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千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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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天以来，刘小川都没有仔细看过眼前这位矮小黑瘦的老头，瞧见他脸色灰败，比起以前来又不堪了许多，不禁有点担心：“吴老公公，您身子怎么了？”
老太监笑道：“不劳刘大人操心了。老朽本想亲自护送公主去西羌，奈何前些日子中了太一小道的暗算，需要将养几个月。厚着脸皮跟着刘大人，反而是个累赘。”
又凑上前，暗暗嘱咐道：“西去路上，最该防备的，乃是朝中奸臣。和亲一事，已成定局，北魏反而不敢行险。”
刘小川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梁羌之间，还没有缔结盟约的时候，太一道人把公主杀了便杀了，如今两国结为亲戚，再打公主的主意，已是画蛇添足。西羌无论是因利益而出兵，还是因仇恨而出兵，大魏必定要两线做战。
有时间精力派兵潜入梁境，消灭刘小川的两千精兵，还不如布局防线，做好万全准备。
“吴公公就不怕柳太师他们收买下官，来个监守自盗？”
“无论谁带队，都有可能被收买，你这个小子虽然滑头，老朽却没有更比你信得过的人了。”
“谢过吴公公。”刘小川真心实意地对老太监道。
无论如何，不管他怀着什么心思，从自己认识老太监开始，老太监对自己的确实称得上是极好的，对于大梁朝廷的忠心耿耿，也很是让人动容。
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刘小川挑了一挑，又亮堂堂了起来。
驿馆的小吏知道住在这里面的这位爷，是整个大梁朝数一数二的人物，给的灯油都是上好的，不曾短了斤两。
衣物早就收拾好了，没什么可带的东西。往常刘小川是一万个不愿意接这种活的，叫他从扬州跑到江都，他都要破口大骂，如今从江都去西海，百度一下，现代高速都有两千多公里，一来一去，几乎要走半年，却希望这路途能不能再长一些。
真是个慢节奏的世界啊！
刘小川躺到床上，胸口的两柄手枪溜了出来。擦拭了几下，想道：“如果不靠公主的话，能不能保住大梁朝呢？”
想了半天，没想到任何办法。
十万铁骑，就是十万头猪顺着黄淮平原冲下来，也能把江都给冲垮了吧！
原来最终，一切都是命运注定的。自己没有本事反抗，反而成了帮凶。如果不是静怡公主哀求，刘小川真想远远地逃开。
有的时候真的想，要是从来没来过梁朝，会不会更幸福一些呢？
正想着事，忽然有人敲门。刘小川把手枪扔到床单底下，喊道：“谁？”
“是我，中书令魏德昭深夜来访，若有打扰，请刘大人恕罪。”
魏德昭？扬州前任知府周玉荣的舅舅，柳尚文的忠实狗腿子，这狗崽子来干嘛？
刘小川冷笑一声，开门笑道：“唉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下官没得到消息，真是失识。”
魏德昭抖着八字胡，嘿嘿笑道：“客气了，刘都督。啊不，不该叫刘都督了。”
难不成你要叫我做爹？刘小川心里腹诽，客气道：“下官不太明白。”
魏德昭走进屋里，带上了门，道：“上柱国，归义大将军，北平郡王。刘大人可还满意？”
刘小川心里一惊，乖乖，魏国皇帝居然这么大方！
傻兮兮一笑，道：“魏大人说什么，下官不太明白，上柱国、归义大将军，都还理解，可这北平还是魏人占着呢，把我封到那里，要是傻傻地走过去，小命都要没掉了。”
“刘大人说笑了，常人一辈子无法做到的大官，刘大人不过举手，就能手到擒来，连我都羡慕得很呢。”
“还请魏大人明示。”
魏德昭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瞬间又堆起了笑容，道：“刘大人是柳太师提拔的少年才俊，难道连这想不明白吗？”
刘小川点头道：“好主意。若是没过门的儿媳妇死在魏人的手里，羌王肯定恼羞成怒，别说唇亡齿寒的大道理，就算为了面子，说不定也要发兵河西。要是没过门的儿媳妇被梁人害死了，那就是大梁皇帝出尔反尔，还害得自己被西域诸部看笑话。我要是羌王，轻则按兵不动，重则出兵关中，也给亲家脸上来一巴掌。”
魏德昭竖起大拇指，道：“刘大人少年才俊，果然柳太师没有看错人！先时，刘大人你一直跟吴知荣那老太监呆在一起，柳太师的意思，一直没办法传达给刘大人。不过今晚也还不迟，刘大人，有劳了！”
