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品春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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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夫人便怔了怔,摇头失笑道:“你这孩子!”
她仿佛十分慈爱地走到韩素身旁,她身后一个穿着青绿半臂的丫头忙就机灵地搬过一条月牙凳。
韩老夫人很是自然地坐下,虽则今时贵族大多将胡坐视为不雅,可韩老夫人却坐得极为优雅舒缓。她还动作温柔地执起韩素的手,轻轻缓缓地责备道:“碧萝说她端过来的吃食你一口也不吃,这可如何是好?饿坏了身子到底是你自己遭罪呢!便是碧萝见你不肯吃她端来的东西,都急得恨不能代你来熬这挨饿的滋味了。”
“祖母身旁的丫头,果然是忠心。”韩素闻言,不气反笑,“既然如此,祖母便停她几天吃食,叫她好生反省反省罢。”
韩老夫人却叹道:“可惜她不比你,你是先天高手,饿上几天也不打紧。她跟在我身边,娇贵得却不比那些大家娘子差什么,莫说是饿几天了,便是饿一顿,只怕她也受不住。”
她语气温柔,然而言辞之中却颇多侮辱,非但将韩素与仆婢相比,语意中竟仿佛是在说韩素连她身边的丫头都不如。
韩素仍是不生气,却道:“祖母不住长安,却举家迁到了洛阳,莫非是因为洛阳的牡丹比长安更好?祖母和两位叔叔都来了洛阳,不知祖宅如今由谁打理,族中祭祀谁来主持?”
虽是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看似退让,然而这样的无视却俨然要比针锋相对或出言反驳更令人难受。韩老夫人就好像是一拳打在空气上,顿时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再加上韩素的问话每一句都问在韩老夫人心虚处,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到底是养尊处优多年,韩老夫人在这韩府后院从来一言决断,老封君做惯了,已不似当年那般沉得住气。
她皱了眉后,终是面色淡淡地起身,口中说道:“这些事情自然有族中长老计较,素娘你是女儿家,将来终归是别家的人,又哪有来管这些的道理?”
韩素道:“韩家并非大族,族中虽有几位老人,却都是隔房隔代的旁支。长老们辈分虽高,族长却应当是二叔才是。便是祖宅可以交给族中长老代为打理,祭祀之事二叔难道不做主持?”
韩老夫人怫然不悦,只说:“素娘你桩桩件件都想管着,如今却是不行。若果真想在娘家扬眉吐气,不如速速寻个厉害的夫家嫁了罢。”说罢,她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露出一个颇显讥讽的笑容,转身便走了。
小书房的门又被人砰地一声关上,门外的寒风被乍然隔绝,留在室内的却仍然是一片干冷。
韩老夫人的脾性仍如当年一般,看似温柔可亲,实则霸道暴躁。
她安逸多年,更不压抑性子,此前还肯在韩素面前百般做戏,反倒算是难得了。
韩素至此已经可以肯定,韩老夫人必定留有后路。
她心中思量,隐隐觉得韩老夫人的举止中莫名透着怪异。尤其是当她提到祖宅与祭祀之时,韩老夫人的反应已经不止是过激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韩素左思右想,一时不得其果,索性继续修炼疗伤。
便是想得再多,倘若身不能动,手上无力,也终归没有意义。
相比较起阴谋诡计,韩素更信任手中之剑。只可惜她被人匆忙掳来时清音剑却是落在李白的旧宅里,韩素亦是担忧,此前闯入旧宅的绿衣女子碧纱手段诡异,也不知李白最后可能应付。
她不知道,李白已经来韩府探过几次,然而韩家的众位主事人虽然都是凡人,可韩老夫人身边却颇有几个寻常少能见到的高手。
虽然已入先天的只有碧纱一个,但后天大圆满的高手却足有五个。李白一人一剑,功力虽高,却架不住对手非但人数众多,更且手段百出。也不知道韩老夫人是从哪里招揽来的这许多高手,不但碧纱手中那绿烟小球不似凡间手段,另外几个后天大圆满的高手也是人手几张符纸,这些符纸种类繁多,如此前韩素之所以轻易被掳,就是因为有人用了一张遁地符。面对这样的对手,李白出手数次,却也只能望而兴叹,终究次次无功而返。
更为紧迫的是,安禄山大军逼至,一路南下,破镇州、过相州,虽是急行军,却是势如破竹,眼看着果然是直往洛阳逼近。
毕思琛软禁了李憕,在洛阳城内兴风作浪,名义上虽是说要招兵抗敌,实际上他这个做法却只能逼得人心惶惶,致使如今情势更为紧张。
韩老夫人虽是养在深宅多年,却并非寻常无知妇人。她也深知覆巢之下无有完卵的道理,心中实不愿随洛阳一道落入安禄山手中。
韩老夫人回到房里,也懒得再挪动地方,就往外间小厅的软榻上一躺,叫人唤来韩氏兄弟。
远远地,韩锦堂和韩锦年过来了,人还未进屋,韩锦年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听说阿娘被气着了?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有没有拖下去打板子?”
