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遍修真界-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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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学堂上,是小子无状了,望先生莫怪。”寒千岭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洛沧一串问题还没有问完,就见寒千岭主动如此作为,不由道:“你倒乖觉。”顿了一顿,他果然没有道歉,却也不曾就此离开。
寒千岭眼见着洛沧倾身过来,冰冷的手指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即使隔着数层衣衫,也没能阻绝对方指上透来的幽森寒意。
“你这样聪明,又是九江的朋友,我便附赠一句。”洛沧的吐息竟然也是冰冷的,似乎没有一点活人的热度,“我这个人虽然脾气古怪,但还不至于刻意同小辈过不去,更不要说费心费力地讲假话。”
洛沧自寒千岭肩上抽走了手,冷源离开,寒千岭却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对方话里的意思是
“他姓异种。这句实话可不是我说来侮辱你的。”
洛沧最后看了寒千岭一眼,把手搭回了轮椅上,操纵着轮椅转弯离开。
他眼角余光在紧贴在枝干上的洛九江身上淡淡一扫,故意扬声道:“明日午时,让洛九江去悲雪园找我。他若敢迟一弹指,我便拿他做我院里的弹弓靶子。”
伴随着有规律的轮椅“嘎吱”声,洛沧的背影渐渐远去。寒千岭仍看着对方的身影若有所思,洛九江却是一拽身边树藤,连续荡了几个漂亮的弧线,三两下就起落到寒千岭身旁。
“还是被他发现了。”洛九江懊恼道:“下次我该再躲远些的。千岭,他没有难为你吧?真对你道歉了不成?”
“道歉了。”寒千岭含糊道,他表情里带着一分沉思的神色,但依然认真回答了洛九江的问题,“他没有难为我,和我问了问你的情况。问你平时看什么书,几时练刀,往常都会做些什么,爱吃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个问题重复下来,两人眼神相交,彼此都感觉有点不对。
“问的这么亲密,他是想干什么?”洛九江作势打了个寒噤:“不对劲。一会儿我真该悄悄去我家祠堂一趟。千岭,你”
寒千岭对他何等了解,一听洛九江的话头就反应过来对方的盘算:“我当然给你望风。只是你又要去翻族谱?”
“他看我那眼神也不大对。”洛九江郑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不太清楚,他看我的表情简直像是在上坟。我直觉地想查查族谱。”停了一停,洛九江玩笑道:“万一他有个亡妻长得跟我怪像的,我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寒千岭:“”
他的目光在洛九江那英俊潇洒的脸上转了一圈,停留在对方的剑眉朗目之上,真心实意道:“要是他妻子长得跟你相像,那她的人生也未免太不幸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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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江走进悲雪园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天飘扬的白色。
如今正是盛夏,空中飞舞的白片自然不会是落雪。实际上,那是被大风吹撒一地的纸钱。
在那一瞬间,饶是以洛九江的脾气秉性,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昨天还真的偷偷摸摸地潜入祠堂翻了一遍族谱。洛沧和家族主脉的血缘关系已经十分疏远,故而关于他的记录并不十分详尽。但有一条是毋容置疑的:他有一个早先去世的弟弟,名为洛江。
这大概就是洛沧用那种“上坟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原因了吧。
出于这种心情,洛九江想到洛沧的时候印象都更柔缓了一些。他平时不拘小节,为人却相当坚守底线。若非必要,他绝不做故意踩人痛脚的事情。
像是昨日寒千岭被当众逐出,洛九江虽然与洛沧作对,明言讽刺他敝帚自珍,心里也王八鳖的骂了个遍。但从头到尾,他没有半点想法要针对洛沧瘸腿的生理缺陷。
哪怕眼下一进大门,就被纸钱和香烛味糊了一脸,洛九江也只是安然地打量过去,把神情淡淡,正坐在轮椅上躬身向火堆中添着纸钱的洛沧看了个清楚。
把手中的最后一沓纸钱都丢进火里,洛沧拨了拨火堆,这才转过身来,对着眉心微皱的洛九江慢条斯理道:“怎么,觉得不吉利?冲到你了?”
“没有。”洛九江犹豫了一下实话道:“就是觉得毕竟是正午时分,不大适合烧纸。”
在一般的传言里,鬼魂不都是怕阳光的?大中午的烧纸是想让对方收到,还是就不想对方收到?
