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心远-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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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眉毛竖起,也不转身,只道:“大娘,你要拦我?”
公孙大娘道:“让她自己选,如何?”
秋心回头一看,陈远已整个没入玄冰玉深处,停住不动,凝在了里面,微弹指发出一缕剑气,刺在上面,叮咚而散,片痕也无,放下心来,望着台下,平静道:“谁能挡我三剑,我就将逍遥游送他。”
众人皱眉,东方不败长笑而上,负手道:“小妹妹,你出剑罢!”
秋心点了点头,拔剑一击,海棠春睡,东方挥掌平推,大日当空。
海棠忽敛,敛成一虹,唯精唯微,贯日而过。
光明散去,东方不败皱眉,“这是甚么剑法?”
“庶人之剑。”
秋心轻轻咳了下,无悲无喜,俯眉道:
“下一个是谁?”
东方不败摇头转下,公孙大娘飘身而上,笑道:“那夜你没对霜儿下杀手,我很承你的情。”
秋心道:“她尚不至死,接剑罢!”
红光又起,美人扑蝶,宜嗔宜喜,香汗微微。
公孙大娘起舞,彩袖双卷,西河起狂沙,浑脱遥袭月。
美人俄然化蝶,四翼合虹,灿然辉照,西河沙落,浑脱月坠。
“这还是庶人之剑?”
秋心又咳,点点头,公孙大娘叹息而退。
秋心俯眉问:“下一个是谁?”
第二十六章 朝云无觅()
“好生轻狂!”
众位大宗师皱眉,有几人不耐,正要喝止,却有无情出阵,缓步登上,瞧着她,又欣慰,又难过,终道:“无情前来领教。”
秋心定定望了会,道:“请。”
无情挥袖,挥出一片湛湛青天,一碧如洗,寂兮漠兮,静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正是一篇太上华章。
秋心拔剑,红光乍盛又敛,仍是一道白虹,独步天下,其心自洁,逆行上伐,无畏无惧。
青天碎裂,玄德跌落,无情飘然而退:“我败了。”
这下登时群情耸动,退一退二或为偶然,接二连三却绝非等闲,东方、公孙、无情三人连续败下阵来,已为这事敲定了砖脚,不得不依着秋心定下的规矩来,老老实实接她三剑,想要再一涌而上,几乎不可能。
一则身份面子摆在那儿,全是大宗师前辈,围殴一个小辈,传出去差不多也脸皮丢尽,不用作人了;二则三人已按着规矩做了,败了也爽快承认,若是乱来,未免大大得罪她们,换作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三位女人,强大的女人。
在场只有两个人可以强行下令围攻,洛丽华自然是的,寇仲身为天心盟首位盟主,勉强也成。
但这二位不知为何,无一表示,像是默认了。
稍一沉默,阴姬登阶上前,叹息道:“淡霜已很美了,不想你出落的更好看。我很是后悔,当初没连你一块带走。”
秋心微微躬身,道:“多谢阴宫主收留小妹,免她受那颠沛流离之苦。”
“她和水闻全是我得意徒儿,将来要传衣钵的,你且放心。出招罢!”阴姬意似另有所指,摆了摆手,微笑道。
秋心也无二话,挺剑便刺。如虹如星,贯日袭月,任阴姬所化神水凤凰物象如何灵动,如何变化。如何针对,如何强横,仍被一击而破,凤去台空,冰雪依旧。
阴姬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摇头大笑而退:“后生可畏,不得了,真不得了!”
“下一个,是谁?”
秋心脸色一瞬发白,虽转眼便过,但台下全是甚么人物,瞧在眼里,均是若有所思,灭绝师太被当众一剑劈下台。愤忿不过,盘算已久,自忖料定秋心全部变化,趁机登上来,右剑左掌齐施,哪知秋心一剑挥出,看上去虽还是白虹慧星之属,内里变化却全然不同,与方才四剑没半点相似,不得已。又吃一败,狼狈退下。
这下众位大宗师终于确定,秋心这“庶人之剑”看似只是一招,实则说是千剑万剑也不为过。内核神意森罗万象,便如千千万万平凡众生,绝无类同,外壳只作虹星,秉其敢换日月,不服天地拘束之理。象法取道,返璞归真,既作大破灭,又为大开辟,竟是将阴阳之道催御到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人地步,生灭之间,破日毁月,似是对大宗师清浊物象有极强的克制之效。
寻常高明剑法,讲究一个神意不变,形式随心,以一意化万招,此剑却是大大不同,神意纷纷,外壳单一,效用还出奇地一致,偏偏内里并不真的一样,就好比任何一人穿上这件衣服,立刻便有战天斗地,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意志,却绝非同一人,前番观察许久算定的破法派不上半点用处。
庶人虽微,却是众生根基,匹夫一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自然,作为帝王的物象倒地了,行刺的匹夫剑意也没能活下去。
“她出了四剑,破了四种物象,便是舍了四种剑意……”
众人赞叹之余,又复心惊,一是惊叹秋心凝练剑意之多,决竟之狠;二则现下她还只是个宗师,碍于境界不足,仅能拼个鱼死网破,暂且毁去物象而已,若是给她更进一步,悟通清浊,弑君而可脱已,岂非能够一意不耗,杀大宗师如屠狗?
