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万岁-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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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的死去。
皇帝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一场盛大的作秀,以体现他对白皇妃,对北疆白家的优抚。
路海澜靠在车座上,静静看着外面神情肃穆的人群,他知道自己的看法过于偏激,这当中未必没有真正为白皇妃的死而悲痛之人,而无论是否怀抱着廉价而盲从的同情,这些人能够自发的聚集在这里,本身并没有任何值得指责的地方。
他只是在迁怒——为自己的无能,和彼此与生俱来无从改变的身份,为这势无可阻的时代洪流,为这仿佛早已注定的命运而徒劳地愤怒。
送葬的队伍从皇宫出发,一直来到位于郊外的东陵,这里是路氏皇族的皇家陵园,平时并不对外开放。禁卫军把守在陵园周围,一般民众止步于陵外,仅有少数获得允许的媒体跟随送葬的车队进入陵园内部。跟随至此的人们纷纷上前,将手中的花束摆放在陵园入口的围墙下,路海澜打开光脑调出一张地图,吩咐司机向地图上他做了定位的地方驶去。
小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人群,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位于陵园右后方的一座小丘前。上山入口处的卫兵拦住了车子,司机摇下半扇窗户,递出去一张编号六位数字的身份卡。
守卫怔了怔,表情顿时柔和许多,这是禁卫军内部的特有身份卡,驻扎在帝都大星上的禁卫军唯一的使命就是守护皇室,而在其中也有着非常简单明了的等阶划分:编号九位数字的身份卡,是戍守帝都大星的常规禁卫军团,编号八位数字,是守卫特定区域,被称为羽林军的特殊军团,编号七位数字,是守卫皇宫的大内侍卫,编号六位数字,则是专职守卫皇室要人的贴身近卫,而编号五位数字,就是禁卫军的统领与副统领。
放在往时,守卫见到这张身份卡自然就会放行,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他将身份卡递回车窗里,赔着笑脸低声道:“兄弟,今天上面下了严令,这附近都不准放人进去要不,你等我向上面通报一声?”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用目光向坐在后座的路海澜询问,路海澜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身份卡,递到前面。司机赶忙转身双手接过,就那么用两只手捧着,递出车窗。
这张身份卡与之前那张不同,上面并没有任何作为识别的编号,一面漆黑,一面银白,右下角有相反颜色的皇家火焰纹章,守卫错愕地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双手接过,在自己的识别器上轻轻一刷。
下一秒他肃容向身后比了个手势,一整队卫兵迅速列队立正,正要跪叩行礼,却被车窗里司机伸出的手制止,转而变成垂首致意。守卫将路海澜的身份卡恭恭敬敬交还,再没半句废话,拉开路障,让出上山的道路。
山上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就一只小亭,然而站在山顶的边缘,却能远远望见陵园中的景象。这山像一只曲颈展翅的青鹤,路海澜站在鹤颈的一侧,从陵园里向这边望,他的身形正巧被曲拱起的山壁遮掩,无法窥见。
这山就叫做飞鹤山。
深黑的大衣被山顶的凛风吹得猎猎作响,路海澜笔直站立在山崖边缘,静静遥望向远处的陵园。送葬的队伍在靠近陵园右侧的预定位置停下,一道身影缓缓从众人身后走上前,面容竟有些肉眼可见的憔悴,他站在已经挖好的坟穴前,沉默不语,背影显得格外寂寥。
被允许全程跟踪拍摄的媒体们惊喜若狂地抢拍下这一幕,因为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帝国最伟大最尊贵无上的皇帝陛下,路楚行。
他此时并不是一个皇帝,而仅仅只是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的男人——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禁这样想到。
皇帝陛下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发表演说,他仅仅是看着,看着他心爱的女人被深埋地下。媒体们很识趣地选择了静默,转播画面中除了白袍导师温和念诵悼念诗的话语,再无其他杂音。
远处的飞鹤山上,路海澜蓦然回过头,却见几辆小车驶上山来,被他的侍卫拦住,从车上下来几名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路海澜的侍卫正要问话,对方却动上了手,一个照面路海澜的侍卫就倒下了三个,而对方也被反击踹飞了一人。
两方都有些惊讶,路海澜的侍卫首领拉下耳麦,侧头轻声向路海澜汇报这边的情况,他身边只剩下一名部下,却并不显得惊慌。在几名黑衣男子的护卫下,从对方的小车中走下一名发鬓已带星点斑白的中年人,他脸上带着一只颇为夸张的大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面孔,路海澜走到山道的上首,与其遥遥对视。
