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撩人处且撩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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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酒有个毛病,喝多了,嘴巴就管不住,因而一贯克制。
来不及详谈,他尴尬而笑:“承姑娘美意,时候不早了”
突兀且仓皇的道别,使得疑云再一次笼罩秦茉心头——他果然有问题!
“嗯,公子先行,咱们改日再聊。”她维持原先扶风柳态,眉梢轻挑,水眸睨向他,潋滟眸光微许迷离,娇颜犹有意味深长的轻笑。
容非险些理解成“改日再撩”,心底涌起化不开的欲念,快要蹦出喉咙。他不敢逗留,作揖而别。
秦茉见了他一副心虚模样,鼻腔内闷哼气音,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廊下的柔光里,端起酒来,喝了个干净。
花下曲涧,新月晚凉,遗憾眼前人既非知己,亦非故交。
世间之大,天地之广,纵有好酒,却无对酌良伴。
容非飘飘然回小院落,风起云涌,月光也随之明暗幻变,映照出他内心矛盾交织。
留守院中的小厮见他两颊红云流动,嘴角含笑,手抱披风,散发着佳酿的芳醇,心下暗悦。
看来这容公子获姑娘夜邀共饮,喝得连外袍都脱了,艳福不浅哪!想必在不久的将来,容公子便是正式主子,不可怠慢啊!
念及此处,小厮殷勤备至,伺候容非更衣歇息,无微不至。
次日,姑娘与容公子花前月下把酒畅谈一事,经偶然路过的丫鬟、照料容非的小厮确认后,成为秦园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
秦茉在这古怪气氛中坐立难安,下令仆侍三缄其口,决意提前回镇中心。然而,回去的方式,让她犯难。
十里路不远不近,走路,怕遇到那帮骗子团伙,毕竟昨日之事报了官,至今未有下文;分坐不同马车公然入镇,不晓得要传出何种风言风语。最终秦茉选择铤而走险,与容非共乘一车。
如此一来,外界目睹几名仆从与丫鬟护送着一辆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马车前行,但秦园知情者免不了多想。
马车穿过果林,翻越山坡,镇墟已散,仍有不少镇民三五成群汇聚闲谈。
与秦茉并坐,容非不时觑向身旁那憋红的俏脸,忍不住低笑:“看来,容某教姑娘好生为难。”
“知道了还说!”秦茉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你身材高大,我真想将你打扮成丫鬟,好掩人耳目!”
容非头皮发麻:“你少打歪主意。”
“话又说回来,你这洗皮白肉的,再梳上俩‘对称’的发髻,一定很有趣。”她特地强调“对称”二字,还冲他眨了眨眼。
容非哭笑不得,转念又想,一日之内,从互相怨怼到“同乘马车”、“随意开玩笑”的地步,算得上发展神速吧?
触摸逐渐消肿的左臂,他莞尔一笑——这伤倒也值得。
车轮滚滚,上了石桥,过了长宁河,沿河岸西行,马车倏然放慢了速度。
车头小厮悄声道:“姑娘,前头道上有位年轻公子,像是要拦截”
胆敢当街拦下秦家马车的年轻公子?莫不是贺祁?
容非正要撩起帘子一角窥探,秦茉手急眼快,直径扣上他手腕,凑到他耳畔低声道:“别动。”
她的手柔软细腻,比他的稍凉,乍然相触,已令他浑身一僵,再感受到她的如兰气息,容非整个人都不好了。
马车徐缓停下,贺祁清朗的声音穿透帘子,传入封闭小空间,“秦姑娘,前日多有冒犯,贺祁特来致歉。”
混账家伙!生怕镇上民众不知他“冒犯”过秦茉?此等含糊言辞,对未出阁的姑娘造成多恶劣的影响?这哪里是致歉?分明是造势强迫!
容非恨不得揍他一顿!然则,他若当众蹦下马车,恐怕会给秦茉带来更大恶果。
车外人来人往,喧嚣声似有须臾静谧,秦茉脸色骤变,扣住容非的手瞬间松开。
容非长眉一拧,不假思索,反手如闪电般握住了她。
第十八章()
容非的手妥帖地暖了秦茉微凉的肌肤;有一刹那;让她忘却身在何地、此身为谁;亦无惧马车外的汹涌恶意。
她静听道上议论声;深知贺祁这么一闹;已惹来不少路人关注。
大庭广众之下表示原谅?想得美!如若跟他撕破脸;只会将其意图轻薄她之举抖得全镇皆知。
秦茉余气未消;新怒又添,决定掀帘,约贺祁改日再谈;冷不防容非悄然挨近,贴向她耳边,沉嗓声细:“别理他;咱们回去。”
这话听起来总有点不对味;细究又挑不出毛病。
罢了,就让贺祁自个演戏吧!秦茉挺直腰杆;深吸了口气;淡淡出声:“停车做甚么?”
