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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部分

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珍藏版大全集-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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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第二次来到丰府,将任命向公孙段又宣读了一次。“等等!”公孙段突然打断太史的话,“我考虑再三,还是不能接受任命。”太史差点跳起来,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强忍住怒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丰府。

    子产听完太史的汇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公孙段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是刻意向世人表现他的谦逊,还是以一种恶作剧的方式向他这个新上任的执政示威?如果是前者,那也未免表演得太拙劣;如果是后者,那就必须要引起重视了。正在思索之际,公孙段的家臣竟然又出现了!只见他支支吾吾地在太史耳朵旁边说了一阵,太史的眼睛瞪得老大,连连摇头。子产看在眼里,心里豁然开朗,也不待太史说话,朝着他点了点头,意思是: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你去吧!

    太史第三次来到丰府。这一次,公孙段没有再推脱,痛痛快快地接受了任命,并且马上跑到宫里向郑简公谢恩。这件事之后,子产对公孙段下了一个基本的定论:此人不可信任,必须严加防范。为此,子产采取了两方面的措施:

    第一,将公孙段在众卿之中的排名提升到第三,仅次于自己。这既是怀柔,又是加强监控,将公孙段紧紧控制在自己直接掌控的范围内,不让他有作乱的机会;

    第二,每次派公孙段办事,子产都会主动提出,如果事情办得好,就赏给他一块土地。

    对于第二点,很多人都表示不理解,子大叔就是其中之一,他问子产:“国家是全部人的国家,您为何单单拿东西去赏赐他一个人?”

    子产回答:“世界上哪有无欲无求的人?让他们满足欲望,然后才好去办事而取得成功。国事之成败,在于主政者如何用人,他们的成功也就是我的成功啊。至于土地,那有什么好爱惜的,就算赏赐给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子大叔说:“话虽如此,就怕四方的邻国对此有议论啊!”

    子产说:“我这样做,是为了群臣的团结,而不是让他们互相分裂闹矛盾,邻国又有什么好指责的呢?我们的祖上曾经说过,安定国家,必先安抚大族。我执政未久,还是先安抚大族,再看他们的言行吧!”

    说来也怪,公孙段接受了两次子产的特殊奖励,第三次便不敢接受了,甚至将前两次收受的土地都退回来,并且主动要求与别的同僚同样待遇。左传这样记载:“伯石(公孙段字伯石)惧而归邑。”后人评价,单此一个“惧”字,足以见子产手段高超。这也是中国人特有的智慧,宽大到了极点,纵容到了极致,被优待的那个人只要不是个傻瓜,就会不自觉地心里发毛: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想要整我啊?进而想到,这个人笑里藏刀,城府很深,我还是小心为妙。

    子产收到公孙段退回土地的申请,不动声色地说:“土地是国君赏赐给您的,国君言出必行,请不要再提这事了。”公孙段听得冷汗直冒,不敢再说什么。

    通过这件事,各大家族都体会到了子产的用心良苦,同时也对其产生了敬畏之心。罕虎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为自己选对了人而高兴。

    解决了上层问题之后,子产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新政。

    子产的新政可以用十六字概括:“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恤,庐井有伍。”

    都鄙有章:都指城市,鄙指农村,这是强调城乡的区别,将农民禁锢在土地上,确保有足够的人力投入农业生产。

    上下有服:服即职责,这是强化封建等级制度,使得公卿大夫和贩夫走卒都各安天命,不作非分之想。

第179章 暗潮汹涌的四十年和平(14)() 
田有封恤:封指田地的边界,恤指水沟,在田界上挖水沟,一方面便于灌溉,一方面便于清点和界定田地的权属。早在公元前563年,公子騑当政的时期,郑国就曾经开展过兴修水利、整顿田界的活动。子产的封恤,是对公子騑封恤的延续,目的是清查土地,多占者没收,不足者补齐,实现耕者有其田。

    庐井有伍:庐井是指田间的农舍,伍是指赋税。通过封恤运动,郑国的田界都发生了改变,所以要重新进行人口普查,确定应交的赋税,以免遗漏。

    不难看出,子产的新政重在加强社会管理,增加政府财政收入,在某种程度上触及了很多人的利益。他执政的第一年,人们在大街上咒骂他:“计算我的衣帽而收费,计算我的田地而课税,谁要杀子产,我就助他一臂之力。”更有人在乡校(公众聚会场所)公然议论政治得失,口无遮拦,动不动就骂人,而且骂得很难听。大夫然明向子产建议,干脆把乡校关了,不让人们瞎议论,否则的话,维稳的工作很不好做。子产的回答是:“为什么要关?人们把工作做完了,就喜欢到那里游玩,免不了会议论政事的得失。这是好事!他们认为是好的,我就推行它;他们认为是不好的,我就想办法改正。他们就是我的老师啊!为什么要关掉它?我听说过以行善来减少怨恨,没听说用权威来防止怨恨的。我难道不知道用权威可以很快制止议论?只不过,这就像是防止洪水一样。洪水如果冲破堤坝,伤人必然很多,连我都不能挽救。与其这样,还不如开一些小口子来加以疏导。至于那些批评我的话,我就当作是治病的药石吧!”

