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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困在城中央-第103部分

小说: 困在城中央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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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被迫跟在后面的凯文,见到这平地,便踩油门冲过去。没有时间留给他了。这些人来夏阳坑,肯定是要出海,出了海他就真追不上。车子漂移刚落地,他便左打方向盘,横入公路,想超过面包车,再在前方拦停。

    面包车刹车已失灵,见它也不让,下冲速度未减反增,直接撞上它的屁股。雪铁龙本身速度也快,这下更朝左前方飞出去,眨眼的功夫便滚下那片碎石坡。车身碾过碎石,金属和金属碰撞,瞬间车子就侧翻,四胎都朝着公路一边。

    面包车也即将失控。彭明辉终于抢到方向盘,朝右边猛转,车子拐弯,越过雪铁龙掉下去的地方,然后往公路尽头尚未完工的保安亭撞去。

    司芃的求生欲瞬间被激发,捆绑着的双手想拼命去攀附一个结实的东西。

    车撞到坚硬的墙,巨大的反作用力挤压车身,挤压每个人的生存空间。与此同时,司芃的上半身被裹到一个无比柔软的怀里。她眼前一片漆黑。

    车子停稳了,那骇人惊天的四分五裂声也歇了。一切好像都是梦。梦止了。

    世界静止几秒。司芃只觉得有虫子在喉咙外的皮肤上爬,围着脖颈一点点地爬到后面去。她轻轻推麦子,没有推动,伸手去摸那只小虫子,摸到温热黏糊的液体。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麦子死在她的身上。她想放声大叫,想让这叫声填充整个脑海,让她不会再恐惧,不会再悲伤,不会在想起某个人时,全是这虫子钻入脑髓一般的疼痛。

    然后她听到沙滩方向的马达声,阿标放弃作案,抛下同伙逃了。半分钟后,听到另一种更为低沉紧凑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一下就到她跟前,她知道是谁来了。她好开心他愿意为她如此以身涉险,她无比渴望他能救她出去,不要让她葬身在这恶毒的深渊里。

    哪怕这世间的恶意再多,仍有一个人爱她,便值得她眷念。

    “司芃,司芃。”她听见了,这个被叫惯的名字,第一次因为害怕而变了调。

    “我在这,彦齐。”第一次想要这声调里的每个抖音都被听到。

    面包车被撞得七零八落,车门被凌彦齐拽下扔在一边。他爬上车来,将麦子轻轻扶起,靠向一侧。司芃眼前终于见了光,看到穿一身正装的凌彦齐,因过度紧张变得惨白的脸上,浮现出那种万分庆幸的哭意。

    他朝她伸出双手,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凝血的额头。“没事了,没事了。”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像母亲安慰哄劝被噩梦惊醒的孩童。

    他们像是抱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听到警笛声,司芃才说:“快救人。”

    两人如梦初醒,凌彦齐回他车上拿把小刀帮司芃割开绑绳。下车后查看面包车,车头已被撞烂,蔡成虎的颈动脉被玻璃割穿,已气若游丝;彭明辉额头也被割开一个口,汩汩地冒血,下半身被卡在座位里出不来。而麦子的死,是因为车子撞到保安亭,扯下另一头的铁柱吊灯,灯头砸向这堆破铜烂铁,间接砸到麦子的后脑勺和背。如果没有她挡在那里,死的就是司芃了。

    司芃没有管彭明辉,踉跄着往碎石坡扑去。凌彦齐也见到坡下侧翻的小车,问道:“是谁?”“凯文。”他冲下去,踩着底盘和轮胎,爬上车门去看,凯文靠在底下的车窗玻璃上,还好绑了安全带,安全气囊也弹出来了。他偏头往上看,一张脸上湿答答的。

    凌彦齐心想,他伤到哪儿了?他站在车门上,伸出手:“你能出来吗?”

    凯文摇了摇头:“动不了,等救护车来,阿卉呢?”

    凌彦齐望了眼坐在碎石堆上捧着额头的司芃:“她还好。”

    救护车来得很快,把重伤的凯文和彭明辉都带走了,王队过来,脸上是抱歉的意思,他也不为自己的疏忽解释:“司芃,你也受伤了,先去医院。”

    司芃裹紧衣服,沉默着上了救护车,凌彦齐搂过她肩膀,不停地抚摸她胳膊。“除了额头,你还哪里受伤了?”她摇头。凌彦齐看见她蓝色衬衫领上的血渍,扯开看到更多,“还说没有别的地方,”

    “是麦子的。”司芃不想哭,便把脸往凌彦齐怀里钻。凌彦齐手犹豫着去拿纸巾,轻声说,“没事了,我帮你擦干净。”

    “蔡昆呢?”

    “已经送去医院,没生命危险。我打过电话给健身房那边,艾瑞克过去了。”

    蔡成虎在去医院的路上抢救无效死亡。凯文的腰椎骨折,需要尽快手术,找了他半年的父母得到类似于“噩耗”的讯息,赶来医院。签完字后,所以人都还留在急诊科的走廊里,凯文妈妈盯着司芃看,看了半天后说:“你是彭嘉卉?”

