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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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取出,常不忍丢弃,就在集市换取盘缠,倒斗淘沙的勾当,就是这么慢慢开始的。很多齐家祖先,是死在荒郊野外,被当成盗墓贼收敛,尸骨无存。所以齐家人和九门其他家族不一样,除了五爷年纪尚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之外,其他家族都苦大仇深,和他们聊天吃饭堂会压力巨大。
而齐家是少有了几代传下来,都很乐天知命的家族,因为风水先生洞悉天机,不受凡人疲累,自知福报,不畏横死。只是自己之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他觉得丢了齐家的脸。
他看着张启山,正色道:“此棺非同小可,齐家后人不敢不来,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齐家的后人,已经死在火车头里。”
张启山看着动容,皱起眉头,齐铁嘴继续说道:“现在战备,军列来往密切,这口棺材无法一直停在站里,而这口哨子馆没哑之前,绝对不可以移动,佛爷,要劳您张家的绝技了。”
张启山自小的经历就和大部分人不同,从军之后,见过太多死亡,对于生死,其实已经麻木,如果遇到野路子的土夫子,会说这口棺材不知其中何物,但丢颗手榴弹进去,里面是人是鬼下场也不会有太大差别,然而张启山知道,此时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副官在他耳边耳语,提醒这是日本人的陷阱,作出这么一个局面,棺材里面装满了炸药,伸手进去,一下触发,整个火车站都会炸飞,就是为了炸死他这个布防棺。
张启山摆手,所谓双指探洞,就是专破各种细微的机关,就算是个炸弹,以张家人的功力,也能直接用双指直接把机关拆了,这些炸药就在开战的时候直接还给前线了。按道理来说,哨子棺如若实在凶险,就地起火直接烹了也就罢了,以哨子棺犯险,大多为了私财。齐家人特地送来长沙,要他出马,恐怕里面的蹊跷不只那么简单。
出了铁椁室,三个人拆下防毒面具,张启山看了看日头,饷午尚早,对副官叹道:“我们家多久没有动那把剪子了?”
“三年零四个月了,佛爷。”副官道。随即轻声道:“下午有四辆军列过站,这辆货车必须移走。”
“那就别等了。”张启山看了一眼齐铁嘴,“算命的,你来帮我持锣。”
第七章 双指探洞()
齐铁嘴见张启山说完往站外走去,心中恍然。持锣用以惊马,张家人将双指伸入棺材洞口之后,如遇棺内异变,往往伴随尸毒,侵害全身,所以张家人在施展绝技之前,往往用一只琵琶剪卡住洞口,琵琶剪有索连着马缰,马耳后七分放置一只鸣锣,只要棺中有异,立即敲响鸣锣,惊马狂奔。马带动机括在瞬间收拢琵琶剪,将手臂剪断,可以保命。
持锣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差事,鸣错了,或者鸣晚了,都是天大的膈应,张启山让齐铁嘴持锣,这是在警告他,让他仔细想想自己的判断是否是正确的。不要轻下判断。齐铁嘴一下冷静了下来。明白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佛爷,佛爷。”他追上去。跟张启山并排,自己之前一时情绪起来,是希望张家使用双指探洞的功夫,但张家从东北带来的熟手,很多都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本来就青黄不接,张家人又血脉亲近,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要让张家人冒着断臂和丧命的危险,自己那么轻佻地讲出来,确实是不合适的。
“佛爷,老八说错话了,在兄弟们面前没有细考虑就把张家架了上去。”齐铁嘴道。张启山转头边走边对着手下的副官挥动了几下手臂让他们动作起来,问齐铁嘴道:“怎么?不敢持锣?”
“老八混江湖就靠一张嘴。佛爷你撕了它,免得我再说错话。”齐铁嘴心中暗愧,只好认错。
张启山停下来看着齐铁嘴,眼神如炽,却没有怒火:“老八,我要你仔细想想,你说的都是家事是否有谱,如果你有六成把握,你就持锣,无论出任何的事情,张家没有人会怪你。”
齐铁嘴点头:“佛爷,我能说出那些话,也确实是心中所想,句句都有根据。”
张启山转身继续前进,对副官道:“听到八爷的话没有?我们回府。”齐铁嘴跟在后面:“佛爷,佛爷,可是我紧张啊,我要是紧张崩出个屁来,惊着马连累了兄弟怎么办啊?”