    然明听了十分感动:“我现在知道,您确实是可以让我一辈子侍奉的人。您所做的事情,大利于郑国,这与只有利于两三位大臣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子产不毁乡校,在中国历史上传为的佳话。据说孔夫子闻知此事,曾经感叹道:“仅此一事,如果有人说子产不仁,我不相信。”

    我想说的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或政党,如果是站在国家的立场而不是自身的利益上考虑问题,就应该听得进批评,能够正确对待批评,而且能从批评中获得前进的动力。反之,如果站在个人和小团体的立场考虑问题,那就只能算是政治掮客。

    事实证明,子产的新政是有生命力的。子产执政不到三年,百姓就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唱道:“我有子弟,子产教他做人;我有田地,子产为其增加产量;如果子产死了,没人能够继承他的位置!”

    推行新政的同时,子产注重提拔和使用人才。通过认真考察,他发现大夫冯简子“能断大事”,善于分析问题,查找根源,并作出准确的判断;子大叔举止优雅,文采飞扬;公孙挥善于搜集外交情报,了解各国政令,而且对各国卿大夫的姓氏、官爵、地位、才能等了如指掌,口才也很好;最有意思的是裨谌,此人则善于出谋划策,但是对环境的要求很高——如果是在旷野之中,没有任何干扰,他的思路来得特别快,如果在城市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就静不下心来,完全没办法工作。掌握了这些人物的特点之后,子产对他们进行了分工。比如说,遇到外交上的问题,子产便先将公孙挥找来,要他提供各诸侯国的最新情报,并且准备几份外交辞令的草稿;然后跟裨谌一道坐着马车到野外去商量,让他策划是否可行;回来后再要冯简子分析决断,形成方案;最后交给子大叔去执行,让他在外交场合谈笑应对。

    公元前542年十二月,卫国的北宫佗陪同卫襄公出访楚国。经过郑国,子产派印段到棐林去慰问他们,严格执行了周朝的慰问礼仪,用词也恰到好处。为了报答印段的慰问,北宫佗进入新郑拜谢,公孙挥、冯简子和子大叔负责接待,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北宫佗出来之后,就对卫襄公说:“郑国人极其有礼,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以免除大国的讨伐了。礼仪之于政治,有如天热了就要洗澡,用洗澡来驱除炎热,那就没有灾难啦!”

    后人认为,郑国人办事如此郑重,足见子产领导有方,而且得人善用。话说回来,子产之所以对外交活动如此慎重,也是因为郑国弱小,又处于晋楚两大强国之间,不得不小心周旋吧。

    子产之所以能够顺利推行自己的新政,与上级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按照郑国的政权结构,郑简公相当于幕后的一把手,罕虎是负责决策的二把手,子产则是具体执行的三把手。一、二、三把手之间能够有如此良好的合作,得益于子产的温良恭俭让,也得益于罕虎心胸宽阔,甘当铺路石,还得益于郑简公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不胡乱插手政事。

    据说,郑简公曾经对子产说过这样一番话:“喝酒不能尽兴,钟鼓不能悦耳,这是寡人的责任;国家不得安宁,朝廷得不到治理,对诸侯的外交达不成目的,这是你的责任。你别干涉我寻欢作乐,我也不干涉你治理国政。”郑简公这话说得很有水平,看似撂挑子,实际上是在告诉子产:你尽管放手去干,我不会干涉,但是你要做好,做不好是要担责任的。孔夫子对此评论说:“像郑简公这种喜好,就算抱着乐钟上朝都没问题。”

    罕虎更是严守自己对子产的诺言,成为子产执政的坚强后盾。

    据左传记载,有一年丰氏家族的另一位后人丰卷准备祭祀先人,想开展狩猎活动,打几头野味来孝敬祖宗。打猎要动用刀兵,必须得到执政的批准。丰卷给子产打了一个报告,子产批复不同意,说:“自古以来,只有国君祭祀才用新猎取的野兽,其他人没有必要那么讲究。”丰卷很生气,回家之后就召集家臣和族兵,想要讨伐子产。罕虎得到情报之后,立刻调集部队制止了丰卷的行动,而且将他驱逐出境。

