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夜-第10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抓了抓额头,心说《理想国》里竟是如此消极的论调?我揉了揉眼睛,想继续读下去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在学习?”我刚转过头,就听到程佳华的声音响起,“弄好饭了,都等着你呢。”
“竹笋牛肉。”程佳华手撑在桌子上,补充了一句。
他看到了我护着的书,不经我同意,就把书提了起来。
“理想国?”他合上书,将封面的书名念了出来。书一合上,我就很难再找回刚才的阅读点了。手电筒的光束下,我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心说这人真是情商低啊。
“柏拉图?”他又念出作者名,“行啊,都开始研究哲学了!”
我关掉手电筒,站起身,按下他手里的书说:“走吧,吃饭。”
离开张大叔他们的屋子前,我特地推开手电筒的开关,看了一眼牌匾上的毛笔二字——慎独。
我不免联想起了刚才读到的那个“隐形戒指”的故事。你说,要是一个达到了“慎独”境界的人,再戴上隐形戒指,又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晚饭吃到一半,才听到楼外传来细碎的马蹄声。吴林禹终于回来了。
吴林禹推开门,在烛光的照耀下,他取下背在肩上的九五式,笑眯眯的对我道:“两匹马我都牵回来了。”
我咀嚼着嘴里的牛肉,对他点头。陈莉姗催促着吴林禹快来吃饭,吴林禹则不紧不慢的举起蜡烛,清点着沙发旁边儿的枪支。
我匆匆解决掉饱腹之需,然后问吴林禹要了一支烟,静静的坐在饭桌边儿,思考着如何开口。
吴林禹向我讲述着他们今天的所见所闻,尤其是着重刻画他毙掉老虎的桥段。我的思绪不在这里,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除了李工头和陈莉姗皱着个眉头,其他人对晚饭都很满意,脸上洋溢着微微的笑容。如果要离开这里,就不能坐在温暖的屋子里,享受热腾腾的晚饭了。
他们会愿意放弃这安稳的生活,选择和我一起离开吗?
我越来越没有把握。
“我想离开这里。”我打断了辫子小杨和程佳华的谈话,忍不住说了出来。
几人的目光一齐投来,我丢掉烟头,边踩边说:“离开这里,往外走。”
吴林禹停住了刨饭的动作,看向我。他放下碗筷,舔着嘴边儿的饭粒说:“你说什么?”
我看着桌子中间的烛火,慢吞吞的回答道:“我说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想走。”
“去哪儿?”吴林禹的眼珠子上下移动着。
“不知道,”我摇头说,“哪里都行。”
所有人沉默了。我感受不出,他们的目光里装的是赞成,还是反对。但他们沉默的原因,一定是在犹豫。
沉默半晌,陈莉姗率先开口道:“我同意。”
我对她点头,然后看向吴林禹。他看了我一会儿,夹起菜盘里剩余不多的牛肉说:“你是不是被周志宏那小子影响了?”
我摇头,不理会他的问题,直接的问他:“你愿意走吗?”
吴林禹边咀嚼着牛肉,边看着我道:“你既然要走,我也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的理儿吧。”
我对他微微一笑,心里松了口气。吴林禹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我的目光移向了程佳华。程佳华看了吴林禹和陈莉姗一眼,耸肩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完他动起筷子,也夹起一块牛肉放到眼前,感慨道:“心无牵挂,四海为家。”
我点头,程佳华这话的意思也是同意了。看来我想多了,他们对这里并没有太多留恋。
目光又移到了辫子小杨身上。辫子小杨一和我对视,就低下头,继续吃饭。对啊,他和李工头有家可以回,犯不着往外闯。
“如果不是外边儿没地方给电脑充电,我也跟你们一起了。”辫子小杨摇头道。
“你准备去哪儿?”李工头放下筷子,用淡淡的语气问我。
“没想好,到处走吧。”我回答道,“地球是圆的,往哪里走都是前方。”
“决定了?”他又问。
“决定了。”我点头。
李工头垂下目光,缓缓点头,不再接话。
“我还准备带你们回去呢。”李工头自言自语道。
“那明天就走吧。”我忽略掉了他的话,站起身,走向厕所。
吃完饭,他们就开始谈起枪支分配的问题。如我所想,既然我们要离开,这些东西也不能浪费,只能将大部分留给李工头,以加强他那小区的武装。我觉得有些无聊,就摸着黑,走下楼去。
