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夜-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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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转马头,慢步的它载着我走回了马舍。周志宏和程佳华也骑上了马,在马舍周围转悠。那几匹没有载人的马,就在草场里走走停停。就还剩那女子,披着斗篷斜靠在马舍旁。
我让马靠过去,然后问她:“这马不跑,怎么回事?”
“用腿夹它。”她抬头道。
“试过了,不管用,它还是不肯走。”我说,“是不是要用鞭子啊,你那儿有吗?”
“用不着,”她围起双手说,“你这样,用脚后跟踢它的肚子。”
“噢。”我应了一声,然后从镫子里抽出右脚,用脚后跟往它肚子踢了一下。一对马耳朵立即动了动,然后马的步伐变快了些。
嗯,我心说,起作用了。我又踢了一下,顺势再甩了甩缰绳,果然马就慢跑了起来。慢跑之中,我身体有些不稳,赶紧踩回蹬子才稳住了身体。
我这个位置看不见马的表情,要是能看见,想必它是极为不情愿的吧。这马虽然好看,可是却有些懒。
“驾!”不自觉的,我也对它喊了一声。或许是人马相处的几千年中,人对马的驯唤,已经悄然融入到了基因之中。这就好比一个小孩看到一条狗,没有人去教他怎么做,他也会对着狗唤几声。
我甚至还听说过一种理论,马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马代表着速度,在人类古代社会,信息封闭的时候。没有现今的机械车辆,信息的传播,就必须依靠这种速度。
据说,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后,为什么美洲人会遭到欧洲人的屠杀,科学技术是一个方面,但如果美洲各个部落联合起来的话,人数上的优势未必会让欧洲人能如此轻松的血洗。可惜的是,美洲的各个部落几千年来几乎没有交流,更谈不上联合了。原因是,美洲没有马,仅凭人力是无法逾越部落间的距离的。
看吧,无论是古代的丝绸之路,还是军队的征战,没有了马匹,很多事情都无法办到。所以,人类跨上马背上的那一刻,是人类历史发展重要的节点之一。
同时,骑在马背上奔腾的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古代的皇亲国戚们出门都喜欢骑马。坐在马背上,物理上的制高,能给人高人一等的感觉。古战场上对阵冲锋的重骑兵,高头大马就给他们带来了心理优势。假使现在有人开着豪车到我面前,我也不会觉得我的坐骑比他的差。
这也是人类最古老的情愫吧。
跑动中,我又踢了几脚马肚子,马儿的速度变得更快。为了保持好身体的平衡,我不得不躬起身子,拉好缰绳。这种感觉,非常的爽快,就像是骑着一辆高速飞驰的、自动驾驶的摩托车,虽然减震差了一点。
怪不得总要把策马奔腾与美好年华联系起来,等我驾马的技术熟练了,我也要像还珠格格里的那样带着段可跑一段。
骑马超过陈莉姗她俩时,我故意扭头惊叫了一声。奔过在栅栏边侃大山的王张二叔时,我也自以为很酷的看了他俩一眼。但马儿在草场里跑来跑去,我也没遇见吴林禹,不知道他驾着马去哪儿了。
这感觉虽然爽快,但在冬天里乘坐过摩托车的都知道,速度带来的风,可谓是如冰刀一般,不住的往你脸上刺。我在马背上,也就是这种感觉。
一轮畅快的奔腾后,我的脸也快被冻僵了。一旦身体上有不适,就甭提什么策马奔腾了。我只好慢慢拉缰绳,让马儿放慢了速度,往马舍走去。
我再轻轻一拉缰绳,担心那铁杆子把它勒痛了。马儿收到了我的指令,头部一仰停了下来。我放下缰绳,踩着马镫子从马背上滑了下来。那女子仍还靠在马舍旁,她看到我下马了,便带着微笑问:“好玩吗?”
“好玩,”我从镫子里取出脚尖说,“就是冷了点儿。”
她戴回帽子,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你这马,”我摩擦着双手道,“能送我吗?”
