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第3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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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闻野吊足了胃口。她受够了。赶紧见了赶紧了事。
吕挥手示意:“姑奶奶怎么说,怎么办。”
阮舒应声眉心一跳——还真是姑奶奶?这称呼直接是辈分?抑或仅仅某种地位的尊称?
“欸欸欸,好的好的”年男人点头哈腰。
阮舒瞥回眼。
年男人已将轮椅推过面来。
轮椅的男人瘦骨如柴,皮肤明显有大面积萎缩的现象,亦可见有些年月的烧伤痕迹,是以瞧不准确年龄。
且,他大概患有帕金森,只是坐在那儿而已,身体也震颤得厉害。呈痴呆的状态,目光呆滞,张开的嘴里不断涎下口水。
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对方的面容一经入目,阮舒遽然怔忡。
即便烧毁了大半,即便未烧毁的另外一半脸也下垂衰老得厉害,依旧不妨碍她第一眼认出他来。
是他……
是那个本应该在二十多年前葬身火海的男人……
那个将她和庄佩妤困在城村八年的,她曾经当作生父的养父……
怎、怎么会……还活着……
而且怎么会在江城?
“姐。”庄爻低声,充满关切,手不易察觉地虚虚握在她的手臂,似是在担心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阮舒稳了稳心绪,重新凝睛时,却见轮椅那个男人原本呆滞的目光像突然有了焦点。
焦点正落在她的脸。
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之于他而言,这样的反应已经算非常大的。
阮舒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脑子里哗啦啦划过的全是本以为已模糊了记忆的当年的那场大火。
他酗酒。他一醉酒打人。
每次他打她和庄佩妤时,她都在心里恶毒地诅咒他喝死。
她认定他早晚要死在这面。
或许她的执念真被老天爷所听见,那天深夜她熟睡时,突然被庄佩妤着急地摇醒,她才发现家里起火了,烟熏得她直咳嗽。
庄佩妤二话不多说,拽住她往外跑。
她跟不庄佩妤的脚步,而且地面貌似被泼了油,很滑,她数次摔倒,整个人被庄佩妤被半拖半拉。
她扭回头去,发现到那个酒鬼躺在客厅的地一动不动,对周边的火势毫无察觉似的。
她转回脸来,仰脸盯着头也不回的庄佩妤的后脑勺,一鼓作气憋住劲儿不给庄佩妤拖后腿,学着庄佩妤头也不回。
快速离开房子,庄佩妤带着她躲在黑漆漆的角落里,看着火焰从里面慢慢烧到外面来,这才引起了周边房屋里的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开始救火。
当然,救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些人好心好意,只是房屋连着房屋靠得太近,担心火势蔓延受到波及罢了。
正值隆冬,她是从被窝里被直接拽出来的,身衣着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她缩着脖子,有点担心地问庄佩妤:“他会不会被救出来?”
“不会。”庄佩妤的口吻肯定,声音当时的气温还要冷。
那天晚她尚懵懵懂懂。过两三年后,她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在心里模糊地有自己的猜测,猜测那个男人死一般躺在地的原因,猜测地面为何有油,猜测庄佩妤为何那般确信。
在两亿和庄家两件事出来之前,她一度认为自己是知道庄佩妤最多秘密的人。她知晓庄佩妤顶着林平生林夫人的头衔之下,曾在城村有多肮脏的过往。于是她揣度过,这恐怕也成了庄佩妤越来越厌恶她、越来越疏离她的其一个原因。
可这个男人,居然没有死……
明明他们一家三口都在那场大火死掉了才对……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活着?”阮舒颦眉,话出口之后,察觉自己超乎寻常地冷静。
那个年男人应声噗通一下,双膝跪倒在地:“姑奶奶,我大哥当年一时贪心鬼迷心窍,才做了那等的错事,他遭天谴都不够赎罪。现在姑奶奶您回来了,要如何处置,听凭您的吩咐。”
他重重地磕头到地:“算是到庄家列祖列宗的祠堂前指认庄满仓,我也没在怕的,一定帮姑奶奶您揭露庄满仓的真面目”
阮舒蹙紧眉心不吭气儿,心思停留在最后一句话的“庄满仓”这个名字。
吕在这时笑着看向她:“阮小姐,该看的先给你看了,咱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阮舒轻闪一下眸光,侧目瞍庄爻。
庄爻的话和吕一致:“姐,这里的环境不好,我们不要久呆了。”
阮舒抿唇,未反对,率先走出去。
…………
夕阳晕染着天边的云彩,似血般地红。
车子停稳后阮舒下去,第一眼便看见独自消失一个下午的闻野在房车外的沙滩支起了一顶伞蓬,他躺在伞蓬下的躺椅,翘起二郎腿抖啊抖,异常闲情逸致。
阮舒行至他跟前。
他从墨镜后头探出一部分的眼睛瞅她:“想好要给他一个什么死法没有?”
