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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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的心愿。日后有人想要买,价格一定要比其它的茶贵到五到十倍才能出售,做成曲高和寡的精品。”
禅茶?禅茶会?演示说法?嗯,师太若有所思地点头。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的办法。杜玉清的话给她一个启示,庵堂应该成为信徒心灵庇护的场所,和信徒之间建立起经常交流的渠道,而不只是一个有求才来的地方。这是她早就有的朦胧想法,却被杜玉清一语道破,心里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她现在精力不济,是时候要找一个明白人接手了。
“如果我把这庵堂的产业和慈幼庄都交给你来经营,你觉得如何?”
杜玉清一愣,这不合适吧?如果这庵堂背后的茶山和稻田都属于庵堂,想必产业也不小,这庵堂里也有百多号师姐师父的,能人多着呢,我何德何能能越过她们管这些事?再说了,我又不是来这里出家的,我就是来清修几天的,何必深陷泥潭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呢?但面对着师太慈祥的目光,杜玉清拒绝的话没法直接说出口,只得委婉地说:“师父,我人年轻,没有经过什么事,您让我大放厥词我还行,真正做起事情来却还够稳当,您还是交给有德的师叔或师姐吧,我可以帮忙跑跑腿。”
觉明师太的眼神波澜不惊,好像能够接纳万物。她微笑地看着杜玉清,“阿杏,我可以叫你的闺名吧?我理解你有自己的顾虑,我听夕照说你在修行。那你觉得什么是修行?我们和世界有三个层面的关系,一个是我们和天地自然之间的融洽,一个是我们和社会、和其他人之间的融洽,还有一个就是和自己内心之间的融洽。在自我完善的修行之外,最难的是在众生中的修行,那需要有慈悲和智慧。我们总说出家人要慈悲为怀,慈悲到底是什么?是指我们能怀同情之心,力所能及地将众生从苦难中拔救出来,引导他们过得幸福和快乐。阿杏,你是有能力肩负起更多的责任的,应当当仁不让地挑起这副担子。是机会选择了你,不是你选择机会。为了明哲保身,拒绝命运的安排不是真正的审时度势。何去何从,你应该好好地考虑。”
杜玉清回到房间,思忖良久,终究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下这个责任。她素来性情清冷,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愿意多管他人的闲事,反而很享受沉浸在诗文书画世界的美好。如果让她来管庵堂的产业和慈幼庄的事情,她不仅会更没有时间做自己喜欢事情,还会得罪一帮像大师姐那样的人,何必呢。
杜玉清决定明天就婉转而坚决地回绝师太,不行的话,就找个借口回家去,躲开这一切。虽然对不起觉明师太的重托,但能落得个清净。
下定决心的杜玉清于是彻底放下这个考虑,迫不及待地展开师太交给她的几张画卷。总共是五张画,其中有两张花鸟工笔和三张的菩萨立像。工笔画清隽娟秀,上面一张以一枝斜展的梅花枝干贯穿画面,一只色彩鲜艳的鹦鹉正向下鸣叫,梅花粉白,花萼鲜红,整个画面充满鲜活生动的气息。第二张是一枝梨花在夜色中幽然开放,一只鸟儿栖息在枝头,头萎缩在脖子中似睡非睡,笔法和第一张相似,但整个意境消沉灰暗许多。
后面的菩萨像从笔法就可以看出是师太更晚时期所作,用笔老道,菩萨身上的衣褶都是一笔连贯婉转而成,线条柔和飘逸,大有委曲飘动之势。
杜玉清翻着翻着,突然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这些画仿佛在哪里见过的,翻到最后一张水月观音时,她立时呆了。这张画以金代墨,用白描手法勾勒出观世音菩萨的水月姿势。菩萨头戴宝冠,双目微闭,右腿支起,左腿下垂,右臂放在右膝上,神态端庄优美,气质高雅,简约清淡。
杜玉清在莲池大师的房间看过另一幅水月菩萨。那张画中观音菩萨上身穿袈裟,下身着长裙,全身装饰繁缛,胸前及衣裙上联珠璎珞,胳膊上戴着臂钏,体态秀妍,宛如贵妇,姿容更为温婉娴雅。
它们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是一个气质雍容华贵,一个简约清淡。同前面两张工笔画一样体现出一个画者不同时期的心境和对事物的理解。
为什么莲池大师房间里会挂着觉明师太的画?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觉明师太是夕照师兄的母亲,而夕照师兄又称呼莲池大师为“老头”。他们,他们难道是一家人?莲池大师和觉明师太难道原来是夫妻吗?
