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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曙夜-第98部分

小说: 曙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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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想着,后边儿的吴林禹却把我叫住了。

    “我看就这儿了吧,平整,也够宽。”我转过头,看到吴林禹在踏着地面说。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实如他所说,面积够宽,也够平整。地上长着不知名的杂草,和零零星星的果树林,还堆了好几捆干柴。

    我没有异议,粗略打量一番后,就将怀抱中的段可放了下来。吴林禹和程佳华放下裹着王叔的被单,开始搬移那几堆干柴。周志宏和辫子小杨,也放下那床满是黑血的、裹着志娃的白被单,寻找起合适的位置。

    秦国华和李工头,则拿好铁铲,在地上刮了刮草。

    我想了想,便朝秦国华走过去,伸手对他道:“还是我来吧。”

    拿过铁铲,我在这块区域里转了转,最后将位置选在了几株果树下。

    一铲又一铲,比我想象中的要累。过了半小时,还是有多久,一个不太深的坑,就被我铲了出来。我拉开外衣的拉链,将铁铲重重的铲稳在泥土里,抹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我喘了口气,心说终于好了。

    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我对土坑边上的段可说。

    但是看起来躺在里边儿不太舒服呢,不过有被子垫着,应该不会硌背。

    听说坟头的草都长得特别好,这果树应该也不例外。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果树。

    但只盼来年尽取硕果吧。

    扭头一看,李工头他们早已铲出了一个坑,已经准备开始铲第二个了。我便抽出铁铲,走了过去,加入吴林禹铲坑的队列。

    这一个,就当是我为王叔挖的吧。段可出事后,我都还没抽空出来悼念他老人家。

    事情完毕,我丢下铁铲,微喘着气,看着地面上被我们挖好的土坑,以及三具将要入土的遗体。

    吴林禹拍走手掌上的灰尘,吐气道:“动吧。”

    众人围了过来,合力将志娃和王叔的遗体抬了进去。之后,程佳华和秦国华捡上铁铲,将那些铲出的泥土,重新推了进去。

    松散的泥土一铲一铲的送进去,很快让被单表面沾满了泥土。没一会儿,陈莉姗和周志宏的哭声响起。不是火葬场里那种呜嚎连天的痛啼,而是接连不断的啜泣。但是,我明显感觉到,后者比前者来得更加悲怆。

    站在我旁边的吴林禹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过身,走远了十几步,独自抽起烟来。

    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人有点儿悲伤不起来。

    但一想到花被单里的王叔,白被单里的志娃被这一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我的鼻子也忍不住发起酸来。我忍住了眼泪。

    王叔,志娃。

    填进的泥土,很快就把被单完全淹没了。我有些愧疚,王叔对我这么好,在这种地天相隔的时刻,我却连句像样的悼唁都想不出来。

    我这是变麻木了,还是冷血了?

    老兵秦国华的动作最快,等他填完面前的坑,用铁铲拍土时,我就走了过去,问他要过了铁铲。

    慢慢的走到段可跟前,我舔了舔嘴唇,又把铁铲铲进土里。弯下腰,我抱起段可,小心的放入土坑之中。

    没再多想,我取出铁铲,准备填土回坑。

    刚铲进第一堆土,看到泥土附在被单上,我就停了下来。

    要是这土坑被填好,是不是意味着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当然是。

    以后再来刨开这坑,那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了。

    但我又不忍心继续铲土入坑。

    我的双手再也使不起劲儿来。

    犹豫之中,后背搭上来一只手。

    扭头一看,是老炮兵秦国华。他将手里的烟头咬进嘴里,对我道:“让我来吧。”

    没等我同意,他就伸出手,将我手中的铁铲拿了过去。

    “这种事,还是让局外人来做比较好。”他吐了口烟,眼睛被升起的烟雾熏得眯起。秦国华眼角皱出的鱼尾纹,和王叔的有些像。

    我愣在一旁,看着一铲又一铲的泥土被铲进土坑中,洒在被单上。

    真的是再也看不到段可了吗,我问自己。

    “等一下。”我突然说了一句,示意秦国华停下动作。

    秦国华停下动作,转过头,咬了咬几口香烟的过滤嘴,眯起眼睛看向我。

    我迈出腿,走进土坑中。我不明白我为何突发奇想,我现在唯一的想法是,我想再看看段可。

    掀开被子的顶头,我看到了她的那头黑发。再往下一拉,段可的脸庞,就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双眼依旧紧闭着,嘴唇却微张开来。

