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千秋-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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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与诸位同僚，誓与扬州城同生死。”颜立行平淡地说道，言如其画，画如其人。
颜立行风骨强劲，刘小川知道他说得到，也做得到。叹了口气，道：“那时候大梁朝还有救吗？襄州红花会、朝中奸党，都会趁势而起吧？”
颜立行道：“只要魏军过不了长江，朝中奸党便不敢乱动。红花会声势虽然浩大，手下都是贫民百姓，和官兵对上，只是乌合之众，连襄州都出不去，更别说江都了。唉，只是如此一番折腾，大梁朝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若是大魏铁骑，攻过长江呢？”
颜立行苦笑道：“那便改朝换代。不过在这之前，羌王能够出兵河西，魏帝再是雄才伟略，也不敢强渡长江，只能订立城下之盟，两朝划江而治。”
“颜大人，认识这么久，我一直很好奇。无论如何，扬州城免不了生灵涂炭，可你为什么丝毫不怕死呢？”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生死又何足挂齿。”
“你看着城外这些百姓。”刘小川手往前指，从城墙上面往外看，无数田里的百姓正在劳作，“他们可没有食君之禄，反而是‘君食其禄’。”
“大人！慎言啊。”颜立行吃了一惊，左右看了看，还好，城墙上就只有自己两人。
刘小川哼了一声，道：“我们能慷慨就义，不代表老百姓也能。”
他摸着冷冰冰的城墙，说道：“我刘小川，也是从底层百姓走过来的。你不知道啊，我以前干活的时候，天天就想着吃吃喝喝，最好一周能休两天，每天只干四个时辰的活，那就是幸福美满的事了。要是那些当权的，有钱的人非要把我推出去送死，我是肯定要骂娘的。”
“大人不是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匹夫也有妻儿家室，若是扬州城遭了兵灾，第一个受罪的，估计就是他们的妻儿。他们愿意跟着你，登上城墙，守御外敌，冲的是家室之责，国家大义却比我们淡薄了许多。不过正是千千万万的小家，才汇聚成大国。我们这些人，还肩负着朝廷责任的人，不走在匹夫们的前列，他们又何须为天下尽责呢？”
颜立行拜道：“大人胸怀天下，下官拜服。微臣想过，要想免除兵灾，除非在魏帝亲征之前，羌王便兵分两路，一路兵出祁连，直奔河西，另一路直取河套，逼近魏都平成，才有希望将魏军挡在黄河以北。”
第139章 漏网之鱼（）
他看着刘小川，眼里略微透着那么一些无奈、屈辱和落寞。
看来一切都要落在大义公主的肩上了。
“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虽然梁羌之间，唇亡齿寒，毕竟针还没扎到自己身上，不晓得有多痛。道理所有人都懂，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决断，不然不也不会有借道伐虢之事发生。羌国真的会因为大义公主，就愿举倾国之力，牵制北魏？”
颜立行默然无语，刘小川道：“我们为什么总是要靠其他人呢？我知道一个伟人，他曾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都督的意思是？”
“我要你守住扬州城，等我回来。”
离开扬州城的那天，天上下起了雨，当初的灾民已经重建了家园，也有了自己的土地。
众人跟队伍走了好久，看着刘都督和大义公主的车驾，纷纷焚香跪拜，心里默诵祝福，希望二人一路之上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小公主挑起车帘往后看，扬州的百姓在雨中跪了一地，颇有点心疼，道：“刘大人，快叫他们回去吧，免得着凉。”
“已经说过了，没什么用。”
“没想到大人你这么得民心。”小公主掩嘴一笑，初离江都的阴郁之情，渐渐地淡了许多。
反正离西海还远，这一路有刘大人作伴，就不要去想那些伤心难过的事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念着你的好。”
“刘大人，我真的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公主叹了一口气，道：“听说扬州城里的颜大人，是丹青圣手。早知道刚刚就求他给你画一幅肖像，我好带在身边。”
刘小川笑道：“把我的肖像挂在床头僻邪吗？”
“不会不会！”小公主没开过这种玩笑，凑近了一些，眨巴着眼睛盯着刘小川的面容看。