张副官跟在后面就乐了:“八爷,我们都是战马,枪响都不惊,只听锣鸣而动,您屁有那么大动静?那您不用持锣了,持屁就行,我去给您准备红薯。”
“你懂什么,兴许会被熏跑呢?”齐铁嘴被调侃郁闷,就见一行人抬着各种撬棍麻绳圆木跑过。心中讶异。此时三人已经穿过了候车室,来到了马路上,就看到一辆军用卡车已经翻开了后斗,火车站四周都是帆布支起了帷幕,不让围观的老百姓看到。
“佛爷,我说这棺材不能动,只能在火车上,但您这卡车,您这是要搬回府上的意思吗?这里面的东西,动不得。”齐铁嘴冷汗都下来了。张启山来到吉普车跟前,叹了口气,拍了拍齐铁嘴:“算命的,它火车都坐过了,坐汽车怎么了,能不能不要那么迷信。”
“不要迷信,不要迷信你让我来干什么!”齐铁嘴被推进车里,就见张副官没有上车,而是转身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朝火车站内走去。齐铁嘴拉下车窗,就见那副官正在解开自己手掌上的绷带。还没看清楚他想做什么,车已经开动。
一路上都是准备离开的老百姓,车开得很慢,到了张启山府上,齐铁嘴已经熬过头了,从极度的紧张变成了魂不守舍的状态。用过午膳,喝了点酒才镇定下来。一直到日落西山,那棺材才运到院子里。
用滚木将棺椁平放到院中,四周立即拉起帷帐,院子大门紧闭。张副官满头是汗,大吼让卫兵上哨台加强哨防。
齐铁嘴看到棺椁之上,有几道血迹,沿着棺椁的缝隙涂抹,不知道从何而来。帷帐没有合拢之前,能看到在夕阳照射在生铁斑驳的棺椁表面,显得格外丑陋。
琵琶剪和鸣锣早已备好,张府是布防司令部所在,张启山当上布防官之后一直住在这里,节约警备力量。齐铁嘴提着锣,来到马的边上,非常尴尬。他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琵琶剪,之前他以为要马儿跑一段路才能转动刀锋,其实这把卡剪只要马往前一奔,立即就能卡死,非常灵敏。
“马儿,我们合作无间,合作愉快。”齐铁嘴有点哆嗦地摸了摸马的脖子,马一阵躁动,拉动后面的琵琶剪抖动。
齐铁嘴立即松手,看了看四周,所有的张家亲兵都冷冷地看着他。他终于又重新紧张起来。却见一个张家的亲兵已经光着上身,在用烧酒涂满自己的左手。张启山围着棺椁走了几圈,似乎在预估棺椁里面棺材的尺寸。
张家亲兵全部用烧酒涂抹均匀之后,跳到棺椁之上,来到棺材孔处,转头看了一眼齐铁嘴。
齐铁嘴背对着他,亲兵看了一眼张启山,张副官上前:“八爷,反了,你得看着。”
“哦,我看,我看。”齐铁嘴这才转过来,和亲兵对视了一眼。心中凛然,这孩子年纪很小,估计才十六七岁,张家人果然人丁凋零。佛爷你不生个二三十个,你这一身功夫将来传给谁?
张启山过去,伸手,那亲兵把头伸过来给张启山摸了摸。
“莫要害怕,仔细点。”张启山说道,说完坐到了那孩子刚坐的地方,也脱掉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了一只胳膊,将烧酒倒了上去。齐铁嘴知道,这是告诉所有人,如果这孩子失败了,张启山会亲自动手。不由头皮发炸,手上的汗都滴落到锣上。
那孩子看着张启山,眼神变得非常坚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把手,伸进了棺椁上方的那个洞里。
第八章 夕阳鬼棺()
此时的齐铁嘴,浑身发凉,感觉时光仿佛凝固。见那孩子将手缓缓的深入哨子孔中,很快整支手臂都沉了下去,身上的烧酒因为体温的上升快速蒸发,竟然出现了水雾。
四周没有一点的声音,齐铁嘴连大气都不敢出,手上的汗水浸满了提着铜锣的麻绳。
这几分钟时间,好似几个小时,忽然,那孩子的脸色一变,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几乎是瞬间,他发起抖来。抬头看着张启山。
张启山站起来,死死的盯着他,见孩子的另一手开始比划了几个指语,张启山立即摇头。那孩子虽然脸色惨白,显的非常害怕,但始终没有把手抽出来。
齐铁嘴的心脏几乎跳到胸口,他内心一直祈祷希望是虚惊一场,但现在看来,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棺材中确实有异,但到底那孩子摸到了什么,他看不懂张家的指语,无从得知。
张家的小孩,之前听佛爷也说过几次,说在东北族楼,对于张家孩子的训练非常严苛,那些孩子的喜怒哀乐大多都已经消失了,但在长沙出生的一代虽然同样严苛的训练,但心性上软弱了很多。
齐铁嘴识人面相,一看就知道佛爷说往事有很多保留,但对于孩子这一说,应该还是有感而发。不过齐铁嘴认为孩子就应该软弱点,如果有一个孩子从小就冷静异样,这孩子的一生,恐怕会凄惨而不自知。
张家人即使是所谓软弱的孩子,在战场上之凶狠,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定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张启山看着孩子继续打的指语,脸色阴沉下来,他做了个手势,这个手势齐铁嘴大概看的懂,是让孩子把手取出。那孩子发着抖却露出了倔强的表情。似乎还要继续。
齐铁嘴脑子转的飞快,心说你们到底在交流什么,是孩子摸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让他无比的害怕,张启山让他拔出手换自己,他却不愿让佛爷犯险?几乎就在齐铁嘴心念思索的瞬间,那孩子忽然浑身一震,叫出了声来。接着就见他的整个肩膀猛的往哨子孔里一沉,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了进去。他用另一手死死压住棺身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棺中的力量极大,他毫无办法,瞬间半个肩膀都被拖了进去,能听到整个肩头被挤压的发出骨干爆裂的声音。
剧痛让这个亲兵大叫了起来,张启山一跃上棺椁,托住孩子的脖子,用力一抬,手上的血管鼓出,将孩子拔出了半尺,就见孩子手臂上一片红疹爬向肩膀,张启山暴起大叫:“算命的!”