    阳光,照射在她苍白得可怕的脸庞上,但照耀不出一丝血色。

    最后一面了,我沉下一口气。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要不是他们都看着,我就亲你一口啦。”记忆中,这好像是段可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鼻子没酸,也没见情绪爆发出来,我只感觉到,视线模糊,脸颊湿润温热。

    记忆中,她松开我的手,凑到我耳边说出了告别的话。

    泪涌中我会心一笑,原来我不是冷血,也不是麻木,而是情绪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分散不出来了。

    陈莉姗在我背后呜咽着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再次将段可的头发理顺,然后盖过了被子。

    胸口抖动,我跪坐在土坑旁,靠着果树的树干,看着视线里模糊掉的树冠子,按额痛哭。

    树枝上还没钻出新叶。

    只盼来年,尽取硕果。

第一百四十四章整理() 
两支烟的工夫,老炮兵秦国华就完成了填土回坑。

    回填后的土坑,冒出了地面一小截,成了一个小土丘。坑挖开后,原本长在那块土地上的荒草,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长方形的光秃秃。

    段可,就将永远的埋在这泥土之下,再不能见到她。我望着那个光秃秃的小土丘,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再多的泪水,也发泄不出那种虚空至极的痛感。

    阳光时而耀眼,时而阴蔽,树影的斑驳,在小土丘上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站在原地,没有人催促我走,陈莉姗的哭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掉了。我一个人站在果树底下,望着土丘发呆。

    走之前,我特地回头望了一眼,努力记住了这个地方的样子。几影树荫下,新鲜的、突兀出的泥丘,就是段可躺着的地方。在她的脚底对着的地方,左边是王叔,右边是志娃。

    听说精神病人能将幻想出事物,投射进主观的视野之中,要是我也患上这种病就好了,这样的话,在我望向段可所在的方向时,就能看到她正站在树荫下向我挥手告别呢。

    可以我只有闭上眼睛才能看到。

    没有西方国家的那种葬礼时念叨几句圣经句子,来表达对死者的悼念。也没有中国传统繁杂的丧葬仪式。我们就简单的挖了个土坑,简单的进行了一个送人入土的过程。

    这个葬礼,简陋得有些不像样子了,因为直到最后,也没见有人怎么说话。

    我突然想起,以前我参加过曾祖父的葬礼。那个时候我很小,不明白他们干嘛要搭起一个棚子,将曾祖父的黑白照片挂在棚子里。我的母亲告诉我,曾祖父这是生病了,要睡进那个铁盒子里,再也醒不来了。

    幼小时我不明白“死”代表着什么,只明白曾祖父要是醒不来了,就没人偷偷塞零花钱给我买泡泡糖吃了。

    看着母亲红肿着双眼,我便也跟着哭了起来。可是我又看到,那个乌烟瘴气的棚子里却有好几桌人在乐呵乐呵的打麻将。

    我又问我母亲,为什么曾祖父走了,他们还那么高兴呀?

    母亲望着他们,想了想说,因为曾祖父睡在铁盒子里,想听到他们笑,不想听到他们哭。

    多年以后,我理解到了“死”的含义,也明白了母亲的那个善意谎言。

    那王叔他们,是愿意看到我们在沉默中悲伤,还是愿意听到我们在他们的遗体边上乐呵乐呵的打麻将呢?

    我找来了几颗石头,丢在了翻铲过的泥土之上。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因为荒草生起而找不到准确位置了。

    我会找机会回来看你们的,我对着这片林子说。

    最后回望了一眼,我便缓缓移开步子,跟上走远了的人群。

    “停一下。”路过候机楼时,我突然对老陈说,“就这里。”

    我突然想去候机楼里看看,看看段可被掳走的地方。

    老陈缓缓踩下油门,他问我:“有事?”

    我打开车门,跳下车说:“我想出去转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关我车门,后边跟着的两辆车也停了下来。

    他们看到我下了车,也满是疑惑的打开了车门。

    我不是太想说话,便对他们摆了摆手,又做出一个往回走的姿势,示意让他们自己开车回去。

    李工头和吴林禹没有理会我的手势,他俩商量了句什么,就快步朝我走来。

    “你干嘛?”吴林禹有些不安的问我。李工头的脸上也挂着同样的表情。

    看着他俩的反应,我有些好笑,心说他们肯定是以为我痛不欲生,产生了轻生的想法。我低头笑了一句,回答道:“不干嘛,我就想一个人转转,你们回去吧,先不管我。”

    李工头有些不相信,他试探性的问我:“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说实话,我现在的的确确是想一个人转转,不想有其他人陪同。虽然有个人在身边不会碍什么事,但我现在就是想独处。我摇头回答说:“不用了,你们没睡好,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我会回来的,一定。”为了消除他们的疑心,我便向他俩保证道。

