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梦亦如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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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意看着吃完就趴在桌子上的陈年，无奈的说，“你是猪吗？”
“可以是。”陈年闭着眼睛说。
宁夏躲在楼梯间的转角，她坐在台阶上不知如何是好。天空中有大雁飞过，它们切开万里无云的晴天，是成双成对的。天上的大雁是，隔壁的教室里的人也是。
宁夏咬了咬嘴唇，挤出笑容，自己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只手还有两只支撑身体的脚，他和她只是两个人，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什么了不起！
连从脸上滑落的水珠也是两颗呢！
下雨了吗？宁夏把头埋在膝盖上，她想起了陈年之前带自己去看的那片花海，那天万里无云的天空也有大雁飞过，她和陈年并排躺在草地上，掠过他们的影子也是成双成对的。
那天大雁身边的伴侣是否和今天的一样呢？
宁夏一直坐在台阶上，从空无一人坐到人来人往，从无声坐到整个教学楼都沸腾成海。
她在汪洋大海里，不能靠岸却又不是鱼儿。
快上课的时候，路过宁夏的宁顺琪过来搀扶起她。宁夏一站起来，脚底就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步履蹒跚。
宁顺琪问，“你坐这多久了啊？”
“我系鞋带。”
宁顺琪笑，“厉害呀，系鞋带能把脚系麻！”
宁夏不再理她，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教室。陈年经过一上午的补充睡眠变得精神抖擞，又像往日里一样逗着面无表情的林木森。
宁夏望了一眼陈年又看向徐意，正发着呆的徐意也回过神来看着她。两人眼神对到心照不宣的没有像往日一样斗嘴。
陈年失望的从林木森旁边回到自己的座位，再一次的没能让林木森生气，无功而返的陈年很生气。
陈年拍了下宁夏的后背，“宁夏，你有看到我发给你的短信吗？”
宁夏回过头来，浅浅的露出笑容，“什么短信，没看到。”
“就是我被锁在教室里了！”陈年很郁闷。
“哦，没看到。不然我一定会来救你的！”宁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回过头去。
宁夏拿起笔做起了早上语文老师留的作业。语文老师有强迫症，不喜欢学生涂抹把作业本弄得不整洁。
宁夏认认真真书写了几画，一股莫名的邪火冒上来。她在纸上胡乱画起来，停下笔时作业本上只留下一团巨大的线圈。
——要是没看到就好了！
第20章 2009年 侯鸟（）
下午的课宁夏上的格外认真，甚至是最不喜欢的化学课也记住了从老师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
宁夏借由这种专心于一件事的方式，使自己无暇胡思乱想。她刚才躲在楼梯间的时候，甚至都想到要收他和徐意的女儿当干女儿了呢。
最后一节课的最后一分钟，陈年想到今天轮到他和宁夏那一桌值日，而他自己又恰好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于是他把身体探到宁夏身边，说：“宁夏，等下我可以不去打扫清洁区吗？”
“我都行，你问她们吧！”宁夏眯起眼笑，语气也很温柔。说不上来不对，但肯定是不寻常的。
陈年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本来他还准备了一大堆理由和条件呢。整个下午宁夏都怪怪的，很温柔，也总是带着笑，但是所有东西都是点到为止的，温柔是，笑容是，甚至连停留的目光都是。
“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啊？”陈年问宁夏，毕竟事情太过顺利的话总会生变，他也希望借由这个问题探知宁夏到底怎么了。
宁夏没有说话，倒是宁顺琪扭过头来说，“不行，你又想偷懒！”
宁夏沉默了几秒，拉住宁顺琪的手说，“让他走吧！他有更要的事情吧。”
宁顺琪和陈年都愣住了，宁夏太过温柔了，不合常理的温柔。
下课铃响起，陈年在宁夏无声的催促下拿起背包往外走。走了几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回过头来盯着宁夏。
陈年说，“你怎么不问我去干什么呢？”
宁夏望了一眼徐意，笑说，“你去干嘛？”
“不告诉你。”陈年说完就往外跑了出去，但是宁夏并没打算去追他。
在学校最后面有一扇关闭了很久的大铁门。在宁夏刚升上高中时，那个门还是可以出入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关闭了。
她们要打扫的清洁区就是那个铁门附近的一块空地，周围有几棵大树，是宁夏不认识的树。另一角是废旧了的食堂，是用砖瓦砌成的小矮房，它的顶上支出来一根烟囱。
宁夏还小的时候会在铁门的外面看到炊烟从烟囱里冒出来，里面还会传来大哥哥大姐姐嬉闹的声音。那时宁夏就想，长大后一定要去食堂里吃一顿饭，再绕着几棵树跑几圈。