杜玉清被这个推测吓坏了。
如果不是,他们怎么会有这样深刻的联系?如果是,又是什么原因拆散了这对本应只羡鸳鸯不羡仙琴瑟和鸣的夫妻?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了解真相()
证第二天,杜玉清做完早课后还是控制不住跑去云栖寺里找夕照师兄求证。这个猜测太惊骇了,如果不落实清楚,她寝食难安。
夕照好像预知杜玉清会来似的,没有面露惊异,而是平静地把她带到一个小房间,里面虽然也简单俭朴,但墙上挂着一幅青绿山水,墙角堆积着几摞的书籍,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桌角的大缸里插着满满的书画,案上还有一把古琴,整个房间充斥着世俗的文人气息。杜玉清恍然明白,这是夕照师兄自己的房间。
杜玉清和夕照师兄相对而坐,夕照温和地看着她,笑着说:“阿杏,你果然敏感。师父说,如果你来问就让我把实话告诉你。”
杜玉清瞠目结舌,夕照的话无疑印证了自己猜测。
“我父亲俗家姓沈,少小聪慧,家境殷实,十七时就补诸生。但后来祖父、祖母、大伯的相继离世,让父亲感到世事无常,后来我两岁的时候,最聪颖的二哥不幸罹患怪病,在母亲怀里挣扎了几天去世。父亲一直眼睁睁地看着二哥被病痛折磨自己却束手无策,悲痛欲绝。二哥去世后,父亲大病一场,病后留信一封说他要‘勘破生死’所以选择出家了。那时候我两岁,还不能走路,还抱在母亲的怀里。”夕照尽量用平静语气说,但他声音逐渐的暗沉还是表露出他心里的悲哀之情。
“那对母亲是巨大的打击,他们夫妻向来琴瑟和鸣,感情融洽。但母亲敬爱着父亲,理解父亲心里的痛苦,后来打听到父亲是到了这里的云林寺出家,就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带着我到普照寺出家了。她说哪怕是不能见面,同呼吸一片天空,爱着他所爱,也是一种幸福。父亲后来去各地云游,去过五台山,感得文殊菩萨放光,后入京师,参礼得道禅师,又一路化缘乞讨回到杭州,其中千辛万苦自不用说,但父亲却是悟道了。那时候的云林寺破败不堪,随着父亲开示教众,前来归附的衲子日益增多,云林寺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很快修复一新,成为十方丛林。去年父亲把方丈之位让给大师兄,自己到云栖寺闭关修行。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我们有缘,没有人知道我们一家三口的事情,而他们夫妻二人自从父亲出家后,二十六年再也没有见过面。”
杜玉清听得感动肺腑,不由得热泪盈眶。
夕照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却还浅笑着打趣杜玉清,“人家都说女儿是水做的,果然不假。”然后正色地说:“阿杏,我从小在这寺院长大,六岁时来到父亲身边成为他的一个弟子,我对俗世生活不了解,我从来没有当面叫师父一声父亲,原来世间唯一的亲情温暖就是母亲了,但现在因缘际会我有了你这个妹妹,母亲那里以后就请你多费心照顾了。拜托了!”说罢夕照师傅正襟危坐双手合十郑重地向杜玉清躬身行礼。
杜玉清连忙回礼。
走在回普照庵堂的路上,杜玉清的心里沉甸甸的,问世间情为何物?它可以直教生死相许,让人可歌可泣,但很多时候它又是无情的,“残春一夜狂风雨,春色容易无情去。”
莲池大师无疑是有爱的,因为爱子的去世就毅然斩断尘缘选择出家为僧,但他对妻子和幼子又是无情的;觉明师太无疑是有爱的,因为丈夫出家,她就抛弃世俗的富贵生活选择青灯古佛相伴,二十多年相闻而不相见却甘之若饴,但对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来说,她又是无情的。
什么是爱?什么是慈悲,
在人世间这样的自私是小爱,还是大爱?他们是无情还是有情?杜玉清不知道,也不是她这个外人所能评判的。但她刚才听完夕照师兄的叙述,忍不住垂着泪抓住师兄的袖子晃了几下,师兄是这里面最无辜的,心里为他感到又是欢喜又是酸涩难过。有这样伟大而慈悲的父母,却被迫遁入空门,他没有任何的选择。幸耶?不幸耶?