    我可没有任何要轻生的念头,至少现在没有。

    李工头看了我一会儿,点头道:“行吧,小心点儿。”

    说完他就拉起吴林禹,准备走回去。吴林禹没说什么,就和我对视了一眼,他点点头,跟上了李工头的脚步。

    汽车发动,三辆车慢慢从我的面前开过。我看到,除了辫子小杨,跟着李工头来的那三个小子都在车里睡着了。

    车轱辘扬起一片灰尘,还伴随有尾气的味道。我站在马路中间,看着车队渐渐远去。很快,三辆车消失在视野里,轰鸣声不再。周围剩下寂静。

    我望了望四周,除了随风拂动的野花野草,树枝树叶,生活垃圾,其他的都是静止着不动。

    这种感觉真好。

    我沉了一口气,动起步子,往候机楼走去。

    跨过被砸碎的玻璃门,我到了楼里。空荡荡的候机楼,还是以前的模样,不小心踩中玻璃渣的细碎声,都能清晰的听见。

    曾几何时,我和段可来这里约会的时候,根本不会有这种空荡寂寥的感觉。因为每次来这里,段可都非常高兴,不是扭着我讲笑话,就是又蹦又跳的走路,或者是跑这跑哪。

    那个时候,脚步声依旧清晰。但那也是两双脚踩出的声音。

    一步步的移进去,脚步声回荡,我不由幻想起,陈莉姗逃跑的路线,以及突闯而来的烂耳朵赵一行,是如何掳走段可的。

    幻想中,我上到了二楼,那里是段可和陈莉姗睡觉的地方。一路上散着好多种类不一的弹壳,那群人当时恐怕是在开枪庆祝。

    最后,我来到了那排座椅前,座椅下边,是一床凌乱的被褥。我记得,这里就是当时给段可铺好的临时睡觉点。段可就是站在这里,和我告别的。

    掳走段可的那群人,或许也就是站在这里,拖走了睡梦中的段可。

    我叹了口气,坐到座椅上,将地上的被褥捡起,拍了拍灰,放回座椅上。金属的座椅冰冷,就像是段可僵硬后的躯体。

    低头一看,原来地上还有一本书,刚才被被褥盖住了,我没发现。

    书页开着,倒扣在地面,封面和封底被踩上了一只黑脚印。我欠出身子,捡了起来。书是硬皮的封面,我合上书,看了看封面,书名是《1984》,作者是个外国人,叫什么乔治奥威尔。

    这肯定就是段可在睡前,在生前读的最后一本书。自从她读完了《基督山伯爵》,就对这些外国译文很有兴趣。

    这书名有些怪,我将书放在被褥上,随手翻开一页,粗略的浏览了一番:

    笼子越来越近,快贴近他了。温斯顿听到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嚎声,仿佛是从他脑袋上方的某个地方传来的。他极力地保持克制。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哪怕只剩下一瞬间——想想,这可是唯一的希望了。突然间,鼠笼污秽、发霉的味道直冲鼻孔。随着一阵剧烈的恶心,他的身体也猛烈地痉挛起来,他几乎失去了知觉,眼前一片漆黑。不消片刻,他就像发了的疯的野兽般厉声尖叫起来。然而,从暗黑中他萌生了一个想法,或许,只有这个办法可以拯救自己。那就是必须拉一个人过来垫背,把这个人的身体置于他和老鼠之间。

    面型面罩大得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铁丝笼门距离他的脸仅有两巴掌远。老鼠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了——猎物就在眼前,其中一只上蹿下跳,另一只老态龙钟,爪子上沾满了下水道的污秽,它竟然站了起来,爪子扒着铁丝,嗅来嗅去,温斯顿能够看到它的胡须和黄牙。一阵黑色恐怖再次向他袭来。他束手无策,大脑一片空白,接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封建时代的中国,这是一种很普遍的刑罚。”奥布莱恩依旧带着教诲的口吻说道。

    面具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脸上,铁丝触及他的面颊。此时——不,不能就此放弃,仅存的希望,或许只有一丝希望。太晚了,或许真的太晚了。但是,他突然想到,他可以把对他的刑罚转移到仅有的一个人身上——只有这个人才能置于他和老鼠之间。于是,他开始疯狂地大叫起来,一遍又一遍:

    “去咬朱丽娅!去咬朱丽娅!不要咬我!朱丽娅!我不在意你们对她做什么。哪怕是撕烂她的脸,嚼碎她的骨头。不要咬我!咬朱丽娅!别咬我!”

    他身体后仰,跌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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