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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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洛骁不明所以。
“凉了。”闻人久音色清冷,像是不带半丝尘世的烟火气一般,“叫人拿过去再热一热。”
洛骁摸了摸碗底,却没说什么,笑着应了一声“好”,便起身想要端着药碗出去。张有德见状,连忙赶了上来:“可不敢劳烦世子爷,奴才来就好、奴才来就好!”
说着,拿了药碗,赶紧转身出去了。
内殿便只剩下了洛骁与闻人久两人。
“太傅呢?”洛骁让闻人久松了手,自己半倚着墙,淡淡出声问道。
“先前钱太医走后,太傅见殿下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便也就跟着离开了。”洛骁收回手,坐在闻人久床前,道,“太傅很关心殿下。”
闻人久点了点头,微微弯了弯唇:“严太傅是个极好的老师。”
洛骁也笑了起来,但笑了一会儿,却又是叹了一口气:“昨天……到底是勉强你了。”
闻人久微微眯着眼睛望他。
“下次再带殿下出宫,事先可得再计划得周密一些才是。”洛骁望着闻人久,道,“若是再像这次一般,同我出去一次回来便病了,来来去去折腾殿下,怕是张公公都想代替殿下要杀了我了。”
闻人久略有些奇异地看了洛骁一眼:“下次?”
洛骁更加讶异地看了回去:“殿下昨日才同意的,莫不是才过了一夜殿下便忘了?”
闻人久终于笑了起来,不同于之前洛骁曾看过的总是带着一点嘲弄味道的轻笑,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闻人久从心底笑出来的样子。不如何夸张,却像是有琉璃般的光从那双纯黑色的眸子里溢了出来。
只一笑,却像是让人听见了那满树花开的声音。
“洛子清啊洛子清。”闻人久看着洛骁叫着他,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是极愉悦的。
洛骁微微笑着,也不多问什么,只是看着这个天下至贵的少年在他面前难得一见的失态模样。
“能用则重用,不用则杀之。”闻人久的声音低而轻柔,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冷意,“孤现在倒是开始庆幸,你洛子清这个人独独只会是孤的臣子了。”
第14章 谈话()
第十四章
洛骁从东宫那头回到平津侯府已是日暮时分,轿子刚刚落地,还未出轿,便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伸手撩了布帘朝外看了看,就见一直守在侯府门前的管事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欠了欠身便道:“世子爷快些进府罢,侯爷正在书房等着世子了。”
洛骁点了点头,看样子倒也是丝毫不意外的。从轿子里走出来,朝着那管事道:“现下我也有事想要说与父亲听,这倒是正巧了。父亲估计已经是在书房里等久了,我们走罢。”
管事应了一声,赶紧随着洛骁一同进了府。
还未走几步,刚到了长廊,却遥遥地见了白氏带着沐春正向这头走过来。白氏抬头见了洛骁,面上的忧色更重,快步走到洛骁面前,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骁儿,你今日……”
“娘亲且宽心。”洛骁却不正面回答,只是微微笑着道了一句,“儿所做的事,心中自有分寸。一切交予儿自行处理便是。”
白氏被洛骁气笑了:“你的口气倒是大!”
洛骁却也不争辩了,只是依旧笑着看着白氏,也不骄傲自得、也不慌乱畏缩,姿态从容淡定的很,半点也瞧不出他在日间做了怎样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白氏见了这样的洛骁,便是一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了。有着这样清明大气的眼神的人,必是意志坚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就像她的父亲、她的嫡兄,还有她的夫君。
这样的人,即使是她劝,也是劝不住的。
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已经比她还要高上些许的儿子,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你父亲还在等着,快些去罢。我让厨房做了一些甜汤,正用小火热着,待会儿等你回房了,我再叫寻冬去给你送过去。”
洛骁点了点头,与白氏作别,然后便径自去了书房。书房里平津侯正在看着书,见洛骁来了,倏然抬了眼,对着他道了一声:“回来了?”
洛骁随手将书房的门关上了:“父亲。”
平津侯的面色与平常倒是没什么变化,见着洛骁,淡淡地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罢。自从你去了东宫给太子做伴读,你我父子二人倒是有段日子没有好好说会儿话了。”
洛骁走到平津侯面前坐下来,笑着道:“明明是父亲事务繁忙,平日里难得见上一面,怎的现在却把罪过全数推到了儿身上?”
平津侯朗声笑了笑:“你这才去太子身边读了几日书?今日也知道倒打一耙了?”看着洛骁,“是有了太子撑腰,如今这身子骨都硬起来了?”
