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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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我们会赢的。我一个人或许胜不了，但我还有你。”

　　　　白献之低低地笑了起来，道：“回去吧，师兄。”

　　　　槐序疑惑：“往日里不是想多出来逛逛吗？”

　　　　白献之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充满了斗志，道：“时不待我啊，师兄。我要保护你，不努力修行怎么行。”

　　　　槐序笑着摇头，和他一起回了仙台。

　　　　仙台铸就之后，似乎得了天眷。每日都有无穷的天青之气垂落，加上各家掌门不惜血本，将福地洞天中的灵机引入其中，整个仙台都渗透了灵光。

　　　　得天之眷，乃是因为仙台本身就是祭天之台。第一座、众仙合力铸就的祭天之台。修行本就是感悟天道，体会天心，在仙台中修行，几乎一日千里。

　　　　各家地仙都在其中潜修，有潜力的弟子，比如燕赤霞、知秋清霜、夏侯仪，也会被带在身边。

　　　　白献之住进了自己的静室，每一个静室，几乎都是一个小虚空。白献之入定，眼前便出现一座月宫。

　　　　当年槐序指月定神，要他铸就广寒阙，修行玄阴法当中炼神第一的广寒阙，就是为了避免他再次入魔。

　　　　自他修成地仙，广寒阙便逐渐圆满，若是等他元神化作广寒阙之主，便会修成神仙。修成神仙他还差一点火候，但如今广寒阙终于借助祭天之台圆满了。

　　　　圆满大成的广寒阙代表着他玄中的太阴之法圆满，从此以后，再也不惧心魔。

　　　　也就是这一刻，镇压在他元神当中奢摩大师的法印忽然清风一般散去，镇压着魔念的井中涌出无穷无尽的黑水，化作一个黑色的人影。这人影与白献之生得一摸一样，眼神却分外冷漠。

　　　　“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你自己。”

　　　　白献之的元神立在广寒阙当中，这口井其实已经是广寒阙的一部分，黑水在玉桥下流动。此刻却尽数飞起，汇聚到黑影身上，增强着黑影的力量。

　　　　白献之摇了摇头，道：“你在胡说什么。不是我背叛了你，我也不曾背叛自己。相反，是你找到了我，是你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他忽然笑了起来：“你应该感到幸运，这世上本不会有人愿意接纳你，也不会与人能包容你的一切。”

　　　　他凭虚而立，站到黑影身前，两个一摸一样的面孔相互对视。

　　　　他语气坚定：“但是现在，你有了。”

　　　　你不仅有了他，他还赠给你整个世界。赠给你清风明月，赠给你广阔星空，赠给你欢乐自在。

　　　　“你这么幸运，还不满足？”

　　　　真空山下，阴影笼罩的阴界之中，地尊黑血在地上流淌，半个躯体在血泊里蠕动着，化作一个肉团，从中传出地尊的声音：“妖僧，怎恁的胆小，害我丢了半个身体。”

　　　　天尊盯着那团可怕的肉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随口应道：“你攻打九幽狱失败，还弄丢了阴圣炉，不想想怎么回禀尊神吗？”

　　　　地尊没了声息。

　　　　“攻打九幽狱失利，并非是我的失误，而是他们早已洞悉我的计划。妖僧，他们若不是能窥探记忆，便是能窥探时间，你要小心。”

　　　　天尊转了转眼眸，喃喃自语：“真是奇怪，那些自诩正道人什么时候也玩起窥探人心的勾当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蛊惑人心，还有人能胜过白莲教？

　　　　地尊的肉团蠕动着，想要重新长出来头颅和双臂。

　　　　“饿好饿，我需要食物。”

　　　　幽泉狱主已经架起来祭坛，开始招魂祭祀。灵物献祭阴土，招来饿鬼之神。

　　　　地尊的肉团突然啪的一下炸裂，露出其中的身躯，长出一点的头颅和双臂迅速腐烂，他哀嚎一声，整个身体都开始往阴土下沉。

　　　　“招魂大祭，他们要招我回去。”

　　　　天尊目光一闪，想要出手，却不知怎么，没有动作。

　　　　“帮我快帮我。”

　　　　天尊道：“你的神位呢？”

　　　　他给地尊提了个醒，地尊的肚子里亮起一团光芒，这团光芒转动，凝聚着地尊的心念，化作一个莫可名状的幻影形象。

　　　　“我是冥界之主、死亡之主、大地之主，我掌管冥界，没人能把我从冥界抓走。”

　　　　没有用。

　　　　冥界本就不存在，冥界之主能有什么用。

　　　　天尊了然，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道：“没有阴圣炉，没有冥界，你的神位只是一个空壳。”

　　　　神位的光芒暂时凝聚了地尊的心识，是他不再下沉，闻言，他似乎下定了决心，道：“不我还有可以开辟冥界的地方。”

　　　　天尊眉头一挑，道：“什么？”

