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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梅子金黄杏子肥-第21部分

小说: 梅子金黄杏子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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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氏眼前虽是乌蒙蒙一片,却似乎当真见到满院梅杏那番场景,她不由得埋怨起自己,明知闺女都爱吃鲜果零嘴,怎么当初不留着心,早些种上桃杏果树呢。

    高氏这一失神,手上的麻团就绕乱了线,低下头使劲儿眨了眨眼,重新摸索着拆开重新绕,线头没摸对,越拆越乱成一蓬,怕女儿看出端倪来,高氏不由得有些急躁,手边扯麻线的动作愈快。

    “娘?娘?”幺女的声音在耳边接连响起。

    高氏稳了稳心神,神色自若的抬起头来,朝着声音的方位微微笑着,“哎。”

    “穗儿!你走开些,”是丈夫在呵斥。“娘!娘!”这是穗穗的声音。“娘,娘怎么了?”这是荞儿。

    “爹!娘!”屋外又响起二女青芜急促的喊声,接着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踏进屋,“我听招招她娘说,我娘的眼睛瞎了,孝婶在胡说什么啊,娘,你看的见吗?”

    ****

    里里外外的声音同时响起,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高氏眼前乌蒙蒙一片,看不见任何光景,只听见有人在喊,有人在哭,高氏心里又慌又急,正要开口说话,眉心又忽地一阵晕眩。

    “惠儿,惠儿!”老林头几下推开儿女,一手揽过晕厥过去的高氏。

    “爹!”林青穗嗓子发干,手脚发颤,“娘看不见,娘看不见!你竟然还要瞒着?”

    难怪昨晚屋里一团黑,哪怕他们刚从城里回来,娘亲都不点油灯,难怪爹爹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难怪娘亲一早就坐在那儿一动未动,难怪不让她姊妹靠近娘亲。

    林青穗气得眼前一阵发黑,这么严重的事情,他爹娘竟然瞒着她?若不是她方才见娘亲乱拨挑线团,露出了马脚,他们还想瞒到何时?又究竟为何要瞒着!

    方才还在欢声笑语的屋子,转瞬之间便是哭喊声一片,高氏忽地厥了过去,一家人顿时惊慌失措,一个个只会趴在她身上哭嚎。

    就是这样,正是这般,同她梦里梦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林青穗用力摁了摁生痛的额角,一声吼破天的尖叫:“都别哭了!”

    自昨日起,她这心扑腾扑腾就没安生过,这时却莫名镇定了下来。没关系,林青穗缓缓吐出一口气,梦里是她生辰那日出的事,可这回,明日才到她生辰,她还有时间,一切来得及。

    “哥,你去叫喊田伯驾牛车过来,多给他些钱,腿脚快些!”林青穗拍拍他哥哥的肩膀,再用力摇摇她爹:“你扶着娘亲!咱们去找城里,去宋仁堂找舒云大夫。”

    林青穗愤愤地扫一眼屋里众人:“哭有什么用?娘亲又还没出事,你们就哭?”

第32章 二章 合一() 
“爹爹;妹妹!”林青松慌慌张张往家跑,身后却尾随着村里叔伯一干人等,众人连路敞开嗓子谈论着。

    一踏进老林头家,那道嘶哑的烟嗓率先叫叫嚷嚷:“老三,老三,你婆娘是不行了?纸钱备着没有?寿衣都有么?”

    “去什么城里啊;你婆娘病成这个样子,别到时一出村就咽了气!”

    “谁家有锣鼓香烛;都拿来凑合给他家用着吧,村上村下的,能帮就帮把,看他这一大家子人,没一个有主见的。”

    林老二等一行人一拥而入,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竟像是来帮高氏准备操办后事的;林青穗怒瞪向那群人:“你们干什么?”

    “哥,田伯的牛车到了没有?”林青穗又大喊;林青松撸起袖子擦擦冷汗,又擦擦涕泪,呜呜咽咽道:“没。。没来;田伯说;怕娘亲在他牛车上断。。断气;不吉利。”

    林青穗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这一屋子沾亲带故的叔伯;一颗心却宛若坠进了万丈冰渊。

    指甲狠狠刺破掌心,林青穗一口牙咬得咯吱作响:“不借就算了,爹,你背着娘,咱们走路去!”老林头哀声应下,林家几个小的背着行李就要走。

    “去什么去?”林老二却跳出来一把拦住她,“老三,你家这小丫头不知轻重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胡闹。”

    “你婆娘这什么状况你还不清楚么?明摆的热着出去,冷的回来,到时候在外头落了气,可就麻烦了!”

    老林头婆娘不行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片刻功夫,半个多村子的人都跑来凑热闹,将她家挤得水泄不通。

    林青穗先想硬闯出去,门口许多人伸手拦着说她不懂事,期间不知谁大力推了她一把,林青穗一时失力栽倒在地,磕得额前鼓出了血泡。

    老林头站出来刚哭诉两句,就被林老二骂得狗血淋头,有几个伯婶看不过眼,进来扶着青穗说两句公道话:“堵人就算了,使劲推个小丫头,缺不缺德!”