正题这便就开始了。
洛骁心中明白这是他父亲要拿白日东宫他杖毙了王妈妈的事来发作他了,微微一笑,只装糊涂道:“父亲这话说的儿却是听不懂了。”
“你竟也还有听不懂的话吗?”平津侯沉声道,“日间我外出,正巧碰上了兵部侍郎一行人,他们见了我,可都向我夸着我这平津侯府里养出了一个血性的好儿郎。”
洛骁垂眸听着,也不做声。
“这才入宫一月,你竟然就敢处置了皇宫放在那东宫里的‘钉子’,”平津侯望着洛骁压着声音道,“你还真是初生牛犊啊!”
“父亲认为这王妈妈不该杀?”洛骁沉默了半晌,忽而抬眼问着平津侯道。
平津侯道:“自然不能说不该杀,只不过这王妈妈到底是皇后的人,就算是动,也不该在眼下这个时候动。殿下虽然出生正统,但是到底羽翼未丰。这个时候与皇后撕破了脸皮是没有半分益处的。”
“父亲真的以为皇后会因为一个王妈妈与太子在这个时候撕破脸?”洛骁又是一问,眉目之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平津侯的一番话下,竟是没有半分慌乱的样子。
平津侯审视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嫡子,皱眉道:“你以为不会?”问完见着洛骁依旧一派从容的模样,也是笑了,靠在椅背上问道,“那你倒是与我说说,你凭什么以为皇后不会翻脸。”
“自然是因为皇后是个聪明人。”洛骁弯了弯唇角,道。
平津侯看着洛骁,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洛骁便道:“如今朝堂之上党派划分明显,几位皇子对于‘太子’一位都是虎视眈眈,相较之下,久病不愈且无母妃看顾的太子反而威胁性反而变成了最低的一个。”
“且太子记名在皇后名下,说出去也是她的儿子。皇后素有贤德之名,哪怕是心中忌惮,但是面上在除去其余几位皇子之外,对于太子还是亏待不了的,不然残害先后遗子之名一旦传出去,怕是这名声日后便难听了。”
“只是如此?”平津侯继续问。
“自然不止。”洛骁微微一笑,“说句大不敬的,便是日后德荣帝驾崩,太子登基,那皇后也是能坐上太后一位的。大风大浪她都经历过来了,又何必要在此时自毁城墙,与一个‘命不久矣’的太子过多计较?”
“最重要的是——”洛骁一字一句道,“那王妈妈是由我杖毙的,哪怕是怪罪,也要只能怪罪我的。可是如今南北皆有强敌,正是用人之时,父亲手下拥有三十万兵马,即便是忌惮着父亲,她也万万不会在此时与我平津侯府过不去。”
平津侯眸色沉了沉:“你这算盘打的倒是精妙,竟然是连整个侯府都给你利用去了!”
洛骁站起身来深深给平津侯鞠了一躬:“儿不孝。只不过,作为殿下的臣子,儿又怎么能看着主子在病中受辱却在一旁不闻不问呢?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今日之事,还请父亲原谅。”
“好一个‘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平津侯深深地望着洛骁,然后却是笑着叹了一口气,“你都已经搬出太子来了,还能让我说些什么?罢罢罢,你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就好。”摆了摆手,“回去罢。”
“儿知道。”洛骁又一鞠躬:“那今日儿就先行告退了。”
平津侯看着洛骁行了一礼之后便径直出了书房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骁儿!”
洛骁转过身子看着平津侯。
平津侯与洛骁对视着,半晌,低声问道:“那太子的病……”
“不过是寻常发热罢了。”洛骁微微笑了笑,“再有两日便该大好了。”说至此,看着平津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得更深了一些,道,“有些事情,光凭耳听,可不一定是真实的。父亲您说可是?”
平津侯这下便是懂了。笑着摇了摇头,许久才低声叹息了一句:“到底是苦了太子了。”
第15章 吃药()
第十五章
洛骁从平津侯那处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信步走过中庭,穿过花园,再走不多时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寻冬正探着头朝外瞧着,等见到了人,便赶紧笑嘻嘻迎了上来:“屋子里的饭菜都叫厨娘在后头热了三回了,世子这可总算是回来了!”
