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第3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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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倒霉了……”
就在沈霓裳笑着发抖之际,怀中传出了欧阳泽明微弱未闻的断续语声,语声低弱之极,但还带着欧阳泽明惯带的口吻。
沈霓裳蓦地呆怔一瞬,下一刻便欣喜若狂,不敢置信凑近,语声颤栗:“大哥,是你在说话么?”
一片黑暗中,欧阳泽明低低笑了笑。
这一回,沈霓裳感受到他颤抖的胸腔。
欧阳泽明醒过来了!
刹那间,沈霓裳只以为是上天的恩赐!
“大哥——”沈霓裳热泪盈眶,激动得不能自已,强忍住,还怕是自个儿低温下的幻觉,伸手在欧阳泽明鼻唇上触碰了下,感受到热气喷晒,又听得欧阳泽明低低无力的笑声,这才敢相信是真。
一瞬间,胸腔酸涩热胀,几乎有些语不成言。
欧阳泽明慢慢抬手在自个儿身上摸索,摸到大腿上的伤处,又微微艰难地喘了口气,兀自笑了笑,几分费尽地道:“还真扎穿了啊……落下来的时候有些……感觉……没想到是真,真的……还好没扎到最紧要的地方……还能传宗接代……呵呵,呵呵呵……傻妹子,在哭么?”
沈霓裳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喉咙酸疼绷紧得厉害:“你别动,醒过来就好……我,我没哭。”
劝着人,但听在欧阳泽明耳中又哪里不知晓,他便是被沈霓裳那冰珠子似的眼泪给冻醒的,再加上沈霓裳平素声音好听得紧,而此刻,嗓音几乎干涸得都哑了,还有什么不知晓的呢。
欧阳泽明虽是清醒过来,但整个人此际昏沉沉,就动了下手便费尽了全部力气,脑子迷瞪瞪地,同沈霓裳说那几句也是强打起精神,说过了之后就觉得困倦欲睡。
“傻妹子,别哭了啊……哥哥陪着……你啊……”欧阳泽明只觉累及,虽知晓不能睡,但倦意铺天盖地袭来,断断续续说着,眼睛就开始闭上。
沈霓裳的手一直放在他眼皮上,察觉他想睡便着急:“大哥不能睡!”
也顾不得许多,赶紧用手去搓他的脸,见没动静,又去掐他人中。
“别……掐!疼……哥哥的皮……都被……你掐破了……”听出沈霓裳语声中的惊慌,欧阳泽明打起些精神,似乎又笑了笑,也积聚些力气,说话虽还是低低无力却连贯了些,“我不睡……我们说说话,我同你说话。”
沈霓裳只觉一颗心,骤然缩紧,又松开,再悬起,又落下些。
短短须臾间,几起几落,各种滋味简直难言难述。
但总归欧阳泽明清醒过来,也有了清晰的意识,终归还不是最坏的境况。
可是说话……说什么呢?
沈霓裳自认算不上话题终结者,可从来也不是擅长与人闲谈聊天之辈。
这种时候说什么聊什么,倒让她一时为难起来。
什么样的话题能让欧阳泽明打起些精神,她还真不出来。
一时语结。
“大哥——想说什么?”最后,沈霓裳问。
身体冻得已经没什么知觉,但欧阳泽明的清醒让她瞬间又有了莫大的力量支撑下去。
她竭力保持语声自若,不让欧阳泽明发现其他而担心。
“说说你自个儿吧。”欧阳泽明似笑了笑,“随便……什么都好。”
说说自个儿?
“我不知该说什么,大哥想听什么?”半晌,沈霓裳有些无奈道。
她是真不知该怎么说。
她的故事说真,足以写出一本惊世骇俗的剧本,但让她说,她还真不知怎么说。
这一刻,她第一次没有隐瞒的心思。
若是欧阳泽明问,她想,她也许真的会说。
可是欧阳泽明没有问。
低低轻笑了声,欧阳泽明的语声也无奈,叹口气:“算了,还是你问,我来说。”
这个命题对沈霓裳来说显然是容易了许多。
“说说大哥的那块玉佩的故事吧?”沈霓裳轻声问。
“玉佩啊……”欧阳泽明显然是怔忡了片刻,而后无声笑笑,“那年我十八岁,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是我头一次喜欢一个姑娘。你也知晓我这性子,那时候觉着自个儿特别喜欢她,也想娶她过门。她不会功夫,家里开了一家杂货铺……人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便觉得她哪哪儿都好……我那时候也是——”
沈霓裳没有说话,在黑暗中只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她必须时不时的给欧阳泽明一些反应,让他不至于被倦意打败。
“……后来,我同爹说要去求亲。我原本以为爹即便是看不上那姑娘的门第,但也不会反对太过。反正我从小到大不听话的时候多了,只要我拗着,爹终归还是会应我。可没想到爹那一回死活都不肯,还把我关了起来。我那时也混——”欧阳泽明笑了一声,顿了下,喘口气继续说,“我偷跑出来,打算带着那姑娘私奔,我就想着爹看不上她,可只要我们在外头躲个一两年,生了孩子回来,爹总不能不认孙子吧?”
