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权色-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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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宇把话说到这里,就等于点醒了众人,一直寒着脸的孟桐沉声开口问道:“你是说,主考大人所出之题就在这‘鼓’上?”
“叶解元,莫非这题目就是‘羯鼓三通’?”岳琛突然间恍然大悟,喜忧参半的向叶宇问道。
第89章 青出于蓝()
“岳兄果然聪颖不凡,不错,主考大人第三场出的题,就是‘羯鼓三通’!羯鼓乃源于外夷的羯族乐器,其后被中原所熟悉,既是一种靡靡乐器,也是明旌助威的金戈铁马之声!”
岳琛被叶宇的夸赞略显尴尬,但随后却拱了拱手佩服道:“岳某不过是后知后觉,与叶解元相比,可谓是相差甚远!”
二人话音刚落,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懊悔当时为何粗心大意,竟没有听出这鼓声的不同,否则这秋闱的解元郎不就是自己么!
孟桐略作沉思,心中颇有不服,于是上前向两位主考施礼求问:“请恕学生不予苟同,以学生愚见,既然是科举取士以试题考校学子,那就理应考题源于试卷,二位主考如此不循科考规制,学生觉得实为不妥……”
“哦?你是在质疑本官了?”范成大闻听此言,眉头微微蹙动,声音清冷略显不悦。
“学生不敢,学生只是就事论事!若是主考大人以空白试卷暗藏试题,这并不违背科考规制。然大人您却以三次鸣鼓作为考题,学生以为大人您这是……”
“是什么?为何不说下去?”范成大见孟桐欲言又止,于是冷哼道:“觉得本官这是在暗中藏私,误人子弟是不是?”
“学生不敢!”
一席话使得厅中一片哗然,众人窃窃私语,又觉得孟桐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在试题上作弊是有些难度,但是以‘羯鼓三通’为题,若是事先有所提示,岂不是轻松猜中试题。
况且这种不流于书面的试题,也很难让人信服。毕竟在众人看来,这并不是做学问,而是一种以运气为主的取巧手段。
“哼!迂腐不堪!”范成大听完孟桐的讲述后,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叶宇,你以为本官此举是对还是错?”
“对!”叶宇斩金截铁的回应道。
这块烫手的山芋叶宇本不想去接,毕竟这是主考官出的题目,自己不过是个考生。但既然范大成将这个山芋抛给了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哦?何以见得?”范成大饶有兴趣地问。
叶宇恭敬回应道:“科举取士,取得是聪颖机智之才,而并非拘泥于书本之人!若凡是都拘泥于书本,便成了书的奴仆,终生则无进步!试问这等读书之人,将来又如何为朝廷社稷革新献策?”
叶宇此言一出,犹如火上浇油,岳霖与范大成二人是神色皆喜,但在座的十五房官、内外帘官,以及一众举子皆是一片哗然。
“叶解元,若是如你所说,那我等学子又何必读书?而你也是读书之人,岂能说出这般自相矛盾的话来?”孟桐冷冷一笑,当众指出叶宇的弊端予以反驳。
“自相矛盾?叶某可不敢认同,书乃是我华夏文化传承之载体,我等后人若要继往圣之绝学,这书中精髓又岂能不学?但我等后人若凡事皆以继承先人之理论,而不思进取,试问又何以将其发扬光大?
想必孟年兄对荀子的《劝学》应耳熟能详,其中有‘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的讲述。因此我等后人,在学习书本文字的同时,要有进取之心,而不是原地不动固步自封!”
一番言论之后,辩得孟桐是哑口无言,但随后却反驳道:“即便如你所说,但也须得有文字书本以为载体,而今科秋闱,主考大人不以文字为题,叶解元,这你又作何解释?”
叶宇看了一眼孟桐,见此人很是清秀,从抬起的手臂处,能看到手腕处挂着佛珠。于是他便突来飞智,有了计较:“孟年兄可是信佛之人?”
孟桐不知叶宇究竟何意,但既然对方相问他也不能失礼,随即沉声道:“家母信佛,孟某也颇为懂得禅理!”
“哦!那好,《法宝坛经》想必孟年兄看过,其中一段,叶某记得是:禅师从黄梅得到佛法,回到韶州曹侯村,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当时,有儒士刘志略,非常礼遇。刘志略有姑姑做尼姑,名曰无尽藏,常读《大涅盘经》。
禅师一听经文,就知道其中妙义,尼姑于是就拿经卷问字,可禅师却说自己不识字。当时尼姑大惊曰:‘字尚不识,焉能会义?’。禅师却平淡道:诸佛妙理,非关文字……”
“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孟桐回忆起这八个字,似乎若有所思。
叶宇随后面向众人道:“既然诸佛妙理、非关文字,那两位主考大人,在试题之上不留文字,又有何错?若是问题皆以书面文字表达,岂不是落入下乘?”
