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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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得名,源自于“天河注水”的传说。因为此湖水“春不涸,夏不溢,四季滢然”,此地便山水灵秀,林木密茂,物产丰富,因而有“小江南”之称。一改他们对西北干涸物貌的印象,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天他们在街市上买了许多干粮食物准备第二天路上享用,在进客栈的时候迎面碰见一个黑廋的妇人,她大着肚子蹒跚着往外走,两人一个照面之下杜玉清就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对方也是一愣,反应却是比她快,停下脚步冲着她微笑点头。杜玉清不得不也颔首示意,这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郭良金!天下真是太小了,竟然在这里遇见这昔日的怨怼。她怎么变得这么瘦了?这样一来就和她母亲就有七分相似了,好在她脸上的笑容却比原来宽和温婉许多,杜玉清冲着她微笑却没有停下脚步,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应该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圣人尚且如此,她就更没有这么大度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了,就当作一个陌生人吧。
郭良金回头看了好久,忍不住怅然若失,那真是一对妙目的璧人。她刚才首先看到的是范斯远,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位俊逸潇洒的公子好面熟啊,就像她以前在杭州常见到的富贵公子般风流倜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时她认为自己也是个高高在上的官宦小姐,将来必定会嫁一个这样玉树临风的如意郎君,因而行为总是飞扬跋扈的惹下了悔恨一生的大祸来。然后她下意识地去看这个公子身边的女伴,咋看之下便吓了一跳,竟然是杜玉清!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人真是经不住念想。在外貌上杜玉清没有什么变化,她一眼便认出她来。这才恍然这位公子是范斯远,难怪这样惊才艳艳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昔日傲慢的他变得成熟稳重,仿佛从高高在上的天界降落到了人间,虽然少了一分引人注目的仙气,多了一分世俗的烟火味道,但更踏实俊朗。
他回头笑着和杜玉清说了什么,对她熟视无睹毫无察觉,仿佛他的整个世界只有杜玉清一个人的存在。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百般不是滋味。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可以比肩而立的人,如今却只能站在这旮旯角落羡慕地仰望着他们。当年在杭州的生活就像天堂一般,如今仿佛只存在她的梦里。如果现在她能回到杭州,她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活,谨言慎行,敬畏神明,不会再认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什么都敢乱来。可惜,老天不再会给她机会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再难回头了。
这时,从客栈里走出一个吏胥打扮的青年,骂道:“你这个死人,打个酒去了那么久,耽误了老子喝酒,老子揍你。”
“就来,就来。”郭良金的所有绮梦顿时烟消云散,她慌里慌张地往门口奔去。
回到京城,见到了耿家辉才知道林隆进老爷子并不相信他,没有把信件交给他,好说歹说都没用。说是一定要亲眼见到杜玉清,亲口听她说事情的经过他才相信这个真相。杜玉清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单纯的老爷子竟然这么执拗,幸亏她和范斯远因为心中有事没有在路上多耽搁,否则真要误事了。于是火急火燎赶忙前去见林老爷子。
原来高西城诓骗林老爷子说:他发现程炫君谋反,准备去揭发他。为了以防万一让林老爷子带着这些重要的证据躲避起来,直到自己去找他。老爷子本身就是忠义正直的人,又是心爱的徒弟交代的事,哪里还会怀疑?所以一直忠心耿耿地躲在这庄子里等消息,听耿家辉说了此事,心里实在接受不了,万分不信,自然不肯交出信件。