　　　　地尊却并不在说话了，他的心识全部凝聚到神位当中，这光芒和真空山的祭台相互呼应，沟通着神国的规则，一条新的规则变动了。

　　　　冥界是死亡的归宿。

　　　　天尊执掌祭坛，第一时间的感应到了。这本是无生老母的计划，以阴圣炉开辟冥界，容纳死亡，随后众生死亡之后便不会进入阴土，而是进入冥界。

　　　　但失去阴圣炉，这条规则也不能成立。但下一刻，地尊的肚子发生一声虚空破碎的声音。这天规则连上了地尊的肚子。

　　　　天尊感觉很有趣：地尊本是从饿鬼道逃出来的地界生灵，体内本就有阴土的痕迹，用吞噬一切的肚子开辟冥界，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从此以后，地尊再也没有自由了。他的肚子成为了冥界，他只能抛弃一切，一心投入神位，和神位融为一体，成为神国建立之后第一个真正的神。

　　　　天尊仔细观察着地尊的变化，他和神位的交融、冥界的开辟、神位对他的影响和改变全部落入他的眼中。

　　　　“原来是这样啊”

　　　　喀嚓——

　　　　祭坛四分五裂，地尊的头颅和手臂化作飞烟消散。同时，阴界的天空突然撕裂，无数的雷光贯通着天空中的裂缝，裂缝另一头，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世界的影子。

　　　　大判官脸色铁青，幽泉狱主双眼都泛起猩红的血光。

　　　　“我们失败了。”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槐序站在仙台顶上；　清风明月相伴。肉眼不可见，但却异常纯正的天清之气垂落；　一丝一缕，一点一滴。明月如盘；　月光中的太阴之气薄纱一般泛着银光。如斯美景，动人心魄。

　　　　上苍眷顾。甚至这眷顾还在不断增强。

　　　　槐序实实在在体会到了这样的优待。但槐序同时也明白，这代表着天尊的威胁在不断扩大。

　　　　槐序没有再进入小轮回修行了，他需要时间来静养。事实上神佛都有化身万千的能力，借助轮回修行亦不是什么稀罕事。而槐序的轮回镜盘甚至不是真正的轮回，只是借着轮回的力量衍生的小轮回。

　　　　但即便是小轮回，一遍遍的转世重修；　一遍遍的在轮回里打转；　对元神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当年大尊将六道轮回镜盘融成镜光，与槐序混成一体，这件法宝就成了他的神通。他可以快速在轮回中积累力量，加上十二因缘转轮经本就不是修行法力；　而是修行因缘；　渡人即是渡己，所以他可以崛起得比任何人都快。

　　　　他在轮回中待的时间比在现实当中待的时间更长，每次在轮回当中过完一生，再回首之时，就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只是一世两世倒也无妨，但他能快速修行到神仙，又岂是一世两世就能支撑起来的。

　　　　没有宿世累积的眼界和见识；　没有宿世的经历和磨练，此世无数年没有人能突破的神仙关隘怎么可能被他轻轻松松堪破。

　　　　好在小轮回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梦境。梦醒之后，虽然所经所历仍历历在目，但到底隔了一层。只是庄生梦蝶，蝶梦庄生。若是陷在梦里的时间比在现世里还还多，孰为真孰为幻？

　　　　槐序需要休息。

　　　　最好是一段很长时间的休息。

　　　　槐序伸出手指，指尖上凝聚起太阴之气，幻化作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每一个鳞片、每一根经络都清清楚楚，甚至有着非同寻常的灵性，还要超过真正的蝴蝶。这已经超脱了幻术，近乎于道了。

　　　　槐序抖落衣衫，衣衫荡起的微风在仙台上盘旋，于是一只又一只的蝴蝶在仙台上飞起。槐序步履走过的地方，生长出柔软的青草，绽放出娇嫩的鲜花。

　　　　他的幻法越发的真实，真实到可以干预真实。因为在他眼中，虚幻与真实的界限已经分外模糊，甚至他跨过这一线，就可以以幻法证就神仙。

　　　　再去轮回中积累已经不合适了。哪怕是神仙境界的元神，也会迷失在轮回的真实与虚幻当中。到时候幻化出来的可能不是摩耶三相的三世身，而是轮回千百世的千百世身，更有可能是无数的他化自在魔身。

　　　　槐序不由得发愁：若是我成魔了，只怕便真的是天倾了。天尊尚有我作对手，我若成了天子魔，便连个对手也寻不着了。

　　　　槐序叩问灵台，只见灵台当中一株光明之树遍彻虚空，一重重光轮在树周晕开，光明树的树叶就如同一面面叶形的镜子，更有七色长虹从树上垂落，好似一簇簇槐花。

　　　　这株光明树便是他的道与法所化，也是他的心与念，更是他的元与神。光明照耀的地方，不仅黑暗退去，连真实也隐隐在退却。

　　　　忽然，槐序轻咦一声，道：“献之怎么突然法力大增了。”