一番侃侃而谈原来沸腾的大厅渐渐趋于安静。而居于首席的岳霖与范大成,却是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而从彼此的眼中,均看到了惊愕之色。
“以在下之见,二位主考此举,其意是让诸位懂得,凡是绝非一成不变!让我等学子勿要读死书,死读书!读书乃只是修身,然治国安邦的学问却在书本之外!如此用心良苦,诸位难道还不明悟吗?”
“……”
“我等有愧,辜负恩师良苦用心!”众人沉默了片刻后,齐声向二位主考施礼谢罪。孟桐虽不予苟同,但大势在前也只得默然不语。
范大成先是欣慰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环视众人道:“诸位能明白其中良苦用心,也不枉本官与岳大人辛劳一番!好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欢聚时刻,我二人就不掺合了,免得尔等难以释怀!”
随后范成大与岳霖二人便出了厅堂,也让众人不由得放松了心情。随后鹿鸣宴开始,歌《鹿鸣》之诗、作魁星之舞,筵席直至申时方散。
走出府学的范成大与岳霖,听着厅中喧嚣声,岳霖不禁摇了摇头自语道:“我二人看来真的不该在里面逗留!”
“呵呵!方才厅中范某越俎代庖,还望岳兄莫要见怪才是!”
“诶,范兄何出此言,犬子身在今科举子之列,岳某为求避嫌理应如此!不过方才叶宇的一番话,倒是让岳某吃惊不已……”
范成大闻听此言,爽朗的大笑起来:“何止是你,范某也是颇为惊讶!你我二人共拟考题,当初只是让这帮学子懂得推陈出新的道理,将来不作朝中那帮迂腐之辈接班人!”
“是啊,你我正为此事,思量该如何有理有据的秉承朝廷!却不曾想,叶宇这小子竟然以佛理阐述作为论证!如此一来,倒解决了你我的烦忧!”
“此子经商有道,且听闻太史令杨辉大人,此子登门收徒!而初次科考就荣登榜首,这本就让范某惊讶不已。如今竟然对佛理也是得其精髓,难道此子全才不成?”
看着范成大一脸惊讶的神色,岳霖却讪笑道:“是否全才,你我二人拭目以待便是!”
……
新科举人相约明日在酒楼聚会,这叫会同年,叶宇对这个很熟悉,就是毕业聚会嘛。叶宇很想推辞谢绝,但是架不住岳琛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得同意明日的聚会。
对于岳琛这位同年,叶宇还是十分乐意交往的。倒不是因为他是岳霖之子,而是岳琛给叶宇的那种谦逊态度叶宇觉得此人很值得交往。
至于岳琛后来向他介绍的孟桐,叶宇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争论暗生隔阂。通过一番彼此的了解之后,叶宇觉得孟桐此人虽然心高气傲不居人下,但也确实才华出众。
不过言语交谈之中,叶宇能明显的感觉到,孟桐出口闭口就是孔孟之道,中规中矩地的言谈叶宇感到一阵索然无味。
鹿鸣宴在众人的觥筹交错间结束,当叶宇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当他推着轮椅宅院时,却发现院子里的贺礼堆的犹如小山一般。
“少爷,您回来啦……”秋兰一眼便看到了叶宇,随即亲切的碎步迎了上去。
都说恋爱中的少女是最为美丽的,昨夜一番**之后的秋兰,显然滋润的美丽动人。不过叶宇在欣赏之余,却脸色寒了起来:“不是让你多休息么?”
“少爷,我没事的……”秋兰知道叶宇的言外之意,随即娇羞的低下了头。
“真的没事了?”
“我真的没事了,少爷!”
叶宇摸了摸额头,有些醉酒的自语道:“没有理由啊,少爷我五次攻城拔寨,你竟然没事?”
“少爷,您瞎说什么呢?”秋兰被叶宇这么直白的一说,顿时红晕腾升,所幸佘侗诚早已知趣离开了,才免了一场尴尬。
“呵呵!是我记错了?”叶宇说到最后,竟自己笑了起来。
这时孙伯走了过来,将一叠单子递到了叶宇的面前:“少爷,这是今日送贺礼的一些人的名单……”
“嚯,倒是不少!”叶宇看了一眼单子,随即摆了摆手倦乏道:“这些事情你与苏伯父安排即可,生意上的人,由苏伯父安排接待!”
“至于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孙伯你看着安排就是!穷处闹市无人问,富住深山有远亲,平白无故多处这么多的亲戚,我哪里认得过来!”
“少爷,这世态炎凉自古便是如此,不过若是他们问起少爷您,老孙头该如何应付?”