“我说过了,喜欢就牵走,这又不是我的私人财产。”她看着我说,眼神比我的手还要冰冷。
“好吧,那谢谢你了。”我走向马舍说。
“别谢我,你们多牵走一匹,我在这儿就轻松一些,倒还是你们帮了忙。”
之前我还以为她是内心慷慨,原来是想甩掉这些马包袱啊。我太不会分析利益关系了,不过想来也是,她一个独身女子,照料这些马也不太容易。
我靠到她旁边,问道:“听说你是一个人住这儿,住哪儿啊,我们刚进来都没瞧见。”
她随手指出了一个方向说:“在更里边儿。”
“一个人不怕吗?”我问。
“人都差不多死光了,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因为没人了才怕啊。”
她转头对我一笑,说:“我不信那些有的没的。”
“那就好,”我点头道,“对了,我忘记你的名字了。”
“李彧,彧是或字多两撇。”她道。
我努力在脑海里想象她说的这个字,但未能想出来。她见我在低头沉思,手指还在空中划来划去,便说:“别想了,这个不重要。”
“当然重要,”我说,“你送我一匹马,我怎么能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好吧。”她笑着挑了挑眉毛,然后把披肩斗篷掀到肩膀上,露出上衣来。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格子纹的钱夹,从里边取出一张卡片给我。
我接过卡片,原来是身份证。她说:“看吧,上边有名字。”
我翻过身份证带资料的那一面,果然看到了她说的那个“彧”字。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到了右侧的登记相片上。相片上的她,留着一头中分发,还带着几分微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她。
如果说和现在的她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除了面相稚嫩一点外,那就是眼神了。登记相片里她的眼神,不如现在的那样冰冷。整体感觉,没有我印象里的那样高冷,而是有几分平易近人,就像是对面女生寝室热心的学姐一样。
看来长时间的独处,改变了她很多啊。
但身份证上的住址告诉我,她不是本地人。我便递还回身份证,问她道:“你以前不住这里啊,干嘛来到马场了?”
她放回身份证说:“以前有个人,刚好住这附近,刚好我们又认识,刚好他又带我来过这里几次。”
“噢,这里挺好的。”我道。我猜想的话,他说的那个人,应该对她很重要。
“嗯,爱上过一匹野马,刚好这里又有一块草原。”她看着在马背上笑容满面的周志宏,苦笑着说。
“不错,至少你得到了梦想中的东西。”我把手踹进衣兜里说。
她扭头看了看我,转回头后没再说话。
“如果让你选,你会要现在的草场,还是回到过去?”我继续问道。这个问题李工头好像问过我,但我没能回答。我觉得把这个问题抛给这个新面孔,也挺有趣的。
她想了想,隐喻道:“刚好带我来的那个人,他不在了。”
第一百零六章伤愈()
沉默半晌,等我消化完她这句话后,我低头说:“那你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学姐。”
她年纪比我大一些,叫女同学不合适,还是叫学姐吧。
听完话,她嘴角一翘,道:“谁都一样。”
“是吧。”我说。
“刚才那女孩儿是你对象?”
“嗯。”我点头道,她说的一定是段可了。
“之前认识还是后来认识的?”
“之后。”
“那可要好好珍惜了呀。”她放下披肩斗篷说,双手也藏进了斗篷里。
“那当然了。”我看到段可和陈莉姗骑着马往回走来。
“对了,”我又问她,“这马平时都吃什么?”
“什么都吃,”她道,“不过你们住在城里边不方便,装几袋饲料回去吧,还有不少。”
“有饲料?”
“嗯,等会儿我带你们去。”她稳了稳头顶的帽子说。
“说到住的地方,你就准备一直在这荒郊里住着?”我有些好奇,只担心这里的环境会硬生生的把她逼成李清照。
“嗯。”她点头。
“没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
“好吧,要是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到城区来找我们,我们就住在机场附近。”我说,“而且,我们有一个大目标,准备搬走房子里的死人,把城区换成以前的模样,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能搬过去住了。”
她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好的。”
一阵对话后,双方都没再开口。低冷的温度,既僵手,又冻脸,我这才想起那双门将手套被段可拿去后,就没有了音讯。回去后我一定找她要回来,这样我骑马的时候能有双手套可以戴了。
我无意再去驾马,便和李彧一起,靠在马舍旁,默默的看着草场里的人和马。没多久,就看到吴林禹踢踢踏踏的骑着马奔了回来,回到马舍。他下马后,我看到他那发紫的嘴唇,能猜想到他也是被速度产生的风刮得不轻。
他搓着双手,和我分享了几句骑马的心得。和我一样,他也决定带这匹马回去养着,算作一个代步工具。
二十来分钟的时间,马背上的众人,起初的那股兴奋劲儿都消磨掉了,纷纷从马背上下来。王张二叔两人,也侃完了大山,带着小黑狗走了回来。最后的结果是,只有我和吴林禹想带马回去,其他人的想法是,这马偶尔来骑骑就行了。志娃倒是让我很奇怪,我刚才不是见他在马背上兴奋得快掉裤裆了吗,怎么就不愿意带一匹马儿回去?