齐铁嘴完全懵了,被这大喝惊吓,手里的鸣锣落地,咣当一声巨响,身边的大马抬脚往前狂奔。只是瞬间,齐铁嘴眼前一片空白,只听的琵琶剪合拢的金属摩擦声和那个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鸣锣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回想,眼前的空白淡去之后是满棺椁的血和冲上来的医官。齐铁嘴双眼一翻白眼,差点晕了过去。
“八爷!”没等他缓过来,那面铜锣却又被副官塞进了他手里,一边的大马也牵了回来扣上机扣。张启山甩掉上衣蹲在棺椁上孩子刚才蹲的地方,将左手放到了琵琶剪刀中间。
还来?齐铁嘴浑身哆嗦,几乎要跪下来,张启山的声音非常平静,一点也不似刚才大吼过:“老八,看着我。”
齐铁嘴抬眼,张启山已经将断手取出,整只手已经被血染红,他将断手丢给医官,接着将自己的手狠狠地插入哨子孔内。齐铁嘴脑子一片空白,满鼻子的血腥味让他几乎要立即呕吐出来。为怕手软鸣锣落地,他死死的抓着这只锣,不让自己背过气去。
就见张启山的身体猛的一震,似乎也摸到了什么,他却没有丝毫的害怕,脸色阴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齐铁嘴看到他的脖子和胸口,抹过几丝暗红色的线条,似乎是体内的血管里的血色被酒气带了出来。接着张启山的整只手臂自己往棺椁内猛的一拧,没有人听到任何的声音,但却能感觉到这一拧的气力之大,接着,张启山慢慢的把手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他的手中全是污黑的东西,不知道是血还是棺材里的秽物,能看到他把那个东西,放到夕阳下观瞧起来。
第九章 龙骨随葬()
齐铁嘴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何时,他发现自己睡在布防司令部的客房,床头放着一杯水。别无他物,整个客房赶紧的除了必需品,一点装饰都没有。
记得之前看过留洋的谭采复写过一本书,里面提到过普鲁士皇帝卧室之内只有铁床和一只梳洗的铁盆,以保持铁血持军的传统,不知道佛爷的卧室,是否与他一样。如果如此,佛爷平日里的专注倒也有了解释。
这水杯是景德镇早年一个客商为谢卦烧的,带彩瓷的一共七十三只,他在九门堂会的时候,送给了佛爷。现在就那么随意的放在客房里,估计佛爷也是直接拨给了司令部当餐具用了。如此看来,以后送佛爷东西,要看前线是否用得。
将水喝了,冰冷的水温下肚,齐铁嘴才觉得胸口舒缓一些,他也知道这种压抑并不来自于病痛,而是来自于他见到的惨烈场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造成的。齐家人乐天知命,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错,佛爷家也不需要他心有凄然,自己责怪自己,但想起那孩子的眼神,他心中还是堵的慌,一条手臂,对于那么年轻的一个孩子,失去一条手臂实在是——
他披上衣服走出客房,就看到有卫兵在门口等他:“八爷,您休息好了?”知道佛爷肯定没有休息,还在做事,自己肯定要去帮忙。
齐铁嘴对卫兵哈了下头,“兵爷带路。”
一路行到了张启山的办公室,另一个士兵和他擦身而过离开了办公室,一晃看到士兵的脸,和刚才探洞的小鬼很是相似,估计是嫡亲的兄弟,年纪要大一些,齐铁嘴心中难过。现在中国上,多少这样的孩子,连命都没有保住,战事逼近,也许下次见这孩子,就是在战场上。
张启山的办公室以前是土阀的府邸,很是宽敞,张启山开着台灯,桌子上放着一只托盘,里面他从棺材中取出的物件,已经清洗干净了,这是一块黑色的动物甲片,上面有一些奇怪的花纹,似乎是龙骨的碎片。
光绪二十五年,王懿荣染疾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