　　　　他和白献之之间的感应远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他引白献之入道，为他点燃灯火，与他缔结因缘。在他的感应里，白献之就像一轮明月，此刻明月的光辉突然大亮，昭示着他道行精进，已经成为最顶尖的地仙了。

　　　　“已经窥视到神仙门槛了吗？”

　　　　槐序不由得笑了起来，暗道：看来要早些解决神国的事宜，给后来者开辟出一条道路才行。

　　　　槐序就这样静静站在月下，直到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刚刚分别的旧友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无常的气息有些紊乱和衰弱，他朝槐序拱了拱手，将阴圣炉递给槐序，道：“槐兄，请下去一叙。”

　　　　槐序结果阴圣炉，看着白无常的脸色，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在他心中。

　　　　白无常情绪低落，槐序跟在他身后，转瞬之间，就从人间到了阴土。一道横贯天空，布满雷电的狰狞裂缝粗暴撕开了天空，闯进他的眼帘。

　　　　槐序瞳孔猛地一缩，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大判官和幽泉狱主已经在等他，白无常行了个礼便先退下了。一个虚幻的影子在空荡的大殿里显出开，是之前见过的秦先生。

　　　　大判官和幽泉狱主躬下身子，道：“殿下。”

　　　　槐序也同样见礼，道：“殿下。”

　　　　殿下负手站在殿中，开口第一句并不是问责，而是：“辛苦你们啦。”

　　　　大判官叹了一口气，道：“属下无用”

　　　　殿下打断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孽障乃是饿鬼道逃出来的，若是没有些许本事，怎么可能逍遥至今。慈航普度更是当世人杰，这方世界太小了，这样的人物，便是在更大的世界也能掀起浪来。”

　　　　“几经尽力了，就不用自责，想想怎么应对才是。”

　　　　槐序思索道：“此獠的世界与阴土接壤，不能直接攻打过去吗？”

　　　　大判官道：“我已经试过了，通往那一界的裂缝被雷霆包裹。这雷霆乃是两个不同的规则对冲所生，想要靠过去，除非平息那些雷霆。”

　　　　殿下摇了摇头，道：“难，除非修成神仙，否则跨不过去。”

　　　　槐序问道：“殿下能看穿那一方阴界吗？”

　　　　殿下仍旧摇头，道：“那一处地界已经与神国融为一体，自成一域，我若强行去看，就要惊动某人。”

　　　　槐序道：“殿下叫我来，心中想必有成算？”

　　　　殿下笑起来，道：“果然瞒不过你。”他指了指天上，道：“那一界与神国融为一体，本身没有什么破绽，但神国却有破绽。我看幽都外建了仙台？”

　　　　槐序道：“是了，只要我们破了神国，没有神国自然也就没有那方阴界。仙台乃是祭天之台，可以抵御神国规则。”

　　　　殿下道：“你那仙台乃是祭天之台，凝聚天之清气。不知有没有兴趣连大地一起祭祀了，凝聚地之菁英？”

　　　　槐序大喜，道：“有兴趣，天父地母，自然也当祭祀。”

　　　　殿下伸手将一团灵光递给槐序，道：“此乃泰山祭文，亦不需你再造祭台，只需将其铭在祭天台之下即可。”

　　　　槐序看完祭文，却不怎么能看懂，这祭文乃是神文写就，他只能看出来用法，却读不出来。

　　　　殿下笑道：“你现在还用不到神文，等你日后需要用到的时候，只管问我便是。泰山祭乃是祭祀泰山，也是祭祀泰山神。此文铭在祭天台上，便可以借助泰山神的力量把那赝品钉住，倒时候自然有人解决彼方阴界。”

　　　　槐序将祭文收好，道：“人间不失，阴土长存。”

　　　　殿下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他看着槐序，道：“便要劳烦你了。”

　　　　若是槐序赢了，神国自然破灭，若是槐序输了，整方世界都要纳入神国，阴土自然也就不在了。

　　　　“言重了。”槐序道。

　　　　殿下笑了笑，伸手对着槐序一点。槐序怀中的阴圣炉忽然发热，亮起一团光明。等到光芒消退，槐序已经出现在仙台上，他怀中的阴圣炉以及化作一块黑黢黢的石头。

　　　　槐序脸上露出笑来，道：“多谢殿下相助。”

　　　　阴圣炉本事阴山一角，被地尊炼成炉形，虽多了很多妙用，但却失了阴山的本质。殿下看穿了他的修行，便出手帮他将阴圣炉返本归元，仍旧化作这一角阴山。

　　　　槐序将这阴山一角炼入灵台，在灵台中化作巍峨的阴山，而光明之树就扎根在阴山之上。有阴山镇压灵台，他便暂时没有了迷失之厄。

　　　　“有这一角阴山，至少还能助我在梦中轮回一段时间。只是这段时间不能浪费，须得在与天尊斗过之后，才能借此推算打败他的方法。”

　　　　天色已明。

　　　　白献之走到仙台上来，看到的便是站在一片幻景中的槐序。白献之只觉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飞舞的蝴蝶一同飞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