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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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烛耀幽都,含章拟凤雏。
西秦饮渭水,东洛荐河图。
带火移星陆,升云出鼎湖。
希逢圣人步,庭阙正晨趋。1
虽有拍龙屁之嫌,却也是一手好诗,可见这秀才是有些才气学识的。这样的诗,已经足够引起水君的注意了。
槐序微微一笑,将自己的一缕灵念投入诗稿,这诗稿中乃是秀才的心念,诗稿烧完,便化作无形之字随着香火飞入青冥。
槐序将自己的一缕灵念藏在秀才的灵念当中,顺着香火流淌,片刻功夫,便消失在虚空中。
槐序撑着伞从秀才身上离开,回到身体里,免得会被水君看到。果不其然,这诗和香火被水君感应,这头红龙吸收着香火,读过这诗便哈哈大笑,道:“好诗!”
槐序的灵念在秀才灵念当中,感应水君身上的威势,也只是比上次见面时稍稍强盛,却没有大的长进。只是略略感应,这缕灵念便沉寂下去。
即便如此,水君也感应到了一点不妥,只是这感觉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很快被他抛在脑后。水君沉吟,元神在龙王庙苏醒。庙宇中的龙王泥塑顿时多了几分生动,水君将目光投向秀才,眼神中有几分赞赏,暗道:“还是个秀才,罢了,便赐一缕龙气。”
这秀才冥冥中便觉得眼前一亮,便知道是龙王显灵,纳头便拜,感谢龙王赏赐。
槐序和白献之躲在龙王庙外,撑着伞站在树荫里,不仅水君瞧不见他们,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瞧不见他们。
白献之问他:“怎么样?”
槐序道:“并没有什么长进的样子。”
白献之笑道:“是我们修行太快了。即便没有什么长进,那也是真龙啊。”
自上古洪荒以来,就一直屹立在巅峰的天生神圣的种族。有无穷的力量和无穷的寿命,相比于人类,实在是得天独厚。
也只有人类开始修行,才逐渐对这些神兽有了抵御的能力。即便如此,真龙依旧是极难对付的角色。
槐序神色莫名,道:“是啊,真龙啊。”语气了竟带着些许跃跃欲试。只是有些正神神位的真龙,实在是不适合当做对手。
夜晚很快降临,到了午夜,龙王庙里也没有人的时候。庙里的泥塑忽然活了过来,龟将和鲶将显出真形。庙里供品无数,龟将和鲶将将供品收入包囊,便转身又化作泥塑。
槐序朝白献之点了点头,道:“走。”
水君身为地仙,直接跟过去太容易被发现。而龟将和鲶将只是人仙,要在庙里化身出来就只能元神离体,此刻只要跟着他们的元神,便可找到水府。
元神飞遁极快,然而槐序和白献之的脚程只快不慢。远远跟着龟将和鲶将的神魂,进入水中,潜入水底,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水域。
龟将和鲶将的元神落在不远处,槐序和白献之也隐藏身形,避开来往的成精了的虾蟹鱼鳖,到了水府前。
水府乃是一座宫殿,匾额上书写八婺水府四字,虽然称不上水晶宫,但已然是富丽堂皇。无穷的灵光从水府里散发出来,水府外种植着许多海生的异草仙葩,水府的大门敞开着,有鲛人和鱼女进出。
槐序和白献之不敢太过靠近,哪怕有着弥罗伞的遮蔽,也难免会被看出点端倪。若有人进入黑山,哪怕藏得再隐蔽,也难以躲过槐序的感知。而水府乃是水君府邸,其中必然有许多凶险之初,再往前靠就要冒风险了。
槐序便和白献之商量道:“我附身进去看看,你看好我的身体。”
白献之十分坚决的摇了摇头,道:“太冒险了,若是陷在其中怎么办?”