下午的熙阳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一片天,和凉飕飕的晚风。眼睛一会儿就适应了楼外的黑暗,我抚过路虎车的后备箱,走到草坪边儿上,坐了下来。两匹马儿甩着尾巴,站在黑暗里,被栓在消防栓旁。它俩估计饿了很久了,等会儿要记得给它们喂饲料。
说到马儿,我们有四个人要走,两匹马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去草场一趟,问李彧再借几匹马。顺便给她报个口信儿,免得她往候机楼里白跑一趟。
望着马儿的轮廓,想着想着,突然响起铁门碰撞的声音。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人显然看见了我的存在,直直的朝我走来。等她走到我面前,等我看清她的身形,闻到淡淡的香水味,才知道来人是陈莉姗。
她站在我身边,没有开口说话。我移了移身子,示意让她坐下来。
“收好碗了?”我问她。其实我就是觉得不说话尴尬,才随便找了个话头出来。
陈莉姗将双手围在胸前,坐到水泥坎上说:“没有,既然都要走了,就不洗碗了。”
“嗯,不洗了吧。”我点头道。陈莉姗刚坐下来,我就又闻到了她的发香。她和段可用的是同一种洗发露,发香刚一吸进鼻腔,我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段可。
要是坐在身边的是她,那该多好。
陈莉姗静静的坐着,像是很享受这尴尬的沉默。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开口道:“你是不是想来问我,明天要往哪里走?”
“不是。”陈莉姗摇头,简短的回答道。
“噢。”我心说跟女孩子找话题还真是难啊。
她没再接话。印象之中,这还是我第一次与陈莉姗独处。这与段可坐在身边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有些不自在。
但她好像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可能她和我一样,只是想出来坐会儿吧。我也不想再去费心苦力的找话题,便点燃一支烟,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和她一起沉默在草坪边。
“那是什么感觉?”烟没抽几口,陈莉姗突然打破了沉寂。
“什么?”我取下嘴里的香烟问她。
陈莉姗手撑着下巴,看了我一眼。她移回眼神,缓缓说道:“你看到她离去的时候。”
没想到她会问这种敏感钻心的问题。我吸了一口烟,回答道:“这个不好说。”
“你有没有被刀捅过?”我竟然打出了一个傻乎乎的比喻。
“没有。”陈莉姗也傻乎乎的如实回答道。
“既然没有,那你就体会不到了,因为那比刀子扎进肚子里还痛。”我酷酷的回答说,虽然我也没有被刀捅过。
“是吗。”程莉姗撑着下巴,以陈述的语气回答说。
“嗯。”
“你有没有恨我?”
“恨你?”我疑惑道,“干嘛要恨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如果当时我没有第一时间就选择逃跑,或许就能带段可一起出来。她就不会——”
陈莉姗突然止住了话语。
“不可能的事,”我对着香烟摇头说,“他们那么多人,你逃跑才最聪明的选择,你明白,我也明白。”
陈莉姗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沉默一会儿,她低声道:“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说完她的眼睛湿润起来。
“不会的,”我弹出烟头,强憋出笑容说,“她不会怪你的。”
陈莉姗抿起嘴唇,眼眶里却挤出了泪水。我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我只好安慰道:“别愧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明天我们就走,离开了这里,有事情做,你就不会去想了。”
真的是这样吗,我不禁问自己。
陈莉姗低下了头,长长的黑发将她的脸庞挡住,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啜泣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抹了一把泪水。陈莉姗湿润的双眼睁起,声音极低的问我:“那我们该去哪儿?”
我心说,你刚才不是说不想问这个的吗。我抓了抓头发,望着夜穹回答说:“哪里都行,你我所想的,不就是离开这里就行了吗?”
