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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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还是不受父喜,更要为了得太子位,同那些在灭周建秦上毫无建树的兄弟们明争暗斗!
今日,就叫她为她的母国,为她的家族,做最后一件事情罢。她要毁了凤阙,却叫世人以为刘峥寻到了她,为抢凤阙逼死了她,凤阙已经落在了刘氏族人的手中。到时,刘峥拿不出凤阙会被亲人猜忌。刘氏一族辩解不清,亦会腹背受敌!刘氏从此难安,便是她今生所求!便是她的报复!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情,周如水左右一扯,室中的红色幔帐便纷纷被卷入炭盆中迅速燃烧了起来,紧接着,整间内室火光四起,吱吱火花窜跳而开。公子峥急忙回返时,便见周如水立在内室中央。她双目含泪,嘴角含笑,广袖中银光乍现,抬手,便毫不迟疑扬起了一把尖剪,将它直直刺刺入了自个的胸口。
明明疼痛非常,她却还在朝他笑,那笑极冷,好似在道,他要她的心头血,她,给了!
血光四溅间,周如水终于发狂般地痴笑了起来,他只听她凄然道:“刘峥!刘峥!我的心头血给你了!我的命也给你了!吾周氏如水,不忠,不孝,不悌,愧对先祖,愧对天下。可到死,终还是有了一点骨气!”
豁地,她又拔出了胸口的尖剪,竟又将它一把扬起,毫不留情地戳向了自个的左手掌心。随之,一声脆响,天空也劈起一道干雷。那动作太狠戾,公子峥分明地看见,一道绿光伴着脆响自她掌心中崩裂而出,多少人心心念念的凤阕,竟碎成几块落进了一片火光之间。
耳边都是火光炸起之声,公子峥却忽然觉得,他清晰地听见了尖刀入肉时的声音。室中的周如水疼得蹙紧了眉头,却还在痴痴的笑,她又呼出了一口长气,抬头看向他,继续嘶叫道:“刘峥!你瞧,我的心头血给你了!凤阙也给你了!”
“哈哈哈哈!我的心头血给你了!凤阙也给你了!”
如此这般,院中仆从都被吓得跪倒在地,谅谁,也未见过如此凄烈的自裁。
公子峥始知中计,却是大势已去。一时间,万般思量在心头,他竟是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当场就愣傻住了。他如何晓得,往日间不问世事古灵精怪的天骄公主,竟能决绝至此!这就是她的复仇么?叫他从此百口莫辩!叫刘氏从此如坐针毡!
火势越演越烈,浓烟迷糊了周如水的视线,她仰起头,看着头顶已燃着的横木屋梁,哭声渐渐小了。
可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一声极悲的长啸,是去而复返的琅琊王五飞奔前来,他奔向火场,哭叫道:“阿姐!阿姐!你何故自寻短见?阿姐!你回来!小五甚是想你!阿姐,小五,还来不及好好待你啊!阿姐!你怎又欺我?”
血液在流逝,烈焰撩得她睁不开眼,但听见了王五的声音,周如水仍是强忍着疼痛眩晕,拼劲了最后一丝力气往门前挪去,她眷恋地望着小五,望着这如她嫡亲阿弟一般的儿郎,忽然,泪流雨下。她使劲全力地朝他喊:“小五,阿姐又欺你了”喊着喊着,她又努力地朝他扯起了一抹笑。她这一辈子,白活了。但她的小五过得很好呢!他当上了王氏家主,将来,他会娶妻,会生子。他的前途无量好,或许,她还能在地下祈求他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想着,她又看向了刘峥,她恨怨地看着他,忽然,在炽烈的火海之中,她痛苦地嘶叫了起来。
缓缓,众人只听一声极其苦痛的嘶叫,那是火海中的妇人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声,她在喊:“从此以往,天上地下,吾周天骄与秦元刘峥,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愿,再也不想遇见他了。她的一生活活活成了笑话,这般的狼狈,她再也不要了!一语言尽,周如水浅淡地望向陆续赶来救火的奴仆,还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赶忙冲上前来的刘峥和王五郎,她痛苦地强撑着笑,眷恋地透着重重火光再看了王五最后一眼,便转过身去,毅然地跃进了身后的火海之中。
她这一生,遗憾太多,却再无转圜了。
这天夜里,襄城城北家家户户都听见了琅琊王五凄楚的长啸,他在哭问:“周氏如水,半生荣华,极尽天骄。痴心错付,半生为奴,身死国破。周如水,何罪之有!”
公子峥府中的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琅琊王五也在府门前枯坐了三天三夜,待大火燃尽,他才起身,更是头一次正视起公子峥,当众呵骂道:“秦公子峥,盗周土,夺凤阙,实乃篡权贼子,孤煞恶人也!”
从此,琅琊王氏全族远走,深恶于秦。
三年后,晋国与宁川城联攻秦土,意在凤阙。
周如水哭得抽抽搭搭地瘪了瘪,亦是恼道:“吾与兄长可有三分像呢!哪里会丑?”