杜玉清回到庵堂忍不住去了觉明师太房间。她走进房间时,觉明师太正跪坐着垂目诵经,房间只有一张矮几,一盏油灯,一炷香和一本摊开的佛经。阳光从窄小的窗户中照射进来,打在师太光洁圆润的头顶上,她是那么美,那么圣洁。轻烟袅袅,一切恍如梦幻泡影,又如不染俗世纤尘的世外桃源,师太便是那遗世独立的仙子。
杜玉清轻轻退出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静心地临摹师太的菩萨画像。
下午,杜玉清被觉明师太叫到房间,师太指了指桌上的一堆账本对她说,“这是这两年庵堂和慈幼庄的收入支出账本,你拿回去看看吧。”杜玉清拒绝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得说:“这个我不擅长,只能拿回去请人看,到时候具体什么情况,我再向您汇报。”
觉明师太理解地说:“没关系,就按你喜欢的方式来。那几幅画你也带回去,就送给你了,你也不用为了着急地想还给我,而临摹到深夜了。”最后这句话师太是笑着说的。
“不,不,不。这个我不能收。”杜玉清没有想到师太对她这么大方,一下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连忙推脱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这样的上乘的佳作放在任何书香门第的家庭都是传家之宝。
“你就收下吧。对懂得的人来说它们是珍贵的,对于不懂的来说,它们就是几张有画的纸而已。”觉明师太温柔地笑着,“你是敏感的,我想你可以从画中看出我一路过来的心路历程,我就不用多说了。作为师父,我想我可能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可能以后反而要倚重你良多,你能收下,我也心安了。”
师父话已至此,杜玉清知道恭敬不如从命,只得立直脊背,改安坐为跪坐,恭恭敬敬地行礼致谢。“弟子必会珍视师父所赐,潜心学习,不负师父厚望。”
回家的路上,望着车里的两个大包袱,杜玉清恍然明白,为什么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了。面对师父深情厚意和慷慨赐予,面对两位师父谦逊而慈悲的伟大人格感召,杜玉清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从此要从独善其身的独乐乐,迈向到兼济大众的众乐乐行列,说实在的,不是不惶恐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到家中()
就回到家中,杜玉清被母亲好生责备了一番,当初杜玉清突然只身离家就留书一封告诉自己的去向,把全家人都给吓了一跳,要不是杜渊之赶紧派人跟踪而去,确认杜玉清确实是在云栖寺清修,他们全家上下恐怕就得乱成一团了。
杜三夫人获知消息后,不由地就埋怨丈夫:都是他对阿杏太娇宠了,学武、经商任意她而为,现在都无法无天了,说离家就离家。朋友林莹玲死的这么凄惨让她难过的想躲着静一静,她也理解,但好歹给家人说一声再走啊,给外人知道了好像她这娘不通情理似的,还弄得鸡飞狗跳的。杜渊之呵呵笑着安慰说:“阿杏重情义,这点还不是像你了。”
杜三夫人叹了口气,“那林四小姐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那么个漂亮聪慧的人儿,说没了就没了。”但丈夫借着题称赞她重情义,她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不由地含情脉脉地瞟了一眼丈夫,夫妻二人和谐与共了一回。
但在母亲面前镇定自若的杜玉清在父亲面前就没那么好骗了,在书房里被父亲层层盘问下,杜玉清差点忍不住地把自己刺杀徐法尊的事情脱口而出。她赶紧转移话题,说了自己经莲池大师介绍拜普照庵堂的觉明师太为师的事情,但她并没有说出莲池大师和觉明师太的关系,虽然夕照师兄没有交代她不要往外说,但他曾经说自己是唯一知道这种关系的人,言下之意还是不希望外人知道,自己就有义务为他们保密。对于接连向父亲隐瞒真相,杜玉清感到很抱歉,但这是必须的,是她对其他人的承诺,她不得不遵守的信守。
“普照庵的觉明师太?”杜渊之果然被成功地转移了视线,“那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得道高僧。当初看破红尘抱着孩子出家,还散尽家财修建普照寺,硬是把一个小小的庵堂变成如今香火旺盛的大寺庙。听说她的书画俱佳,尤其是画的菩萨像神形兼备,世人出千金而不可得。你能拜她为师成为她的俗家弟子,一定要好好珍惜。”
杜玉清乘机把觉明师太所托拿来请教父亲,并把自己的犹豫和考虑都告诉了父亲。
杜渊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片刻突然问道:“阿杏,我们为何要学武?”
杜玉清一愣,怎么又是这个老问题,难道是要不断拷问初心吗?随即回答道:“止戈为武,是为了具有止战屈人的能力,是为了建立我们头脑和身体的危机意识。”
“那什么是无极?什么太极?”
“无极者混沌也,是未形未见者也。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万物之生,负阴而抱阳,莫不有太极。莫不有两仪,絪缊交感,变化不穷。”
杜渊之颔首,然后又问:“天地间万物不断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什么?”
杜玉清答道:“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阴阳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以风雨,日月运行,变化出焉。”
杜渊之颔首,说道:“不错,天下之道常变而已,风雷激荡才是宇宙常态。唯知常而后能应变。‘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人世间的纷争逃是逃不掉的,你与其逃避,还不如迎头赶上。要不然你学武和读书是为了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觉明师太信任你,你不妨放手一搏,重要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