“让他上来。”路海澜对侍卫首领吩咐道。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那名中年人,后者见侍卫首领让开上山的道路,抬手向后一挡,示意手下不要跟随。山顶上路海澜收回视线,转身回到之前站立的位置,不多时,身边多了一道身影,中年人灰棕色的大衣随风翻飞,摘下了脸上那只有些可笑的大墨镜。
他们并肩而立,静静眺望远处的陵园中,正在举行的葬礼。
她死了。
他们在看着。
第36章 沉眠的种子()
路海澜的实验室只有他本人和法兰有权限打开,当法兰接到消息从住处赶来时,韦恩度已经面色无比难看地在实验室外等候了许久。
“法兰阁下,殿下昨晚”
法兰抬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上前开启了门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实验室,乍一进门就被空气中浓郁的消毒水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扑了一脸,当韦恩度看见静静放置在实验台上的那只右腿后,整个人不由摇晃了下,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法兰走到最内侧的光屏前,调出昨晚的实验记录,伸手拨动进度条,一眨不眨地看完了整个堪称血腥的实验过程。正常的义肢安装手术需要在无菌室内进行,辅以完善的医疗设备和药品,而路海澜的操作虽然缺乏了这些必备条件,但最为关键的植装与接合程序处理得十分妥善,整个手术应该算是成功的只不过还远远无法称得上完美。
路海澜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包括出现在屏幕中的林寰,看那状态也并非是知情者。法兰微微张开嘴,无声吸了口气,随即定下神,冲韦恩度道:“韦总管,麻烦你安排医生做好手术准备,等殿下回来后,第一时间重新为他接合伤口,另外我需要离开一趟,可能需要三至五天时间,在我回来之前,请你务必不要再让殿下使用义肢活动,拜托了。”
韦恩度面色苍白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殿下的情况并不算太糟。”法兰随口宽慰了他一句,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比起殿下,林寰那边的情况可能还更严重些,我建议你最好给他请个心理医生。”
他说着话向门外走去,韦恩度怔了怔,跟上两步,追问道:“林少爷还没醒,您的意思是”
“他受到的惊吓太大,出问题的不是这里。”法兰指了指身体,又指了指脑袋,“而是这里。”
韦恩度默然,方才他只是见到了断肢就几乎晕厥,林寰亲眼目睹了路海澜更换义肢的全过程,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这并不是说他们见不得血腥,可问题,这是发生在太子殿下身上
“如果连这种程度也接受不了,那还是及早送走为好。”法兰站在实验室门口,背对着韦恩度,话音是一贯的轻松和随意,“门我就不关了,你处理完后按一下这个闭门钮就行,那就这,我走了。”
晨光沐浴在法兰的背影上,像一团格格不入的异质光影,他抬起右手在耳边随意地挥动两下,接着将双手揣进裤兜,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渐行渐远。韦恩度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太子殿下的命运,从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不会平凡,无论是否出自本人的意愿,在这条遍布荆棘的道路上,究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而他只能旁观,无缘参与。
寂静而空旷的房间中,林寰骤然睁开了眼。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他迟疑了数秒钟,缓缓偏头看向四周——这里,是他的房间。尽管已经添置了许多物件,但仍显得十分空荡,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有些陌生的男人,后者见他醒了,露出微笑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难受吗?”
“太子,哥哥在哪?”
林寰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他嘶哑道,干涸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对方,胸口焚烧着的情绪是焦急,是恐惧,却唯独没有想哭的欲望。
他已经不会哭了。
如果流下眼泪就能阻止不愿见到的事情发生,那么他就不会像这样躺在这里。如果哭泣哀求就能让太子哥哥改变主意,那么他愿意将血液也一并化作眼泪流出。
但这都是不可能的。
“太子殿下很好,你不用担心。”医生温言安抚他道,“我给你倒点水,你把药吃了,养好身体,然后去见太子殿下,好不好?”