    子产再一次表现了自己的宽宏大量。他向郑简公求情,要求不要没收丰卷的田产和住宅。三年之后,他又让丰卷回国,将丰卷的田产、住宅和仆人都归还给他。

    公元前542年冬天,罕虎想封尹何为首席家臣,负责管理自己的封邑,并就此事询问子产的意见。子产很直接地告诉他:“尹何太年轻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担此重任。”

    罕虎说:“这个年轻人吧,做事很谨慎,对我也很顺从,我很喜欢他,也相信他是不会背叛我的。如果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好好学习一下,他必定会有所提高,以后就更会办事了。”

    “万万不可。”子产连连摇头,“喜欢一个人,就要想办法让他更好。现在您喜欢一个人,却把政事交给他,这就好像一个人连刀都不会拿,你却让他去割东西,我怕他会伤到自己。”

    罕虎默然无语。

    子产既然把话说开了,就一股脑说了出来:“您这种喜爱人的方式,其实是害人,还有谁敢企盼获得您的喜爱?想想看,您可是郑国的栋梁,栋梁如果折断,整栋建筑就会坍塌,我也不能幸免。就算是为我个人考虑,我也必须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您有一匹漂亮的彩绸,会拿给一个压根没有做过裁缝的人去剪裁吗?国君赐给您的封邑,是您的庇护之所,怎么会反而拿给一个学徒去实习呢?我听说过学业有成然后去做官的,没听过把做官当成学习的,您如果一定要这么办,后果不堪设想。这就像打猎,弓马娴熟的人可以轻易获得猎物,如果是让没驾过车、没射过箭的人来干,他一门子心思都在担心会不会人仰马翻,哪里有工夫去考虑猎物的事啊!”

    说句题外话,后人将“操刀伤锦”作为一句成语,比喻能力太低,不能胜任一件事情,即出于此。

    罕虎接受了子产的建议。任命首席家臣,本来是他的家事,不用跟任何人商量。他将这件事拿出来问子产,既是出于对子产的信赖,也是想看看子产这个人究竟有多真诚。让他感动的是,子产几乎是没有任何保留地给了他意见。他拉着子产的手:“您说得太好了!在您的面前,我真是显得太无知了。我听说,君子力求知道大事和未来的事,小人只求知道小事和眼前的事。我就是小人啊。衣服穿在我身上,我知寒知暖,会慎重地对待它;封邑是用来庇护家族的,我却随意处置。如果不是您点拨,我还没意识到这些。原来我说过,您治理郑国,我打理好自己的家事就行了。现在我知道这是不够的,我向您郑重请求,从今而后,即使是我的家族事务,也请您照顾和打理。”

    子产连忙说:“您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心里觉得有危险的事,就把它告诉您了。”

    顺便说明一下,子产是郑穆公的孙子,罕虎是郑穆公的曾孙,按辈分子产是罕虎的叔叔,罕虎以晚辈的口吻对子产说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件事之后,罕虎和子产之间的关系比原来更密切了,子产处理政务,也比原来更得心应手了。

    一年之后,也就是公元前541年,郑国再度发生家族纷争。冲突的双方分别是驷氏家族的公孙黑和游氏家族的公孙楚。

    左传记载,大夫徐吾犯(徐吾为氏,犯为名)的妹妹长得十分漂亮,和公孙楚已经订婚,并且接受了男方的聘礼。不料公孙黑也看中了徐吾家小妹,依仗家族势力强大,强迫徐吾犯将妹妹嫁给他。徐吾犯很紧张,跑到子产那里去诉苦。

第180章 暗潮汹涌的四十年和平(15)() 
子产的回答有点无奈:“出现这样的事情,说明国家的政治出了问题,不是你一个人的忧虑。这样吧,我们把选择权交给令妹,她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如何?”

    徐吾犯想,公孙楚都已经订了婚,公孙黑非要插一竿子,曲直是非已经摆在那里,还有必要这样操办吗?但是子产已经发了话,徐吾犯只得遵从,公孙黑和公孙楚也没意见。于是乎,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非诚勿扰”就在徐吾犯家举行了。子产和诸位大夫作为特约嘉宾出席了这次盛会。

    公孙黑的出场令人眼前一亮。这位驷氏家族的后人身形俊美,着装华丽,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子富贵气。只见他手捧一双白璧,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到堂上,将玉璧奉献在案几上,然后自信满满地走了出去。

    公孙楚则另辟蹊径,穿了一身整齐的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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