刘小川被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摸着脸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小公主咯咯一笑，道：“我在想，能不能记住你的样子。等我以后有孩子，我就要跟他说，大梁朝有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刘小川慢慢朝她凑了过来，感受到对面那人的温度，小公主的小心脏“扑扑”直跳，突然肩上一热，没想到刘大人竟然搂上了自己的肩膀！
小公主又羞又气，又喜又忧，想要挣开，浑身上下竟使不出一点力气。
刘小川道：“看着这个，笑一个。”
小公主瞧见刘小川手里拿着一面小方镜，这面镜子实在太清晰了，她的一频一动，全都照得一清二楚，纤毫毕至，连眼角的一颗小痣都没逃过。
刘小川把脸凑过来，道：“跟着我念，茄子！”
“茄子？”
“咔嚓”的一声，“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小公主目送刘小川离去，过了有半柱香的时候，又见他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手里拿着张照片，小公主一瞧，惊得嘴都合不拢，指着照片说不出话来。
刘小川“嘿嘿”一笑，掏出一只水笔，在相片背后签了“刘小川”三个字，端详片刻，这字写得真是丑！
这三个是简体字，小公主看得懂，忙收过来，喜道：“比任何一位画师画得都好呢！”
“可是我的字有点丑耶，要不我再给你弄一张？”
“不用不用，字写得好看了，便不像刘大人了。”
小公主调皮一笑，一瞬之间，刘小川仿佛又回到了月前，眼前坐着的也不是那个身负家国重担的大义公主，而是那个巧笑嫣然的静怡小公主。
转眼间便过了徐州城，这晚在一个村庄外扎寨，一路无事，刘小川闲得慌，也教会了陈飞龙玩斗地主，便和小公主一道，三人在营内打个通宵。
毛凯和刘旋两人站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手上那个痒啊。
军旅生活，不能不说枯燥，平时拿个骰子赌赌大小已经是难得的消谴了，没想到自家将军真个厉害，不知道哪里搞来的这么个有趣的玩意！
刘小川实在无法忍受两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乱叫，叫就叫吧，还张口就是“怎么不打三个二？”“将军，炸他们！”气得刘小川飞起来就是一脚，娘的，什么牌都被你们喊出来了！
忽然之间，营里又是一阵喧哗，众人收起脸上嬉戏的神色，刘小川把牌收进口袋，看着跑进来的官兵，沉声问道：“怎么了？”
来人道：“启禀将军，有刺客朝公主帐内放箭！”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刘小川笑道：“大伙跟我一起去，抓这头漏网之鱼！”
小公主这几天，不是呆在s市的出租屋里睡觉，就是在刘小川的帐内玩牌，原先的公主大帐里面，空空如也。床上躺着个草人，用被子包裹住，上面还插着两根弩箭，箭头发黑，显是淬了剧毒。
刘小川问道：“是谁先发现的？”
“禀将军，是小的发现的。”
“何时？”
“约是子时。”
刘小川进了帐内，关了帐门，好一会儿才出来道：“今天巡视营盘的官兵呢？把他们都叫来。”
没一会，便有三队士兵被领来，每队十人，在众人面前成队排开。
刘小川也不废话，径直走到第二列最后一名士兵面前，冷笑道：“叫什么名字？”
那名士兵怎么也想不到，三十多号人，刘小川看都不看其他人，直接就找上了自己。强撑着答道：“小的石韦。”
“为什么刺杀公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石韦还没说话呢，毛凯便快步上来，跪地道：“这是末将的亲兵，请将军责罚！”
刘小川想了想，道：“那天夜里，是你的两位亲兵把石头搬到校场的，这石韦是不是其中一位？”
“正是！”
原来漏网之鱼在这里，那天搬石头的人是他，因此他的手上才也染上墨。
刘小川嘿嘿笑道：“胆儿可真肥！来人！军法处置！”
石韦吓得腿都软了，道：“不是我干的！将军，冤枉啊！毛校尉，救命啊！”
“将军！”毛凯低着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是最早认识刘小川的老人，眼看着刘小川有勇有谋，从一介布衣走到今天，心里对刘小川极是敬佩。
虽说飞面神君法术通神，但是三十号人当中转一圈便揪出凶手，是不是也有看走眼的时刻呢？
第140章 河北伏兵（）
“好吧，死也要死个明白，你们两个随我进来。”
看着三人进帐，帐外诸人心里好奇，都不知道自家将军使了什么手段，能一下子揪到刺客。
等了半晌，瞧见毛凯跟拉死狗似地把石韦拉出来，喊道：“来啊！把这叛贼拉出去砍了喂狗！”
