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清-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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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晨风抬头:“这是?”
林先生微笑,他的微笑总是能牵引来温和的晨光:“天书。”
冬晨风一怔,随即尴尬的笑了笑,道:“林先生可真能说笑。”
“我说的是真的,这部书阐释阴阳,虽简却繁,而你的身体如果不能调和阴阳,沟通天地气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愈。”
冬晨风又再怔住,又再看了看手里的三张纸,道:“那么,这书是?”
林先生道:“阴阳之书”
冬晨风疑惑。
林先生微笑,道:“古往今来共有‘连山、归藏、十翼’三部典籍阐释阴阳大道,只不过可能是因为阴阳之道本是天机,传到如今大都已残缺不全,或是散落在了天地之间,或是已湮灭于时光之中,偶尔出现些残言断句也会被人奉若至宝。而有传言称,当年義帝在苍龙湖得到的其实就是一章‘连山’残卷。”
“那连山岂不就是天书了?”
“呵呵,阴阳之卷怎么能说不是天书?”
冬晨风低头,震惊的看着手里的那三张纸,道:“那,这也是?”
“这三篇就是我近些年整理出来的‘归藏’残章。”
冬晨风抬首,道:“这给我?”
“对,因为你是我的病人。”林先生深深地看了冬晨风一眼,而后偏过头似叹似怅的望了望窗外的朝阳:“况且这些典籍都是往圣前贤所著,只是些前人的感悟,本来就是留给后人钻研探索的,世俗的那些偏见都是迂腐的。”
林先生抬手,洁白而修长的手掌穿过斜阳,尘埃在掌心跳跃:“这世间的一切本就在这个世界里,或冲或盈,或变或易,人处天地之间,每个人的感悟也都不尽相同,有些人即便给了他天书,他也只会当做是废纸一卷,很多事还是要看命的。”
林先生回过头来,看着冬晨风,仿佛也有一缕光射向了冬晨风。
冬晨风道:“命?”
林先生的凝视着冬晨风:“对,命,我刚好整理完,你刚好便来了,你只是拿起看一看,我又不会丢些什么,你领悟的会是什么,也是随你。”
冬晨风苦笑了一下,道:“我的命可能不是什么好命。我就根本不认识这些字。”
林先生笑道:“天书自然难懂,可你也不必完全看懂,世事都不可言喻,天书当然也不能语传文载。”
冬晨风不解,林先生的话相比禅机可能也不遑多让。
林先生又道:“一切都在天地间,现在不懂的,未来便会懂了。”
冬晨风完全摸不到头脑,又兀自低头翻看了一下那三张纸,的确是字字俊逸,飘洒大气,由右至左排排相连,落笔如刀,转笔如钩,是字却更像是画。
可冬晨风仍然无法体会其中真意。
欣赏字画需要境界,看书更需要,而看天书,该需要什么样的境界?
冬晨风的心里还在回响着林先生的话语:一切尽在天地间。
什么意思?
领悟于天地,又刻画与竹纸之上?
那么天书又是什么?是一种驳杂而深奥的领悟?
前人,往圣。阴阳之卷,是繁是简?
难道所谓的天书,只是一种象征?
是被刻画下的阴阳之变?
冬晨风的境界还是不够高,他还是无法理解,不能言不能喻的东西实在太深奥。
林先生却好像已看穿了冬晨风的难处,微微笑道:“你也不必急迫,阴阳之道由浅入深,以后你可以慢慢学起,而你手里的这三篇如果只以修身炼体来说其中分别隐含着‘引气、归元、凝神’之法,作为修炼之法进行参悟已经足够用了。”
“而如果你真有那个资质,待到日后再领悟其中真谛,也不迟。”
冬晨风轻轻吐息,缓缓抬头。
林先生继续道:“至于这归藏一书我想应该共有十三篇,可阴阳至深,凡人难测,我穷尽前半生却只能推测出其中十一篇的名目要旨。”
冬晨风皱眉:“那还有两篇呢?”
“最后两篇么,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境界,难以揣度。”
冬晨风道:“超出认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林先生沉吟了一下,道:“通天彻地弹指摘星,虽不能及,但可想象,但余下的两种境界,已完全无法想象,就如同朝菌不知晦朔,夏虫难语寒冰一般。”
冬晨风怔了好久,缓缓点头,道:“如果是这样,那它真的是不可言喻。”
林先生微笑,深深地看了冬晨风一眼,忽然长身而起,道:“你且静养,我还有事要忙。”
冬晨风立刻起身作礼,道:“打扰先生了。”
林先生切声叮嘱道:“短时间内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等你领悟了这三篇的基础,也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罢林先生转身而去,木门虚掩,窗子里,冬晨风远望,林先生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了晨光中。
太阳刚刚升高,天地一片晴朗。
冬晨风的心中似迷茫又似怅惋,仰头四顾,这里似乎并不是病居客室,而是林先生的书房。
杏林的主人怎么会把病人安排在书房?