第五百九十四章雪原苍茫(十六)()
私奔?
沈霓裳惊了一下,即便如今时过境迁,还是忍不住好笑无语。
欧阳泽明如今看来也有些不着调,没想到,还有过更不着调的时候。
笑着笑着,忽地目光落在前方一处,沈霓裳倏地顿住怔了下。
前方漆黑虚空处,正是欧阳泽明悬空的脚位置所在。
欧阳泽明察觉了沈霓裳这一笑后的怔愣,也轻轻笑了笑:“我靴子掉了,袜子也不知破没破,妹子,你方才是不是也发现了?”
沈霓裳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泽明又自顾自的说下去了:“……我想着虽是私奔,但我欧阳泽明一辈子就成这么一回亲,我已经对不住她了,以后即便想着一辈子都好好补偿她,可毕竟是亏待了她。女儿家一辈子就成一次婚,我不能三媒六聘,可我好歹也该给她办个体面的婚事。我带了不少银子在身上,花钱布置的新房,还花钱请了不相识的人来贺喜——可是还没等到洞房,我才脱了鞋子袜子,一抬眼就见她吓得脸色发白……她盯着我脚一动不动,我喊她一声,她竟然吓得朝后退,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就忘不了,就好像我是一个没见过的生人,不,就像是一个妖怪!一个两只脚丫子长了六根指头的怪物……”
“大哥——”沈霓裳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开始懊悔她寻了这么一个话题。
早前还觉得自个儿不是话题终结者,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个儿这个话题真的寻得太不适宜了。
欧阳泽明却似没有听到一般,语声没有起伏说了下去:“……在那日之前,我从来没觉着自个儿同旁人有何不同。小的时候爹告诉我,男人的脚丫子没成亲前不能让人瞧,若是被人瞧了会倒霉,我真信了。后来大了,发现自个儿同旁人不一样,爹也只同我说,我这是一种特殊体质,万中无一,特别适合习练轻功。还说,这种体质特别招人妒忌,让我绝不能轻易让外人知晓,要是让人知道了,人家保不准就会来害我……我也信了。心里还偷偷乐了不少日子——”
这……都能信?
沈霓裳呆了呆,不免也生出些好笑。
“哥哥我傻吧?”欧阳泽明自个儿也笑,笑过后又喘气,喘了几口调匀呼吸,“……直到那个晚上,我才知道,我哪儿是什么万中无一的习武资质?我见她吓住了,我还想去拉她,同她解释,谁知她尖叫一声就跑了……像见了鬼一样……后来我追出去,就发现她已经被我爹点了穴位弄晕了。爹他一直派人跟着我们,我们布置喜堂新房,他也没阻拦。他原本是想着若是那姑娘对我真心,就允了我们,谁知人家只差没被我吓晕过去……呵呵……呵,你说好笑不好笑?”
“你很喜欢她么?”沈霓裳不知自己该怎么接,问出这样一句。
问出口了才有些后悔,没有人同她讨论过类似的话题,这种时候,她发现自己真有些口拙。
不权衡利弊,不计算得失,只是纯粹的感情,似乎真让人有些尴尬。
就好似花愫同她说起那段关于自个儿的伤痛过去时,她也问得十分不合时宜,她问花愫后不后悔,实在太戳人心了些。
好在花愫当时的回话和反应没有让她更尴尬。
而此际欧阳泽明也是一般。
黑暗中,虽然近在咫尺,但她只能隐约看见欧阳泽明的脸部轮廓,欧阳泽明似乎好生地想了想,又似乎是顿了顿:“我其实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想过很多次……我当时确实觉得自个儿应该是很难过的,但那种难过并没有过久。因为爹告诉我真正的身世还有我真正的身份……我吓到了,很久都没回过神,也就忘了自个儿该不该难过了。现在想来,我没有那么难过,也许……我也没自个儿想的那么喜欢她吧。只是爹从小虽对我管得紧,但也实在是宠我,我想要的到最后他都允了我,我犯再大的错,他跳得再凶,最后还是会原谅我。所以那一回他头一次那般不容我反抗,反倒激起我的牛脾气想同他对着干……”
“义父真的……很疼大哥。”沈霓裳低声道。
寒气好似愈发明晰,一阵一阵地刺入肌肤,再透过肌肤深入五脏六腑,沈霓裳只觉连血管中流动的血液都减缓了速度,她一向不畏寒,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冻僵,感觉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但竭力保持气息平缓自如。
也竭力让自己的思维不要停留在身体的感知上。
欧阳雄的确很疼欧阳泽明,看似心粗,但实际上欧阳泽明能分析出的问题,欧阳雄也一定想到了。
所以,他没有组织欧阳泽明的私奔,虽然他不看好那个女子,但也打算给两人一个机会。
可惜,那个姑娘没有承受得住。
沈霓裳没有问那个姑娘最后如何,凭欧阳雄的手段应该有足够的办法控制住风险,而欧阳泽明没有反对,说明这样的手段应该是足够温和和不是那种决绝的方式。
想到这里,沈霓裳不禁有些怔忡。
爱情。
爱情是什么呢?