槐序保证道:“我只是去打探消息,绝不冒险,一旦情势不对便立刻离开。献之放心好了,有你在,我舍不得送死的。”
白献之知道自己元神方面的造诣不如槐序,只得作罢,道:“有危险叫我,我杀进去。”
他说这话是郑重而严肃,凝聚的杀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槐序凝视着他的眼睛,道:“好。”
槐序在土里种下一颗种子,种子很快便生根发芽,化作一朵巨大的花,这花张开花盘将槐序和白献之吞了进去,随后合拢花盘钻进土里。
狭小的空间里,槐序和白献之四目相对,彼此呼吸可闻。白献之的眼神刚毅,高大的身体将槐序半拥在怀里。
槐序笑了一下,朝着白献之吻了上去。一触即分,白献之还没有回过神,怀里又只抱着一具空壳。
“跑得倒快。”
第一百一十六章、贺寿()
槐序元神离体而出,元神乃是清灵之精,但他所修行的金仙道法,元神却又散发着毫光。将这清光敛去,便露出他的神人之姿。
以元神在水中行走更有利于隐藏,槐序跟随着走出水府的鲛人鱼女,化作一点灵光落到其中一个鲛人的身上。这鲛人只感受到似乎有冰凉的水流从自己脑后卷过,便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仿佛身在梦中一般,所行所为便再不由己。
槐序占据了鲛人的身子,将她的元神小心封存,以他的法力,要占据一个不曾修行的鲛人的躯壳并不困难,只是要小心不要弄伤了她的识海和魂魄,以免留下后遗症。毕竟他只是暂住,不是这躯壳真正的主人。
若是他的道行更深一层,修成神仙,便有更高明的法子解决。那是附在人身上,便可化作此人的念头,默默影响他的行动。便好似天魔一般,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这鲛人生得很好,眉眼温婉,朱唇微微上扬,便好似画中仙子一般。槐序不疾不徐,便是附身,也还挑了个合眼缘的美人。还来不及欣赏自己的容貌,便听到身旁的鲛人轻轻推搡了他一把,叫道:“流苏,发什么愣啊。”
流苏朝她一笑,眼波流转,道:“没什么,想起来一件事罢了。”
槐序感应着流苏的记忆,入戏极快,丝毫不留破绽。
这鲛人道:“昨日我们采了南郊的珠场,今日便要去采西郊雪蚌,不知道今年的收成如何。”
流苏摆动宽大的尾巴,在水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尾巴上的红色鳞片如同火焰一般耀眼。将身边鲛人艳羡的眼神收入眼底,流苏笑道:“今年气候比往年更冷,时常冰雪连绵,雪蚌的收成应当会好上不少。”
说到这里,流苏便摆动尾巴,一马当先游在前面,高声笑道:“姐妹们,快游啊,早些采完珍珠早些休息。”
她生得美丽,言笑之时,眼如弯月。显然流苏在鲛人中人缘极好,她一说话,便有许多鲛人响应,相互嬉闹着朝西郊珠场游去。
鲛人人身而鱼尾,这个种族只要不是意外变化,生出来的不论男女都是美人。只是鲛人因为有泪珠之说,血肉更有灵异,便时常为人所捕杀。或是豢养取珠,或是杀了取肉,又或是满足某种无法言说的**,便逐渐消失在人的眼中。
现存的鲛人大多数都投靠在强者麾下,为他们牧养渔场和珠场。鲛人的天赋异禀,可以养活各种神奇的蚌种,并且有取珠而不伤蚌的手段,深为水中精怪所喜。
此刻鲛人要去的西郊珠场便牧养着一批雪蚌,雪蚌所生的寒珠蕴含着一点冰雪精英,不管是拿来制造法器还是用于修行,又或是用来食用,都是上上之品。
流苏和一众鲛人欢呼雀跃,到了西郊珠场,鲛人中的两位年纪大的姑姑都有些哭笑不得,嗔怪道:“这些丫头。”
两位姑姑排众而出,道:“雪蚌养育极难,采珠之时务必小心谨慎,切莫伤了蚌,也别遗失了寒珠。”
珠场地形复杂,石林、洞窟、水藻、砂石种种交杂,给采珠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哪怕是鲛人,也需要心中细致才能有所收获。珍珠乃是蚌孕育的精华,也因此受人觊觎,为了保护自己,蚌都会寻找安全的地方藏身。
一众鲛人领命,便挎着布囊在珠场中逡巡起来。布囊极为柔软,可以有效避免珍珠被刮伤。槐序起初并不太适应这寻找珍珠已经空手套珍珠的天赋,但是试了几次之后,便得心应手起来,只怕连流苏本人都有所不如。
流苏虽然是身体的主人,但是这身体在槐序手中,却能得到更好的发挥。槐序甚至开始为流苏推算炼气之术,虽然鲛人的身体和人有些许不同,但这难不倒槐序。
槐序兴致勃勃,却也没有忘记了正事。鲛女为水君养蚌,鲛男为水君养鱼。鲛女人数不多,又生得貌美,不仅有养蚌的职责,也在水府充当侍女,因此才能住进水府。
一个普通的侍女,是没有资格接触水君的,能打探的消息也实在有限得很。现在唯一能接触到水君的方法就藏在这珠场当中。
珠场中放养雪蚌数千只,其中有一个蚌母,乃是当年水君从东海讨来的蚌种。蚌母虽然未成精灵,却有不小的智力,藏匿在珠场数百年从未被找到。如果能够找到蚌母,将其蕴养数百年的寒珠得来进献水君,必然有得见水君一面的机会。