刘小川道：“一定一定，柳太师交待的事，下官就算舍却身家性命，也要办成。”
“唉！此言差矣，柳太师怎么舍得让刘大人冒险呢？事成之后，刘大人可以带兵转道河北，边军里面自然有人接应。大人可以直接到大魏朝，高官后禄，受之无尽！”
看来河北边军，也早都烂成一片了。
“可是魏大人，下官与魏朝可是结过梁子的，魏将马有方，可是死在我的手里的。”
“刘大人莫要妄自匪薄，魏帝如何英雄，心胸宽广，过往一些误会，哪里会在意。再说了，一个马有方而己，无名小将，哪能跟刘大人相提并论？你都不知道吧，那马有方虽然败在刘大人手下，却还上书夸赞刘大人。能让自己的对手心服口服，刘大人的本事才叫本事。”
马有方是灭梁名将，没想到在魏德昭的口中，反而成了丑角，世事变幻，实在让人瞠目结舌。刘小川装作犹豫了片刻，道：“那我的老婆老妈呢？”
第135章 宫门宣旨（）
“大可放心，此等小事，自不劳刘大人挂怀。令慈和尊夫人，不日便会派人送往大魏。”
“下官还有一事不明，望魏大人坦诚相告。”刘小川拱了拱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大梁中书令。
“请说，必定知无不言。”
“下官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柳太师一直想要投效魏帝呢？在大梁朝当太师，已是位极人臣，转投北魏，又有什么更大的好处吗？”
两人目光相对，良久，魏德昭缓缓说道：“位极人臣，毕竟一人之下。”
刘小川心里一惊，道：“恕下官多嘴。”
魏德昭笑道：“你肯将帐薄交给太师，那是大大的忠心，有些事情你哪怕是知道了，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刘小川道：“必定竭尽所能，为太师张目！”
嘴里说着话，一只手却偷偷地摸上了手枪。
老子要不要一枪毙了这狗日的？
心里呼了两口气，暗叫自己冷静下来。
奸党之势极大，把持朝纲，连皇帝都跟傀儡似的。除了许仲虎大将军掌管的西路军，河北、岭南、江都的三支大军，都握在奸党一派手里。
要是魏德昭今天在这里出事，一个打草惊蛇，奸党趁机谋反，届时北魏南下，生灵涂炭。
自己可以一拍屁股，带着亲人跑回现代，其他人呢？公主，老太监，扬州城，还有河淮两地的百姓。
如果自己还是这幕历史剧的观众，当然不在乎台上演的是悲剧还是喜剧，如今既然身在戏中，还是演一出喜剧比较好吧。
握枪的手松开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刘小川已经学会了如何快速隐藏内心想法，继而在脸上堆满笑容。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初来大梁、毫无心机的小厂狗了。
起身一拜，表态道：“还请魏大人回去转告太师，公主必定没办法活到西海。”
魏德昭忙扶刘小川起来，喜道：“那么愚兄就提前为刘大人贺了！刘大人在大魏封侯拜将，可不要忘了我们呀。”
从怀里掏出一个礼单，道：“这是柳太师赐下的宝物，刘大人请笑纳。”
刘小川接过一看，呵，不得了。树奸一出手，比其他人阔绰得多。东海明珠若干串、皇家御窑名瓷多少套、岭南漆器若干、和田美玉无数，长长一大串名单，把整个礼单都给写满了。
忽然看到刘小川脸色一垮，魏德昭吃了一惊，如此厚礼，饶是他名下良田万顷，亦会心动，刘小川才当都督不久，难不成搜刮民脂的本事一流，已经看不上柳太师送出的厚礼了？
为虎作伥的事是不能干的，但是有财不拿非君子啊！想要照单全收吧，这么些名贵的宝贝，名贵是名贵了，却折不了现。
蔡志鹏那老小子根本就卖不出货，再送这么多宝贝过去，不是给双方添堵吗。
抬头笑道：“那个，下官有个不情不请，能不能把礼单上面的这些宝贝，折成黄金啊？”
魏德昭脸都绿了，袖子里的双手不住地发抖，这小子，真是无耻啊！
第二天一早，刘小川便被爆竹声吵醒。
柳太师不愧是柳太师，家藏亿万，怕是把整个大梁朝的国库都给比了下去。刘小川说要等价的黄金，半夜马上就把黄金送来。
刘小川倒也光棍，寻思着自己索要得越多，柳太师他们也就越放心。
对于柳太师而言，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一旦大魏起兵，直逼江都，奸党便要里外呼应，到时侯把皇帝拉下马，再按约定划江而治，改朝换代，太师当皇帝，中书当太师，所有人都升一级，岂不美滋滋？
刘小川可不管这些，只顾着数金砖，从凌晨数到天亮，正数反数，好不快活。
末了一手拎一箱，都带回现代的出租屋里放着。想着又有了大几千万块毛爷爷，乐得睡觉都在笑。
