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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部分

鲸落都市-第201部分

小说: 鲸落都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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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岁刻意吸了吸鼻子,用抽气的微弱响动掩盖磨牙的声音。

    玻璃之外,凌夙诚迎着许择远似有深意的目光默不作声地贴着玻璃走过,在离开静音室之前,很稀奇地又回头看了那个即便在抱着膝盖发抖时脊背也是绷紧着的女孩儿一眼。

    “凌兄弟。”许择远大大咧咧地冲他一摆手,“不送。”

    …

    伴随着一阵呛人的灰尘纷飞,韩越从凌夙诚的侧后方现形,挥出决定今日胜负的最后一刀,成功斩下了一整排长度完全相等的木桌腿。

    “你今天太不专心了。这样很没意思。”他歪着脖子宣布了获胜感言,接着熟练地收刀入鞘,“怎么,关于那个出现方式让人匪夷所思的女孩儿,你难道还有什么没有写进纸质报告的推论想跟我探讨探讨么?”

    “说真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尽管刚刚做完剧烈运动,凌夙诚的额头上也只有几粒几乎看不见的汗珠,显然是完全没有进入平时的状态,“因为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意思是连你也拿不准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不是在说谎么?”韩越踢开几截散落在地面上的桌子腿儿,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倾斜的桌面上,“那这确实是件足够稀奇的事。我还以为你的读心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呢。”

    “我不会那种东西,也没有那种东西。”凌夙诚立刻无奈地否认,“而且你也猜错了问题的方向。”

    “那就是你其实已经通过那段不到半小时的面对面谈话判断出来了,但是却被其中透露出的某些信息给牵绊住了手脚?”韩越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在空中一颠一颠的,“这倒是更稀奇了。我觉得好像从你爹硬是力排众议把你保举到二组组长的位置开始,能让你犹豫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他说着说着又习惯性地笑了一声,“奇了。你已经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兴趣,今天可千万别只把话撂一半。你现在到底琢磨什么呢,跟我说说呗。我保证,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我尽量不跟你爹打小报告。”

    凌夙诚终于从羽击剑的剑柄上挪开眼,大致是对韩越的表述方式有点意见但又懒得浪费时间多说什么,最后才勉为其难地憋出一句:“她交待的一切近年经历都不是实话。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哦?”

    “但是。”凌夙诚少有的在一句话里加上了重音,“以她目前的处境。说真的,她心里抵触,不肯对我们吐露所有的实情,我觉得可以理解。”

    “对于在外度过青春期的女性的心理状态我不发表多余的意见。只一点,综合你两句话的意思,她不是隐瞒了一部分实情,而是根本没说一句实话。”韩越放平那只快要翘到天上的腿,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致,“如果你坚信你的这个判断,那么她这次乘机回来的目的就让人不得不起疑了。既然结论已经有了,你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不等凌夙诚谨慎作答,他忽然一拍手,一脸肯定地说到:“明白了。您不会是在听说她的家庭环境后,又犯同情心泛滥的老毛病,打算放她一马吧?不不这次可是真不行。从船外混进来的间谍可不是什么偷钱包的毛贼,送进警察局拘留几天就完事儿了。万一真的没提防好,恐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不,你先听我说完。”凌夙诚想了想,换了另一种表达方式,“假设,就算我们假设她真的就是船外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元岁’这个身份送进来的间谍。那么至少有两个地方明显说不通。一,元岁离家时已经十二三岁了,家里人不可能认不出她长大后的样子,冒充很有难度。但如果这个元岁就是本人,那她既然能从多年前的事故中幸存,就说明她很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参与到敌人的渗透计划之中了可,提前选择一个当时甚至都还没有参加一试的女孩儿作为未来的‘潜伏者’?为什么?元岁的生父和养父,虽然都算是有一定地位名望的人,但称不上什么权势熏天的特殊人物。哪方势力会预知到一个十二岁女孩儿未来的‘优秀’?”