这活生生便是一名化生天人,还不必担心飞升,驻世无碍,出手全无顾忌,想杀哪个就杀哪个,届时一众原本横行天下的大宗师求自保而不得,那还了得?
想通此节,少些高手望向秋心的眼神就变了,不复先前欣赏赞叹,转生不安忌惮,目光闪动,正要有所动作,忽一人出列,白衣冷冽如雪,长剑孤傲如星。
正是西门吹雪。
这绝世剑客一步步上了冰台,平和问道:“你这剑法看是一招,实是三招,一而众,众而一,阴阳生灭,判断万象,乃是人道之法,不知何名?”
秋心心中赞叹,也不遮掩,道:“此三招名曰:庶人之剑,天子之剑,破象式。”
“庶人,天子,破象式?”
西门吹雪抚掌笑道:“好名字,好剑法。这剑法你使的虽好,仍有不妥处,尚未敛成一点,非你所创,敢问传自何人?”
秋心走了几步,来到玄冰玉前,伸手抚过,暗中剑气勃发,感其又复先前坚固,心下大定,指着里面道:“这三剑全是洛洛创出来的。”
“可惜!可惜!”
西门吹雪似是看不出她的小动作,扼腕叹息,以指为剑,徐划而过,似玄非妙,目视秋心:“此时欺你,胜之不武。你若能过此劫,修至大宗师,可随时来万梅山庄寻我。”
言罢下台,携了东方不败,竟飘然去了。
一众人看了看,洛丽华终于上前,平平道:“我来领教,云姊请出招。”
“你有五采气在身,我打你不过。”秋心摇摇头,盯着她,眸光沉静,毫无怒色,也不动手,只是低低问道:“你为何要对他下此毒手?”
洛丽华亦平静答:“我要心法,仅此而已。”
秋心垂首沉默片刻,长长叹息,道:“青姊与你三宝,一件想必是万古长夜了,另两件是甚么?”
“一件始皇金人,你们见过的,”洛丽华目光越过她,望着玄冰玉中的陈远,道:“另一件尚未到用时,却不可说了,还望云姊见谅。此种情况,云姊无想来已无处可去,可以降了么?”
“丽华,你知道花雾可以幻形易貌,”秋心抬手抚着发间青玉簪,淡淡道:“可它还有一桩用处,我却没对你说过……”
洛丽华目光一闪,指间紫气催发,一拳轰去,却是迟了。
“花非花,雾非雾,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隐隐清歌声中,花光雾色闪过,秋心整个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卷终)
第一章 十年()
黄梁春晓,烂柯秋山恼,从来时光易抛,轻摧少年老。
暮色迢迢,昆仑雪听涛,瑶池未遣青鸟,风割英雄刀。
古镇,长街。
秋风,飞沙。
平荒走进客栈,抖了抖衣服,掉下一地土来,扫视店内,烛火摇曳,零散坐了七八人,各自为饮,偶有交谈,也淹没在外面呼呼风声中,也不多言,看了徒弟一眼,来到柜前,递上一块铜牌,低低传音道:“九月十五,昆仑火枣。”
柜后那老人接了牌,听了话,翻着一双浊眼,看了人,有气无力叫着:“阿根,有客两位。开上房,烧热水,上好酒菜……小兔崽子,死哪去了,还不快滚过来!”
“来啦!”
随话声,大柜后面脚步声响,转出个少年来,眼光明亮,满是灵动,笑容满面,步伐轻快,奔上来打揖问讯道:“客官,您二位是要先进房歇息,还是要先用些饭?”一面说,一面眨了眨眼,似在问好。
平荒道:“不忙歇,倒是饿的紧了,先用些饭罢!”
“好咧!您稍等——”阿根说着,唤出一人,牵过二人马匹,转过后堂,自去照料,他跟着,待平荒接过牌,来到角落坐下,低声笑问:“平大侠,您来的还是这般早,这位师兄不曾见过,面生的紧。今年可还是照样菜式?”
平荒亦点头笑道:“小兄弟好记性,这是我三徒弟高平。平儿,还不快见过阿根兄弟!”
二人见罢礼,阿根笑嘻嘻地去了,一会儿便端上酒菜来,一面布,一面低低道:“平大侠,闽东天姥客昨儿已来了,您小心些儿为好。”平荒听了,拱手谢过。
高平神色一紧。待阿根下去后,忙道:“师父,那天姥客本十分厉害,传闻又得了刹那刀夏雫真传。更上了一层,打遍闽州无一敌手,此番前来,多半不怀好意,定然会趁机挑战于您。怎生是好?”
