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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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英明——”
“然——”但不等李御史将话说罢,那头德荣帝又慢悠悠地开了口,“无奈国库空虚,一时之间确实拿不出一百万两银钱。此事着实急不得,朕看,就暂且搁置,容后再议罢。”
言罢,朝着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立刻心领神会,顺着德荣帝的意上前半步,拂尘一甩尖着声音便道:“退朝!”话音未落,德荣帝便起了身,任由身旁的太监搀扶着出了议事殿。
德荣帝一走,众卿百官面面相觑,但不多久便也陆陆续续地散了。平津侯正待离去,突然听得身侧隐隐似有泣声。
“国君不仁!国君不仁!”李御史看着蹒跚离去的德荣帝,气得老泪纵横,“得此昏君,我大乾……我大乾不保啊!”
平津侯侧头睨了李御史一眼,叹了一口气:“天子如何岂是我等臣下可以妄议?朝代不同,规矩不同。纵为言官,处于天子脚下,李御史也该慎言才是。”
话至此,也算仁至义尽,整了整朝服,转身退出了议事殿。然而,还未出皇城,却忽听身后一道尖锐的嗓音隔空传了过来。
“平津侯留步!”
平津侯回头一看,却是那一直侍候在德荣帝身侧的大太监,微微拱了拱手,只笑道:“不知福公公有何指教。”
福公公面白无须,眯着眼睛笑得如同一尊弥勒佛:“指教如何敢当?不过是圣上唤咱家过来给侯爷传个话罢了。”
“愿洗耳恭听。”
“侯爷也是知晓的,宫里头的皇子多,都已开春了,现如今却还有好几个皇子未曾选用过伴读,”福公公笑着,“若未记错,侯爷家的世子爷如今也是岁数了罢?”
平津侯眉眼不动,依旧笑着:“只怕是公公记错了,我家小儿虽未及冠,却到底也满了十五,以这个年纪再做几位皇子的伴读,委实不大合适。”
“如何会不适合?”福公公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拂尘,笑眯眯的眼睛看着平津侯,一字一句之间意味深长,“年幼的皇子且不说,这稍年长些的……宫内却也是正巧有呢。”
平津侯微微抬了抬眼:“公公的意思是——”
“咱家的意思如何并不打紧,最重要的,却还是侯爷的意思。”福公公笑着道,“这话咱家已经给圣上带到了,那咱家也就不耽误侯爷行程了。只是这几日还望侯爷能够慎重考虑,尽快……给圣上一个答复。”
“一定。”平津侯拱了拱手应道,随后待得福公公转身离去了,又兀自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这才坐上轿子起程回了府。
一进侯府,见着府内正带领着小厮打扫院落积雪的管家,平津侯开口便问:“世子现在何处?”
管家走过来给平津侯行了一礼,思索片刻,道:“早些时候世子带着知夏一同去了夫人那儿请安,现下,世子恐是还在夫人院中。”
平津侯点了点头,转身一边朝着白氏的院子走去,一边问道:“夫人和世子可曾用了饭?”
管家摇了摇头:“未曾。”
“那今日早饭便就在夫人屋子里用了,”平津侯道,“你且唤厨娘好生准备准备。”
管家应了一个“是”,赶紧便朝后院走了去。
入了白氏的院子,还未进屋,便听得自屋内隐隐传来一阵笑声,阻了门外守着的小厮通报,推了门进了屋子,笑道:“到不知是什么笑话,能让夫人如此开怀?不若说出来听听,让我也乐上一乐?”
洛骁闻言,笑着起身接过平津侯脱下的外袍:“不过是些坊间段子,怎好在父亲面前献丑?”
“正是呢。”白氏用帕子掩了掩口,眉眼弯弯地迎了上来:“侯爷今日下朝却比平日里晚了些。”
平津侯摇了摇头:“朝堂之上尔虞我诈……”随即皱了皱眉却又住了口,“说不得,说不得。”
“既然说不得,那就不提这些烦心事。”白氏倒是通透得很,温声细语将话题转了过去,“昨夜下了一夜雪,清晨的时候我特意唤了几个丫鬟去园子里采了些春雪回来。”伸手给平津侯倒了一杯茶,“这是方才用雪水煮好的新茶,我记着侯爷于此最是偏爱的。”
平津侯看着白氏,心头舒缓了不少,喝了一口茶水,也微微笑着放松下来,和妻儿之间又闲聊了几句体己的话,一同用罢了饭,这才和洛骁一道离开了白氏的屋子。
“父亲可是有话想要告诫于我?”随着平津侯出了院子,还未到书房,洛骁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稍前一方的平津侯,突然笑着开口问道。
平津侯侧头看了看洛骁,没有说话,却是直接将人领到了书房。
“你在门外守着,不必跟进来了。”看着平津侯径直进了书房,洛骁侧头同知夏吩咐了一声,而后关了门也紧跟了上去,“父亲。”
平津侯站在书案前背对着洛骁,看着面前挂着的山河落日图,突然出声问道:“骁儿,为父问你,对于帝京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
“父亲?”