志娃取下帽子说,其实他更愿意骑摩托车,只是没能找到。至于骑马,他觉得偶尔能玩玩儿就行了,机车男才让他觉得更帅。我说,好啊,我们刚好就丢掉过一辆摩托车,但是有三个轮胎。
兴致一消,大家都有了想回去的想法。这种天气,比起在郊外骑马受冷风刮,大家还是更愿意在家里烤火取暖的。我是说,这种想法在骑完马之后,满足完好奇心后,总会涌现在每个人的心里。
李彧说,放饲料的地方,就在马舍后边的一栋小屋里。这栋小屋,是农村常见的土墙加木瓦结构,估计是以前的民房改装的。感觉快要朽掉的木门上,除了岁月的痕迹外,还贴有一张镇宅画,不知道画的是秦叔宝,还是尉迟恭。
门锁处,有一个大口子。看那口子的痕迹,应该是有人用外力破掉的。而且锁环也被破掉了。
破掉这种一个小铁锁加铁片锁环,倒不是太有难度,用个榔头就能解决。
所以,李彧很轻松的就推开了木门。门里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既不臭,但也不好闻,可能这就是饲料的味道吧。不太宽大的空间里,堆着一袋袋李彧所说的饲料。饲料用白色的编织袋装着,房子里大概还有个三四十袋。
我和吴林禹走了进去,走进堆在最上边的一袋仔细瞧了瞧。包装很是简陋,除了几排蓝色的字外,就没有其他东西。蓝色的字不必多说,就是写的产品名称,用途,生产厂家,以及订购电话。
仔细读了一遍才知道,原来猪、羊、牛、马的饲料是可以通用的。
我提起一袋饲料拎了拎重量,虽然不重,但体积很大,光凭几个人来搬的话,恐怕搬不走多少。程佳华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他去把皮卡车开进来,帮我们运走。王叔便和他一道,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回到马舍前等车的过程中,我问段可手套放哪了。她说在包里,但是包没有背出来。她又悄悄问我,我是不是要骑着马回去,她想和我一起。我想了想回答说,今天还是算了吧,吴林禹肯定会和我一道,我俩坐在一匹马上,他不仅会尴尬无聊,我们也不好说话。
我说下次,下次一定带你骑马,反正机会多的是。段可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又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皮卡车就亮着车灯,碾着草场向我们开来。还在草场上走走停停的马儿们,虽然见过不少人,但不认识这机械怪物,纷纷跑开了。我正想去拉住我想要的那匹马,发现李彧已经将两匹马和她的马栓在了砖墙旁的铁杆上。
皮卡车开过来后,我们又走回那间饲料库房,把一袋袋饲料搬往皮卡车的货箱里。饲料不重,所以搬起来很轻松。没多久,我们就搬走了接近二十袋饲料。看着垒在货箱最里的饲料袋,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便问李彧:“我们搬了一半的饲料走,那马场的这些马儿们怎么办?”
“它们又不光吃饲料,只是吃饲料方便一些,等饲料吃完了,我就放走它们,让它们自己出去找吃的。”李彧回答说。
“那这样的话,”我接着问,“你说它们从小就是被人骑大的,肯定习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就这样放它们出去能适应得了吗?”
李彧弯下腰,解开系在铁杆上的缰绳说:“那就不是我的事儿了,我也是在几百万人的城市里长大的,现在不也习惯了吗?”
“好吧。”她这样一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程佳华走过来,向李彧道了别,说有空会来找她。李彧没说什么,只是对程佳华微微一笑,就像她身份证上的笑容那样。
搬完饲料后,除了吴林禹和我,其他人都进到皮卡车里去了。车子的座位自然挤不下,张大叔和志娃,就坐到了货箱里的饲料上边。
两匹马自然是没办法运回去了,只能亲自骑走。商量决定,他们坐车,先回城区里,我和吴林禹在后边骑马跟上。皮卡车发动,段可从后座里探出头,叫我快些回来。
我对她点头,目送着皮卡车消失在草场里,然后和吴林禹一起踩上了镫子,坐到马背上。
“那,我们就准备走了。”我低头对李彧说。
吴林禹附和道:“谢谢你的马。”
李彧拨开帽沿,探头看向我:“行,再见。”
“明年,”我调转马头说,“等明年春天这里的草变绿了,我们再回来。”
“好的。”她说,然后伸出左手对我们做出一个告别的手势。我展开目光,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