欧阳泽明曾以为自己爱上了那个姑娘,甚至想过要同她共度一生,沈霓裳相信,若是那个姑娘最后没有因为惊惧而逃走,那么那个洞房说不定就会圆满。
可是圆满之后呢?
从理性的思维角度看,就如同欧阳泽明所言,其实当时欧阳泽明真正的感情没有他以为的那种浓烈。
喜欢是一定有的,最初是心动也是真实的。
年少时真挚和冲动,加上长辈强烈反对形成的催化剂,让年轻的心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热情和占有欲,甚至以为能一生一世。
可这就是真正的爱情么?
未必。
也许,在两人度过这第一个考验后,感情会越来越深厚,越来越真挚,也许真的能一生一世。
可若是还有更大的考验呢?
若是有一日,欧阳泽明的真实身份暴露,那个姑娘能接受么?
第五百九十五章雪原苍茫(十七)()
或者,就如同欧阳雄一直担心的那样,有朝一日,欧阳泽明真正的身份带来生死危机的时候,那个姑娘会接受,会不恨么?
毕竟,夫妻一体,欧阳泽明的生死危机同样会蔓延到她身上,让她也同样不容于世。
世上有多少人不会在意这样的隐瞒,不会恼恨对方不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爱情不是一日一夜,而是一生一世。
没有到终点,考验就不会终止。
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答案。
年少时候的钟情,年轻时候的冲动,在没有面临真正的考验,谁都不知是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你以为的答案也许只是自欺自人,彼时的情深,也许多年以后想起,不过是不知世事的痴傻。
不过这个问题对欧阳泽明而言已经不需要考虑,因为他曾经选中的那个人连第一关都没能通过。
沈霓裳低低无声笑了笑。
自个儿竟然也会花费脑力去想这么一个无谓的假设,也真是够好笑的,生死关头,浪费精力——
生死关头?
忽地笑意一滞,低头朝怀中的欧阳泽明望去,才发现欧阳泽明已经久久不语,蓦地心下一紧,朝欧阳泽明口鼻摸去:“大哥——”
欧阳泽明没有回应。
五指僵硬得已经没有知觉,还好能感知那一丝若有若无气息,沈霓裳艰难地调动身体,将身体移动了几寸,活动了下,这才用力摇动欧阳泽明的脸颊:“大哥,不能睡!快醒醒,醒醒!”
这一回欧阳泽明很快醒了过来,但显然脑子有些不甚清醒,轻轻地摇晃了下头,但好似没什么气力,幅度很小:“哦……我又睡了?……好困,妹子……现在啥时辰了?这么困……是晚上了吧?”
不能让欧阳泽明睡过去。
沈霓裳咬咬牙,又拖着他朝冰壁方向靠了些许,小心的不牵动那条被冰凌固定在地面的腿,靠近冰壁的方向,寒风会小一些,又掖了掖他身上的遮盖物,沈霓裳僵硬地抬起双手哈气搓了搓,虽然没感觉多少暖意,但似乎冰凉气息稍稍减退了些。
沈霓裳用手贴着欧阳泽明的脸颊搓动,又替他按太阳穴,低头温和问:“我还不知晓大哥的身世,能说说么?是义父查到的吧?大哥同木家是什么关系?”
若是换做平常,这样的问题沈霓裳绝不会主动发问。
但这个时候,只有这样的话题最能让欧阳泽明集中注意力。
“什么关系啊……”欧阳泽明低低笑了笑,没有声音,只能感觉到气息,“妹子……你猜?”
“大哥很关心木家,但又很厌恶木临风,我知道木家同蝉衣族有关系,老祖宗院子下的密室是三百年前的,木家人虽能习武但资质非常普通,这同中土其他大家族很是不同。”沈霓裳笑了下,“我曾猜大哥是木家人,只是没办法确定是嫡系还是旁支。”
“妹子其实早就猜到了……呵……对不?”欧阳泽明似又笑了笑,“上回夫人出事,爹从你们家回来有些生气,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