    司芃点头。凯文妈绝望地吼出声来:“又是你,怎么每次都是你!你就不能放过小昕?我求你了,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她扑过来,凌彦齐搂着司芃背对她,拳头都落在他的背上。

    旁边站着的年轻孕妇突然也哭了,一手撑着腰,一手指着司芃:“是她,对不对?凯文一直喜欢的人就是她?”没哭两声,她就捧着肚子挨着墙滑下去:“阿姨,我肚子疼。”

    凯文妈转身去看:“琳宣,你这是要生了?叫你不要跟过来的。”她推凯文爸一把,“快去找护士,把琳宣推去产科,再打电话叫姐姐们过来。”她坐在地上紧紧抓着小孕妇的手,“天啊,这都造的什么孽?”

    司芃再也受不了,推开凌彦齐就往外跑。凌彦齐抓住她胳膊:“你要去哪里?”

    “找陈洁。”

    “我陪你一起去。”

    黄宗鸣听说司芃遭此大难,匆忙赶去医院没有见到人,打电话过来问,司芃匆匆说一句“我没事”就挂掉。王队也打电话给凌彦齐,要求他们配合抓捕行动。凌彦齐十分恼火,根本不听,还把手机给关了。

    疾驰的车上,司芃默不作声。凌彦齐瞧着她,虽然还是面目平静,但某种让他不安的怒气,正在薄薄的皮肤下积聚。他明白他再爱她,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去替她受这份罪。他没有资格去劝,她应该去恨,应该去痛骂。可是,

    “到那儿,你想出气什么的,我绝不拦你,但你不要做傻事,知道吗?为了这么一个人,不值得。不受干扰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大的复仇。”

    这么一个人?司芃心想,凌彦齐总以为陈洁和她没关系,就像陈洁和他一样,干净到没接过吻没上过床。没有关系当然就不会被困扰。可陈洁不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从八岁到十八岁,十一年里唯一的知己、唯一的姐姐。她再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她们有相似的嘴角和下巴,忽视不了她们血液里有着同样的dna。

    衣服可以扔、外貌可以整、哪怕记忆都可以消失和重塑,但是血液你要怎么换?

    警察可以抓人,法官可以判刑,事情总有尘埃落定的一天。但是她们的关系,是生是死,都不会变。

    “报仇?你以为我会像她一样动不动就想要人死?我不想让她死,我想让她去牢里呆着,用后半辈子去想想,她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可能吗?”司芃靠向椅背摇头,“我一点也不想去见她,一点不想。”

第123章 123()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尼采善恶的彼岸

    司芃浏览过“阿花是只猫”的微博,也去过“锦瑟”那家网店。别人看只会觉得;这真是个清纯靓丽的女孩;她一下就能看出端倪——陈洁的一言一行,都在模仿郭兰因。

    就像从前的那个小女孩;光顾小楼,第一件事就是翻开钢琴盖;未弹琴先摆姿势:膝并拢、背挺直、肩放下、十个手指在空中定格;再优雅地、轻轻地置于琴键上。司芃有次看见;啧啧点头称赞,说上去换套裙子吧,更有我妈的风范。

    有那么一阵子,陈洁特别热衷在她的衣柜里翻裙子穿;穿好后再下去弹琴。穿蓝色裙子弹月光、金色裙子弹鳟鱼、绿色裙子弹爱丽丝,虽然钢琴学得晚;但很快就追上好友的水平。

    后来司芃烦她天天只玩这个扮装游戏,把半衣柜的衣服都给了她;说要玩这个;你就回去。她一点不生气,拉着金莲就跑去影楼照艺术照,还做了本影集拿过来看。阿婆笑着说:“好靓;张张都气质出众、卓尔不群;像个大小姐;以后小洁有前途。”

    陈洁却不满意,指着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蛋,和司芃说:“你看见这沟了没,我专门去查过,这叫鼻唇沟,难看死了。”

    司芃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看两眼说:“谁笑都有这沟吧。”

    “你们的没那么深。班上有男同学说我笑时像妇联主任。等我去上大学,我就要把它给填了。”

    记忆里陈洁的笑容是乖巧懂事那一类,确实不如现在甜美可爱。这鼻唇沟她应该是填了,还可能打了苹果肌,原本下垂的眉形好像也换了。等等。司芃翻出郭兰因的照片看(她在别墅里有拿照片出来),发现这几年的陈洁真的好像她妈:偏分的中长直发,略微上挑的弯眉,眯眼笑起来脸颊圆润饱满。

    怪不得她会觉得陈洁的那些网红照片很假,原来她是照着郭兰因的样子在做微整形。

    要是郭兰因还在世,和她们分别照相。也许和陈洁的那张,更容易被人以为是母女合照。

    恍惚中睡下,司芃又回到小楼。院子里野草蔓延,爬进了客厅,爬向墙角落、地板缝和楼梯,它们绕着栏杆继续往二楼攀爬,攀爬到天花,从悬着的吊灯处垂下。她看了好久,才发现这叶子是她房间那张白色雕花床上雕刻的茛苕叶。