“无妨,”平荒摆摆手,饮了杯酒,笑道:“夏雫尚败于我手,天姥客何足道哉?平儿,为师向日里怎么说的,我辈练武之人,招式心法虽然重要,却绝非全部,能入门。不落于人便好。要紧处还在于胸怀气度,每逢大事有静气,泰山崩而色不变,麋鹿兴而目不瞬,如此方可处乱不惊,从容应对。你心性还是差了几节,回去后给为师抄三百遍《华阳经》,打五千套荒岳拳。”
“是,师父!”
高平惭愧不已,替平荒倒了酒。又不解问道:“那阿根是甚么人物,以师父您今日在江湖上的名声,为何要对他那样客气?”
平荒举起筷子,点了点。道:“练百家拳,行万里路,武学之理不仅只在练拳对敌中,也在人情世故里。看人,也是一种修炼,若是能将一人看准了。看透了,他就绝不是你的对手。平儿,你回想一下,阿根的眼神,举动,步伐,岂是一个普通小二所能有的?你再想想,这昆仑陆吾镇乃是朝廷与天心盟每年派发朱枣之处,是何等要地?镇上大小九家客栈,近水楼台,哪家背后不是盘根错节,关碍重重,能在这儿安稳做成伙计的,焉能是个庸人?”
高平细细思之,不觉冷汗澿澿而下,连连点头。
平荒心中叹息,回想去年来时,偶然兴起,瞧阿根顺眼,便传了式拳法,被他半时学会之事,远超门下诸多弟子,只这个三徒弟,愚中见智,可堪一比。眼见徒弟如此,打击火候已足,便温言道:“平儿休要气馁。传闻华山养吾剑客李进李大侠年少时也有些迟钝,远逊一众师兄弟,但他厚积薄发,勤练不缀,终明武道,日进千里,到得后来,只用了一套养吾剑法,便击败诸多同门,越过了净莲女侠周萍,成为华山弟子第一人,许为下代掌门,当为英雄,平儿应学之。”
“多谢师父教诲!”
高平感激称是,下定决心定要效仿前辈,为师父争光,抬头一看,却见师父停杯不饮,望向一处,面有疑惑,顺着一看,远远的坐着个青衣年轻人,侧面以对,只看得见半边脸,有些清秀,正自斟自饮,气度洒然,还算好看,桌边放了一柄长剑,随随便便,似是感到已方注视,转首望来,面无表情,只是一冷。
高平急忙低下头,吃了几口饭,才听师父郑重低声道:“平儿,那人是位高手,不在我之下,莫要轻易惹他。”
“甚么?”高平抬起头望着他,惊讶不已,自家师父自前年晋升入微境后,已是江湖上数得着的绝顶高手,那年轻人才多大,望之不过十八九岁,尚不及头上两位师兄年纪,如何就与师父一般厉害了?心痒难耐,十分想要再转头看看,却又不敢,只是悄声问:“师父,您怎么注意到他了?”
平荒摇摇头,想起方才自己说话时,明明已隔绝了自己这一桌内外消息,那年轻人却似乎瞥了一眼,又好像没有,叫人捉摸不定,当是同阶高手,才会有此异象,心中感慨,有意又道:“自七年前火枣现世以来,江湖上当真是高手辈出,更盛往昔。朝廷与天心盟真是心胸广阔,令人佩服。”
一面说,一面余光小心瞟去,此次那年轻人似乎不觉,只慢慢饮着酒,望着店内烛火照映不到的深沉黑暗处,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平荒放下心来,又听高平问道:“师父,火枣助人修炼,甚有奇效,当是世间难得的宝物,朝廷与天心盟为甚么舍得拿出来,分享江湖呢?会不会有甚么问题?”
“不会的。”平荒笑道:“朝廷各部与天心盟各大派内里年轻高手也都有服食,极是普遍,若有问题,那些大宗师们岂会如此自坏根基?不过火枣只对入微之下有奇效,境界越低,效用越好,再往高深处就没多大用了,万不可视为倚仗。”
“弟子谨记。”高平应道,只是神色有些不满,嘀咕着:“我们江湖正道用也就算了,为甚么还要分给邪魔外道呢……”
平荒敲了敲他脑袋,笑道:“抱怨甚么!莫不是对为师没信心,觉得我夺不了多少?”
高平连道不敢,师徒二人谈论间用完酒菜,回屋洗漱罢,各自歇了。
次日一大早,天色刚亮,高平方起,便听得外面一声长啸:
“平荒,速速出来领死!”
第二章 日斗夜会()
高平大怒,几步抢出店来,只见客栈前已远远近近地围了一些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