一排排书架,一本本古书,晨光让这里变得明亮而清新。
冬晨风畅情呼吸,如获新生。
有一幅画挂在墙上,直到现在冬晨风才注意到它,一副万壑松风图。
其上题诗:不坐仙山不坐禅,饥来吃饭倦来眠
留名是唐寅。
也不知是真迹还是赝品,不过此刻真假已并无所谓,冬晨风抱起撑成球的围脖,又仔细的擦拭了一下清艳。
又从桌脚边拿过佛语和刘璃的短剑。
佛语她没有带走,短剑也留了下来。‘尚方’两个字在晨光里发着闪闪的亮光,围脖每天都吃的很饱,这短剑绝不是要留下喂狐狸的。
冬晨风又再仔细的擦拭了佛语和尚方短剑。
他又想起了云逸海的那块红玉。
转身,盘膝床上,围好围脖,那三张纸再次被他拿在了手里。
第135章 落幕()
三张纸,满满的墨字都飞了起来。
纸变成了白纸,悬浮在虚空,墨迹如残烟般左绕右卷,可它又似乎有一种神奇的灵性,轻触一下冬晨风又再点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色渐淡,已慢慢的钻进了冬晨风的身体里。
冬晨风已空灵。
呼吸周天,五道气息袅袅而起,飘在头顶如云如雾,阳光从窗外射入,几缕水汽折出了淡淡的虹霞。
白纸忽然闪出了一片奇异的色彩,隐约之中又是一片文字。
“噗”
纸张突然燃烧了起来,三团火焰一闪,残烬缓缓飘落。
冬晨风恍然未觉,气息平稳而舒畅。
又不知过了多久,残烬早已被微风一点点的吹散了。
时间静谧的流淌着。
围脖先醒了,左右看了看,他好像忽然看见了什么,蹑手蹑脚的跳了下去,它已够小心的了,可还是惊动了冬晨风。
冬晨风的眼睛睁开了,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夕阳,花一般红艳的夕阳。
湿润的晚风送来了秋的清凉。
“你醒了。”
冬晨风闻声一动,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他就坐在上午林先生坐过的地方,这个人他见过,却一直没机会说过话。
蓬头却不垢面,褴衫却别有一番气质,青莲花。
“是你!”冬晨风很惊讶。
一个人在静息修炼的时候,有外人在身边是极其危险的。可冬晨风知道,自己可以把他看成朋友。
所以冬晨风只是惊讶。
青莲花淡淡的微笑,道:“你可真是个天才,不到一日的光景竟然就能将你体内驳杂的气息分理出阴阳,还能调和周天各行其道,佩服佩服。”
冬晨风失笑,道:“道友说笑了,我的经脉早已被林先生疏通过了,我能活过来还是多亏了林先生的帮助。”
的确,当他醒过来的那一刻,林先生就已救起了他的命。
而这三篇经文,是被整理过的三篇,这修炼之法也是被林先生整理过的,否则以冬晨风的境界根本没资格去修炼,更不用谈研悟。
青莲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冬晨风的眼睛,露出了一种绝没有第二人能懂得的表情,道:“我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也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幸运?”
“嗯。”青莲花忽然笑了,笑的很灿烂,好像是答非所问的道:“我们丐帮的修长老就没你这么幸运了,你的外伤都已经痊愈了,而他至少还要在这里躺一个月。”
冬晨风的眉头微微一皱,道:“那他也是在求如山上受的伤?”
“在山脚,跟神冥。”
“哦。”冬晨风点头,表情略有舒展,道:“那你也要在这里陪他一个月。”
“对。”
“林先生还有其他病人吗?”
“普通人有很多,江湖中人只有修长老。”
“那从求如山上逃下来的人呢?”
“他们不敢驻足。”
冬晨风沉吟了一下,这个林先生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青莲花看了看天色,太阳已向西山沉去,而围脖早已顺着门缝跑了出去。
“天色不早了。”
“嗯。”冬晨风应声,起身背起了剑,将清艳和尚方也一左一右的插进了腰带里,对着青莲花,道:“你知道林先生在哪吗?”