不过，后来什么都废弃了。它们被前面新修的建筑严严实实的遮挡住，就像不存在，也没有存在过。
现在这里原本就人迹罕至，地上更没有垃圾。
秋天这里会落满叶子，那时候值日的人就得把落叶扫成一堆，然后把它们点燃化为灰烬。几行青烟绕过学校后面的几栋老楼时，会从喇叭里传来学校广播里播放的歌曲。
通常打扫要结束的时候，陈年会跑去学校的小卖部里买来零食。几个人靠在斑驳的铁门上听几首歌，其间七手八脚的争抢陈年偷藏起来的零食。
在宁夏的威胁下，陈年会从外套里把零食拿出来，然后摊开手说，“真的全都拿出来了，外套里什么都没啦！”
在喇叭里传出那首只会在这个学校里播放的歌曲时，几个人会安静下来。然后陈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从什么都没有了的外套里掏出几瓶玻璃瓶装的可乐汽水。
几个人咬着吸管，望着天空，黑色的可乐瓶子随着一声“吸溜”声变为透明色。云淡风轻，候鸟飞向了远方。
陈年会指着纯净天空说，“蓝色的天空是广阔无垠的大海，不被束缚的自由。我要像鸟儿一样飞翔。”
宁夏看了看天空，深情的告诉陈年，“那是风筝。”
唯美惬意，即使是什么都在掉落的秋天也让宁夏想去拥抱它。
可是被拉回现实中来，是这个初夏。宁夏想到下个秋天或许就不在这个学校了，那个买零食的人也总会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是热闹的夏天吗？
为什么会觉得什么东西都在掉落！
现在正值初夏，新长出来的叶子和枝丫缠绵在一起，地上只有被风刮得到处跑的孤零零的塑料袋。宁夏徐意宁顺琪把扫把垫在屁股下，坐着发呆。
从树上的喇叭里传来了那首歌，
——
新叶总会枯黄，何必迷茫。
落叶已有归宿，何须悲伤。
往事随风，哪里值得回望！
人生如梦，哪堪梦里彷徨！
世间种种，皆是梦幻泡影。
——
徐意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好像只有这个学校有！”宁顺琪起身，“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拖着扫把往教室里走去，到教学楼下时，宁顺琪把宁夏和徐意的扫把拿过去说，“我去放扫把，你们自己先回去吧！”
宁夏和徐意相视一笑，目送着她爬上了楼，从教室里出来后，她又爬上了楼上的艺体班。
宁夏低头往前走，徐意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希望能和徐意做一辈子的朋友。
徐意偷偷的看了欲言又止的宁夏，“宁夏，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宁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抬起头，她盯着徐意，坚定的说，“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吧。”
徐意轻笑，转过身抱住了宁夏，在她耳边说，“当然啦。”
宁夏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声响，是海面上翻腾的风浪，是掷地有声的约定。她把头埋在徐意的肩膀里，滚烫的泪从她的眼中滴到徐意的肩膀上，惊起了水花。
谁心里的水花。
徐意轻轻拍打她的肩膀，酝酿许久，还是问出了口，“钱前和陈年谁更让宁夏讨厌呢？”
宁夏抬起头来，迷茫的望着徐意，“什么？”
徐意指向宁夏的身后，“你看。”
宁夏转过头去，钱前捧着一大捧玫瑰花站在前面，此时正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来。
宁夏问，“他是要干嘛？”
徐意牵起嘴角，“你说呢？”
宁夏皱起眉头，要跑开时他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宁夏，今天中午我不是让你等我吗？”钱前说。
“我为什么要等你。”
钱前把花递到宁夏身前，自豪的说，“学校门口停着的那辆宝马是我爸爸的。做我女朋友吧！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会照顾你的。”
宁夏把眉头皱的更紧，心想，这油腔滑调的是跟他爸爸学的吗？
徐意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呢。宁夏很多方面像极了自己，或者说是更加天真的自己，喜好也大同小异。眼前这样的人，宁夏怎么会喜欢呢。
宁夏用尽最后一丝的克制，勉强露出笑容对钱前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说完，她拉着徐意往家走去。
后面传来钱前的呐喊声，“是因为陈年吗？他那种人配不上你的。”
宁夏停下脚步，快步跑回去把钱前手里的玫瑰花接过来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她没好气的说，“不因为谁，我就是不喜欢你，不行吗？还有什么叫他那种人，他哪种人？”
说着说着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宁夏泣不成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提到那个名字就莫名的想哭。