流苏抚摸着自己的尾巴,一片一片细密的赤红鳞片如同天边的红霞,这样美丽动人的红色,和水君的红龙之身实在相配得紧。这也是为什么周围的鲛女都对流苏有着艳羡,每次看着流苏身上的红鳞,他们几乎都会联想到水君身上那火红的鳞甲。
若是能得见水君,流苏便有七八分的把握就在水君身边做个侍女。水君好色,有目共睹。只是在短时间内,却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不能修行到小有成就的鲛人只有一条鱼尾巴,鲛人之间有交尾之法,但对象变成龙或者人的时候,就相差得太大了。
若是流苏本人,只怕是再过十年也未必能找到蚌母,但换作槐序,便能将鲛人御水的本事发挥到最大,以此去感应珠场中暗流,分辨水中气息,寻找蚌母所在。
流苏在石穴和缝隙中游动,避开了在水中招摇的带毒的水草,在一个离地不过三尺的石缝前停下。他没有去碰石缝,反而笑意盈盈的摸上了石缝上压着的一块扁平巨石。
“找到你了。”
面前的巨石一动不动。
流苏也不多言语,绕着这块石头游动起来,一边游动一边哼唱着歌谣,鲛人善歌,歌声清澈动人,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流苏的双臂在石头上轻轻抚摸敲打,宽大的尾巴卷起河水激荡在石头上,歌声百转千回,动人心魄。
这块石头终于扛不住,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耀眼的白光。白光照亮了一方水域,在白光里弥漫着刺骨的寒气。水中开始出现冰花。
流苏闭上眼睛,顶着刺骨的寒气伸手摸进缝隙当中,水流转动,轻柔的带出一颗硕大的寒珠来。
这寒珠周围冒起冰片,片刻就要将周围的河水都冻起来。若是流苏空手去拿,只怕手都要冻坏。流苏虚托着寒珠,亲亲在蚌母身上吻了一下,道:“谢谢你啦。”
蚌母丝毫没有回应,但流苏却笑了起来,他感应到了蚌母的情绪。流苏的眼睛落在寒珠上,这颗宝珠被蚌母蕴养数百年,有些非凡的灵性,更是无比神异。这是天生异宝,便是在地仙手中也能发挥妙用。
流苏的眼中异彩连连,双手将宝珠托起,白光闪烁,寒气如同烟霭一般缭绕在他身体周围。
只是这一会儿,已经吸引了许多鲛人,连两位姑姑都被宝光引来。见着这宝珠,两位姑姑都动容道:“竟然出了宝珠,流苏,你竟然采到宝珠!快快快,快将这宝珠送入水府,这宝贝冻手,若是有了损失,我们可负责不起。”
两位姑姑立刻带着流苏和一种鲛人护送宝珠往水府去,方才的宝光太强,若是引来了心怀不轨之徒,可是要遭难的。
宝珠被藏在布囊当中,稍稍遮掩了神光,但这宝珠的寒气却藏不住。不仅藏不住,鲛人也受不住,只有流苏以天赋御水之术将寒气散开,才能稍稍承受。
急匆匆赶回水府,好在不曾出了纰漏,两位姑姑都松了一口气,立刻禀报上去,要将宝珠进献给水君。
管理采珠事宜的是水君的姬妾,这姬妾乃是一位姓梁渔女,被水君看上,便下聘娶了。人类的寿命自然短暂,哪怕水府中延年益寿的宝药,驻颜养身的宝丹,也无法抵御岁月的侵蚀。渔女已经是中年妇人的模样,虽然风韵犹存,更有一番风采,但毕竟是年纪大了。
好在水君仍旧念着旧情,便安排她管理采珠,虽临幸得少了,不太得宠,但份例却不曾削减,因此日子也过得舒坦。
听着姑姑说采得宝珠,梁夫人心中也是一提,连忙取出盛丹的宝盒道:“我听闻宝物都有灵气,最怕沾了晦气,这是大王赐我收藏灵丹的宝盒,你去将宝珠盛来。”
两位姑姑领命将宝珠放进盒中,果然立刻就将寒气和宝光锁住。两位姑姑道:“流苏,你采得宝珠,便同我们一起进去领赏。”
流苏随两位姑姑进了殿中,便听姑姑小声道:“夫人,这便是采得宝珠的流苏。”
梁夫人目光望去,便见得温婉清丽的少女和她尾巴上如同红霞般的鳞片。梁夫人心中一动,柔声问道:“你就是流苏?”
流苏笑道:“正是小女。”
梁夫人道:“我早便听两位姑姑提起,说你采珠的手艺是一绝,今日竟能采到宝珠,应当重赏。”
梁夫人目光转动,似乎在思索什么样的赏赐合用,接着说道:“你先回去收拾收拾,过一时便随我去见水君。”
流苏回了自己的住处,随后就有一位姑姑送来黄金玛瑙制成的头饰和一套上好的衣裳。流苏笑着谢过赏,把姑姑送出门外,合了门长舒一口气。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倒映着流苏的面貌,年轻美丽,天真无邪。看着看着,眼里便不由得泛起一点杀气,心道:“若是水君不曾同血虬妖王沆瀣一气便罢了,若是有所勾连,我必要给他点厉害瞧瞧,方不负我这般作态。”
所幸曾经便是以姥姥的样貌示人,槐序心里虽不习惯,却也不是无法接受。将梁夫人赐下的金钗带上,换上衣服,再照照镜子,果然越发动人。
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