“就你一个?知夏呢?”洛骁朝着寻冬看了一眼,一边朝屋内走着,一边问道。
寻冬嘻嘻一笑,道:“在呢,在呢!这会儿,正是在屋子里收拾着呢。”
洛骁点了点头,撩了帘子去了内室。内室里知夏正摆弄着餐具,见洛骁到了,把碗筷搁下了,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世子,侯爷那边……”
“没什么。”洛骁坐到桌旁,伸手执了筷子,显然对此没有什么兴致多谈,只轻描淡写地道,“父亲不过是与我说几句寻常的话罢了。”
知夏与寻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心中明白这是自家世子爷不愿开口的意思的,便也就不再谈这个话题,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侍候着洛骁用完了饭。
等洛骁吃完,知夏手脚伶俐地将桌子收拾了,寻冬便赶紧将温着的甜汤端了上来。洛骁不嗜甜,甜汤只是喝了两口便止了,右手拿着勺子,轻轻在那盅里舀了舀,看着那粘稠的半固状汤水,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勺子复又放了下来,微微地笑了笑。
“寻冬,明儿个早上,你去唤个小厮去早市上替我跑一趟。”洛骁抬眸看着寻冬开口道。
“世子可是缺了些什么?”寻冬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不过即便是缺了什么,又怎么好去早市上买?直接通知了管事让他去店里置办,这不更方便么?”
洛骁笑着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子,背过身去道:“你只管叫人去了便是。”
而与此同时,东宫。
闻人久倚在美人榻上侧头看了一眼张有德,清冷的音色里夹杂了些许别样的意味:“你是说,王妈妈死了?”
张有德点了个头,替闻人久将灯芯挑了挑:“今日白天那会子的事儿了。”看着闻人久,道,“世子见殿下高热不退,便让墨兰和墨柳两个丫头去冰窖那里取冰,谁知道那个王妈妈百般推辞最终竟然推说东宫里的冰是叫太妃用去了。世子一时发怒,便叫人将她当众杖毙了,是说东宫里不留吃里扒外的刁奴呢。”
“这个洛子清倒也真是敢!”闻人久垂了眼,若有似无地弯了弯唇角,双睫未完全遮掩住的黑瞳溢出一丝流动的光彩,“不过,他这一步走得确实是好。且不说这个时候杀了王妈妈,纵然皇后心中的百般忌恨,对于平津侯府、甚至是对于孤,也是不敢妄动半分的,更何况——”唇角的笑意深了些,“孤这东宫,放任了这么些年,到如今也该好生整理整理了。”
次日一早,洛骁便坐着轿子去了东宫。进了青澜殿,洛骁见了正半躺在床榻上吃着粥的闻人久,便径直走了过去:“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睡了一夜,已经无大碍了。”闻人久让张有德将用剩的早膳撤了下去,说着就要下床,“今日不用读书,你不在府内休息着,怎么大清早的还是来了?”
“臣自然是担心殿下。”洛骁微微笑着,看着闻人久道。
闻人久颇稀罕地瞧了一眼洛骁:“孤有太医瞧病,有仆从侍候,你须得担心什么?”
洛骁意味深长地看了闻人久一眼,而后垂着眸,正正经经地道:“自然是怕那群奴才手脚蠢笨、做事不仔细,将药不是弄得太热或是太凉,耽误了殿下用药的时间。”
闻人久的眸子微微垂了垂,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病色,他看着自己放在床褥之上的手,半晌淡淡道:“世子此话何解?孤却是听不明白了。”
“殿下不明白也不打紧,”洛骁笑了一笑,朝着屋外看了看,“不过我想着,张公公大约是能明白的。先前我听说太子日间的药还未曾用,方才便让公公去取了。这会儿瞧着,也该回来了。”
闻人久蓦然抬了抬眸子,还未说话,却听见外间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吱呀——”的一声推门声,便见张有德端着盛放药碗的托盘走了进来。
洛骁从张有德那里拿了碗,用指腹试了试温度,笑道:“不过今儿这药是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冰至五分热了,此时用药正是刚好,殿下您看?”
闻人久接过碗,看着瓷白的碗里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浓黑色药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唇却微微抿了抿。虽说不如何明显,但却的确是个不怎么情愿的模样。
洛骁将闻人久的表情收在眼底,觉得有些好笑。那个他暗自对抗了那么多年,在他眼中多智近妖,甚至连宗人府的刑罚都不能使他眼泪的闻人久,居然会——害怕吃药?
这样鲜活、柔软并且不那么完美的闻人久完全颠覆了他的记忆中那个艳丽却如同全身包裹着荆棘一般的青年形象。
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闻人久,洛骁居然会觉得有些莫名的愉悦盘旋在心头,甚至令他会忍不住想要弯唇。
“快些罢,不然的话,药又该凉了。”洛骁看着闻人久满脸细微的挣扎表情,心中不知怎么的就起了一点捉弄的意思,故意说着恶趣味的话,然后便见着闻人久的睫又极细微地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