洛九江猜测洛沧是在给他弟弟烧纸要是这样,这纸烧的未免闹心了些。
洛沧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转动轮椅让开了一个位置:“昨天我已答应尽我所能教你。我对拜师礼倒不看重,你要有心,也不用下跪敬茶,只替我为黄泉之下烧些纸吧。”
洛九江原本也未想过对洛沧正经八百的拜师,如今洛沧这话正和他意。他十分痛快地走到火堆前,眼见旁边放着一壶酒,也顺手抄来在地上洒了一半。
“鬼兄,你我往日互不相知,但今天一见,算是认识了。我且给你烧些纸钱,敬你一点薄酒。你在地下要是闲得无聊,只管来找我聊天,也不用拘泥什么时候,中午也好,半夜也行。我这人好奇心重的很,很想听听九泉之下的事。”
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洛九江对着壶嘴灌了一口:“我叫洛九江,鬼兄可记好了。”
他就这样唱独角戏一般的一边闲聊着,一边把剩余的纸钱烧了个干净。这期间洛沧的目光一直粘在他的身上。直到他最后对那火堆躬了躬身站起来,洛沧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你倒真不害怕。”
洛九江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可怕吧,他生前毕竟是人。”
听了这回答,洛沧平白冷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他扫了一眼洛九江晕红的脸颊,问道:“这酒是上好的杏花酿,酒性烈的很。你往日喝过酒吗?”
“沾过一点。”洛九江晃了晃头。方才没觉得什么,如今酒劲上来,倒真是有些晕眩。洛九江微感站立不稳,索性直接席地坐下了。
“既然已经醉了,那就不妨再喝点。”洛沧从墙角又提了几个酒坛过来,推给洛九江一个,“酒是个好东西,陪我喝一些吧。”
若在往常,洛沧大概不至于做出这种拉着一个少年共饮的事情。但今天不同,今天是那个人的祭日。
纵然对方已经离开许久,他每每想起,还是痛彻肺腑。
“酒是个好东西。”洛沧屈指弹了弹酒坛,“能解忧,能忘愁。能借着它说出许多不痛快,也能在喝醉的时候,不理睬很多伤心的事。”
洛九江抱着酒坛饮了一口,却没对洛沧的这番见解做出什么反应。
“怎么,你认为我说的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虞溪的地雷x1
感谢一只傻猫的地雷x1
第219章 第二百零八章 “小炉鼎”()
小天使如果看到防盗;说明购买率不够70%哦他此时本该没有任何听力视力才是,但是他就是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洛沧探身;从地洞口上俯视了已经狼狈不堪的洛九江一眼,面上的神色不动,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下一刻;他直接套下来一个大大的麻袋,把警觉挣动的洛九江装了进去。
洛九江被塞在麻袋里提了出来。洛沧隔着袋子在他身上原封不动地点了几下;解开了洛九江被封住的五感。下一刻;如他预料一般的;袋子中传来了相当精神的问候:“师父!师父!三天不见真是想死我了;放我出来让我看看您老人家啊。”
“老实呆着。”洛沧不轻不重地摁了麻袋一下,“为师不用你想;为师就怕你惦记。”
充满了“惦记”的洛九江立刻热情地挣动起来,以各种角度重复地在袋子里扭曲滚动,不断试探着麻袋的柔韧性;还很有实验精神地嘎吱嘎吱的挠起了袋口,很快就试验出了如何才能用轻重不一的力道挠出一首“妹妹来”的小调。
洛沧:“”
他不作死还好;一作死洛沧就想起了此人在地洞下那一系列杰作;当即便冷笑一声;一指落在他身上。袋中立刻“哎呦”了一声,啪叽一下子全身酸软地老实下来。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洛沧估计着洛九江的眼睛耳朵已能适应外面的光线声音;才一抖袋子,让洛九江滴溜溜地滚了出来。
洛九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很快放弃了——他身上全是沾上的干涸鲜血和蹭到的各种东西,衣服已经真成了一副破蚊帐,沾点土也只是添一把无济于事的料,拍不拍也没什么两样。
洛沧方才那一指的余威犹在,而他刚从数场紧张的厮杀中抽身出来,精神和身体都难免有些放松的舒适,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也不急起来:“师父,这便到三天了?”
依他的感觉似乎是没有过那么久,据书上说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这么看来似乎不假。
“没有。不过我说了算。”洛沧淡淡道。
洛九江微微一愣,随即便笑出声来:“是,是师父疼我。”
洛沧稍稍别过眼去,似乎有点不习惯这么直白的说法。他简短地交代道:“去换一身衣服洗个澡,再吃一点东西。一会儿过来找我,告诉我你想先恢复听觉还是视觉。”
“等等,明明已经都”洛九江脱口而出,又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师父,你又要把我扔下去一次?”