车外数名下人互望一眼;只当姑娘已与容公子一处;不愿搭理贺少东家的纠缠;当即催马前行;强行绕过满脸忿然的贺祁。
秦茉脑子里挤满了得罪贺家的各种下场,不曾留心安静得出奇的容非。马车抵达老宅门前,她才惊觉;自己尚未挣开他的手;竟任凭他握住不放,登时冒烟。
她慌忙抽离,垂下眉眼,伪饰窘然,轻声道:“我先行一步。”
她忧心忡忡,由车外丫鬟翎儿搀扶下地,腿脚发软,愣了半晌,示意让小厮将车驱向邻街。
马车慢吞吞驶往僻静处,小厮再三确认附近无人窥探,方请容非下车。
容非抱着锦盒,沿窄巷悠哉悠哉步行回东苑,轻嗅右手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嘴角弧度得以缓和。
方才冲动之际,他握紧秦茉的手,最初只为给予力量,让她稳住别慌。而后,她那柔若无骨的手乖乖在他宽大的掌心窝着,使他既惊惶又心甜。
诡秘蜜意持续到他敲开了东苑侧门,留守仆役见他彻夜未归、手臂受伤,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容非遵照与秦茉的约定,说自己到附近村落看望朋友,不小心把手臂摔伤了,简单敷衍过去。
回到所居阁子,他放下随身物品,推窗南望,秦家主院的书斋门窗紧闭——秦茉不在。
似有还无的失落感盘踞心头,他猜出,无视贺祁的拦截,会置她于更不利的局面。
她此时心情好不到哪儿去吧?
站在窗前,满园青竹入目,容非回味前天贺祁对秦茉所言——今日我实话告诉你,秦家酒坊会是我的,而你,也是我的。
贺祁生在长宁镇,长于杭州贺家大院,由贺氏一族的上任家主、贺祁的族姑祖贺依澜培养,此乃贺祁父亲的荣耀,是镇上人所共知之事。因此贺祁虽出自贺家旁枝,却与贺家核心人物走得颇近,对贺家以外的人,往往彰显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贺祁扬言要吞并秦家酒坊?为公为私?
容非纳罕,按理说,单论长兴酒楼的实力,只比秦家酒坊略胜一筹,底气何来?是贺氏大家族的撑腰壮胆?谁允准的?或是贺祁故意吓唬秦茉,好让她屈从?
尚未有定论,楼梯传来轻捷脚步声,似是女子。容非心中暗喜,她来了?
一淡绿色身影出现在门边,却是丫鬟慕儿,秀气面容染了薄霞,嗓音细细:“姑娘听闻公子胳膊受伤,多有不便,命慕儿前来协助,若有差遣,请您随意吩咐即可。”
容非的落寞感去而复返,滋味难言。秦茉不露面,直接塞给他一小姑娘,他留还是不留?
“目下无旁的事,我先歇息一阵,慕儿姑娘请回吧。”容非长眉一凛,闷气堵得他心烦。
待慕儿忐忑告退后,容非行至书案前,研墨提笔写了封信,封缄后藏在怀内。
理了理衣袍,他下楼出门,往驿站方向走去。
回到主院,秦茉喝了几口淡茶,留下贴身丫鬟翎儿,让秦园仆侍原路返回。她借口说路上撞见容非,看得出他受了伤,派遣慕儿去伺候。
魏紫见状,面露惊讶,未敢多问。
午后炎热,外加马车焖燥,秦茉浑身黏腻,匆忙回房,沐浴更衣。
洗浴完毕,她端坐妆台前,由翎儿栉发,盘了个回心髻。她翻开黄花梨妆奁,挑了根竹节纹的碧玉发簪,斜斜插上。
细看这年代久远的妆奁,顶部雕花处隐约积了点灰尘,内里棕色软锦也有些破旧,她随口道:“改日找块好料子,重新换个里子吧。”
“是,”翎儿补了一句,“八月将至,咱们换成红色,喜庆。”
秦茉想起母亲临终郑重嘱咐,让她出嫁时务必将这妆奁带上,啐道:“急什么呀影儿都没一个。”
“姑娘莫羞,即便那龙家少爷没来提亲,咱们这儿不是还有好几位英俊少年郎么!您喜事将近呀!”翎儿为她戴了对掐丝竹叶翡翠耳坠,配上素绢衫、捻金织花锻比甲,竹青色马面裙,显得清雅别致。
秦茉从镜中瞥见翎儿偷笑的眼神,眸底一凉:“哪来的英俊少年郎?你少在我婶婶跟前嚼舌根。”
“姑娘冤枉哪!翎儿岂敢?”翎儿吐了吐舌头,回忆起贺祁道旁相候的意气风发、被漠视后的恼羞成怒,她低声道,“贺少东家怕是忍不了这口气呢!嗯不知容公子待到几时?”
“你这丫头!”秦茉嗔道,“不许再提什么贺少东家、容公子!旁人或许胡思乱想,你服侍我多年,应知我心离约定尚有三个月,我断不会在这时考虑别的男子。”
她语气笃定,既在说服翎儿,也在说服她自己。
触摸黄花梨妆奁,她忽而记起,父亲去世后,母亲沉浸在无尽哀怨中,终日对着这妆奁铜镜,哀伤堆叠,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
忆及如烟往事,秦茉幽然叹息,良久,缓缓合上奁盖。
“姑娘”慕儿踏着细碎步子上楼,神情忸怩。
秦茉奇道:“不是叫你去东苑吗?”