    “是。这点确实是说不通。而且我查过她小学时期的档案了,她的天赋也说不上非常有潜力,而且和影响精神方面完全无关。”韩越补充,“也是因为这样,对策组才最终决定心软一次,放她回来。”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她这次回来的目的确实很不简单,那么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她一定会努力收敛锐气,尽可能靠渲染自己多年来的无助与痛苦麻痹我们,而不是把身上的孤僻和乖戾表现的这么明显。”凌夙诚回忆了一下元岁不久前的表现,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样只会增加我们的危机感,派遣更多人盯紧她。而这对一个间谍的行动是绝对不利的。”

    “可能是我们船内的教学模式已经落伍了,现在外面的间谍就是那么有个性呢?”韩越这次没配合他,“小老大,不是我有意怀疑你替她辩解的目的不纯,但你刚才的那番话里,倾向性实在是过于明显。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少有替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么长一段话的时候。”

    “我”

    “行了。就现在,直截了当的回答我一个问题。仅凭借你那股时灵时不灵的第六感,你觉得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危险分子。”清楚对方的心性,韩越在凌夙诚张嘴之前又打断到,“诶,你得仔细想清楚。只用‘是’或者‘不是’回答我。”

    “是。”凌夙诚也不犹豫,“但她的这种‘危险’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伤到别人,只会葬送她自己。”

    注意到用词严谨的凌夙诚居然用了“葬送”这么性质严重的形容,韩越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总之,如果可以,你最近能不能先帮我盯着她。”凌夙诚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在日常宣布给韩越增加工作量时竟然使用了类似恳求的语气。

    非要用什么修辞手法粗浅地勾勒一下,大致就像是常年被云雾环绕的孤峰突然暴露在了炽烈的阳光底下,露出几道隐匿多年的旧伤疤。

    很快猜出了对方如此在意这个女孩儿的原因,韩越渐渐的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容,转而不常见地沉默了小半天。

    “也行。”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他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但你要先答应我。一旦确认,绝不纵容。”

    …

    一天后的同一时间。元岁和陆传旭各自占据着长沙发的一侧,互不打扰地盯着手腕上的id屏幕。

    不过比起元岁这个新来的,陆传旭的坐姿明显要显得更有“东道主”范儿一些。多年不见,这个天生拥有一撮黄毛的弟弟不太意外地变得更加令人生厌了。元岁远远听着他用手指敲打屏幕时过于响亮的声音,抿着嘴唇又把手边跃跃欲试的线绳收了回去。

    不过这个臭小子还真是长得就欠教训。自从元岁进门一来,不是正眼都不给一个,就是摆出一张活像等着收债似的臭脸。如果不是她这个便宜姐姐早就自己放弃了管教弟弟的资格,元岁这时真想动手,像小时候一样,让这个小黄毛的屁股长长记性。

    不过比起这个从明面上就不加掩饰的讨厌自己的,反而是另一个惯会装腔作势的更令人心烦一些。元岁装作不经意地样子,粗略地瞥了一眼女人依次端上桌的菜色,不太意外的发现里面没有一道是自己小时候爱吃的。

    也是。以这个女人的狠心程度,估计早就把与自己有关的一切都忘了吧。这个结果一点都不稀奇,一丁点也不。

    可当元岁看清桌面正中央的主菜居然是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几样之一时,还是感觉自认为早已坚不可摧的心理建设瞬间变得千疮百孔,就连脸上郁郁的神色也不需要刻意花心思来伪装了。

    真奇怪。她明明早就强迫自己忘记和这一家人相处的一切了,此时胸口痛得还是像有一百个红色的小恶魔手持带着火苗的烙铁在心头刺字。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跳舞的恶魔们一笔一划地刻下了血腥的符文。

    就在这时,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一家之主终于姗姗来迟。元岁顺着开门的动静抬起眼皮,看见比她印象中沧桑不少的陆达正抬手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你回来了。”陆达也看见了她,语气一如既往地颇具威严,数十年如一日的端着“严父”的架子,“这很好。也算了了我和你母亲多年最大的心事。”

    最大的心事?元岁努力控制着发抖的嘴角,不知道是在阻止自己讥讽的笑出来,还是丢人的开始当面嚎啕大哭。

    她后悔因为一时热血上头而接下这个任务了。她不喜欢那个孤零零的岛,但是更恐惧长久的留在这里。

    她仅剩的良知让她不忍心长期霸占别人的东西。

    所以这个叫“凌夙诚”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果不是答应充当孔仲思口中“绝对会吸引目标注意的诱饵”,元岁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另一侧,年仅十二岁却已经和她身高相近的陆传旭终于分心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些许本不该属于少年人的阴鹜。

番外一 命运回廊(下)() 
大门在半天之内第三次被敲响。元岁放下手中枯燥无味的中学课本,越过餐桌另一侧的陆传旭头顶向前看去。

    “嗨,你。”黄毛弟弟也暂时丢下了手里的圆珠笔,冷着脸瞪她一眼,“这是在学习呢,能不能专心一点?”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个记忆里还只会抓着她的裙摆,死缠着要姐姐给他买糖吃的小屁孩儿居然已经能反过来教育她了。元岁不屑地轻哼一声,原本想挫挫这家伙的锐气,想想还是忍住了。