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我心说,是啊,离开这里就行了。只需要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心无牵挂,四海为家。
第一百五十一章准备()
陈莉姗吸了吸鼻子,没有对我的话发表看法。
之后,她低头不语,我望着楼宅发呆,双方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突然听到有匹马儿甩了甩头,哼哧的叫了一声。我当然听不明白它要表达的意思,但这倒提醒起我,是时间给他们喂饲料了。
“回楼上吧,外边儿坐着冷。”我拍了拍陈莉姗的肩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陈莉姗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动身。我回头望了她一眼,继续走向消防栓。
牵起两匹马,我带它们进到了“马厩”。味道还是一样的臭,我捂住口鼻,按亮打火机,小心翼翼的跨过皮面光的马粪,在墙角处提出一袋饲料来。这些饲料它们有段时间没吃过了,一般情况下都是骑马到郊外让它们随意挑选大自然。我随意的将饲料撒在地面,然后提过水桶。水桶里没剩下多少水,但应该还是够了。
我抚了抚马背,就急不可耐的走了出去。因为里边儿的味道实在是太冲了。臭就臭吧,反正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省去清理的麻烦。这样一想,有种像是上完厕所没冲的愧疚感,从心底涌起。
走出楼外,发现陈莉姗还坐在原地。
“还在想?”我跺着脚问她,这天黑了还真是冷,我都不知道那晚在马背上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陈莉姗头也不抬,看起来她是想出神了。我心里只有伤,而她心里还有疚,她一定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想到这,我就不好再多说话打扰他,便裹了裹衣物,转过身匆匆说道:“那你别凉着了啊,我上楼去了。”
“你说,”她突然开口道,“我是该跟工头他们回去呢,还是和你们一起走?”
我停住脚步,转回身。
陈莉姗想跟李工头回去?对啊,我这才想起,陈莉姗以前不就是住在李工头的小区里吗。她现在出来玩了一圈,遇到伤心事,想回家也是再自然不过了。如果她心中的家还在以前的小区里的话。
有人心伤想回家,有人心伤就想着逃避。比如我。
我回答说:“随你啊,都可以。”
“回去也好,那里安全,条件也比外面好。”我接着补充道。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不太希望她离开队伍。因为,和团队里的其他人一样,我早已把她当成最亲近的朋友来看了。每多走一个,落寂感就会在我心里多添一分。
但我又不好说什么挽留的话,也因为不想说。我突然明白了吴林禹阻止我去追回周志宏的原因。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之上。随他去,不挽留,这其实与感情无关,也谈不上是分歧。只是你心里有其他想法,咱想不到一块儿去,这种情况,与其苦口挽留,倒不如分道扬镳。
你想走,我也不会将挽留之情流露于口。如果多年以后还有机会相见,咱还是好朋友。这就是我现在的态度。
咦,我中午不都还在嚷着要追回周志宏吗,怎么晚上就捂出了这种人生大道理来了?
陈莉姗坐在黑暗里,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没有回答我。我双手揣进兜里,摸到了里边儿的小照片。
“好好考虑吧。”我转过身道。
走回屋里,里边儿静悄悄的。吴林禹很享受的靠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蜡烛,闷声抽烟。辫子小杨在擦拭他的狙击步枪,程佳华没在客厅,不知去了哪里。李工头则打着手电筒,靠在窗台,手里依旧是昨晚的那张纸。
“娄厉,”刚靠着吴林禹坐下,李工头就叫了我一声,“你过来一下。”
我接下吴林禹发来的烟,朝他走去。
“这是什么?”他把手里的纸伸到我面前,问道。
在手电筒的光线照耀下,我接过了那张纸。一眼便知,这是一张简易的手绘区域图。我以为是张大叔最开始向我们展示的那张,但仔细一看又不是,因为要比以前那张详细多了。粗略一览我就又看出,这是尸体净空区域的地图。
依旧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代表范围,张大叔在里边儿用符号标注出了我们所在的地方。圆圈里,写满了1~40这个区间里的数字。这才明白,圆圈下面那些一排又一排、用数字作引的注释,就是对应着圆圈里的数字。而注释的内容,可以理解为是这块区域的备忘。例如,某几栋还未清理尸体的大楼,某个超市,超市里的储备情况。或者是某个加油站。
张大叔写得很详细,有的甚至具体到了街道,门牌号。
而圆圈边缘的那些叉叉,代表的就应该是我们设过的路障。我都不知道张大叔制作过一张如此详细的地图。
“这是地图。”我回答李工头说。
“我知道。”李工头对我的回答有些不满意,他指着纸上的圆圈说,“我是问,这画的是哪儿?”
“就这附近啊。”我叼上烟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附近?”
“嗯。”我走回了沙发,“忘了给你讲,这附近,都被我们搬空了,没死人,没臭味儿。”
李工头听完话,对着纸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关掉手电筒,将纸折起,接着问:“你给说详细点儿?”
我用蜡烛点燃烟,心说他既然想听,我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