“此处无外人,你只管说便是。”平津侯道。
洛骁眸光微微一闪,随即冷静道:“德荣帝昏庸,重小人、远贤臣,朝堂之上多是蝇营狗苟之辈却少清廉可用之才。况北有蛮夷虎视眈眈,南有苗疆蓄势待发,如此二十年,我大乾王朝危矣。”
平津侯转过身看着洛骁,蓦然大笑出声:“好一个‘多是蝇营狗苟之辈,却少清廉可用之才’,骁儿,你这一骂,可是也将你爹给圈框进去了!”
洛骁却微微垂着眼帘,淡淡地笑着反问:“父亲觉得我所言有虚?”
平津侯一点点收起了笑,深沉的双眼紧盯着洛骁,那戎马半身而磨砺出来的压迫感简直令人不寒而栗:“如你所言,我大乾二十年内必亡?”
“然。”洛骁却依旧神色淡淡,他不躲不闪地与平津侯对视着,一字一句清晰道,“德荣帝昏庸,几位皇子却胆识不凡。大皇子闻人轩仁厚亲民,二皇子闻人渚勇猛果敢,六皇子闻人舒才识过人,七皇子闻人安……聪慧机敏。每一人皆是不凡,于江山社稷都堪称栋梁之才。”
“为何绕过了三皇子?”平津侯饶有兴味。
“太子?”洛骁微微弯起了唇角,“太子是大乾之储君,未来天下之主宰,身为臣下又怎敢妄议?”
平津侯瞳色一沉,却是懂了洛骁的言下之意。
“大皇子年岁最长,二皇子母妃有正得宠的兵部侍郎撑腰。”平津侯沉沉开口,“六皇子母妃薛氏妃位虽低些,但凭着德荣帝对她的荣宠,日后如何却也难说。至于七皇子……七皇子乃是圣上与新后的第一个孩子,虽说不能算是嫡长子,却也是血脉正统的嫡子,”话至此,声音又沉一分,望着洛骁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为何你众人之中,你独独看好太子?”
洛骁抬了眼,笑了:“就凭他是德荣帝最爱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
平津侯一怔,忽而又想到了福公公临别前那句意味深长的叮嘱,微微垂了垂眼,而后仿若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用力地握了握拳头。
“骁儿——”平津侯喉咙微有些干涩,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赌,用身家性命在赌,若是赢了便是一世荣宠福泽后代,若是输了……
“明日起,你便入宫罢……”平津侯压着洛骁的肩低声道,“记住,在宫内侍候太子读书,万事小心,千万莫要丢了平津侯府的脸面。”
洛骁对上平津侯复杂晦涩的视线,许久,缓缓后退了半步,低着头拱了拱手,话音掷地有声:“儿定不负父亲期望。”
第3章 计较()
第三章
“也不知晓父皇是如何思量的!”闻人安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桌子上,瞪大着眼睛,很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闻人久双手捧着茶盏,眉眼不动:“父皇如此安排自然有父皇的道理。”
“但却也不能如此!”闻人安探了身子捉住他的手,看那苍白却无甚表情的脸,忿忿怒道,“听下人们说,那平津世子虽然有个厉害的爹,但是本人却寡淡无趣的很。既无殿堂功名,又无沙场战绩,让这么个笨手笨脚的纨绔子弟侍候在太子哥哥身边,简直荒唐!”