闻言,公子沐笙直被她气笑了,他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周如水的发顶,直朝她悄悄眨了眨眼,才将巾帕塞进了她的手中,直截把她推去了身后。
因他将她推开的动作,周如水登时便僵住了,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公子沐笙宽厚的肩背,默默嘟着嘴垂下了眼,直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幼兽。
这时,公子沐笙已再次看向了王玉溪,他上前一礼,半个身子都挡在了周如水身前,微微一笑,便朝王玉溪缓缓地说道:“吾妹顽劣,今日之事,望溪勿怪!”
190 浮生若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紧接着; 马车中便传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很浅很暖; 不带丝毫轻浮之意。他道:“小公主,别来无恙。”
清风徐来,车檐上垂挂的铃角轻荡; 叮咛喧哗中; 周如水微微眯眼,抬眸; 便恍然是见到了天上月仙。
她心下一骇; 心中狂跳。无需多言,只听身旁的议论声; 周如水便也晓得,自己竟真误打误撞,见着了琅琊王家的王三郎了!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王玉溪的亲阿弟王子楚就寄养在她身边,她却从不曾真正与王玉溪打过交道。便是见; 也是次次都同夙英一般,不是隔着屏风向他施礼问好,便是徒留一片衣角; 或是只瞅得着他翩然的背影。
于是当众人夸赞他的风度仪容时; 周如水总是笑而置之。在她看来; 文治如二兄公子沐笙; 武功如先太子洛鹤; 都是人中豪杰。便是琅琊王氏再有俊秀高才; 也不会出彩多少。却如今,只见他一眼,她才知何为高山仰止,这世间丈夫,拔萃如他实在难得!
这时,阳光将树影斜投在已挂起的帷帘上,只见车中悬明珠与四垂,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王玉溪慵懒斜靠在车中的白虎软榻上,他如玉般的素手轻支着额,俊脸柔肤,乌眉灵目,身前的紫色绸衣衣襟稍开,风雅地露出了细长的颈脖和锁骨。此刻,他的膝上搭着一卷薄薄的简牍,瑶琴搁置在侧,几上茶盏白汽纵横缭绕,恍然间,竟让旁人有些隐约看不清他的脸。
周如水只觉着好像有甚么,正不受她控制地在游走。
如果说,上一刻,周如水的心如荒芜颓败的平原。那么此刻,他的脸,他的声音就好似春风拂过了画堂,叫她荒芜的心都开出了朵花儿来。
立在车前,周如水实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儿郎,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她甚至不敢去细瞧他的脸,也实在是看不清他的脸。而她的脊梁,又因心虚悄悄挺得笔直。
这便是琅琊王三么?名动天下、声名显赫,日后又助夏国国力大盛,雄霸诸国之首的琅琊王三么?
王玉溪这个名字,前世,她曾反复念叨过多少回?!
在这往后的日子里,她兄长几次三番请他入仕他都不受,她更因秦元刘家开罪于他。再往后,他常年留住夏地,也不知他与夏国有了怎样的牵连,最后,他竟不顾声名,背弃母国,迎娶了夏公主锦端,一心助夏国走上了兴盛的道路。
十年后,周国覆亡时,长街当哭,许多人心心念念的都还是他的英名。而如今,阴错阳差也罢!天可怜见,令她心想事成也罢!他,就这般出现在了她面前!若她能因此得来他的亲昧,若他能助夏国大盛,是否也能助周国免于灾祸
真真是出乎意料,谁能想到,车中人竟然真是琅琊王三王玉溪!不光周如水沉浸在回忆中怔住了,四面人群也是哗然。
“这 !竟真是玉溪公子!!”
“琅琊王三!”
“天邪!这竟真是王三郎!”有围观的姑子已受不住哭叫了起来。“三郎!三郎!三郎便是今日回邺吗?三郎,你可知见你一面甚难?”
“吾今日竟见着了风华盖世,如妖如月的王家三郎了啊!此生足矣!足矣!”旁的姑子更是哭出了声来。
她们阵阵叹息,叹着叹着,便都疯了似地朝前涌了来。姑子也罢,郎君也好,一时都似疯魔了似的,有的跳下马车,有的甚至推开侍从直往前扑来。
今日这南城门前,因天骄公主这么一闹,再见琅琊王三归邺,众人当街相看,算是真的乱了套了。
秦灭周后,公子峥才辗转得知,原来世人心心念念的凤阕玉,竟一直在周天骄处。
再遇周如水,公子峥是欣喜激动的,他想要她的人,亦想要她的玉。但这些时日,他搜遍了周如水这六年来在府中所有的可栖身之所,却仍是毫无头绪。左右无法,箭在弦上,他才只得如此逼她。但他发誓,这会是最后一次了,往后,他是真的会好好待她的!