    “妇人就是话多!”男人们嗓门粗声音大,说话声能掀了屋顶,轻易盖过老林头一家的哭闹声。

    林青穗靠在墙角气得目眦尽裂,一口生血憋在嗓子眼里。

    “怎么回事?我三婶怎么了?都堵在这里干嘛!”

    “都让让,让让!”门外又传来一道豪爽男声,林青穗眼里闪过惊喜:“郁哥哥!”

    “他家老大来了!”人群起了一阵骚动,林郁拨开人堆里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黑沉的林大伯,林大伯踏进屋就问:“老三,落气了没有?”

    “没有没有,”林青穗急忙甩头,干哑着喉咙喊:“大伯,郁哥哥,我娘还好好的,去找大夫就能治好的。”

    林大伯去探看高氏的气息,林郁见堂妹一脸血泥,眼底浮出怒气,沉声问:“这怎么回事?”

    伯婶们一人一句帮嘴:“不知谁家黑心的,将三丫推了一把,”林郁愤然看向人群,有几个悄悄的溜了出去,余下多数人面上挂不住,往后退了几退。

    堂屋一下松敞了不少,林大伯看完高氏,面无表情地对着林老二道:“中气还足,一时半会儿咽不了气,”

    “大哥,”林老二讪讪的叫声人,“我这不是,怕老三犯糊涂,把他婆娘送出去么?”

    “人还活着,送出去治治怎么了,不治在屋里等死?”林大伯忍着怒意冲林老二喷声,又背着手看向堵在门口的一堆人:“怎么,我老林家的人还没死,一个个就都来等着吃落气酒了?”

    林大伯人长得魁梧,一脸横肉自带凶相,这时又黑着脸满是怒气,加之他在村里的地位颇高,一开口就镇得一干闲杂人不敢说话。

    满堂一时无声,村人全远远地退到了屋外。

    “他伯,”林老二的婆娘罗氏嘶的一声,唉声道:“别怪我挑祸,老三这媳妇病得重了,若是送出去断了气,你也知道,那可有损一村人运势的。”

    “她如今断气了么?”林大伯瞪她一眼,罗氏摇摇头。“你是郎中?”罗氏再摇摇头。

    “那你多什么嘴?”林大伯朝她啐一句,罗氏吓得一瑟缩,躲在林老二身后没敢再接话。

    “你要送人去治就去”,林大伯瞥一眼林青穗,松了口道。“是啊是啊!好歹拖过这个年头呐,这都快过年了,”那几个好心伯婶又在一旁帮口:“高媳妇还年轻着呢,孩儿们一个个都这么小,哪能就不治了。”

    林老二正欲说话,林大伯又接着冷声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在外边落气的妇人,进不了咱们丰杏村祖坟的,你想清楚。”

    林青穗狂喜不禁,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几步上前拖着她爹就走,“爹,快走快走。”

    “穗,穗儿,”老林头却无端有些犹豫,“若是,若是。。。”

    林青穗一颗心就这么上上下下的跌腾,像是要折腾死了一般,她眼里尽是寒霜:“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林头一对上幺女冰棱棱的眼光,仿若一盆冰水倒在天灵盖上,恨不得当场打自己一巴掌,当即背上高氏抬脚就走。

    “我去喊我家老田驾牛车来,”田伯娘一拍大腿:“这个没良心的!前日还收了她高媳妇一簸箕糠料,咋能翻脸就不认人。”

    ****

    老林头一家赶到临安城时已傍午,田伯也不收她家的钱,只摆摆手千叮万嘱:“你把你媳妇治活就阿弥陀佛了!万一不行,千万要留一口气。。。”

    林青穗领着爹爹直奔宋仁堂而去。

    宋仁堂常年有病人们排着队的等,时近年关,看病的不减反多,药徒伙计都忙得脚不沾地。听说外头来了个病的要死的妇人,堂中大夫谁都不肯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在这关头,万一碰上疑难杂症没治好,死在医倌里头,毁名气不说,也够晦气的!

    “舒云大夫?”伙计简直要笑话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一般的坐堂大夫都不肯治你这号,你还想找舒云大夫?”

    林青穗舔舔干裂溢血的下唇,哑声道:“赵掌柜呢?我先前同你家赵掌柜说好了的。”

    “赵副掌柜外县谈生意去了,”伙计听她报出赵掌柜的名头,怕她当真有些来头,斟酌着道:“要不这样,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我去看哪个大夫得空,再请他来给你娘看看。”

    林青穗心里一阵惶然,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暂先应下。

    来的是位胡姓大夫,他仔细替高氏把过脉,又盘问高氏过往病状,老林头这才吞吞吐吐的说出缘故。

    原来高氏吃了治头痛的药之后,头痛病虽好了,却带出其他的诸多毛病。先是易出虚汗,体力不济,之后又是耳鸣的病状,将几贴药全数吃完之后,耳朵倒是能听见了,双目却又不明,成了个睁眼瞎。