“就说我医治腿伤,寻访名医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说到这里,叶宇悠然想到了叶梦新父子,于是问道:“对了,近日我那叔父可还安好?”
“二老爷近日家中大门紧闭不曾见客,听闻是大病了一场……”
叶宇闻听这个消息,不禁笑了,随即嘲讽道:“哦?呵呵!看来改日我这个做侄儿的,是要登门探望才是……”
第90章 师徒情深()
翌日午后,叶宇在酒楼参加完同年会后,便不再耽搁直奔山间草庐而去。这些时日跟随在王希孟的身边学习丹青,渐渐地让叶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其实对于叶宇而言,他从没有想过要成为丹青妙手。因为在这文风盛行的宋朝,他即便画工精湛又能胜过几人?
可是现在却大有不同,有王希孟做自己的师傅,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景象。
王希孟何许人也?那可是当年名传一时的绝世天才,就连徽宗皇帝都不惜亲自督导的奇才。后世都知《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那是因为张择端画工超绝的同时,《清明上河图》有着历史研究的价值。
而若是论及画工技巧与手笔,当年十八岁的王希孟已然张择端之下,否则所绘《千里江山图》也不会成为传世名画。
当年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就可以与宋朝顶级画师媲美。试问这份天资与功底,当今之世又有几人能及?若不是在绘完《千里江山图》后销声匿迹,王希孟是最有希望达到画圣吴道子水准的画师。
秋风吹动落叶,悠然飘零在院落中。王希孟坐在躺椅上,干枯的右手里端着茶壶,看着对面的叶宇奋笔作画。微眯着浑浊地双眸,时不时的对着壶嘴抽上两口。
落叶飘落在身上,叶宇并没有丝毫的察觉,因为此刻他已经完全融了花境之中。一座座山峰顺着笔势屹立而成,一片片林木花草随着毛笔点点成型……
“宇儿……”
灵动的铁杆毛笔,突然停住了笔势,叶宇抬起头微微含笑问道:“恩师,何事?”
“这笔用着还合适否?”王希孟没有去瞧叶宇作得画,而是指了指叶宇手中的粗重铁笔。
“它……”叶宇看了一眼手中的铁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恭敬回应道:“不瞒恩师,这铁笔初次使用,可是将弟子折磨的不轻!每日夜间右手都酸痛难忍。不过近两个月练习之后,徒儿已经习惯了这份重量!”
王希孟点了点头,微笑中已经表明他对叶宇的进步很是满意,随即没有说话便转身进了草庐。叶宇不知道这位恩师要做什么,但是他觉得恩师不会无缘由的问他。
果然被叶宇猜中,片刻之后,就见王希孟步履蹒跚地从草庐里走了出来,不过双手却捧着一块铁饼。待王希孟来到石桌近前,叶宇疑惑的指着铁饼问道:“恩师,您这是……”
“拿起笔!”王希孟没有直接回答叶宇,而是毫无理由的命令叶宇执笔。
叶宇不明其意,但仍旧遵从了王希孟的要求,将小孩胳膊粗细的铁笔,膨胀地执在手中。
叮!
叶宇刚拿起笔,王希孟就捧起手里的铁饼,颤微微的直接横穿铁笔,牢牢地套在了笔杆上。这块铁饼将笔杆讨得十分牢固,而且正好在叶宇右手拇指上方钳住。
这个时候,叶宇才发现这个圆形铁饼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珠孔,孔的大小正好与笔杆相对称。这一块铁饼加在上面,叶宇感到铁笔猛然加重,险些没有捏住掉落在地。
“按为师指点你的绘画技巧练习……”
王希孟说完,便不再理会叶宇,转身又回到藤椅上悠闲地晃动着。日益消瘦泛黄的脸上,一直挂着少有的笑容。
叶宇看着笨重的毛笔,无奈的摇了摇头吃力的拿起来,又一次投入了绘画之中。但这一次可不像方才那般轻松写意,不一会儿的功夫叶宇的手心就泌出细汗,额头也渗出豆大的汗珠。
就这样的苦练又过了一个多月,叶宇每次都是早晨精神饱满来到草庐苦练,而每次又是腰酸背痛手抽筋的疲倦而回。
这些叶宇都没有放在心上,最让叶宇担心的是,近日王希孟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
叶宇几次安慰这位恩师多加休息,但是王希孟却依旧不听劝阻,每次见叶宇笔法不对,他都要从旁悉心教导。
在这一个多月里,叶宇收到了潘之所与沈金川的贺信,信中的字里行间洋溢着喜悦与祝福,二人都着叶宇来年春闱金榜题名的好消息。
而二人能够在千里之外知道叶宇高中解元,是因为当初三人在十里亭达成的默契。
虽是天南海北各居一方,但二人时刻提醒着叶宇无论如何,要给他们去信告知秋闱结果。而叶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