    “别管那些人。”由于对话的另一方并没有配合的意思,陆传旭只能又自觉地把笔捡了起来,一边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口吻冷冷淡淡地对着眼前这个模样没有多少变化的陌生姐姐说话,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动着操控笔尖弹出的笔头,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爸爸不也说了么,他们也就会在你刚回来的这几天里保持热情,过段日子就不会分心搭理你了。别跟着自作多情。”

    最后这个用词实在是过于奇怪,元岁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很快也重新摊开书,至少摆出一副态度良好的样子。

    实际上,她本身又不是傻子,在岛上又没有什么看书以外的娱乐活动,所以元岁自认为自己虽然在这几年里没有经历学校的系统培训,但是知识面绝对是不差的,也不知道这个刚刚才小学毕业的小屁孩儿是从哪里来的优越感。

    在颇有耐心的敲门声持续了一分钟以上之后,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的女人终于揭下围裙走进餐厅。

    “来了来了,请再稍等一下。”女人对着门口的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会儿仪表。元岁总觉得她在借着那面数年如一日被擦得发亮的镜子观察自己的反应。

    于是她把头埋得更深了——在她用余光看清来人之前。

    孔仲思提着好几袋包装炫目的保健品,笑容和煦地走进门内。

    “这就是您女儿,元岁吧?”他在元岁表现出过分的吃惊前主动开始了新一天的表演,自我介绍到,“回来这几天还习惯吗?哦抱歉我应该先介绍自己的,我是军队现役一组组长,孔仲思。初次见面,你好呀。”

    “你好。”元岁眨眨眼睛,藏在桌布底下的两条腿不自在地弹了一下,貌似还踢到了另一双腿,惹得陆传旭又毛躁地丢下了笔。

    “您是一组组长?”女人的眼睛愣了一下,很快换上了更和气的面孔,“真是年少有为。您平时工作应该很辛苦吧?怎么会有空亲自过来”

    “瞧您说的,元小姐的事情也是我们军队的大事。”孔仲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态度非常好,就像是在和女人共同角逐什么与表演有关的奖项,“说到底,她会一个人在外面吃那么多年的苦头,也是因为我本人失职的缘故。我来探望她,当然是应该的。”

    真会装。

    在元岁快要忍不住低头开始翻白眼之前,她看见对面的陆传旭已经代劳了。

    “谢谢你来看我姐。”因为表现出了太强的抵触情绪而承受好几顿来自亲爹的手板之后,这位黄毛弟弟总算学乖了一点,竟然还主动站出来嚷嚷出了元岁现在的心里话,“她现在恢复的不错,你们的补助款爸爸那里也受到了。都知道您肯定忙得很,这看也看过了,请回吧。”

    “传旭。”女人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大约是想阻止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了便宜女儿得罪人,“好好写你的作业。孔组长,您请。”

    孔仲思也没多说什么,很自觉地跟着女人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很耐心地向女人询问起了元岁的近况。

    “这些人私底下是都不通气的吗?一个个没完没了的。”陆传旭还在嘀咕,见元岁有些愣神,就握着笔在她眼前挥了挥,“你觉不觉得,妈妈好像都要把标准回答背下来了?”

    “是啊,没完没了的。”元岁对着眼前的锐物皱了皱眉,即便是知道以陆传旭在船内学到的那点东西,怎么都还不至于能用这玩意儿伤到她,但身体还是习惯性地往后倒了倒,拉开了安全距离,“大概是把这儿当动物园的新地址了吧。或许能活着从船外回到这里是挺稀奇的。”

    “把‘家里’。”陆传旭纠正。

    “什么?”

    “我是说”陆传旭说到一半,看着元岁明显老神在在的表情又自觉地打住了,自嘲般摇了摇头,“算了,你当我没说。”

    有病。元岁不再离他,沉下心偷听不远处那两位假客气界的标杆人物虚虚实实的谈话。

    “这么说,你们是还在为要不要送她回到这边的中学里去而烦恼么?”孔仲思是个很好的听众,无论心里怎么不乐意也不会主动打断对方,“我想恐怕不行,至少应该先让她避避风头。先别说元小姐还有点没习惯船内的生活,贸然把她在丢进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可能会出问题,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在外面也挺出名的。就算是本身长相还看不出来,但想自然地融入一群正值青春期的学生中,大概不太容易。”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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