    “她娘一直说无碍无碍,”老林头懊悔得扇自己耳光,“我见她头痛病好了,耳鸣也恢复了,以为再过段日子,眼睛的毛病自然也会好的,谁知道,谁知道。。。”老林头说着便是一阵干嚎,林青荞几个也跟着啜泣起来。

    胡大夫眉头紧皱,让老林头将之前的病方给他过眼,这药方看完之后,胡大夫那枯眉耷眼更是凑在了一处,捋捋山羊胡须,直截了当道:“这先前药方下得太过凶险,毒性太烈,你娘子体质本就羸弱,受不住这毒性,至今时已病入心肺,无力回天了。”

    老林头惊得张嘴结舌,呆呆的看着胡大夫,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胡大夫又道:“老朽只能勉力替你夫人拖上一拖,能拖多久就看个人造化。”

    ***

    老林头一家步履沉重的走回兴祥巷子,胡大夫给高氏开了三帖药,花费了二两银子,林青穗面无波澜的给了钱。

    她原本就知道,别的一般郎中治不了她娘,娘亲这病生得稀奇,而今大约只有那舒云大夫能试一试。可谁知说好的事情一朝变卦,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赵权不在宋仁堂中,若想让那些伙计药徒替她引路舒云大夫,只怕是难比登天。

    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得林青穗透不过气来,她一路失魂落魄,枉费这生再世为人,依然是这样百无用处,若是救不活娘亲,再活这世又有何意义?

    林青荞青芜回到木屋,又是一顿哭哭啼啼,引得隔壁朱俏来看望:“青穗,你们怎么回来啦,这是怎么了?”

    林青穗如木偶一般抬起头来,额前还挂着一个血泡,一张小脸煞白,双目黯然无光,朱俏被她这模样唬了一跳,“青穗,你别吓我,你家出什么事了?”

    朱俏担忧地走进里屋,林青芜边哭边告诉她,她娘亲得了病要死了,朱俏被她说得也是眼泪汪汪,几人一道哭了起来。

    “青穗姑娘,”屋外又来了一位探望的客人,少年声温润清煦,带着字正腔圆的官都腔。林青穗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温行易同样被她这狼狈形容所惊,“怎么了?”

    林青穗再次木然摇摇头,无望又惫倦地望着他,她墨黑的瞳眸如即将枯竭的两汪潭水,暗下隐藏着的是一片死寂之色,温行易心头一阵骇然,头次见一位小姑娘,竟有如半百老妪般的哀哀眸色。

    “你。。。”温行易一时失语,藏在袍袖之中的手掌攥紧又松,想迈脚踏入门槛,末了又顿了足。

    他本就最不擅长宽慰他人,徘徊半晌,只得神色自若的默然立在原地,眸光带着悲悯回视着她,仿佛在说:小姑娘,喏,人生就是这样的,疾苦无数,人人不可避之。

    林青穗双眼蓦然涌起一阵热泪。

    知道母亲失明时她没哭,被村里人堵着不能出门时她也没哭,哪怕摔得头破血流,她也咬着牙未流半滴泪。

    可被这样一个目光清浅的小少年看着,她竟然抑住不住泪流满面,他在可怜她,温行易的目光明明白白写着,唉,你真可怜啊。

    许是极少被人这样直剌剌的怜悯,林青穗越发想哭了,泪珠儿扑簌扑簌落下,自眼睫滑下鼻翼,粉唇,尖尖的下颌,最后落在衣襟处,晕染出一片片水花。

    “你别哭呀,”温行易这才有些心慌,他果然不善安慰人,也不该去招惹这样古怪的小丫头的,“你有什么事你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林青穗只顾无声的饮泣,泪水大颗大颗砸下,温行易彻底手足无措。

    他一咬牙几步迈进屋中,从袖口摸出块素帕递给她,这才发现她家一干老少都在内堂,里屋床榻上隐约可见躺着一位妇人,众人都围着那妇人埋头哭啼。

    “那位是?”“我娘亲。”

    “你娘亲生病了?”温行易轻声问,林青穗接过帕子抽抽搭搭:“大夫说中毒太深,无力回天了,我也不想活了。”

    “哎,你别这样想啊,”温行易心皱成一团,越发不知怎么安慰好。伤心了哭一哭也是好的,可像林青穗这样的哭法,温行易却担心她哭出什么不适来。

    方才还错将她的双目比做枯潭,如今一看,竟似两汪源源不断涌出清水的泉井。要怎么办才好呢?他细想了片刻后,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一句:“你母亲可是中了毒?”

    “不是中毒,是吃了毒性烈的药,体内积存起来的毒,”林青穗捂着眼睛哭道,温行易没弄明白这究竟是中毒抑或不是,不过想来总之是毒,他留下一句“你等着”,便匆匆出门去去。

    ****

    温清影这日仍守着她的面摊等食客来,这条胡同里外的人大多都认识她了,但凡来她面摊吃过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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