    小楼,安静地像个墓园。太阳早已落下,余晖妖孽得很,它不肯离去,打在红褐色的木楼梯上,蒙上一层令人心碎的橙光。她踩着楼梯上去,推开主卧的房门,看见熟睡中的郭兰因,面容姣白,神情柔和,像尊蜡像。

    司芃跪在床边,抓住她的手亲吻:“妈妈。”

    郭兰因睁开眼,冲她微笑。她将这只冰冷的手贴在脸上,轻轻摩挲。郭兰因抬起另一只手要来摸她,她顺从地将头偏过去。

    那手却突然卡住她的脖子,卡得她透不过气来。低头看,那不是手,那是蟒蛇的倾盆大口。她匪夷所思地望向床头,郭兰因从床上坐起来,抿着微笑的嘴角扯开,变成更大的微笑,僵硬得不得了。

    司芃眼睁睁看着她妈变成陈洁。她的脖子被咬穿,她也没死,只是呆坐在地板上,静静看着身下血流遍地。她还很平静地转头望了眼楼外,玉兰树不在,外面漆黑一片,再转回头来,妈妈和陈洁都消失了。

    梦里并不可怕,陈洁咬她,她没有痛感。反而是被咬后站在那个虚空的世界里,好像随时会掉入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这更让她心慌,因为那感觉很熟悉——这地方我来过。

    她没跟凌彦齐说这个梦,虽然她曾在心里说过以后她要尽量坦白,但凌彦齐的想象力比她还夸张,她怕吓死他。

    她不愿再多想陈洁的事,想起来就头疼。为了逃脱这虚构的梦境,她很快就做了决定,不管陈洁还会做什么,不管警察能不能很快破案,她都要保持一种“不被激怒的心态平和”,来抵挡这种“可怖”。她宁愿多想想她和凌彦齐的将来,也不想停留此地放手和陈洁搏斗。她怕了。

    一切交给法律。

    然而梦里面那种诡异气氛——安宁祥和的背面是毛骨悚然——还是影响了她。哪怕是白天,她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凌彦齐和黄宗鸣没办法整天陪她,她就一遍遍地放孙莹莹发给她的宝宝视频,老二明显比姐姐和妹妹精,才一个月大就会冲着镜头笑,一笑脸上都是褶子。要是这还不能打破房间里的宁静,她就上街,去街角买烤得焦香的红薯。烤红薯的大爷没来,她就走去另一条街上买煎饼果子,迫切想听那个大娘喊一声“姑娘,你来了。”

    可现在,这种艰难维持的平衡被血淋淋的现实打破了。那么多人被卷进她们的恩怨,被欺骗、被伤害、被汽车碾过、被铁柱砸死,好似永无尽头,,司芃没有办法再置身事外。她不想手染鲜血,她整个胸腔都充斥着无法说出口的哀伤和绝望:身为你的朋友和妹妹,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你要这样对我?

    到了曼达大厦,司芃冲过关卡。保安要来拦人,凌彦齐挡住:“拦什么拦,我是你们郭嘉卉郭总裁的丈夫,我来找她商量事情,不行吗?”正好有电梯在一楼停下,司芃直接搭上去了二十楼。在医院时,她已问过彭明辉,陈洁所在的楼层。

    保安有点犹豫。凌彦齐今日穿的西服太考究,考究到一般中国人都不这么穿,哪怕沾了血渍和灰尘,也像个有钱公子。有人认出他来:“这不是刚刚天海开那个新闻发布会,天啊,他是郭总的丈夫?我们郭总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保安一听,抬起的手立马放下,就差没点头弯腰。凌彦齐趁机上了另一部电梯。

    电梯停在二十楼,司芃直奔产品设计部的办公区。刚到门口,就看见陈洁站在窗前和一个员工说话。她的脸色好正常,正常到她今天上午要人干的事情,就是日常的写写文件、开开会。夏阳坑里的一切,与她毫无关联。她冲过去,亦有人看到她来势汹汹,要去阻拦,她一把推开。

    “这是什么人啊。”那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女子大叫。

    陈洁抬起头看见司芃,一点不慌张,反而笑了。她把手中文件扔在一边桌上,司芃已奔到跟前,揪着她的领口:“走!”

    陈洁轻笑一声:“跟你走?你谁啊?”前一句还温柔,后一句像是灵魂突然被置换,整个办公间都能听到这声音,狠得能让人汗毛立起来,把天花板都掀掉:“你以为我怕你啊!”

    司芃只觉得心里有个无底洞,失望一直跌,跌不到底。

    “五年了,我用了五年时间,才他妈的放下这一切。”她也一样回吼,她很清楚对方听不明白。她们之间和情感相关的链条,早就断了。在这五年里她偶尔还幻想,陈洁也是一时气愤,过后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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