“循序渐进的来,对你更好一些。等你依次掌握了,也就真正吃透了。”
洛沧说话从来不提高声音,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气质,让他的每句话都认真的不容置疑。
一般人听他用这种语调说话,除了点头也不敢再做别的。从以前到现在,天下间敢跟他讨价还价的人不足一手之数,而洛九江不巧就正是其中一个。
“等等师父咱们打个商量啊。”洛九江伸手扯住洛沧衣角,“我在下面也琢磨过了,视觉和听觉十分必要,不过味觉和声音也不用封的那么厉害嘛。咱们解一赠一,您这次放过我的听觉,顺手再给我留下个味觉?”
他这番盘算下打的是什么主意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洛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味觉倒是可以给你留下,只是你手里还有那么多只烤鸡吗?”
“烤鸡是没有了。”洛九江诚实道,“不过除了烤鸡之外还有烧鹅肘子梅菜肉,黄瓜豆腐荷叶糕嘛。”
洛沧:“”
他这荤素搭配起来,营养还怪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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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半个时辰的洗漱休息后,洛九江就又一次被洛沧塞进了地洞里。
洛沧这厢送走了洛九江,却不像此前那样转到那面镜子前时时注意着,反而一转轮椅,慢悠悠地一路摇出了悲雪园。
他的轮椅踞在悲雪园门口,目光亦不留情地投向不远处站得笔直的蓝衫少年:“我那日说的话,你是没有听懂?”
“晚辈听懂了。”寒千岭平静地答道。
“我不欢迎外族异种。”洛沧移开了落在寒千岭身上的目光,像是多看他一眼便压抑不住心中厌恶一般,“若放在几百年前,我容不得异种在我眼前活过一个照面。”
他说出这话的语气冷淡至极,也克制至极,仿佛是竭力压抑着自己对对方的杀意。
如果寒千岭不是洛九江的朋友,他连这些异种看悲雪园的门匾一眼都嫌玷污。
身处于洛沧无形的气势压迫之下,寒千岭依旧稳稳站着,面上毫无惧色,甚至还有心扯起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那想必今日的前辈已经大改了。”
洛沧不再开口,他将目光重新转到寒千岭身上,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洛九江这段时间惹得他又气又笑,“小混账”三字也不知说了几次。然而那些或真或假的怒气,全加起来也比不上眼下他眼中滑过的一分冰冷杀意。
寒千岭眼皮一颤,似乎被洛沧宛如实质的杀意激起了几分反应。
某种肉眼无法见到,非最幽微的感知不能察觉的东西自寒千岭身上升起。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洛沧原本冰冷的怒意也不由一收——
“从第一眼见你起,我便觉得不对。”洛沧端详着面前的少年,“胸藏三千忿火,你是‘怒子’?”
寒千岭不动如山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意外之色。
他没有肯定洛沧的猜测,却也没有对此加以否定。调整片刻后,他平静而客气地道:“前辈若觉得是,那就算是吧。”
“怒子”这两个字也不知有什么样的魔力,不但令洛沧收敛了此前不加掩饰的杀意,甚至还让他的眼底消却了那分对待异种的迁怒。
片刻之后,洛沧眉眼间浮现了一缕倦怠之意。
“你这样一个人在我眼皮下长到现在,我却直至今日才觉察到蹊跷,可见我独避世外这些年,不止双腿,连一身功夫也养废了。”洛沧自嘲般一笑,神色却不知为何缓和下来,仿佛是在询问寒千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日日被难平之怒灼心燎神,该是个怎样的滋味?”
“与生俱来,终日切齿裂心亦无法无法摆脱。”寒千岭镇定而从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表情不见半分失态,“前辈料想也明白的,便是至毒的仇恨滋味了。”
此言一落,洛沧沉默良久。
直到不远处一只鸟雀高鸣着飞去,洛沧远去的思绪才仿佛被重新拉回躯壳。他对寒千岭的语气不再似从前般冷淡:“我那徒儿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直沉稳而冷静的寒千岭怔忪片刻,才又低又缓的回答道:“他是色彩,他是希望。”
他是一道意料之外的,劈入无尽混沌中的光。
洛沧点了点头。
不知怎地,这两个对洛九江影响最大的,也是一直不睦的男人之间的气氛似乎被某种诡异的存在调和。虽然从表情上看,两人还是看对方不爽,但那种对峙般的剑拔弩张之意已缓缓消却了。
“你是过来找九江的?”
“是。”寒千岭规规矩矩道,“他昨晚一夜未归,十分异常。我今早前去拜访了洛族长,得知九江有幸蒙前辈教导,便来此处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