林寰缓缓点了点头,又慢慢摇了摇头。
医生困惑地眨了眨眼。
“药,给我”林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嘶哑道,“我要尽快好起来不能再给太子殿下添麻烦了。”
他小小的脸上显露出与年纪全不相符的成熟神色,像是一夜之间已经长大。医生怔了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林寰固执地不要对方搀扶,用双手撑坐起身,拿着水杯将药片服下。他两只手紧紧握着水杯,骨节泛出用力过狠的苍白,垂着头坐在床上,又一次回想起激光刀刃落下的那一幕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尖叫,但他记得,他的太子哥哥在笑。
为什么要笑?明明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林寰想不明白。
安静的山顶上,只有凛风呼啸而过的鸣响。
路海澜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寒风掀起他的衣摆与领口,给他的嘴唇染上一层不正常的青灰,更衬得那张脸上半死血色也无,苍白得渗人。
站在他身边的中年人双手插在大衣兜里,面孔的轮廓冷漠而坚硬,这是一张最近时常出现在新闻当中的脸,那只鹰钩似得鼻梁就是最不容错认的特征。
对这场葬礼,他们都是不该来的人,却都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对话,连视线也没有交汇,路海澜与这个素不相识的中年人站在这里,注视着那个与他们都密切相关的女人被埋葬进土里,再也不会冲他们露出欢笑的容颜,天人永隔。
想要诅咒抑或愤怒,都毫无意义,在无可挽回的死亡面前,都是徒劳。
陵园中的葬礼进行到尾声,一只手递到路海澜面前,粗壮的手指间夹着一颗样式普通的纸卷香烟。路海澜的视线缓缓移动到烟上,没有言语。
“你受了伤。”中年人的话音很平淡,只是在陈述事实,“这玩意会让你好受点。”
已经凝固的血迹浸透了路海澜的裤腿,还有更多正在涌出的血液顺着脚踝流出鞋帮,在他脚下的地面积聚成一汪小洼。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疼吗?他感觉不到。
路海澜抬起手,接过了烟,中年人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替他将烟点燃,然后收起火机,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去。
一个父亲对女儿的道别,与素不相识的少年,在只能遥望的远处山丘上或许并不能称为悲哀,因为这是彼此自己的选择。
香烟静静燃烧,路海澜皱着眉头,将它举到嘴边,尝试着吸了一口。
接着他开始咳嗽。
他苍白的脸上涌出不正常的潮红,用力捏紧了那支烟,低头看向另一只手掌心中斑点状的血迹。如果叫韦恩度看见,恐怕要大惊失色惶恐欲绝,路海澜自嘲地收回目光,微微仰起头,望向不知何时又昏沉起来的天空。
悔恨么?
是他刻意选择了忽视,选择了逃避,在这无可逃避的现实面前,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在这巨大的漩涡之中,他只是一枚无力的,随波逐流的,任人摆弄的棋子。
也许连棋子都算不上,连旁观的资格都被剥夺,他的父皇将他关进别宫的笼子里,给他送来优秀的老师,精心培育,在他尚未长成他所希望的样子,一个合格的帝国继承者之前,笼门将紧闭,他的存在在人们心中仅仅只是一个名为太子的符号。
想要抗争的话,就拥有力量吧,拥有打破笼子,改变这一切的力量追逐力量与权势,在权力的斗争和涡旋中变得面目全非,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了。
预见到自己未来的少年咳嗽着吸了口烟。
一粒雪花落上他的面颊。
下雪了。
院子里枫叶刚开始红的时候,白皇妃给路海澜量了尺寸,拉着皮尺惊叫他比去年又长高了十公分,她嘟嘟囔囔地绕着皮尺,说再有两年小太子就要比她还高了,男孩子长身体可真是快,又腆着脸凑过来搂着路海澜摸摸蹭蹭,说长大了就没这么可爱了,不可爱她就不抱了云云。
武力被强压一头的路海澜憋屈地想:托你的福,我更想快点长大了啊。
参加完葬礼的皇帝陛下坐进车厢,听侯松白轻声汇报了他在外面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几件事情,听到白洪来了帝都打伤了守卫陵园的侍卫,他笑着说了句‘他也来了啊’,而听到小太子锯断右腿换上义肢离开了别宫,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敛起,随即又笑了出来。
“不错。”皇帝微笑着点点头,“够狠,是我路楚行的种。”
或许是为了迎合白皇妃的葬礼,帝都在这一天迎来了今年的初雪,白茫茫的雪花淹没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在大地上落下一层银白的雪衣。
沉眠的种子静静深埋于地下,等待雪尽冰消,万物苏生的那一刻到来。
第37章 沉重的糖果()
帝国历八零一年四月。
“林少爷。”
穿着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春季制服的少年回过头,露出一张仍显得有几分稚嫩的英俊面孔,他诧异地看向韦恩度,问:“怎么了?殿下不在书房吗?”
别宫的大总管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殿下吩咐,您若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