“他为什么没死?”若非亲眼见到,阮舒根本无法相信。毕竟那场大火之后,她和庄佩妤确实顺利地摆脱了城村的生活隐入林家。如果不是他死得透透了,怎么可能不来找她和庄佩妤报仇?
当然,回来的路,她在庄爻和吕二人的缄默其口之下,已自行消化完毕信息,并得出了不少猜测。
“他是庄家指派去的人。”关于这一点,那位年男人的话已是证明,阮舒用的肯定句,却也是她万万未料到的。
明明应该是陈青洲的母亲,不是么?是陈青洲的母亲为了惩处庄佩妤这个小三,背着陈玺将庄佩妤卖去城村了不是么?
如今事实揭露,那个压制了她和庄佩妤八年的男人,却是庄家指派去的?
庄佩妤她本人知情么?知道是她远在江城的娘家,有人不曾放过她,始终盯着她,要她翻不了身?
“庄满仓是谁?”阮舒揪出这个关键人物。
闻野悠哉悠哉地喝一口躺椅旁的鸡尾酒,才回应:“你知道的。”
确实,很容易猜。阮舒狭长的凤眸眯起一下:“你在会展心安炸弹要炸死的那个庄董事长。”
“庄董事长是现在庄家的当家人?”这个也基本无疑义的。问题在于,“庄佩妤妨碍到他什么了?”
闻野还是同样一句话:“你知道的。”
阮舒一哂,扯着嘴角吐字评价:“真没创意。”——除了关乎家族继承权,还能有什么?
所以才说没创意。有钱没钱,全逃不过这种恶俗的家庭内部争斗。她此趟被带来江城的作用差不多也明了了,是闻野想借她作为庄佩妤的女儿的身份去夺庄家的家产?
阮舒呵呵哒了,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闻野一而再再而三地遮遮掩掩不愿意摊到明面来讲清楚的。
仅仅故作神秘?
不,不太对劲。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她会认为是自己多虑,但对手如果是闻野,……
思绪兜转着,她暂且摸不着头绪。
耳畔是闻野在反问:“你觉得怎样才有创意?”
阮舒抿唇,不理会他的无聊,稍加一忖,继续相询自己困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庄佩妤在你们庄家,仅仅是边缘的血亲而已。难道整个庄家的人都死绝了?轮得到庄佩妤来争夺继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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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寂寞牢 430、睡前有灯 含33700钻加更()
“难道整个庄家的人都死绝了么?轮得到庄佩妤来争夺继承权?”
她话音落,闻野挑眉,饶有兴味儿:“不错,和一灯那个神棍多聊了两句,你也有点算命的潜质了。 ”
阮舒拧眉,什么鬼?
闻野总算把他那碍眼的墨镜从脸摘下来了,眼神里蕴有一抹精光:“庄家的人确实快要死绝了。”
阮舒:“……”她刚刚不过随口一说……
闻野的表情俨然不像开玩笑。
阮舒静待下。
闻野却又耍起他那故作神秘的吊人胃口的套路。
阮舒便也不探究。反正往后必然会如今日这般,少不得要她一点点地接触庄家的事。
遂,她耐着性子绕回前一个问题:“也是说,我所了解的并没有错,庄佩妤的确仅是庄家的边缘血亲?”
庄满仓是庄家的主脉,主脉的人快死绝了,所以找边缘亲属来继承家统?
不不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阮舒盯住闻野。
闻野悬数秒笑意,在这个问题倒并没有隐瞒:“你们家从你太姥爷开始,确实是边缘亲属。”
从太姥爷开始……?阮舒心头在此轻顿,自行循出他的言外之意:“太姥爷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
闻野又喝一口他躺椅旁桌面的鸡尾酒,二郎腿抖落得愈发恣意:“你太姥爷是当时那任庄家家主最小的一个儿子,把你太姥爷过继给了没有子嗣的一位堂兄弟。”
他点到即止。
阮舒也立时恍然。
这才对了。否则想不通,庄家明明是个大家族,主脉之外肯定还有许多旁支,闻野看什么了,非得找一个脱离庄家大半辈子的庄佩妤来争夺继承权,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怎么都没有说服力。
不过依旧存在疑虑——
“我不仅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外姓的女人。”她道出症结和疑虑。
虽说如今的大趋势是提倡男女平等,女儿和儿子一样享有继承权,但传统观念,除非女儿终身不嫁或者女婿入赘,极少数的人会选择女儿,否则等同于家权旁落。尤其类似庄家这种家族,不可能不谨慎的。
“庄佩妤和陈玺结过婚了?”闻野倏尔问。
“没有。”
“你被认回陈家的家谱没有?”