“是！”便有刀斧手上来，将脸如死灰的石韦拖下去。
刘小川走出帐外，毛凯忙跪下道：“将军法术通神！末将约束不严，差点铸成大错，还请将军责罚！”
众人心里跟装了只猫似的，越挠越痒，却怎么也想不到刘将军是怎么抓到这条漏网之鱼的，刘小川也乐得装神秘。
等到刀斧手呈上石韦的人头，刘小川这才道：“石韦小人，被魏贼收买，巡夜之时，趁着前排袍泽没注意，偷放弩箭。现已伏法，将首级传阅三军，以敬效尤！”
又从怀里掏出扑克，笑道：“没事了没事了，走，咱们继续打牌！”
陈飞龙尴尬一笑，道：“将军，刚刚末将的牌已经洗到牌堆里面去了。”
刘小川那个气啊，大小王加三个二呢！“来啊！把陈飞龙这赖皮拉下去，抽他娘的十下鞭子！”
陈飞龙嘿嘿一笑，便乖乖领鞭去了。
众人纷纷大笑，趁着不注意，朝毛凯打探，刘小川是怎么一把揪出石韦的？
毛凯讳若莫深，死命地摇头。看了看刘小川的背影，打了个寒颤。
天知道自家将军还有这种手段，谁个人干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他老人家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能用仙术在镜子上面重演！
自己还是不要作死，今后一定要牢牢管好嘴巴！
河南路，沿着官道往西走，一路经过商州、洛阳，等过了关中，这趟行程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自从军队里掺的沙子被筛光了以后，朝廷里面，奸党一派，一直就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刘小川有的时候暗里也会想，柳尚文他们要是知道十多颗人头齐齐整整地挂在营地的旗杆上，那表情是要有多精彩。
如今的他，可算是旗帜旗明地站到了奸党的对面，这回护送完公主以后，再回到朝中，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暗箭明枪。
众将士已经走了有一半的日程了，朝廷连连下旨催促。
大义公主如今成了皇帝太后一党手中的最重要的棋子，既然决定牺牲，长痛短痛，不如早点发挥作用。
对于这些一连追上来的圣旨，刘小川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是感情上不由感到厌恶。
队伍加快了脚步，没日没夜地，每日都要走上五十里，加上离开淮北，到了河南，风物气侯皆与旧时不同，更添加了离乡愁苦之情，军中渐渐多了许多不一样的声音。
这年代的人，不出意外，一辈子离不开故乡方圆百里，这对于出省出国如同家常便饭的现代人而言，简直无法理解。
这日到了商州之外的一处丘陵，过了此山，便是一马平川，直达洛阳。
刘小川指着山陵，对公主道：“今日过后，只有一半的路程了。”
“柳太师他们，真的敢冒天下大不韪，对我们不利吗？”
小公主至今还是无法相信，朝刘小川问道。
刘小川冷笑道：“你看，前面那片树林，蝉叫得挺欢脱，却不断地有鸟飞起，估计有埋伏。”
“刘大人，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好歹微臣也是虎贲中郎将，这点军中常识，哪能难得倒我！”刘小川自吹自擂一番，向刘旋道：“派几个弟兄上去打探打探。”
刘旋喊道：“得勒！”
自家将军这点就是好，浑不像别家将军那样，天天揣着个架子。
连带着下面各级校尉队正，也都和和气气，逢人便喊兄弟，有时候军里聚赌，输得多了，还会有人学着刘将军，安慰一声“老哥”，听得人心里暖洋洋。
骑兵斥侯跑过去探看，撞见对面的探子，两个斥侯三两下放倒了一人，捆了过来。
好啊，果然有埋伏！
刘小川命令诸人摆好队形，一步步迫近，两千精兵当中，除却当初剿灭马有方的五十名西军战士，剩下的都是新兵，寻思着正好让这伙新兵见见血。
正要冲呢，更听到对面树林里也传出一声“杀”，便有一群兵容不整、七倒八歪的官军冲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打了败仗。
刘小川惊得目瞪口呆，瞧见为首的一员将领，身着白袍白盔，极为瞩目。边上举着一面大旗，写着一个“张”。
陈飞龙凑过来道：“将军，这人是河北军将领，张峰顺，喜爱白盔白袍，因为穿着招摇，之前被魏军射下马，却常拿身上的箭伤炫耀。”
“陈旅率，看他们这样子，是要冲击本官了？”
陈飞龙点了点头，道：“三千士兵，在树林里埋伏了这么久，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什么？”
刘小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原来北方边军都是这么一群废物。柳太师一党怎么想的，他们难道也跟皇帝一样，日复一日地呆在深宫巨墙当中，做惯了权臣的美梦，竟不知道自己手上