杜玉清见到林老爷子仔细地说了事情的原委,最后说道:“高西城给我说:第一次见到您时,您给了他一盆米饭,一碗肉,那是他第一次吃肉,他没有想到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东西,他一连吃了七碗米饭,是您怕他积食硬是不让他再吃了。他那时还在心里责怪您,说您凭地小气,怎么才给这么点饭,让他没有吃饱。后来这一直是你们之间的一个笑话。”林老爷子顿时老泪纵横,说道:“这孩子可怜哪,来我这之前从来没有吃饱过饭,更不用说吃过肉了,后来他和师兄弟们一起吃饭时都是用抢的,又快又狠,跟头狼似的,因而他的师兄弟们都不怎么待见他。”说罢,抹了一把泪水说:“你这样说我就相信了,这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脑子聪明但谁也不相信,没想到最后连我这个师父竟然也瞒着。我知道他是被人遗弃,但不知道他父亲竟然是郑挺,这孩子也是魔障了,心里有太多的怨和恨啊。”
杜玉清也唏嘘不已,高西城此人不可不谓头脑聪明,这么大的一个局自己一个人竟然编得天衣无缝,骗过了总兵程炫君,骗过了自己的父亲,骗过了自己的师父,可惜终究是没有办法骗过老天。
林隆进老爷子把信件交给杜玉清,坚决不顾她的挽留,回去了陕西。
第三百九十七章 回首百年()
程羲和走出都察院监狱大门,眼睛下意识地眯缝起来,初春的阳光虽然并不强烈,但对他这个久处阴暗环境的人来说还是太过明亮了,他的鼻翼不由自主地舒张起来,贪婪呼吸着空气,尽管他之前在锦衣卫时也常经历着牢房中浑浊潮湿令人作呕的气息和环境,但作为办案者和狱中人,那种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他呼吸的是自由的空气,那样清新,那么美好。
尽管杜玉清派秋实告知他们找到了切实的洗清他们冤情的证据,但都察院审理的还是持续了两个多月才将程炫君父子释放出来。这让程炫君的脾气变得暴躁起来,对审理的官员和狱卒也骂骂咧咧的,没有个好脸色。也许知道程炫君平反有望,这些人竟然都忍了,还有人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偷偷摸摸地告诉他们案情的最新进展情况,原来都察院和兵部派人去西北押解郑挺回京接受调查,郑挺却早一天自刎而亡了,临死前留书一封,自言自己罪孽深重,养子不教,犯下逆天大罪,他愿意以死谢罪,希望放过他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让程炫君暴跳如雷,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出狱后要用雷霆手段报复郑挺,这下他的希望落空了。
程炫君理解郑挺的自杀很大原因就是怕父亲的报复,他的案情固然有养子不教及失察之过但罪不至死,顶多是撸了官职发配边地,运作好了甚至只会让他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但比较起朝廷的处罚,他更顾忌的是程炫君的报复,以郑挺对程炫君的了解,他出狱后一定会用残忍的手段报复自己,让自己生不如死,还会让他的家人全部一起殉葬。所以郑挺索性把事情彻底交代清楚,洗清程炫君的冤情并以死谢罪,希望程炫君因此止步,保留他的家人安全。
不论怎样,整件事情已经完整地连接起来,真相大白了,程炫君的谋反完全是子虚乌有,后面的事虽然要走程序消耗时间,事情却简单明了。
这件事让许多官员因而同情郑挺,觉得他拼搏几十年战功赫赫却被一个庶子连累,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因此唏嘘不已,回去后对自家那些庶子和外室的子弟都管教严格起来,生怕一不小心也弄出个惊天壮举来。
然而素来宽厚的程羲和这次并不同情郑挺,经历了几个月的生死一线的考验,他对人性有了更深的体验,说到底这次如果没有杜玉清他们因为自己而调查出事情的真相,身首异处的就是他们全家,他郑挺会主动做出一副自责认罪的高姿态吗?他不知道杜玉清为了这次调查付出了怎样的艰辛,但他相信她的调查一定不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这样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深情和义气,他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来还,他只知道自己深深地铭感于心,下决心要知恩图报。这是他今后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
都察院门口聚集了一大帮迎接他们的人,像是迎接凯旋的将士。看见他们出来立刻热情地围上来欢呼起来,这个叫:“程大人,可把你们给盼出来了。不枉我上下奔忙腿都快跑断了。“说罢还留下了欢喜的眼泪。那个说:“我早说程大人吉人天相,必定会沉冤得雪。这不就应验了吗?”