“没有。”阮舒略一眯眸,模模糊糊明白过来他特意提出的要点——她是庄佩妤未婚先孕的产物,即便陈青洲找到她了,也不曾真正认祖归宗过。闻野要从这两个漏洞之做章?
进一步的,她好像也更清楚地明白,同样是庄佩妤的女儿,闻野选择她而不选择林妙芙,撇开闻野曾一语带过的“你的父亲你妹妹的父亲要强”,大概这也是其一点原因。相较之下,林妙芙才是真正的外人,而她的身份定位则相对模糊。
“知道你为什么姓‘阮’么?”闻野再问,思维有点跳跃。
阮舒被问住。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
以前城村里鱼龙混杂非常乱,很多人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户,如他们家。她甚至连那个酒鬼兼毒鬼“生父”的名字都搞不清楚,只知城村的左邻右舍和每次庄佩妤的客人们所喊的他的外号而已。
“我为什么姓‘阮’?”她反问闻野。
闻野从躺椅起身,踱步行至她跟前,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睥她:“庄家的族谱记载,你姥姥是‘庄阮氏’。”
她的姥姥,也是庄佩妤的母亲……阮舒眼波不动,未带任何感情似的,平淡无地接收了这个简单的讯息:“噢。”
闻野的眼神里却是谙了一抹她看不懂的古怪,只是未及她细细探寻,便消失,恢复成他一惯的轻蔑和不屑。
然,疑虑依旧满腹。阮舒又挑了个和今日谈及的内容较紧密相关的:“庄家的继承权三十年前产生问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非常明显,已毋庸置疑,否则庄满仓何故那么早之前迫害庄佩妤?她更在意的是,庄满仓为何迫而不杀?难道不是应该干脆利落地彻底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才对?
闻野却是置若罔闻,走回去躺椅。
oK~阮舒pass掉,尝试下一个问题:“庄佩妤在庄家是什么辈分?我在庄家又是什么辈分?”
纠结的是“姑奶奶”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
当时吕的反应,分明默许了那个酒鬼的弟弟如此唤她。
“你觉得什么辈分较有创意?”闻野揪住前面她所埋汰过的字眼不放。
oK~阮舒再pass掉,尝试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让我把继承权争夺到手?”
闻野喝光鸡尾酒,不答,反问她:“你有多大的动力想从庄满仓的手拿走继承权?”
阮舒则戳穿道:“你之所以要安排我在回庄家之前先见我在城村的酒鬼养父,还好心好意地向我透露陈年旧事,是为了挑起我对庄满仓的仇恨,从而激发我夺权的斗志。”
闻野默认不语。
阮舒唇角旋开一丝哂意:“很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除了满足她的一部分好心,她半点感觉都没有,像在听一个外人的故事,而非她自己同在当事人之列。
或许这近一年来确实经历了太多事,也改变她太多,因此在城村和在林家时的过往苦难于她而言早已淡如清风。
曾是黑沉的噩梦,但被人叫醒了。
所以当初她能够做到不恨陈家,不和陈青洲计较;现在,一个陌生的庄满仓,又能怎样?
“其实你不必如此。”阮舒淡淡道,“既然我同意和你合作,会信守承诺。要庄家的继承权是么?我不知道你想要来的具体原因,但我会帮你。”
“另外,出于保护自身的角度,你总把很多事情对我藏着掖着,我无话可说,我也不探究便是。不过,假如是和争夺继承权相关的,我建议你最好和我摊开来明言,我才能更好地帮到你。之于我而言,庄家的继承权什么都不是,你无需担心我知道得太多后生出独占的心思。”
这算是两人认识以来,她对他最坦白直率最掏心掏肺也是最心平气和地一次讲话。
而言毕,阮舒的神思却是有些恍惚,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处理过类似的事情。
两三秒后,她反应过来。
她又记起了傅令元。
记起她和傅令元契约婚姻之伊始。
同样的,傅令元要利用她达成他的某些目的;同样的,傅令元不把事情和她摊平讲明喜欢卖关子,逼得她总是临场发挥;同样的,她为此向傅令元不满过。但傅令元搪塞以她聪慧机敏的赞美之词,依旧我行我素,惹得她时不时要恼火地发脾气……
所以是过去积累的经验,令得她如今面对类似的情境,能够从容处之?
阮舒垂眸,勾了勾耳畔的碎发,沉默地甩开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