“凤阕?若真有此物,我怎会国破家亡?”周如水凄然抬眼,那清透的目光,直刺得公子峥别过了脸去。
这话实是凄凉,但公子峥再等不得了,他心口一硬,又道:“兕子,事到如今你就莫要再狡辩了!你心中最是明了,当年周王赐你的那块随身暖玉,便是打开宝库的钥匙,‘凤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周如水轻笑着,眸光乍冷,抬眸,她一瞬不瞬地直盯向公子峥。那一眼,有恨,有怨,有疯狂,却再无半分往昔里的倾慕爱意了。
待她再启唇,语气更是冷如寒霜,满含愤怨,她怒斥道::“莫要再唤我兕子了!是我痴傻,瞎了眼!才会轻信于你,助纣为虐,白白断送了周氏江山!当年,我二兄皆薄命,我见你秦元刘峥待我甚好,便对你倾心相许,弃了众多好儿郎,只一心许你做驸马!当年,我舅父大司马娄安参你秦元刘家有造反之心,却是我为你刘家奔走,救下你一家老小性命,还叫公子詹革了舅父的大司马之职,给了你刘家至高兵权!当年,你秦元刘氏只不过是世家中的末等家族,亦是我次次不顾阻扰不顾名声出手提携,才叫你刘氏一朝间,几乎成了与王谢两家齐平的名门望族!当年,更是我信了你的话,给公子詹送去毒酒,这才铸下了今日大错!使得我父自刎殿前!我族人身死名破!我周氏鬼神无着!我国破家亡,却只能,含恨苟且!”
说着,周如水已落下了泪来,待她再抬首,湿润的眼底却已是清明一片了。她太明白,也太清醒,她轻抚着小腹,一字一顿,悠悠地说道:“现今,吾命孤寡!我自是可将凤阙给你,但我要这腹中的孩儿。你所言的,是你的子嗣,非是我的子嗣,更不是我周氏的子嗣!如今,我已没了亲人,便只要这孩儿!生下这孩儿,我自会将凤阙给你。”
公子峥愕然了,他从未想过,一向对他从无二话的周如水会断然拒绝他。他更没有想到,她会用这般温顺柔软的语气,威逼利诱着与他谈起了条件。他沉黑的眸里渐渐便升起了怒意,但周如水根本不再理他,一语言罢,已紧闭着眼背过了身去。
如此,公子峥紧握成拳的手掌握了又松,直过了良久,他才强压下怒气,阴沉地,确定地问道:“若是留下这孩儿,你便交出“凤阕”?”
“自然。”周如水点了点头,半晌,忽而又道:“我要见琅琊王五。”
“王氏家主?”闻言,公子峥顿足,面色微沉,隐怒渐甚。直过了半晌,他才终是念着往日情分,念着凤阙能给他带来的泼天好处,沉声应道:“然,便如你所愿。”
公子沐笙开道先行后,王家家军亦在领队长恭桓的指挥下,护着王氏马车入城。紧接着,又是一阵呜呼哀哉的留恋哭声。
王氏车队围城绕了半圈后,避进了一条无人暗巷。
马车一停稳,恭桓便握着腰间的弯月钩翻身下马,他神色肃穆地行至车前,一礼,屈膝便道:“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
“免。”车内,王玉溪单手支额,目光隔着车帷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了然问道:“吾回城之事,阿翁已晓?”
“南城门观者如堵,天骄公主求见您的消息一传,便都奔走相告了。”说着,恭桓拧了拧眉,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敢问这家中肃清一事,该当如何?”
王玉溪此次暗中回邺,便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准备处理族中之事的。但如今,因周天骄撞破了他的行迹,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罢了,只当好事多磨”微风拂过窗棂,王玉溪的笑温和至极,早定的计划因这插曲全盘落空,他也真真未恼。一阵安静中,他明亮的眸子忽转向一旁的空榻,单手扶着琴面,眸光深幽,在恭桓疑惑的目光中,竟是轻笑着,一字一顿地喃喃自语道:“周天骄么?很有趣不是么?”
闻言,不光恭桓,马车左右近侍也嗖的一声,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他们这主子,向来视女子如蛇蝎蝼蚁,何曾道过哪家姑子有趣?!
见状,王玉溪却是淡淡一笑,他疲懒地阖上眼,徐徐道:“回府。”
銮铃叮叮,当马车驰入宫道,周如水的记忆便也如那些长在宫瓦上的楞草,一点点生出了枝桠来。这是她自小生长的地方!这是她真正的故乡!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之情弥漫在她心尖,她的鼻头忽又涌起酸涩,泪水渐渐迷蒙了视线。
她明白,想要改变命运,光靠愿望是不够的,还需有力量,能够将自个连根从过去中拔起,即便血肉模糊也在所不惜的力量。
周如水掀开了帷帘,趴在车窗上,探出了头去。
本是同根生,公子沐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