“你能离宁夏远一点吗？”徐意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钱前。
徐意把宁夏搂在了怀里，像是抱着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猫，然后这只猫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我真的好喜欢陈年。
徐意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神迷离，仿佛飘荡了几个世纪，迟迟不能决定该停靠在哪个季节。
终于她的眉眼都舒展开来，笑魇如花。
——陈年也喜欢宁夏呢！
过了好一会儿，宁夏擦干了眼泪。她不好意思的看着徐意，又扬起她的小拳头威胁着，“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哎呀，你还想杀人灭口。”
“哇呜哇呜”宁夏弯曲手指，把双手举起来朝徐意奔去，“我是小老虎，我要吃了你。”
徐意拉住宁夏的手，“等等，我要去上个厕所，尿尿都被你吓出来了。”
宁夏无语，她不能理解“尿尿”这个词怎么可以从一个美丽贤淑的女生口中毫无遮拦的说出来，就好像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翘起兰花指说“奴家奴家”一样。
诡异很是诡异！
徐意看着愣在原地的宁夏笑得前俯后仰，笑声都传到了天空中的大雁耳朵里，被大雁带去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变成一段隐藏起来的秘密！
徐意挽住宁夏的手朝小卖部走去，“宁夏，你说我们去吃什么好呢？”
宁夏一愣，“你不是说去上厕所吗？厕所里有什么能吃的吗？”
徐意吐了下舌头，“忘记了呢？”
“是吃还是要那个，你这也能忘记呀！”宁夏很震惊，徐意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徐意不屑的说，“都一样，先吃了东西，消化了再去便便！”
宁夏无语，她也过分未雨绸缪了吧！
宁夏转过头去看悠然而笑的徐意，似乎再过低俗粗鄙的词汇从她口中说出，都变得可爱起来。
是因为她的内心纯净，在消化五谷杂粮时也过滤了所有的阴暗吗？宁夏又想，徐意放出的屁会不会是五彩斑斓的呢。
宁夏为自己的想象力折服，忍不住一路傻笑。不过接下来徐意说的话，让她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你付钱！”
徐意像个小仓鼠一样见到东西就拿，当她把战利品拿到柜台上结账时，着实吓了宁夏一跳。
“徐意，你过分了呀！”宁夏睁大眼睛，紧紧握住手里的一百块钱。
徐意牵起了嘴角，“你想和陈年冷战吗？你替我买单了，我就帮你们和好如初！”
“他敢，他打不过我！”宁夏亮起了自己的拳头，不过想到是冷战，拳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宁夏最终还是任由着徐意拿着她手里的钱去结了账。
徐意把沉甸甸的零食抱在手里，眼睛眯成一条线，嘴角上扬说，“宁夏，这些零食归我了，陈年归你了！”
——陈年如此昂贵吗？
宁夏望着徐意，在她脸上望到了严冬。徐意的笑容结起了冰霜，凝固的冰霜又被她的笑容化去，流下的水珠凝结成更为坚固的冰，一层一层叠在无懈可击的脸上。
刺骨的冰冷从宁夏的心底长起来。
“有这么心疼吗？”徐意搀住宁夏往外走，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包薯片，“要不再还你一包薯片。”
两人从小卖部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刚好落到了山下。学校里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路灯下的人都变成了昏黄。
“徐意，你怎么了吗。”宁夏和她并排的走在路灯下，看着她把零食大把大把的塞进自己嘴中，含糊不清的说着笑话，让宁夏觉得很难过。
徐意看着宁夏说，“其实有点饿了，你说过的，吃饱了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宁夏一把拉住徐意的手，一路朝家跑去，边跑边说，“那是第一个方法，第二方法就是奔跑，奔跑得足够快的话，所有的坏事情都会被甩到后头！”
“嗯！”
第21章 2009年 穿堂风（）
宁夏和徐意牵着月色奔跑，月亮被她们远远的甩在后面。
跑在前面的徐意回头对追赶她的宁夏说：“你没我跑得快！”
宁夏深吸一口气，又提快了速度，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追赶徐意。即使这样，徐意还是一直跑在自己的前面。
宁夏想，她跑的这么快，一定是有很多很多的伤心事。
宁夏跑进巷子，远远的就看见徐意坐在自己家院子前的台阶上。宁夏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她靠过去，到她面前时腰都直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