有的叫:“妹夫。”那个喊:“姨丈!”端的是热闹非凡。
程羲和禁不住苦笑了,他盼望着能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日思夜想的面孔,急切地搜寻了一遍又一遍,然而还是失望了。尽管他明明知道她不会来,但心里仍不住还是希冀着,结果希望见到的人没有见到,不愿意见的人却偏偏出现在眼前。面对眼前这些像苍蝇一样嗡嗡叫着簇拥过来的人群,他再无应付的心情。但他的面无表情丝毫没有阻止有些人热情的脚步。比如他曾经的朋友,亲戚中年轻的一辈,比如他的大舅子小舅子们。
大舅子拉着他的手说:“羲和,总算把你给盼出来了,如果妹妹还活着该是多高兴啊!”说罢热泪盈眶,程羲和想起妻子那温柔的笑容禁不住也伤感起来,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但大舅子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一下就恢复了冷静。
大舅子说:“妹夫,什么时候到家里坐坐?父亲母亲都想见见你。“程羲和的心里不由地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岳父逼迫的紧,自己的夫人又何至于想不开走上绝路?可现在还要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威严的泰山做派,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想自打夫人去世他就再无这个资格了。他只要把夫人的灵柩迁回自家祖墓,他和这曾经的岳家就再也不会来往了。他沉声问:”英妹的墓在哪里?我打算拜祭后选个好日子迁回我家。”
大舅子的表情一下变得尴尬起来。妹妹这样的死法让当时的他们非常狼狈,在该以什么身份给妹妹下葬上很是让他们为难一番,对娘家来说她是已经出嫁的人,何况她的夫家又是大罪之身,怎么可能让她葬在娘家?最后只好草草地把她寄在一个庵堂里,按照传统的说法,那就是没有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的去处。
看到两个舅子的表情,程羲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然后就蒙着头往前走。
两个舅子对这个妹夫非常了解,他对人向来忠厚义气,但性子也倔,一旦对人有了看法就很难改变,这次他们家把他伤得太深了,恐怕关系难以挽回,可是没办法,他们首先理亏在先,又肩负着父亲交代的任务,只得一路追随赔笑说话,但不论如何好说歹说,程羲和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像根木头似的跟在父亲后面。
相比他的冷酷和不识趣,程炫君的态度可谓和风细雨了,虽说对人的态度还谈不上热诺和笑容满面的,但比较他做总兵时令人敬畏的威严仪态,如今的他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了,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回到家中,程炫君洗漱完毕,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坐下来端起侍女刚奉上来的热茶,轻呷一口,就觉得身体每根毛孔都张开来了,那浑身的舒泰啊。小厮捧过来一叠的拜帖让他过目,“放着吧。”程炫君看都没有看一眼说道。
“可,可这都是些您昔日最常往来的朋友和兵部官员的拜帖。”小厮怯生生地说明着。
“我说:放着!”程炫君眼睛一瞪,厉声说道。他这几个月的牢不是白坐的,在生死煎熬中程炫君看清了很多人的嘴脸,也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弱了,又太老实了,否则谁敢用这种子虚乌有的罪名来诬陷他一个手握重兵的一番诸侯?让他受此凌辱!!你们不是说我想造反吗?下回我就真的造反给你们看看,给你们来个弄假成真,到时看你们会是怎样的脸色。嘿嘿!这都是你们逼出来的!他恶狠狠地想。
“是,是!”小厮吓得两腿发软,连连后退,之前程炫君是威严的军中统帅,他的话必须令行禁止,否则他的怒气不是部下能够承受的,更不用说他一个下人了。可是刚才他态度是如此和蔼可亲居然让他忘记了自己主人的秉性。程炫君叫住他,“去,去看大公子在做什么?把他给我叫过来。”
“是。”小厮松了口气,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程炫君明白要想成大事,身边要有最得力的助手,还要网罗各方面的人才,所谓人才他觉得他自己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但能力强又忠诚的亲信除了长子他不作其他第二人选,当然,他还看中了长子的那些朋友,尤其是这次为他们获释而出大力的杜文清,虽然年轻却有勇有谋,如果能把他笼络到自己的麾下,将是一大助力。想到这里,程炫君对长子就有些不满了,他几次问他杜文清的详情,程羲和就和没嘴的葫芦似的,紧闭着嘴不说,到现在他就只知道杜文清是杜家的远亲,其它的就一无所知了。明儿这孩子能力是有了,但为人还是太实诚太认真了,刚才对那些人摆面色干什么!成大事者当喜怒不形于色,言行不露动机,可是刚才他太感性太不会隐藏自己了,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这些人虽然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可今后他们说不定还有利用价值,没必要就拒人千里之外。待会要好好地说道他一下。
不一会,小厮咚咚咚跑回来禀报说:“大公子刚才出门了。我问过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程炫君顿时有些恼火,这孩子!有什么事这么要紧,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出去了?连他都没有禀告一声!转头便意识到他也许他去悼念他的亡妻去了,心里虽然有些释然,但还是有些埋怨。不论怎样,起码也该给他说一声啊。这孩子就是太心软,太重感情了。程炫君向来信奉的是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他觉得程羲和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待会一定要好好训斥他一下。可同时他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长子对他的训斥似乎越来越不在意了,在狱中时他问三句话,程羲和顶多回答一句,其余的时候都缄默不语。当时他也没有在意,以为死亡临近,长子对他这个父亲心里多少会有些抱怨,不愿意与他过多搭话,现在想想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他的沉默是从那个杜五到监狱看他们时开始的,而且知道真相大白,他们有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