起来问驿使，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驿吏连连告罪，生怕早上的吵闹声打扰到了刘小川，看他并不像发怒的样子，才道：“回大人的话，圣上在宫门颁布圣旨，早上鞭炮净街，现在大伙都往城门跑呢。”
宫门宣旨，一般是有大事发生。无论是神仙果瑞祥，还是公主出嫁，都跟他息息相关。
便也洗漱出门，才到了门口，就见到李健小公公揣着扶尘，一副焦急的样子，招呼道：“小李公公，怎的大清早在这里踱来踱去，等谁呢？”
李公公一看到刘小川，就像饿鬼见食一样，抢上来道：“唉呀，刘大人真是说笑了！太阳都晒宫墙了，哪里是清早！刘大人洗漱好了没有？快跟小的去宫门吧，晚了小的可吃罪不起啊。”
刘小川一边走一边问道：“既然这么急，怎么不来房门叫我？”
李公公谄笑道：“这不看刘大人睡得挺香的吗。小的怕柳太师责怪，不敢打扰到刘大人，只能苦苦捱着。”
刘小川哦了一声，脑子一转，便猜到京城没有不漏风的墙，昨夜魏中书夜访驿馆，柳太师抬几箱黄金过来，无不示意着自己乃是奸党当中头号人物了。
这些小宦官是京城里消息最灵通的一类人，也是最善长见风使舵的人，说不定皇帝还蒙在鼓里呢，他们便先知道了。
看来大梁的江山真的岌岌可危，这小太监哪怕得罪皇帝，也不愿得罪柳尚文。柳太师把几箱黄金往刘小川住处一送，威慑程度比圣旨还厉害。
皇宫高墙，瑞阳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江都城万民空巷，大伙全都扔下手上的活计，堵在城门口，等待着皇帝陛下发布圣旨。
小李公公带着刘小川挤开人群，绕到墙根，从侧门进去，还没登上宫墙，便遇到了老太监，打发走小李公公，狠狠地训了刘小川一顿，“刘大人，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起得这么晚。”
刘小川笑道：“一时贪睡，老公公莫怪。”凑近道：“公公不知，昨晚数金块数得开心，一晚上兴奋得睡不着呢。”
老太监颜色稍霁，道：“得了便宜就别卖乖，好好留着，就当陛下赏赐的。”
“哎！谢主隆恩！”刘小川屁颠屁颠地应了，跟着老太监走上宫墙，瞧着下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刘大人，你不要乱走，就跟在老朽后面。”
第136章 大义公主（）
晒了大半天大阳，内宫的门还是纹丝不动。
刘小川心里腹诽道：“这么早叫老子来站岗，皇帝老儿都还在睡觉呢！”
“刘大人稍安勿躁，陛下正在穿着盛装，祭祀宗庙，需要一点时间。”
刘小川吓得不敢乱想，这老太监难道会什么读心术不成？
时近午时，数声号响，中门大开。
宫墙之下，百姓欢声沸腾，皇帝陛下头戴冕冠，身着盛装，亦步亦趋地走来。
皇太后和静怡公主随后，皇太后母仪天下，不肖多说，静怡公主一改往日简素着装，身着五彩缕金鸾凤袍，头顶金钗珠玉冠，雍容如牡丹一样。
以前的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黄毛小丫头，人靠衣装马靠鞍，又或是突逢巨变，似乎一夜之间，便长大成人。
众文武百官紧随其后，百来人把宫墙站得满满当当，有些人还上不来，站在石阶上，正好靠着城墙遮阴。
百姓山呼万岁，小皇帝颇有威仪，双手前扶，着令诸人平身，三声炮响，便有嗓门大的太监代宣圣旨。
照着惯例，除了开头的“制曰”，剩下的刘小川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偷偷用传音入秘的功法，向老太监请教。
老太监的内心是崩溃的，他那日受了太一道人一掌，已然受了重伤，不然也不至于无法护送公主入羌。
现在被刘小川叽叽呱呱在耳边一通聒噪，偏偏这小子不学无术，常在极为简单的问题上纠缠，他答得内功枯竭，身子虚弱，差点禁不住天上太阳，要是倒在地上，那可出了大洋相了。
刘小川也无奈啊，谁写的圣旨，骈四俪六的，为什么要装逼呢！
瞧见老太监一副摇摇欲倒的模样，吓了一跳，暗里抵过一只手，渡了点内力过去，传音道：“吴公公！没事吧！”
老太监缓了口气，骂道：“你闭嘴，我就没事！”
刘小川“嘿嘿”一笑，只得装模作样地听着，跪得腰酸背痛，颇有点学生时代课间操听校领导上台讲话的感觉。
好一会儿，才听到几个“神仙果”、“静怡”、“西羌”之类熟悉的词。
神仙果是大梁朝立国以来，天大的祥瑞，圣旨念毕，城门下就有读书人给老百姓一一讲解。
听说有了神仙果，瘦地里面也能种出一千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