青莲花也站了起来,道:“他出诊去了,临行前嘱咐过我,如果你想要离开不必再向他道别了。”
冬晨风怔了一下,随即点头,施礼道:“那我告辞了,求如上山还有人在等我。”
青莲花忽然整了整他破烂的衣衫,道:“我随你一道去。”
“好。”
推开门夕阳正红,晚风也正浓。
他们一出门就遇到了围脖,围脖正在和那个小男孩告别,小男孩好像很伤心的样子,围脖“呦呦”的叫了两声,就又跳到了冬晨风的怀里去了。
冬晨风和青莲花相伴而去,小男孩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在后面喊着:“先生让我告诉你,以后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回来。”
遥遥的传来了冬晨风的声音:“我知道了。”
围脖也跟着回头叫了两声,这几天,它吃的最饱。
晚风很大,这所有声音都很快的消散在了天地中。
路有些泥泞却并不太难走,山洪的残迹并没有怎么波及到杏林,一棵棵杏树大多傲然屹立,洪水也许都顺着沁河和洛水流到下游去了吧。
晚风里尽是清秋的气息。
有鸟鸣啾啾,唤得天空更加空灵。
事随心转,境随意动,同样的夕阳,同一片天空,却完全不同的感受,冬晨风深深的呼吸着清爽的空气,胸怀荡漾。
夕阳更浓,杏林已尽,求如山脉却已从这片苍莽的大地上消失了,山川易位,曾经的位置,还留着什么样的故事?
路不好走了,山洪之下已没有了路,好在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他们一路也都没有闲着,他们一直在聊天。
迎着夕阳,和着晚风。
可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许他们讨论了求如山上的故事,也许青莲花说了他为什么没能等到最后的原因。
也许没有。
也许冬晨风已告诉了他,白寒死了,可没有魂飞魄散。
这或许能给他一个安慰吧。他的朋友也死在了求如山。
我们不知道他的心里会不会内疚,如果他一直呆在杏林。
如果他带走了七叶。
这世界从没有如果,只有过去,一切都已过去。也无论你心中是否已过去。
他们到了,他们见到了莫行之。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执着的人们恰都在此刻选择了放弃。
小山之上,莫行之、李羽都在看着冬晨风,还有一个人,冬晨风没想到的一个人,牧羊。
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都已走了。
这五人沐浴在夕阳下,怅然无语。
还是冬晨风打破了沉默,道:“七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去哪了。”
李羽望着夕阳,他一身的白衣早已狼狈不堪,可在这赤红色的光芒下却好像整洁而又庄重:“我们帮她找了三天,找遍了整座山,没有找到尸首,无论是金毛的,还是白寒的。”
李羽转身一指,指向了东方:“于是她就在东面的那座山峰上建了一座空冢。”
冬晨风也看向了那里,青石嶙峋,那真是个好地方,无论是晨曦还是夕阳都会照到那里,千千万万年,永不变。
永不会孤独。
李羽继续道:“然后她就走了。”
冬晨风没有回头,还是望着那座山峰,道:“她去了哪。”
“不知道,她只说”李羽顿了一下,道:“去找一找轮回吧”
轮回?
用她永恒无尽的生命,去寻找
七叶,想带她离开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一个人孤孤零零的离开了。
夜色要来了,山风更急,有一片叶子飘了过来,闯进了所有人的视线,原来这方圆百里还会有黄叶啊。
风凄,叶落。
如果妖族也按照人族的习惯,七叶是不是也该叫风七叶?
残阳躲进了西边,冬晨风遥望着远方,他看不见七叶的背影,她已走远了,而黑暗也即将降临。
可他仿佛还是看见了,在心中看见了。
他想跟她说话,却又不敢。
他就像是一个罪犯,害怕着别人的指责,无声的指责。
他已尽力了,在最后的交锋里白寒的尸骨早已化成了齑粉,可他的魂没有消散。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轮回吧。留给七叶去等待。
围脖很悲伤,泫然欲泣。
青莲花忽然纵身一跃,道:“我去那里看看。”
那里埋葬着他的朋友,青莲花刚刚离开,夜幕就降临了。
冬晨风看着渐渐被夜色笼罩了的求如山,道:“其他人呢?”
李羽道:“张亭一死了,尸骨无存,我们只找到了他的剑,心恕大师在昨天下午拿着它去了茅山了。”
报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