闻人久垂了垂眼,并不说话,只就手饮了一口茶。
“太子哥哥本来身体就不好,选伴读自然是要选个能将哥哥照顾周到的才最是妥当——”闻人安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顿了一顿,甚体贴地道,“正巧父皇的圣旨还未下,不若我去替太子哥哥求求父皇,让他重新替哥哥挑选一个优秀的儿郎?我瞧着,去年在殿堂之上拔得头筹的那个状元郎就是十分好的。”
“不必了,不过是一个伴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闻人久淡淡抬起眼,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上,唇却如嗜了血一般殷红,“莫说是个纨绔,便是条狗,却又有什么打紧。”
“圣上一言,重逾千钧。若是父皇日间许诺了平津世子伴读一事,夜间便改了口,此事传出去,只怕有污圣上之名。”
闻人安一张脸蓦然白了一白,静默了片刻,暗下握了拳强笑道:“这倒确实是臣弟考虑不周了。”
“无碍。”闻人久稍稍倾了倾身子,缓缓为闻人安添了茶,轻声道,“左右孤这宫内也无甚旁人。”深黑色的眸子看着他的,仿佛夹杂着细碎的笑意,“不过,一旦出了这东宫,七弟可就不能如此肆意妄言了。”
“毕竟,这宫里头——”长长的睫细微地颤动着,闻人久声音清冷低柔恍若耳语,“可不尽是些如七弟一般温柔良善之辈。”
等遣了太监护送着闻人安出了东宫,闻人久这才出了厅子唤了丫鬟进来重新将此收拾了一番。张有德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见他面色冷淡,一时间心头不由得也有些惴惴不安。
“看见了罢,”闻人久坐在椅子上,笼了双手望着张有德道,“孤的好七弟这是真心将孤当做傻子来哄呢。”
张有德站在一旁,听得这话便笑道:“却也不能怪七皇子如此做派。”
“虽说近些年来圣上对平津侯的荣宠稍弱了一些,但那毕竟是手握三十万兵马的权臣。一旦圣上下旨定下了平津世子的太子伴读身份,那么这帝京的天——恐是要生变了。”
闻人久缓缓直起身,眸底似是古墨一般的浓黑:“闻人安虽生性狡诈,然终归还是年岁不够,沉不住气。只怕今日他这一来,却也是瞒着皇后那头独自拿的主意。”
张有德点了点头:“但无论怎样,平津世子入东宫已成事实。于此之外,旁人再如何,于太子而言也是无甚紧要了。”见闻人久铺了宣纸于书案上,便走得近了些伸手磨起石墨,“只是平津世子幼时常与侯爷出入军营,与京中权贵交往一直不多,以致奴才至今也未曾有幸与世子见上一面——却不知终究是怎生的一个人物。”
闻人久拿了笔,眼眸微垂,苍白的肤色映衬着,越发显得那唇颜色艳得妖异:“便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如今做了孤的狗,”唇角冷冷勾了一勾,“孤也定要他跌进这皇城的泥潭里来!”
是夜,洛骁正在屋内看着书,忽听外室蓦然传来了些许响动,便搁了书朝身旁伺候着的知夏瞧了一眼,知夏点了点头撩了珠帘朝外看了一看,还未见着什么,便正面迎上了一直在外守着的寻冬。
“外头怎生的那么大动静?”知夏放轻了声音问道,“仔细惊扰了小侯爷读书。”
“可不能怪我。”寻冬却是不怕知夏的,朝内里头探了探脑袋,见着洛骁便脆生生地道:“世子爷,是夫人到了。”
洛骁闻言站起了身,不过一个转念便就知晓了白氏的来意,点了点头便道:“快将夫人迎进来。”
寻冬和知夏应了一个“是”,赶紧出了屋子,将白氏从院子里迎了进来。
“夜深露重,娘亲有话怎不待得天亮再告知于我?”洛骁将白氏引到桌旁,接过白氏脱下的貂裘,四处看了看,“怎就娘亲一人?沐春与画秋为何不陪着?”
白氏摇了摇头,坐在圆木椅上,抬眸望了一眼洛骁,道:“骁儿,你知为娘今日来到底是为的什么。”
洛骁默了一默,于白氏对面落了座,而后朝着知夏和寻冬睇了个眼色,知夏和寻冬立即心领神会,福了福身子,便随即双双退了出去。
“骁儿,娘知妇道人家不该干预外事,也知你素来谨慎万事自有分寸,然……”白氏蹙眉,深深地看着洛骁,“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虽然今日侯府正得盛宠,但以往多少天潢贵胄的满门倾覆,到底不过是那天子闲来一个念想——你可知晓?”
“娘,儿知晓。”洛骁笑了笑,为着白氏斟了一杯茶,“儿知娘亲您惧怕太子失势累及侯府,但是,儿却深信,儿所追随的,必是这天下不久之后的真正主宰。”
“当世大乾国君不仁,国势颓靡,况四周又有强敌正伺机而动。乱世将至,如若此时不动,二十年后我平津侯府只怕也将不再复存。”洛骁将茶盏推至白氏面前,“儿知娘亲生于安国公府,自小所见不同寻常,虽为女子,于国于家,心中必然也是自有沟壑。只是太子伴读一事,我与父亲皆已决定,还望娘亲信我一次。”
白氏接了茶,怔怔片刻,叹了一口气,却终于还是笑了:“却不知我儿已成长至斯。”一手按住洛骁的手,一双美眸依旧夹杂着三分担忧,“娘知你意已决,我也不愿再做干涉。只一点——宫内处事不比府内,言行举止皆需谨慎而行。千万莫要出言无状,得罪了太子,届时——”按着洛骁的手蓦然紧了紧,眸内忧色越发沉重。
“娘请宽心。”洛骁微微笑着用另一只手安慰性地握住白氏的手,眼神却清明坚定,“儿自谨遵娘亲教诲。”
第4章 入宫()
第四章
宫里头的皇子们到了年岁都是要一齐去太学院读书的,但因着德荣帝挂念太子体弱,终究还是免了他劳累奔波之苦,只专门请了翰林院学问最好的严太傅日日前去东宫为太子讲学。而洛骁身为太子伴读,便也自然留在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