“容公子让慕儿离开,好像不太高兴。”
秦茉秀眉轻扬,心中纳闷,好好的为何把人撵走?慕儿也算是个知情识趣的丫头,不至于一句话就把他给得罪了吧?
她摸不着头脑,决意亲自去看看。
领着两名丫鬟,秦茉从侧门行出,还没走到甬道,已听见小豌豆咯咯的清脆笑声。她心底一下子软绵,加快脚步。
碎石铺成的小道上,小豌豆正与一名中等身材、身穿靛蓝长衫的青年在追逐嬉闹,老妈子和丫鬟带笑旁观。
秦茉一怔,细辨才认出,那青年浓眉大眼,肤色白净,正是顺兴酒楼的姚师傅。他平日多穿灰色短褐,打扮跟寻常杂役无异,此刻改穿长袍,焕然一新,显露出儒雅风流之气。
姚师傅见是秦茉,停步颔首微笑:“姑娘回来了?”
他这一缓,小豌豆从背后追上,胖嘟嘟的肉爪子一把拉住他的袍子,得意地嚷嚷道:“姚叔叔!我抓到你了!姐!你看!我抓到了!”
“对,你赢了!叔叔请你吃小甜糕。”姚师傅低头而笑,把食盒转交给老妈子。
“我的!给我!”小豌豆边跳边叫。
姚师傅腾出手将他抱起,轻捏他圆鼓鼓的小脸蛋,温声道:“小豌豆,你蹦蹦跳跳的,容易把点心弄坏。乖,由嬷嬷帮你拿,回头让你娘和你姐姐一起吃,记住,不可以自个儿全吃光哟!得学会分享”
小豌豆欢天喜地应允,又扑向秦茉,小嘴嘟囔:“姐快来吃!”他生怕秦茉不回去,他就只能眼巴巴的等待。
秦茉分明看得出,姚师傅这次的食盒比上次的小,料想他已探知她昨日回秦园,没准备她那份,轻笑:“姐还有事,你们娘儿俩先尝。”
“好嘞!”小豌豆急不可耐,催促嬷嬷和丫鬟同归。
姚师傅借玩耍“输”了点心的诡计被识破,脸闪过一瞬尴尬,轻咳两声,笑道:“正好今日休假,闲来无事,做些小点心哄哄孩子,姑娘莫怪。”
关于他对魏紫的心思,以及他的来历,秦茉一直想当面问个明白,碍于翎儿和慕儿在场,不好说得太直接,寻思该如何开口。
端量姚师傅那身靛蓝棉袍,料子服帖,剪裁得体,分毫不差,一针一线甚是精细,绝非成衣铺子的货色,秦茉更觉此人不简单,浅浅一笑:“姚师傅有心,我替婶婶和小豌豆谢谢你。”
“姑娘客气,小小心意,何足挂齿?”姚师傅立如青松,笑意则夹带赧然。
“是小心意?还是小心思?”秦茉粉唇缓启,悠悠送出一句玩笑话。
“姑娘见笑了”
“姚师傅”秦茉挪步向前,在他跟前停下,压低软嗓,“不对。兴许,该尊您一声姚公子或姚先生”
姚师傅愕然,眉宇凝聚戒备之色,强笑道:“姑娘何出此言?我区区一点心师傅,你这话,折煞我也。”
秦茉转眄流精,唇角笑得欢畅:“你除了手艺,无半分像点心师傅。”
“姑娘真爱说笑。”姚师傅清朗眼眸与她对视,从容不迫中透着极难觉察的闪躲。
“当真不愿坦言来意?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帮你啦!”秦茉语意暗藏三分劝慰、三分嗔怪、三分威胁,皆淹没在那一分娇软笑音里。
姚师傅眼光落向她身后不远处,有瞬息间凝滞。
秦茉蓦然回首,光润玉颜犹有捉狭笑意,却见巷道拐角处,多了个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影。
那人袍子素淡,左臂被绷带固定在胸前,清隽容颜俨然掠过微妙的不悦。
真不巧每次与男子私聊,总能被容非撞个正着。
对上那流淌淡薄凉气的长眸,秦茉心一颤。
他俊目光华看似云淡风轻,为何会皱起一丝泛酸微澜?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第十九章()
和风拂来东苑的蔷薇芬芳;夹杂长宁河的湿润;扑面的甜暖气息;却丝毫不能缓和众人脸色。
容非的视线落在姚师傅身上;姚师傅同样注视容非;不同于上次卧仙桥的月下偶遇;此刻天光日影清明;双方轮廓五官清晰呈现。
互相审视过中,二人眼底添了几分惶惑与震悚,既不可思议;又无限怀疑。
容非似有所了悟,眼神回避。
秦茉善于察言观色,捕捉他们的玄妙变化后;一连串疑问占据心头。
这两大男人眉来眼去做什么?之前不已见过了吗?
姚师傅浓眉蹙了蹙;对秦茉略一点头:“姑娘,如无别的事;我先行一步。”
因容非在侧;秦茉已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