有所了解他会做什么，必然会对楔子命令有所警惕，以其先天境界之修为，难保不会在长久时间后破除“绝对忠诚”之暗示。所谓“楔子”命令，是建立在对人之大脑极为了解的条件下，用直接影响脑海的方法来对目标人加以暗示和控制。几乎每一名鬼差都会被植入楔子命令……或者说，在当年的那个年代，凡是玄雨经手医治过的人，都会被植入一个暗示，而其本人却往往毫无察觉。
　　这正是后来紫蛇屋得以顺利建立的基础。
　　殷十九认识枫岫主人时间要更早一些。枫岫主人久居西武林，自称江湖散人而从不入武林，实际上与玄雨来自同一地方，可以说某种意义上苦境一切都与两人无关。当年西武林天外降临魔神之祸，着实让殷十九发现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人。所以，枫岫主人正是世上唯一知道紫蛇屋存在之真相的外人。
　　“世间之大，奥秘无穷，这正是当初先天以上者植入楔子命令，极易失败之原因。”
　　两人身处月光与树影之交界，枫岫主人语气带着几分怀念：“在人脑植入命令以控制其不自觉之行为，本已是极为玄妙之方法……可惜，吾还想多饮几杯好酒，多吃下一些饭菜。”当年年少无知，他有秉着写书人负责任的念头，去参观过佛狱传说里出现过的“鬼差作坊”的。
　　“我家无极的手艺很好，一会儿你可以留下尝一尝~~”
　　“免了。替吾准备清茶即可。能降服佛狱传说人物的女人，手艺必然很不一般。”听上去枫岫主人语气绝对正经，但那股调侃感觉怎么都遮掩不掉。殷十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遗憾地回忆起前些日子吃掉的那些没有摘取苦胆的鱼。
　　“如果那本册子中记载为真，那未来……还真是有趣。”他忽然又道。
　　“吾更好奇，你是怎样想？”枫岫主人轻描淡写。
　　“我啊。”
　　殷十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是真心在替苦境感觉担忧啊。”
　　如果忘尘缘确实不受楔子命令控制，恐怕鬼差制造技术早已流传出去。正如那本得自笑蓬莱的“册子”中所记载，未来波旬再临，苦境势必将会出现无数被改造的欲界信徒……
　　掌握鬼差制造技术的波旬，听起来似乎可怕得很！
　　“不过那是日后素还真将要烦恼得事。”
　　厨房里的声音已经彻底停了。殷十九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慢慢道：“在那之前，我便可以借助异度魔界之力，打开通往四魌的通道了——”
　　色无极烧了半天的汤，出来一看，院子里没人了。
　　此时星光闪烁，风拂柳叶无比宁静。她将托盘放在庭院的木桌上，在殷十九身边坐了下来。“客人已经离开了吗？”空气里似乎留下过很不寻常的气息，最近修行有进展，色无极隐约感觉了出来。
　　枫叶已经变成一堆细碎的粉末，落在了桌子底下。
　　殷十九手一抬将色无极抱上自己的膝盖，习惯性地又将脑袋埋上了自家老婆的肩。他真是越来越中意这个动作了，尤其是在思考的时候。
　　“我示意慕少艾与异度魔界交换佛心，这样翳流要复活当年的教主，便会有欠于我，日后很有可能影响他们的行动。”
　　殷十九闭着眼睛对色无极说：“上一回深入异度魔界，我察觉魔界恐怕并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若是翳流能够倒向中原，中原便会多几分胜算，慕少艾他们也能够多少轻松一些……”这确实是有关翳流的所有盘算。
　　“若是日后你遇见醒恶者，还可以少少给一些信任。”殷十九咬了咬色无极的耳朵，轻声又道：“若是你遇见刚刚那个带发修行的和尚，记住他无论说什么，一个字都不要信。”
　　色无极脸慢慢地红了，抬袖掩唇：“我知道了。”
　　走了半天的山路，又陪人说了半天的话，此时此刻两个人一心都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还是抱在一起睡一觉。
　　对殷十九来说，也再没有什么比愉快地抱着老婆睡觉，更能休养精神的了！
　　但是忽然有一阵杀风吹来，冰冷彻骨，吹散哗啦啦一林柳叶。
　　殷十九眉猛地一拧，扬袖向后猛然出掌。
　　昏天暗地，自他身上一瞬间涌出比杀气更为阴冷之气息，掌风无声，却让整片大地猛地震了一震，继而轰然巨响，无数柳树拔根而起，枝叶狂舞被激烈气流撕成碎片——整片柳林，一掌之下几乎被摧毁一半！
　　万籁俱静……
　　“老婆，我们一起去睡觉吧。”
　　殷十九面无表情收回手，仿若无事地，继续抱紧了怀中有点表情僵硬的色无极。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恢复的殷十九，此时大概能够去抗阎魔旱魃的攻击。
他的真实武力值是在练峨眉那一级别的。

☆、一丝改变

　　时间又过三日。
　　色无极并没有问那夜柳林袭击之人身份。殷十九请来一批黑斗篷哒哒哒补种数十棵柳树之后，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是当初幽燕征夫逃脱的余孽不甘报仇，不过为首者已经知难而退了。
　　幽燕征夫原本的主人贾命公成功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