两兄弟一前一后进屋,行了礼,韩锦堂也问道:“阿娘,如今可好些了?”
韩老夫人面沉如水,开门第一句话便道:“锦堂、锦年,我们离了洛阳罢。”
“离了洛阳?”韩锦堂惊道,“形势竟已如此危急了么?”
韩老夫人冷笑道:“你们兄弟在外头消息只会比我更灵通,怎么,还要来问我形势危不危急?”
看她话说得透,韩锦堂叹了一声,只得苦笑道:“阿娘,我与二弟毕竟都是朝廷命官,这弃城而逃……”
“你既不是城守,也不是高官,走便走了,算得了什么弃城而逃?”韩老夫人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优柔寡断!如今毕思琛把持洛阳,他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就显见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安禄山眉来眼去的,还当旁人不知道!哼!他要卖城,你还打算跟着陪葬不成?这算是哪门子的忠心!”
韩氏兄弟不由一起垂下了头。
屋中静默片刻,还是韩锦堂小心道:“阿娘,便是出城,我们又能往哪里去?”
韩老夫人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只需叫你媳妇打点好家里,莫要漏了人便是。不过府中人多,无关紧要的那些就留着守宅子罢。只是阿循那里,他怕是还有几分年轻气盛的劲儿,你是他老子,好生约束着他,莫要让他胡来。”
韩锦堂听她说得细致有条,显见这离城的念头不是一时半刻才起的,心头便不由得有些发凉。
他忙悄悄使眼色给韩锦年,示意他说话。韩锦年没声没息地在旁边躲了许久,这下眼见躲不过去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阿娘,我们倒是想出去,只是毕思琛非要封城……那城门被他把得严严实实,我们便是想出,也出不去呀!”
韩老夫人顿时脸色一冷,哼道:“那老匹夫最是碍眼,如今既是他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此事极好解决,只管叫碧纱走一趟便是!”
话已至此,韩氏兄弟是知道韩老夫人当真下了狠心了。
所谓叫碧纱走一趟,可不就是要碧纱去刺杀毕思琛?
韩锦堂只觉得嘴里发苦,心头发凉,一时却劝不得韩老夫人,只能闷在心里苦思对策。
韩老夫人察言观色,便即道:“行了行了,何苦做出这幅一门心思要为国尽忠的模样,给谁看呢!当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你们,你们是怕这一逃,从此之后身家名声全数成空罢!着实愚驽,我且还能害你们不成?”
“阿娘说的哪里话,阿娘辛辛苦苦将儿子们养育成人,儿子们哪能不知阿娘这一番苦心。”韩锦堂连忙赔罪,又很是说了一通好话,才勉强将韩老夫人的脸色哄回来。
他心知再说无益,便与韩锦年一同告退。
两兄弟从韩老夫人房里出来,虽然脸上都不敢露出什么不快的神色来,可心里其实是一样的苦。
眼看着走出了馥荣堂,瞅着四处没人,韩锦堂便叹道:“且不说我们是韩家子孙,便是不能继承父亲在军中的基业,也不能做出那兵临城下却弃城而逃的事情来。更何况阿娘受封渔阳郡主,到底是皇家人,我们身上也有皇家血脉,恰在此时一走了之……算个什么事儿?”
韩锦年很觉有理:“素娘那里不肯低头,柳仙人那处又没个准信,此时要走,的确是无处可去。”
“便是柳仙人那处有准信,能去的也只能是阿循与阿知两个,没得我们一大家子都跟着去的道理。便是去了……”韩锦堂摇头,“仙人的去处再好,我等凡人混在其间,又能做什么?年轻人还能闯一闯,你我和阿娘便算了罢!”
两兄弟一路低声交谈,将将走到外院时,就见两个身量高挑的少年人并着肩说说笑笑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到韩锦堂与韩锦年,两个少年便一齐停下脚步,各自喊道:“阿耶!”
穿青色圆领袍的是韩循,穿赭色敞领袍的是韩知。
韩循又喊:“三叔!”
韩知则道:“二伯!”
两个少年年纪相仿,都是芝兰玉树般风度翩翩的好儿郎。只往那儿一站,便透着一股勃勃生气。
韩锦堂与韩锦年对视一眼,都觉眼前顿时敞亮。
第54章 红颜粉黛易去(四)()
韩锦堂与韩锦年这厢打着注意要如何如何磨去韩老夫人此时出逃的念头,韩老夫人那厢又如何不知韩氏兄弟心中的不甘?
正如她自己所说,这兄弟两个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再没有谁比她还了解这两兄弟的了。
她叹息一声,对身旁服侍着的崔嬷嬷说道:“无非是既想留得性命,又想留得名声,既向往仙家气象,又舍不得人间富贵。且不知这桩桩件件都想占着,天下又哪有这样的好事?”
崔嬷嬷服侍她多年,最知她心意,此时当然不能附和,因而只笑道:“琳娘是皇家郡主,两位郎君心有犹豫,也是为你着想呢!”
“还是你疼他们。”韩老夫人笑了笑,“去把碧纱叫过来。”
崔嬷嬷恭敬退下,不过片刻,身穿绿色襦裙、浅紫半臂的碧纱便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她肌肤白皙,容貌并不十分出色,一头乌黑的秀发却是生得极好,更兼肤润如水,脸上亦常带笑,着实是个十分耐看的小娘子。
韩老夫人见到她,脸上却并不见喜欢的神色。任由碧纱行了礼,韩老夫人也只轻轻应了声。
足足晾了碧纱近一刻钟,韩老夫人才不紧不慢地道:“那个李太白还是不肯死心?”
碧纱微微垂首,轻声道:“回夫人,奴儿不是他对手,若不是有主人留下的符篆和法器相助,奴儿就要拦不住他了。”
“不是对手?”韩老夫人皱眉道,“连一个浪荡子都对付不了,要你何用?”
碧纱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求夫人饶恕。”
韩老夫人轻嗤一声:“饶恕?饶你什么?我且不是向你问罪,你做这样子给谁看?”
碧纱只道:“奴儿不敢!”
“行了!”韩老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去毕思琛那里走一趟,他活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夫人。”碧纱从地上起来,躬身后退,“奴儿必定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韩老夫人闭上眼睛,也不应声。等到碧纱将将要退出屋子时,她忽又睁开眼睛,问道:“你主人那里何时能够准备好?”
碧纱连忙止住脚步,恭敬道:“前日有传信来,说是薛郎君还在闭关,总归是在这三五日会出关的。”
“三五日,三五日!”韩老夫人恼道,“说是三五日,且不知要拖多久呢!难不成他不出关,我这里便需一直等着?薛二郎不过是个黄毛小儿,他身边难道就没得一个半个可以给他做主的人?”
碧纱咬了咬嘴唇,压下眼中的委屈之色,为难道:“夫人,薛郎君身旁能给他做主的,便只有青阳真君。”
韩老夫人终不再言语,只是挥了挥手。
碧纱连忙退下,再不敢多做停留。
这厢碧纱方一离开,不等韩老夫人平复心情,外头就又一声一阵嘈嘈杂杂的声音传来。她立时不悦道:“崔嬷嬷!”
崔嬷嬷忙掀了帘子进来,脸上堆着笑道:“琳娘,是两位小郎君呢!”
韩老夫人脸上神色顿时和缓下来,她略略打整了精神,脸上带出笑容,又笑骂道:“原来是这两个小猴崽子,怪不得这般闹腾,还不叫他们进来?”
“娘娘!”韩知已是自己掀开帘子,带着满面春风走到韩老夫人面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接着便自发凑到韩老夫人身旁,笑道,“娘娘说我与阿循是小猴崽子,那娘娘是什么?”
韩老夫人顿时给他气乐了:“瞧瞧这东西,这般不饶人,你娘娘不过随口说你两句,你倒是好!”
韩知嘻嘻笑道:“那也是娘娘疼爱我们,孙儿才敢这般说的。”
“好,说来说去,倒全成了我的错!”韩老夫人笑着打了他一下,又看向打从进来就一言不发的韩循。
韩循今年十八岁,要论风采气度,韩家众人中属他最好。他安静立在一旁,便是不言不动,也好似一泓碧玉般散发出虽然柔和,却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韩老夫人一看向他,便不由自主地连笑容都自然而然地柔和了三分,只温声说道:“循儿近几日在书院里过得如何?你前次被那贺七郎逼得街头奏琴,如今可还理会他?”
韩循淡淡道:“书院自今日起,已经停课了。”
“书院停课?”韩老夫人一惊,“是因安禄山叛军之故?”
韩循道:“张学士说,国将不国,何以为家?我辈读圣贤书,学经世法,正当挺身而出,力抗逆贼。”他声音温淡,眼神认真,语气虽不强烈,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温柔气度,使得韩老夫人听他一番话后硬是怔了半天。
半晌,韩老夫人才皱了皱眉,道:“虽是集贤殿书院,圣人且说聚集天下俊贤,但终归都是些文弱书生。运筹帷幄倒还罢了,总不能叫你们上战场。”
韩循点点头,却道:“事急从权,卢将军授了我陪戎校尉衔,领一个百人队,孙儿已经答应了。”
“什么?”韩老夫人脸色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